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清霧暗暗記下,打定主意今晚上要守著。 她正想著問于公公要床小被子,還沒來得及開口,于公公已經(jīng)抱來了一床厚被子。還外加一個小枕頭。 被人猜中心事,清霧頗有些赧然,道了謝后正要爬上床,于公公又在身后叫她。 清霧回頭去瞧,眼睜睜地看著于公公笑得異常燦爛、將背到身后的手拿到面前來、一臉自得地將手中之物捧到她的跟前。 “這個是奴才剛才讓人出宮去買的。不知是否還合姑娘心意?” 雖然口中是詢問,但看他那自信的模樣,顯然是覺得清霧的回答一定是肯定句。 清霧看著那東西,心情十分復(fù)雜。 ……撥浪鼓。 為了防止鼓突然響起來,特意把晃動的兩根繩子用布條打結(jié)纏在了一起。不過,倒是能更為清晰地看到鼓身上的畫了。兩邊一側(cè)是踏春的孩童嬉鬧圖,另一側(cè),是燕子飛過垂柳的風(fēng)景圖。 再看那系著繩子的布條,是兩側(cè)用針線鎖了邊的,針腳細(xì)密。布條當(dāng)中那么窄的距離,還繡了纏枝圖案,可見花費了頗多心思。 清霧心下了然,怕是于公公為了答謝自己過來陪伴,特意用心讓人準(zhǔn)備的這個小東西。 不過,物品符不符合她的年齡倒是其次,心意最重要。 清霧歡喜地接了過來,甜甜地道了謝。 于公公看她開心,心里頭也高興起來,“姑娘若是需要甚么,盡管說,定然給您盡快備好嘍。”他朝霍云靄那邊看了眼,見霍云靄好似動了動身子,記起洛太醫(yī)說既是退了燒,陛下不多時便會醒來。 于公公便輕聲道:“奴才讓人去置備飯菜。姑娘稍等片刻?!?/br> 清霧點頭應(yīng)了,又叮囑了他幾句。見屋里沒了旁人,就自顧自爬到床的內(nèi)側(cè),把小枕頭擺正,又把不響的撥浪鼓擱置在枕頭旁邊。她正打算鋪好被子,將自己將要睡的一方小天地整理妥當(dāng),突然,莫名覺得哪里不對勁。 停下動作轉(zhuǎn)眼一瞧…… 嗬。 霍云靄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正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清霧正打算和他說話,誰料霍云靄一翻身子,已經(jīng)披著衣服坐了起來。見他還打算站起身,清霧忙手腳并用爬到床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剛好,小心點,別亂動。有事的話,我去找人?!?/br> 她原本還擔(dān)心霍云靄不肯聽,正想著再怎么勸一勸才好,誰知少年微微側(cè)首看了她一眼,竟然點點頭,又躺了回去。 ……居然一遍就聽話了…… 在那一瞬,清霧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很快,這種疑惑便被開心所取代。 她忙爬下去,在霍云靄注視的目光中,給他倒了一杯清水,擱到他的手里喝著。然后跑到門邊兒,把于公公給叫來了。 此時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來。 于公公細(xì)問之下,才知霍云靄是有些餓了。忙喚來小太監(jiān),將之前清霧吩咐了人去煮的清粥小菜端了來。 “姑娘一早就讓人煮上了白粥,還讓人燉了幾道清淡的菜,吩咐火候要足、要軟爛?!庇诠Σ[了眼,好生說道:“洛太醫(yī)都夸姑娘仔細(xì),說陛下身子初愈,吃這個最合適?!?/br> 聞訊趕至的洛太醫(yī)恰好聽到了這番話,便笑道:“正是如此。病愈之人腸胃虛弱,應(yīng)當(dāng)用些軟爛易克化之物?!毙兄链策?,為霍云靄細(xì)細(xì)地把脈。 許久之后,洛太醫(yī)嘆道:“應(yīng)當(dāng)無甚大礙了。往后只要好好休養(yǎng),七日后可有望痊愈。” 他看霍云靄許久未曾進(jìn)餐,必然餓極,也不再多言。行禮之后,便退了下去。 于公公拿了小桌子放到床上,再將飯菜粥湯讓人端到了小桌上,方便霍云靄在床上坐著用膳,不至于再起次身涼著。 