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女士俠義出手，“對阿楚的朋友都比對莫樞用心，如雙，你究竟打算幾時結(jié)婚？”

    一提婚姻，許如雙分分鐘丟盔棄甲，乖乖呈上投降書，“怪我多事，請女士們換好衣服，我們?nèi)ヌ迫私挚次瑾{表演?！?/br>
    楚楚卻說：“等我五分鐘，還有一個電話要打?！?/br>
    “不要說五分鐘，五十分鐘都等?！彼酒鹕砝砹死硇淇隈薨?，計(jì)劃上樓去加多一件外套。

    她撥通中安養(yǎng)老院總機(jī)，接1108號房間，江如瀾老先生。

    她聽見護(hù)工向江老解釋來電的是誰誰誰，但接起電話，江老依然故我。

    “阿貞，你去上海好多天，打算幾時回？我都包好餃子在家等，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出現(xiàn)……”

    她長長嘆一口氣，“爺爺，過年了，中安有沒有組織活動？吃到福祿菜沒有？”

    江如瀾聲線不穩(wěn)，仍舊自行絮叨，“阿貞，你不回來家里冷冷清清還過什么年？不要跟我賭氣啦，我脾氣差我該死，你就看在小毛頭的面子上回來吧?！?/br>
    “爺爺再等等，我已經(jīng)訂好機(jī)票，十天后一落地就去中安看你?！彼呀?jīng)習(xí)慣這類雞同鴨講的對話，“想吃什么？高橋松餅、梨膏糖、生煎包好不好？“

    “要七寶方糕，要赤豆、桂花、白糖?！?/br>
    “好，我一定帶到?！?/br>
    她停了停，隨即說，“爺爺要注意身體，想吃什么買什么都叫孫小姐打電話給我。”

    江如瀾卻不聽，“阿貞，你早點(diǎn)一回來，小毛頭沒人管?！?/br>
    “好，我很快就回。”

    再將電話轉(zhuǎn)回給護(hù)工孫小姐，仔仔細(xì)細(xì)問過江如瀾近來健康狀況，再叮囑孫小姐日常事宜，放下電話之前還能聽見江如瀾在一旁呼喚阿貞，一句接一句，更像是喃喃自語。

    他的記憶被連片擦去，原本花繁葉茂的庭院變成荒蕪一物的沙漠，他只記得阿貞，任何人靠近他，他都只當(dāng)是阿貞出現(xiàn)，要對她懺悔、懇求、訴衷腸。

    可惜的是，無論他喊多少聲，阿貞也再不會出現(xiàn)。

    慶祝活動在唐人街街口舉行，先由華人商會會長與領(lǐng)館館長致辭，再而是噼里啪啦一陣鞭炮響，街邊人敲鑼打鼓慶賀中國新年，舞獅的小哥一個賽一個靈活，梅花樁上飛來蕩去。連方女士也看得入神，一時鼓掌，一時又瞠目，走進(jìn)自己的戲里，窺見某年某月某日，也曾與身旁小童一個樣，探著頭看稀奇。

    楚楚被人群包圍，人人臉上喜氣洋洋，都不知道喜從何處來，仍然一個個爭先恐后地笑，一場從眾地不知緣由的狂歡。

    她忽感寂寞，再是喜慶也改不了內(nèi)心的孤獨(dú)苦楚。

    你你我我，每一個人，注定是孑然一身。

    第二天有神秘客登門。

    大約在午后三點(diǎn)，祖孫三人正在喝下午茶，談起楚楚的游泳技能，連許如雙都不得不服?！拔以倬毝暌埠茈y游過你?！?/br>
    方女士說：“我家也有一條美人魚?！?/br>
    許如雙當(dāng)即接口，“紅燒還是清蒸？”

    “先把你沾醬生吃。”

    此時傳來汽車馬達(dá)聲，在院外小路一共三兩，前后都是小轎車，中間一輛“子彈頭”，都是黑漆漆一整片。

    很快有人來敲門，姜小姐站在門前與一位高頭大馬黑衣保鏢交談，回過頭為難地望著方女士，欲言又止。

    方女士略微點(diǎn)頭，“請他進(jìn)來?！?/br>
    兩位保鏢先進(jìn)門，黑墨鏡后頭眼珠轉(zhuǎn)動，x光一樣將整棟樓都掃清。

    “方芳——”人未近，聲已達(dá)。

    “盧先生。”

    “盧先生？我們兩人用得著客套？”那人cao一口漂亮的京片子，兒化音上翹，語速也快，越是聽越覺得有趣。而他的黑色呢子大衣蓋過小腿，背脊挺直，身形勻稱，唯一頭銀發(fā)揭示歲月年輪。

    江楚楚從來沒見過這樣英俊的……老頭。

    不對，應(yīng)當(dāng)說是老頭兒。

    第24章 故人

        第二十四章故人

    盧先生謙和有禮，向包括姜小姐在內(nèi)的每一個人打招呼問好。

    方女士作介紹，“這是我的外孫，如雙?！?/br>
    “你好?！?/br>
    “您好?！痹S如雙上前與他握手，怪腔怪調(diào)地學(xué)了一句北京話。

    再到楚楚，“這是外孫女，阿楚?！?/br>
    盧先生笑道：“水靈靈的小姑娘，真像你當(dāng)年，再扎兩個小辮兒就更像了。”

    “您好……”她略顯拘謹(jǐn)，不知道盧先生是何方神圣，湊頭到腳都透著“不普通”。

    “好好好，好的很吶?！彼麖亩道锬贸鰞芍患t包分別遞給許如雙同楚楚，“兩個小朋友拿著買糖吃?！?/br>
    楚楚捏著厚過記事本的紅包忙不迭道謝，許如雙編個理由拉她上樓，恨不能原地消失。

    兩人窩在許如雙房間內(nèi)看電視，她擰著眉毛發(fā)愁，“我好像在哪里見過盧先生……”

    許如雙背靠沙發(fā)，一雙腿架在茶幾上，懶成一灘爛泥，“你當(dāng)然見過，如你稍微多一點(diǎn)點(diǎn)政治敏感度，恐怕已經(jīng)對他如雷貫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