因為這一變故，商邱成了關(guān)注的中心，這個地市在三界交界，出口繁多，全市調(diào)援的警力，把時間后移，在尋找這輛面包車行進(jìn)中的疑點。

    一路向前，一種自后向前，尋找交叉點。

    這樣的尋找難點在于，需要把過往車輛拍下的車窗內(nèi)人臉，一幀一幀放大，然后一點一點看過，對于王立松、徐同雷及木林深的臉型，從商邱到濱海，兩地調(diào)援的技偵員，有四十位之多，甚至把縣鄉(xiāng)有些直聯(lián)道路的攝像也提取出來了，生怕漏了另一輛車。

    “頭，應(yīng)該就在這兒了……姬莊口，應(yīng)該在這個出口附近某個臨時停車點，接應(yīng)車輛從這兒下去可以直通兩省，而邱廣漢駕的車直駛商邱市，只需要四十分鐘左右……他行駛了一小時零五分，速度明顯放慢……”一位資深的技偵警員，判斷出來了。

    “等于是完成活了，心態(tài)放松了。”林其釗道。

    “應(yīng)該是這樣，剛剛商邱警方提取的資料里，這輛車非?？梢?，它是從單縣出來的，自高橋鎮(zhèn)口上高速，接進(jìn)了g105，自高橋到姬莊，不到一百公里……您看，這是該車的上下高速時間……”技偵道，排出了上路監(jiān)控及下路監(jiān)控，時間相隔兩小時零十八分鐘。

    “這樣的車型和車速，那它至少在路上等了一個多小時？”林其釗道。

    “對，盡管駕車的司機面部沒有拍到，但您看這個……”技偵排著兩副圖放大后的比對，一輛是空廂，一輛在兩車的座位相隔間，能看到一只手明顯地搬在前座上。

    “就是它……往前追，信息傳給外勤?！绷制溽摰?，匆匆回辦公室。

    他坐下來，接通了申令辰的電話，那邊的兩人正在車?yán)?，林其釗匆匆把情況一講，申令辰沉吟片刻，把第一方通話的黨愛民也接進(jìn)來了，第一件事，是周群意說話，他說道：“對不起，黨教官，我剛才有點情緒激動了。”

    “沒事，周組，您罵的對，我這個人是夠cao蛋的，線人把我當(dāng)兄弟，我差點把他給丟了……回頭您處堊分我吧?！秉h愛民在電話里道。

    “呵呵，愛民啊，現(xiàn)在不是處堊分的事啊，離嫌疑人最近就是你們了，后方就有千軍萬馬，可成敗仍然系于你們一身，聽我說，要尋一個這樣的地點：第一，污染嚴(yán)重，有重工或者化工的地方，這種地方是制鈔污染和噪音最好掩護(hù)；第二，不會在太偏僻的地方，至少有一條能夠通過液罐車的公路；但也不會在太繁華的地方。第三，找到這種地方你未必能找到人，按照他們的風(fēng)格，一切都封閉式的，可能制作完一批之后，就會馬上撤離，你得自己想辦法，找到被關(guān)著的線人，其實不繁復(fù)，線人所在的地方，就是目標(biāo)……留給我們的時間和機會不多了，咬上去，找到他們。”申令辰道。

    “是！申師傅，掘地三尺，我也把他們挖出來?！?/br>
    電話里，黨愛民惡狠狠地噴了句，掛機了。

    剩下的兩頭通話靜默了片刻，申令辰先開口道著：“其釗啊，我們正在去看守所的路上，準(zhǔn)備再審?fù)鯄酆?，樊科長一行雖然看似沒有收獲，不過我總覺得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你說呢？”

    “徐同雷指揮的這個印鈔廠用了三個福建人，加上小木、王立松……三個技工肯定來自那邊，肯定和李倩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但我就不明白了，安陽周邊并沒有發(fā)現(xiàn)轉(zhuǎn)移印刷機械啊，就按時間計算，從皖省大橋村搬到安陽足夠了，可這幾天，又把機械從安陽搬到另一外一個?。俊绷制溽摷m結(jié)就在此處。

    “有這樣一個謎，警方按照嫌疑人面部特征抓到了人，目擊指認(rèn)就是這個人，但是查指紋、dna卻和兇案現(xiàn)場的不符合，你說是什么原因呢？”申令辰問。

    “這是我們上學(xué)時開過的玩笑，嫌疑人是雙胞胎唄。”林其釗道。

    然后沒音，那邊驚訝倒起來了，周群意驚聲問：“您指……不止一套印刷機械？”