清霧打著哈欠看著這一切,本想先行去睡,結(jié)果小孩子的身子禁不得餓,不過這會兒的功夫又覺得有些腹中空了。 恰好于公公也讓人給她備了吃食,清霧看霍云靄這邊已經(jīng)安排好了,便打算下床,去到窗邊的桌上用膳。 誰料她剛動了這個心思準(zhǔn)備下去、初初挪到床邊,就被霍云靄一把拉住。 “就在這兒罷。” 他瞥了眼床邊桌上的食物,將小桌子往寬大的龍床中間挪了挪,又讓人把清霧的膳食也端了過來擱在小桌子上,“在這里方便得多?!?/br> 話雖這么說,可清霧總覺得能在飯桌前吃飯就不必要在床上吃。有心想要拒絕,話剛到了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小手一緊,已經(jīng)被霍云靄握住。 少年的掌心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眼中透著的,卻是期盼的目光。 清霧口中的那些話頓時堵在了嗓子眼,說不出來了。 “……那就在這兒罷?!彼囊卉?,如是說道。 飯后,霍云靄喚來了小太監(jiān)來給他擦拭了下身上汗?jié)n。又換了身干凈的內(nèi)衫。 清霧早就知道霍云靄甚么都不避著她,卻沒料到,就連換衣服他都沒想過要讓她出去等著。幸好清霧反應(yīng)快,在小太監(jiān)動手前趕緊自己跑到了內(nèi)室,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等到一切妥當(dāng),伺候的人出去了,這才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跑了出來。 霍云靄看著她臉紅紅的模樣,先是一怔,繼而低低笑了。在她頭頂揉了一把,拉了她一同睡下。 清霧擔(dān)憂了一天,又忙上忙下,早就累了。剛一躺好,眼睛就合上了。不多時,呼吸綿長,已經(jīng)沉沉睡去。 聽著她勻細(xì)的呼吸聲,身邊的少年身子微動,緩緩地睜開了原本閉著的雙眼。 許是白天睡得太多,雖然如今身子疲累,霍云靄卻怎么也無法入眠。只是他怕清霧因擔(dān)心他而不肯去睡,才特意裝作已經(jīng)睡熟。 借著屋里微弱的光亮,霍云靄慢慢地轉(zhuǎn)過臉,定定地看向女孩兒的睡顏。 她生得極其好看。就連睡著,都是嬌俏美麗的。 霍云靄正靜靜看著,突然,清霧熟睡中不知夢到了甚么,小手突然往前探著,不住揮舞。直到碰觸到少年的衣袖,這才止了舞動。將其握在手里,女孩兒無意識地朝前動了動,緊緊挨著他了,這才繼續(xù)沉睡。 許久后,霍云靄輕輕嘆息著,將她的小手拿了起來,裹在自己掌心中握好。想了想,又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這便合上了眼簾。不多時,沉沉睡去。 孩童的身子累得快,恢復(fù)也快。 第二日醒來,清霧只覺得神清氣爽,之前的疲累一掃而光。 稍稍動了動身子后,她漸漸睜開眼,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霍容與。 少年還沒醒。單這樣看著,只覺得臉色有點血氣不足。除此之外,倒瞧不出是個病人。 顯然是基本上好了。 清霧十分欣喜,這便暗暗思量著,等他醒了后和他說一聲,她就回家去。 ☆、第三七章 清霧這話是在霍云靄將要起身的時候說的。 早晨醒來的時候,少年帝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跟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女孩兒眨著水蒙蒙的眼睛,好似有一層霧氣一般,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惜。 霍云靄不錯眼地盯著她看了會兒,待到女孩兒羞赧地微微側(cè)開臉去,這才低笑了聲,披衣起身。 他邊慢慢地穿著衣裳,邊暗暗思量,今日午膳的時候給清霧準(zhǔn)備甚么吃食才好。營養(yǎng)要足夠,味道要可口,菜色要好看。 正想得出神間,就聽女孩兒在旁邊說道:“你已經(jīng)退了熱,想來應(yīng)該無大礙了,我想回家看看。” 