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蘇清簡回想起花魁jiejie柔若無骨的腰肢,煙視媚行的神態(tài),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fēng)情萬種。起先她覺得有趣,也學(xué)過,而且一學(xué)一個準(zhǔn)。便在于白裕辰相約的時候也扭著腰去見他,她記得他當(dāng)時的臉色很難看。似乎是要吃人。 她覺得越來越迷糊了,好像離開了王都,原本許多不能做的事情便都能做了。蘇清簡斜斜地靠在舒少源的懷里,嬌嗔道:“將軍這就要走了嗎?” ‘ 舒少源瞥了她一眼,沒有答話。他伸手拉開了大門,守門的士兵立刻上前一步。舒少源一臉不悅地對那兩名士兵說了一通突厥話,隨后又對蘇清簡溫存款款低語了幾句。 蘇清簡立刻嗲聲嗲氣道:“將軍就走了嗎?人家一個人在這里好怕怕……” 最后一個尾音綿長地拖了幾拖,幾個突厥兵聽得都是心頭一顫。舒少源也是虎軀一震,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啪地把門給拉上了。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舒少源去做便好,蘇清簡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回到了宅子里。而舒少源卻頂替了那大將軍開始在城中發(fā)號施令。 突厥兵治軍素來不嚴(yán)謹(jǐn),前幾次大舉進(jìn)犯大業(yè),都是因此落敗。但每一次突厥進(jìn)犯都會大舉燒殺搶掠,對于女人更是□□擄掠無所不用其極。大業(yè)的女子深受其害??墒沁@一次很奇怪,來到嘆息城內(nèi),突厥兵卻出奇地自律,占用的也都是些空宅子,甚至連青樓也沒有踏入一步。 看這里的許多禁令,舒少源可以猜想到其中的緣由。必定是有深諳大業(yè)治軍之道的人指點。而這個人非盛家后人莫屬。當(dāng)年盛家和蘇家同是靠馬背上的軍功發(fā)家,盛家又以治軍嚴(yán)謹(jǐn)聞名天下。 舒少源身邊的副將是個中年男子,看起來很忠厚老實。所以當(dāng)舒少源試探著提出建議,讓城中的突厥兵釋放一下自己的天性時,他表示了強(qiáng)烈的反對。 “將軍!您忘了臨行前盛先生的囑托了嗎?” “我當(dāng)然記得。只是過去這么久了,也沒發(fā)生什么事。何況守城那個姓蘇的小子都被活捉了,怕什么呢?今日發(fā)生的事情,你可知曉了?” 突厥副將搖了搖頭:“和那個女人有關(guān)么?” “將士們都憋久了,見到個女人都跟不要命似的。為了爭一個女人,差點鬧出人命來。盛先生也教導(dǎo)過,凡事亦疏導(dǎo),不宜一味禁止。否則物極必反。我看最近軍心都有些浮躁了?!?/br> 舒少源這一通忽悠,突厥副將聽得一愣一愣的。最終還是乖乖下去傳達(dá)了命令。 不過這大業(yè)邊境內(nèi)的女人都已經(jīng)逃難走了,大家伙兒也沒什么好娛樂的,只能賭錢喝酒,喝得爛醉如泥。加上前線傳來了突破平西關(guān)的好消息,突厥人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提前慶祝的氛圍。一時間人人都在醉生夢死。 人人都知道將軍不知道什么時候得了一個美人,成天廝混在一起。經(jīng)常能聽到將軍的房間里傳來放浪的笑聲和一些和諧的聲響。那美人每次露面,都看得突厥兵們心里癢癢。 蘇清簡靠在舒少源的懷里,壓低了聲音道:“大哥搬的救兵還要幾天才能來?” “就這兩天了,突厥的兩條側(cè)翼已經(jīng)繞過了城墻進(jìn)入了腹地,即將和平西關(guān)這一支軍隊匯合。到時候就等咱們大業(yè)關(guān)門打狗了。”