    “??？”林其釗嘴張大了，現(xiàn)在連一臺都無法確定，又一個更膽大的想法出來了。

    “有這樣幾個疑點無法解決：第一，小木講上面還有老板沒有露面，徐同雷和王立松而且在大膽地挖老板墻角，上面這位是誰，地下組織管理這么不善，不多見吧？第二，就徐同雷這水平作案，簡直相當(dāng)于作死，雇人拉假鈔、邱廣漢連咱們下的餌也吞了，他還敢和這類人在一起，而且看他出堊售假鈔，就像拉一輛農(nóng)副產(chǎn)品出堊售，簡直像開玩笑??；第三，上面這個老板是誰不清楚，但老板不能差到這個水平吧，就任憑這個家伙胡來?！鄙炅畛絾?，那兩位瞬間陷入到疑點中了，停頓一下，申令辰話鋒一轉(zhuǎn)道著：“可如果還有一臺更高檔的凹版印刷機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br>
    “安陽這一臺膠版，對他們可能不是最重要的，而且，有轉(zhuǎn)移我們的偵查方向的意思？”林其釗脫口道。

    “對呀，安陽如果大面積一排查，那他們就藏得更深了，而且可以在這個時間差里干活?！敝苋阂獾溃鹑粏栔骸坝羞@么大膽的家伙么？”

    “那你解釋一下，凹版的超級美鈔從哪兒來？”申令辰談?wù)劦貑枴?/br>
    “師傅，這個團(tuán)伙的核心生意，不會是超級美鈔吧？如果有渠道出這種貨的話，那比賣假人民幣可賺堊錢多了，而且安堊全系數(shù)也高。”林其釗愕然問。

    “師傅不是萬能的，答案需要你們來揭曉……其釗，現(xiàn)在可越到最后關(guān)頭了，你要坐移中軍陣了，留給你的時間同樣不多了，產(chǎn)供銷幾個環(huán)節(jié)要來個大起底，方案可以動手了?！鄙炅畛降?。

    “師傅，現(xiàn)在找不找得，還沒把握啊。”林其釗道。

    “自信很重要，相信別人更重要，你不是獨自一個人在戰(zhàn)斗，也不可能靠你一個人的聰明站在巔峰上。”申令辰輕聲道。

    沉吟半晌，林其釗堅定地道：“謝謝您，師傅，我馬上開始準(zhǔn)備。”

    通話結(jié)束，周群意多看了幾眼申令辰，似乎他也受益良多，驅(qū)車前行的途中，他思忖好久才問了句：“申師傅，能問個問題嗎？”

    “什么？”

    “為什么……都對您言聽既從，包括幾地的指揮員，呵呵，好奇怪?！?/br>
    “呵呵，那是因為都知道我與世無爭了。”

    “對，這也是個奇怪的地方，我覺得您……完全可以指揮一場大圍捕了?！?/br>
    “而不必像現(xiàn)在這樣，一個掛名的顧問而已？”

    “對呀?！?/br>
    “不，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如果我僅僅著眼于名與利，恐怕走不到今天，曾經(jīng)我很自得啊，以盜竊案專家自稱，其實有很多案子我根本解決不了……有個人教會了我，站在欣賞的角度去看犯罪，當(dāng)我嘗試后我發(fā)現(xiàn)，那些罪犯可能比我們從警堊察職業(yè)中獲得的成就感更大?！?/br>
    “什么意思？您……欣賞他們？”

    “對，抓住這些讓你欣賞的罪犯，那成就感，豈不是更大？”

    申令辰笑了，卻再沒有往深里講，教會他的人現(xiàn)在還下落不明呢，案情的走向最終會如何，其實他的心也懸起來了。

    不過你千萬別期待從這種人的表情上看到什么端倪，進(jìn)了看守所依舊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而且穿著普通，和警星閃爍的周群意比，幾乎就是個串門的老頭。這個表像和被提審的拐王王壽和有某種類似之處，兩天沒見，王壽和依然那副無辜表情，那人畜無害的樣子，你看一眼都覺得肯定是受了委屈的大叔。

    戴著戒具坐到了審訊椅上，王壽和又開始了：“……哦喲，您二位怎么又來了，我全交待了，您覺得我還有什么不老實？我現(xiàn)在離死都不遠(yuǎn)了，又是假鈔，又是毒品……其實您說我這個人真不如一死了之啊，還得麻煩國家給養(yǎng)老?！?/br>
    申令辰微笑著，這個表情又是急于傾訴，和當(dāng)初一味的得意洋洋相比，他的方寸已經(jīng)亂了，有憤怒，有難堪、有緊張，還加上現(xiàn)在的心虛，即便他撂出了大橋村印鈔的事。

    周群意注意看著申令辰的表情，暗暗佩服了，怎么說執(zhí)法最終的面對的還是嫌疑人，你要學(xué)不會讀懂嫌疑人，那執(zhí)法無非是一句空談，在這一點上，他直覺申令辰已經(jīng)登峰造極了。

    “也沒啥，就是通知你一件事?！鄙炅畛降夭暹M(jìn)去了。

    “啥事？”王壽和愣了下，還用通知？

    “李倩死了?！鄙炅畛降?。

    “??？”王壽和愣了。

    “剛收到的消息，戒斷反應(yīng)導(dǎo)致心脈驟停，沒有搶救過來……哎，才三十多歲啊?！鄙炅畛介L噓短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