猝不及防的簡簡單單一句,成功地讓少年的心瞬間仿佛澆了冷水一般,涼了個透徹。 系著帶子的修長手指微微一頓,霍云靄淡淡開了口,聽不出喜怒:“怎地這般急著走?” “三哥還病著?!鼻屐F輕聲說道:“他因了我而生病著了涼,我要回去看看他?!?/br> 霍云靄聽聞柳岸風(fēng)因了清霧才惹得如今這般狀況,不由疑惑,回身看她,“怎么回事?” 清霧素來不瞞著他。見他問起,又想著他如今的狀況已然好了許多,就將前幾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她表達(dá)得十分清楚且言簡意賅,只是因著說話稍慢,便耽擱了許多時候。 霍云靄并不介意,一直靜靜地認(rèn)真聽著。待到清霧說完,這才開了口,頷首嘆道:“既是如此,當(dāng)真要回去看看。他待你如親生姊妹,你也該將他如親生兄長一般才好?!?/br> “正是如此?!鼻屐F說道:“所以我想盡快回去探望一下他。畢竟……” 她話說到一般,便頓住了。 霍云靄知曉她后面未盡之言——畢竟她為了留下來看他,一夜未曾搭理柳岸風(fēng)那邊,心里頭,著實有點愧疚。 明知不應(yīng)該,可如今一想到她將他排在第一位,霍云靄的心里忍不住就有些開心。 他忙掩唇輕咳一聲,別開臉去,說道:“既是如此,我便讓人趕緊端上早膳。你吃完之后,再回去罷?!?/br> 清霧笑著應(yīng)了下來。 霍云靄說完,就喚了人來伺候兩人洗漱。待到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兩人便一同用了早膳。 霍云靄吃飯快,不多時,已經(jīng)好了。就讓人將昨日里堆積的奏折拿了過來,將用膳的桌案騰出一塊地方,就在這里批閱。邊陪清霧,邊處理政事。 兩人的早膳還沒吃完,于公公便來稟道,竇嬤嬤來了。 霍云靄朱筆一頓,“她倒是來得早?!?/br> 于公公不知怎地,聽著這話里有幾分莫名其妙的怨氣在??墒亲屑?xì)一思量,又覺得剛剛陛下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好似沒甚么別的。這便笑道:“柳府的三少爺如今也已經(jīng)退了熱。竇嬤嬤急著將這個好消息稟與姑娘聽,特意趕了個早?!?/br> “三哥好起來了?”清霧將口里的粥快速咽下,欣喜道:“岳jiejie當(dāng)真醫(yī)術(shù)高超!” “岳jiejie?”霍云靄轉(zhuǎn)念一想,遲疑道:“莫不是岳鶯?” “正是她。”清霧笑道:“三哥的病癥一時半刻好不了,兩個大夫看了都沒用,我一著急就想著尋洛太醫(yī)幫忙救治,剛好遇到岳jiejie。” 她把進(jìn)宮之前的那一段細(xì)細(xì)說了,霍云靄方才知曉柳岸風(fēng)的病癥也是兇險。若不是岳鶯過去,怕是一時半刻地好不了。 這樣一想,忙把心里那點不舍也盡數(shù)擱下了。 他趕緊將竇mama喚了過來,提前備好了清霧歸家時候用的車馬和相應(yīng)物品,又讓人給清霧帶了好些新鮮果子和點心。 “這是送與他的?!被粼旗\不知怎么說客套話,單刀直入道:“權(quán)當(dāng)是答謝他幫助你的謝禮?!?/br> 這話怎么聽,怎么有些怪。 認(rèn)真說起來,柳岸風(fēng)幫助清霧,那是兄妹之情。要謝,也是清霧謝謝哥哥就罷了。 可是霍云靄這般說,就好像清霧與他更親近一般,就連兄長幫助清霧,他也要幫忙答謝。 清霧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但仔細(xì)一想,又發(fā)現(xiàn)不了太大的錯處。 ——想她初來這個世界,便是被霍云靄所救。她自是將他當(dāng)做最為親近之人。他也待她這般親近,好似沒甚么不妥? 越想越覺得這般有理。 故而之前那個念頭在清霧的心里只冒了個頭,便消弭無蹤了。 清霧離去的時候,霍云靄特意讓馬車駛?cè)氲钋?,好方便她一路坐車過去回家。免得又是換車子又是換轎子的,在外頭被風(fēng)吹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