舒少源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四周。 那副將像兩人走來,舒少源忽然攬住蘇清簡的腰,胳膊一個用力將她送向自己,然后俯身輕輕吻在了她的額頭上。隨后爽朗地大笑起來,蘇清簡看著四哥這一臉猥瑣的笑,一面嬌嗔著一面伸手用力擰了他一把:“討厭——” 舒少源挨了一通很掐,還得裝作很受用的模樣。兩人在外人看來全然是語言不通,但還能打情罵俏的模樣。副將并沒有識趣地走開,而是上前抱拳道:“將軍,屬下有要事稟報!” 舒少源漫不經(jīng)心瞥了他一眼,一面伸手捏著蘇清簡的臉蛋,一臉色1欲熏心:“什么事?” “城中有士兵在這個女人出現(xiàn)的宅子里發(fā)現(xiàn)了幾具尸體!” 舒少源變了臉色,松開了蘇清簡:“什么尸體?” “有兩個是守城的,還有幾個是步兵營的。因為這城中換防的人手較足,所以三日輪崗。起初來換防的人沒見到他們,以為他們是偷懶了。但接連兩三次都是如此,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才上報了!” 舒少源聽完副將的稟報,神色愈發(fā)難看。忽然,他回身一把揪住了蘇清簡的衣領(lǐng):“說,你是不是大業(yè)的探子?!” 蘇清簡根本聽不懂兩人說什么,但配合著舒少源的反應(yīng)是驚慌失措,連連擺手討?zhàn)?。一個說著大業(yè)的官話,一個說著突厥話,兩人根本是雞同鴨講。 為了扮柔弱,蘇清簡還擠出了幾滴淚來。她這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舒少源看得于心不忍,便對身旁的副官道:“這個女人連突厥話都不會講,而且殺雞也沒力氣,我覺得不像是大業(yè)的探子。” 副將沉聲道:“這可未必,盛先生說過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覺得很有道理,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舒少源露出了一臉的不舍,但再看看副將堅決的神色,又十分猶疑。半晌他才緩緩道:“不如這樣,你把她和那些戰(zhàn)俘關(guān)在一起。若真是個探子,一定會露出馬腳?!?/br> 副將雖想殺了這個禍水,但將軍既然已經(jīng)做出讓步,他也不好做得太過分。便命兩名士兵上前來押解蘇清簡。 蘇清簡急了,一把抱住了舒少源的胳膊,張牙舞爪地叫道:“將軍,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這十一日的恩情,那得有十一年的恩了。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這至少也修了千兒八百年了,你不能翻臉無情啊——” 舒少源掐指算了算,師妹這個算數(shù)還是一如既往爛的清新脫俗。幸好突厥人也聽不懂她的話,否則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副將回頭看了看舒少源,他還是對這個女人戀戀不舍。不過在是非問題上,將軍能這樣讓步證明他還是顧全大局的。 蘇清簡一路上被兩名士兵拖著走向了城中的將軍府。她這幾日一直在這里虛耗著。聽說這里是之前哥哥的居所,她便特別上心。只是礙著多少雙眼睛看著,不好大動作翻翻找找,只能在晚上來探一探究竟。 探來探去卻沒有找出什么密道入口,只是腳下傳來的聲音越發(fā)近了。直到那一日,她聽到了有節(jié)奏的三短兩長的叩擊聲。蘇清簡覺得很耳熟,說不上來在哪里聽過,但卻讓她忽然堅信了一件事——哥哥一定就在這地下的某處! 穿過將軍府的重重回廊,蘇清簡被帶到了一處院落里。那副將抬腳踹開了大門,蘇清簡被帶進(jìn)了屋子里。這里便是哥哥此前就寢的地方,南窗下還擺著一張書桌。上面有幾幅字畫。 