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句話不肯多說，到家后有華人醫(yī)生在一樓客廳收拾聽診器。

    許如雙上前問，“怎么樣？”

    醫(yī)生搖頭嘆息，“越來越不好，方女士仍然拒絕入院，樂觀估計也只剩兩到三個月，許先生……請做好心理準備?！?/br>
    許如雙摘掉手套，頹然地坐在沙發(fā)上，無力道：“沒人勸得動她?！?/br>
    姜也下樓，提議說：“要不要讓江小姐試一試？”

    許如雙未同意，“她早已經(jīng)下定決心，我從小跟著她，她的性格我最清楚。她不會改，叫阿楚來，僅為見她一面。”他父母早逝，由方女士撫養(yǎng)成人。

    一來一往對話，楚楚已猜出大概，但不愿相信，“兩個月？開什么玩笑，昨天見面，外婆明明很健康?！?/br>
    許如雙彎腰垂頭，幾乎埋在沙發(fā)內部，“胰腺癌四期，已經(jīng)擴散，她近期都靠止痛藥生活?！?/br>
    “我明明……外婆不肯接受手術？”

    “治愈希望渺茫，她認為都是拖延時間?！?/br>
    楚楚同樣腿軟，與許如雙同坐沙發(fā)，兩個人都茫然無措，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只有姜還記得禮貌周到地送走醫(yī)生。

    不記得呆坐多久，直到落地窗隔不開滿地血紅，才聽見楚楚低聲自語，“從沒想過外婆叫我來，居然是為見最后一面?！?/br>
    許如雙攬住她肩膀，“不要到她面前哭，她希望走的時候人人都開心?！?/br>
    她一抹眼角，居然都是淚?！澳阆壬蠘?，我還沒哭完?！?/br>
    方女士在九點左右醒過來，第一件是問她玩得開不開心，又講她面色蒼白，從梳妝臺拿出未拆封的口紅三支，勒令她出去玩，至少需要武裝嘴唇。

    她悶不做聲，方女士玩笑說：“怎么，還要我安慰你？同你講人人都要死，我活到六十三，已經(jīng)別無所求。”

    她因此再沒能忍住，趴在方女士膝頭放聲哭。

    許如雙來送藥也沒發(fā)覺，方女士同他打手勢，叫他閉緊嘴關上門。

    等她哭夠了抬頭，許如雙遞上手帕，“女人真可怕，我以為莫樞已經(jīng)是林黛玉，沒想到你是白娘子，一哭就是水漫金山?！?/br>
    “你少管我——”哭到打嗝，真夠丟人。

    方女士卻說，“正好你兩個都在，楚楚又提前知道，那該說的話就留在今晚說?！?/br>
    第22章 遺囑

    第二十二章遺囑

    方女士靠在床頭，握住楚楚的手，徐徐說來，“現(xiàn)我名下多為不動產，多倫多市郊兩處物業(yè)都留給如雙，又有八十萬加幣存款，拿出一半給你，就當是嫁妝?！?/br>
    楚楚口中苦澀，無言以對。許如雙尚好，還能開一開玩笑，“責令她馬上結婚，下月就在多倫多辦婚禮，我身邊無數(shù)單身漢供你隨便挑?！?/br>
    “你干脆說明天就嫁掉我，看我媽咪不飛過來找你算賬?！?/br>
    “你不要理他，他自己都不愿意結?！狈脚啃α诵Γ^續(xù)說，“另所有股票債權也都轉到如雙名下，阿楚，如雙除了我，再沒有依靠，原諒我多分一點給他?！?/br>
    “我都不懂這些——”

    許如雙回敬說：“這都證明你命太好?！?/br>
    “少來，我也住過公租房?！?/br>
    “是是是，小姨真?zhèn)ゴ??！?/br>
    他們兩個斗嘴斗個不停，方女士的精神見好，繼續(xù)交待，“近兩年你媽咪找過我多次，勸我投資。我已將原有房屋變賣，部分股票套現(xiàn)，都轉給她，她應該知足。不過……你多勸一勸她，我看她最近不太對……”

    “她從來不聽我勸，不過我家里，爹地比她更瘋，跟著程先生四處買樓買債，實業(yè)都不再管?！?/br>
    “最近形式不好，我有兩間屋虧損不少，幸好及時脫手。”對于女兒的事，她似乎不愿多談，“我在多倫多市區(qū)還有一間公寓，也留給你，以后跟丈夫吵架，還有地方可以離家出走?！?/br>
    許如雙咕噥，“誰吵得過她？”

    “喂，你再啰嗦我要打電話找莫樞jiejie告狀?！?/br>
    “好好好，我閉嘴，我等未來妹夫對付你?！?/br>
    “你等到牙齒掉光都沒可能，誰有本事對付我？我吵架都無敵的?！?/br>
    方女士笑，“其余我還留著一小盒首飾，一部分給莫樞，一部分你拿去玩?！?/br>
    “我不想要……”話說的越是平靜，心越是難熬，疼痛無法抑制，她沒能忍住，趴在床邊痛哭，“我想要你好起來，早知道是這樣……早知道是這樣…………”

    許如雙皺著眉毛反對，“又哭？多倫多都要發(fā)洪水。”

    “你少管我！”

    方女士卻很是欣慰，“你比你媽咪好，她從來不聽我話，生了女兒也不見好。我懶得見她，你來了我就安心?！?/br>
    “外婆………還在氣我媽咪嫁給我爹地？”

    方女士未能釋懷，“阿楚，別提老人家傷心事?！?/br>
    “噢，我不是故意……”

    “江展鴻人品欠佳，從二十年前到現(xiàn)在，我始終對他持保留意見。”

    楚楚聽完默不作聲，方女士自我解圍，“餓不餓？突然想吃巧克力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