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過年的時候，她總是跟楊啟程，還有缸子一塊兒過。

    后來缸子結(jié)婚了，就跟缸子和王悅的家人一塊兒過，一大家子，有老有少，分外熱鬧。

    從前，她從來沒覺得，原來過年對有些人而言，會是一個惆悵的日子。

    楊靜后退一步，背靠著樹干。

    四周靜悄悄的，樹葉上堆積的雪偶爾落下來。

    那邊沒有說話，她也沒說話。

    仿佛能聽見他的呼吸，離得很近，卻也很遠(yuǎn)。

    最終，還是楊啟程先開口，“那我掛電話了。”

    “好。”

    “平時學(xué)習(xí)別太累。”

    “嗯?！?/br>
    那邊沉默片刻，又說：“新年快樂?！?/br>
    楊靜說：“新年快樂。”

    她先收了線，捏著手機(jī)，站在那兒，半晌沒動。

    耳朵里還在轟隆作響。

    心里空落落的，像在漏風(fēng)。

    第22章 【新】（22）愛別離（下）

    站了片刻，忽見前方臺階上跑下來一人，正是方才的男生。

    男生只在襯衫外套了件羽絨服，額頭上有汗，靠近時，一股熱氣。

    男生笑著問她：“你是哪個系的？”

    “英語系?！?/br>
    男生報了自己的名字，又問她的。

    “楊靜?！?/br>
    “安靜的靜？”

    “嗯?！?/br>
    男生看著她，開門見山：“我能追你嗎？”

    楊靜頓了數(shù)秒，“我有喜歡的人了。”

    “沒男朋友？”

    “沒有。”

    “那沒關(guān)系?！蹦猩肿煲恍?。

    楊靜搖頭，只說，“謝謝你。”

    “真的沒有一點希望？”

    “……抱歉?！睏铎o無聲嘆了口氣。

    “好吧，”男生撓了撓頭，“那祝你新年快樂?！?/br>
    “新年快樂?！?/br>
    楊靜不想再回大廳，給韓夢發(fā)了條信息，站在外面等。

    夜很靜，她沿著禮堂前的路，來回走著。

    并不覺得冷，也不覺得不耐煩，心里出奇的平靜。

    半小時后，韓夢才從里面急匆匆跑出來，“抱歉抱歉！我沒看到信息?！?/br>
    “沒事，你要回宿舍嗎？我有點累了?！?/br>
    韓夢挽上她的手臂，“回去?！?/br>
    路上，韓夢笑說：“我認(rèn)識了一個人，德語系的。”

    “挺好的?！?/br>
    韓夢看她，“跟你跳舞的那個人呢，跟他留聯(lián)系方式了嗎？”

    “沒有。”

    “我看他還蠻帥的?！?/br>
    楊靜笑了笑。

    “不過沒有你的陳駿帥啦。”

    楊靜第一百次糾正：“陳駿不是我的。”

    韓夢卻不在意，嘰嘰喳喳的，又講別的去了。

    回到宿舍，楊靜看手機(jī)才發(fā)現(xiàn)陳駿十二點左右的時候也給她打過電話。

    她回?fù)苓^去，給陳駿拜年。

    陳駿問她：“怎么過的，不是一個人在宿舍吧？”

    “沒有，跟同學(xué)一起?！?/br>
    陳駿安靜片刻，又提起那個問了無數(shù)次的問題：“……為什么不回來過年。”

    “不是說過嗎，要做家教。”

    陳駿不以為然，似是嘆了聲氣，“沒放下才會逃避。”

    楊靜撇下眼，沒吭聲。

    陳駿也不打算多說什么，道了句“新年快樂”。

    ·

    楊啟程年過得熱鬧，卻索然無味。

    厲家一大家子人，從早起到晚上，吵鬧聲沒有片刻消停。

    作為一個盡職盡責(zé)的姑爺，楊啟程得陪著長輩打麻將，還得變著花樣，輸?shù)貌粍勇暽志式^倫。

    厲昀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只雙手扶著腰，偶爾去廚房逛逛，或是給大家添點兒茶水。

    過了零點，大家興致漸漸消退，牌局才總算是散了。

    洗漱過后，楊啟程回到臥室，厲昀正在給枕芯裝枕套。

    她坐在床沿上，看了楊啟程一眼，“給楊靜打電話了么？”

    “打了。”

    “怎么樣，還是不肯回來?！?/br>
    “隨她吧?！?/br>
    床鋪好，兩人躺下。

    厲昀費力地翻了個身，稍稍側(cè)躺著，盡量避免壓著肚子。她看了看楊啟程，“孩子白天又踢我了?！?/br>
    楊啟程“嗯”了一聲，“重么?！?/br>
    “有點兒，估計是個男孩兒?！眳栮李D了頓，“最好還是女孩吧?！?/br>
    “怎么？”

    “我希望女孩兒像我，性格比較溫順。如果是男孩兒，跟你一樣，總覺得不放心?！?/br>
    楊啟程看她一眼，“不放心？”

    厲昀笑了笑，“你以前不是嗎，凡是不喜歡的一概理都不理，從來不懂虛以委蛇。不高興了，掄著拳頭上去也是常有的事?！?/br>
    楊啟程沒說話。

    厲昀說：“當(dāng)然，你現(xiàn)在不是那樣了?！?/br>
    她聲音太輕，這話聽著有幾分像是嘆息。

    安靜片刻，楊啟程說：“早點睡吧，你得多休息。”

    厲昀“嗯”了一聲。

    楊啟程扶著她，幫她翻了個身，平躺著。

    “我關(guān)燈了?！?/br>
    “嗯?！?/br>
    楊啟程關(guān)燈躺下。

    黑暗中，兩人都沒睡，睜著眼。

    厲昀在想一直以來的事。

    少女時期，她迷戀《古惑仔》中的陳浩南，迷得不得了。所以第一眼見到楊啟程，她就被他身上那種頹然、危險、滿不在乎又富有力量的氣質(zhì)吸引。

    仿佛櫥窗里一雙做工精美的水晶鞋，讓她無論如何也不甘愿放棄。

    為此，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如今，她所有想要得到的都已得到，楊靜遠(yuǎn)在千里之外，她肚里有孩子，一切理應(yīng)妥帖穩(wěn)當(dāng)，可她仍然覺得惶惶不安。

    “……啟程?！?/br>
    楊啟程出聲：“怎么了？”

    厲昀沒說話，挪了挪身子，讓頭抵在他肩上。

    楊啟程伸手，摟了摟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