她知道哥哥自小就喜歡吟詩作畫,只是身為將門虎子,他卻不得不背負(fù)著家族給他的重?fù)?dān),前來這戰(zhàn)場殺敵。 蘇清簡記得哥哥從小便心地善良,還跟她一起救過樹下摔傷的小麻雀。這樣一個人,讓他看到戰(zhàn)場的鮮血淋漓,個中滋味她幾乎可以想象。所以那一條棄城的命令傳來,他雖是遵從了,卻依舊要留在后方帶著百姓一起逃走。 副將拍了拍那張床的床板,那張床緩緩沉了下去,露出一截臺階。兩名突厥兵推著蘇清簡下了臺階,床板便又在她的頭頂合上了。 地下一片昏暗。蘇清簡好半天才適應(yīng)了下面昏暗的燈線。她一步步拾級而下,那有節(jié)奏的撞擊聲傳入耳中。蘇清簡猶疑地輕喚了一聲:“有人嗎?” “阿簡?”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蘇清簡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她快步走了下去,轉(zhuǎn)過一堵墻,昏黃的燈光搖曳著。旁邊立了一人,那與她相似的眉眼間透著欣喜若狂與隱隱的憂慮。 蘇清簡再也顧不得許多,飛跑了過去,縱身撲進(jìn)了蘇瑯軒的懷里:“哥哥——”只這一聲便哽住了。來之前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和哥哥將,這十年來受的所有委屈她都記在心里,想著有一天要同哥哥講??墒钦嬲姷竭@個人,所有的委屈便都無關(guān)痛癢了。 蘇瑯軒抱緊了懷中的meimei,他記得小時候抱她是那么輕巧,現(xiàn)在依舊是瘦弱。那時候她膽子小,總是瑟縮在他的懷里,仿佛他就是她所能依靠的唯一。 這樣膽小的meimei,如今卻只身一人來到了這血腥與殺戮的地獄,前來救他了! 蘇瑯軒也有些哽咽:“阿簡,我在這里聽到你的聲音,還以為幻覺。心里希望是你來了,有希望不是你。這里這樣危險,你——” “哥哥,你不必?fù)?dān)心。我有法子救你出去,我們——” 蘇清簡話音未落,便聽到頭頂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還有雜亂的腳步聲。聽說話聲是突厥人來了! 010一條褻褲 突厥士兵折返得這樣迅速,蘇青簡也有些驚訝。但蘇瑯軒卻忽然大步擋在了她的身前,盡管他現(xiàn)在也是手無寸鐵。 “阿簡,你在我身后藏好?!碧K瑯軒上前一步,蘇青簡這才發(fā)現(xiàn)哥哥的手腕和腳腕上都鎖著鐵 鏈。因為長時間的磨損,手腳都紅腫破了皮。 她咬了咬牙。蘇家雖然是武將世家,可哥哥是侯門嫡長子,自小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何曾受過這樣的苦。這些突厥人真是該死! 地牢的門轟然打開了,無數(shù)突厥兵涌了進(jìn)來。為首的正是那個副將,他站在臺階上大喝了一句突厥話,兩旁的士兵便沖了過來。 蘇瑯軒雖有心保護(hù)蘇青簡,無奈手腳被綁,加上氣力不濟(jì),根本抵擋不了這些突厥兵。他原本以為兄妹相見會是如何歡喜的情形,卻沒想到匆匆一聚之后便是永別。 就在蘇瑯軒心中絕望之時,忽然間地牢內(nèi)一道白綾鋪展開來。蘇青簡縱身飛了出去,那翩然的白綾忽然間成了殺人的利器。所到之處,突厥兵盡皆應(yīng)聲倒地。 突厥副將大駭,回身欲走,卻被柔軟的白綾鎖住了喉嚨。蘇青簡手中未加停頓,頃刻間將涌入的突厥兵殺了個干凈。 她回過身,原本是想拉哥哥離開,卻對上了一雙驚愕的雙瞳。蘇青簡下意識地收起了白綾,有些不知所措。在哥哥的心里,她一直膽小怕事,需要人保護(hù)??扇缃袼齾s在他的眼前這樣殘忍地殺人,哥哥一定會覺得她變了。 蘇青簡忽然有些不敢看蘇瑯軒,她怕看到他眼里的疏離與失望。于是轉(zhuǎn)頭向地牢的出口走去。 剛走了一步,卻聽到身后哥哥沙啞的聲音:“阿簡,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只是這一句簡單的話,蘇青簡卻覺得像是一記溫柔的重?fù)粼以诹怂男纳稀?/br> 是啊,吃了很多苦。她想這樣告訴他。 七歲那年,當(dāng)她光著腳踩過滿地?zé)t的炭火聞著自己的皮rou燒焦的味道的時候,她并沒有想到以后會吃很多的苦頭。哥哥也一定沒有想到,否則不會逼著她離開侯府,拜空溟先生為師。 為了這一身的武藝,為了空溟先生滿腹的才華,為了治國平天下的雄韜偉略。在南淮的每一日每一夜,她都不敢有所松懈。 忍饑挨餓不過是尋常,生病受傷也漸漸稀松。這么多年的苦吃下來,卻從來沒人問過她。 蘇青簡覺得喉嚨有些哽咽,聲音也顫抖了起來:“其實也沒有吃什么苦頭。師兄們對我很好?!?/br> 蘇瑯軒走上前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阿簡,我們回王都去。你現(xiàn)在長大了,哥哥一定為你挑一個值得托付的人,離開蘇家過平安的日子?!?/br> 蘇青簡覺得鼻子有些酸,卻還是努力擠出了笑容:“我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值得托付的人,回王都后要讓哥哥見見?!彼f著拉著蘇瑯軒的手出了地牢。 嘆息城內(nèi)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砍殺聲。他們走到將軍府的門口,只見不少突厥兵棄甲曳兵狼狽逃竄,后面跟了許多西岐的兵馬。 蘇瑯軒疑惑道:“這是怎么回事?” 蘇青簡大略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但沒有提到空溟先生的計劃。蘇瑯軒一邊聽一邊皺起了眉頭:“你是說,你見過盛秋懷?” “嗯,他現(xiàn)在投靠了突厥人。還抓我過去,說什么要我嫁給他。我覺得這個人腦子可能有點問題。” 蘇瑯軒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你還是什么都不記得。其實盛秋懷和你從小便認(rèn)識了,你們還真是訂過娃娃親的?!?/br> 蘇青簡倒吸了一口涼氣:“娃娃親?!他們盛家不是被抄家了么,怎么會——” “那之前我們倆家的關(guān)系很好,時常走動。盛秋懷大你幾歲,每次見你被欺負(fù)的時候總是出來幫你。小時候你老是跟在他后面,他便逗你,問你愿不愿意嫁給他。你答應(yīng)了。兩家的爹娘便動了心思,結(jié)了娃娃親??上Ш髞硎⒓页隽四菢拥氖虑?。”蘇瑯軒的目光里有些遺憾。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都是說著玩兒的。他不會還當(dāng)真了吧?” “也許吧。不過我這一次能活下來,也是因為他?!碧K瑯軒拉著蘇青簡退后了一步關(guān)上了院門, “阿簡,此番嘆息城之事頗有蹊蹺?!?/br> “什么蹊蹺?” “我在離開之前便感覺到了,嘆息城內(nèi)有突厥人的內(nèi)鬼!突厥人多日圍而不攻,卻在王都下令的棄城一刻忽然攻打嘆息城。這巧合未免來的蹊蹺??上覜]時間找到那個內(nèi)鬼?!?/br> 蘇青簡思忖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哥哥心中可有懷疑的人選?” 蘇瑯軒看了meimei一眼,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無論這個人是誰,我都不愿意懷疑。” 蘇青簡沒有多問,軍中出內(nèi)鬼勢必是要鏟除的。既然哥哥不愿意說,證明這個人跟哥哥的交情不淺。這樣一個人想查出來也不是什么難事。 西岐的兵馬很快占領(lǐng)了嘆息城。不多時,舒少源和陸天杭便一齊來到了將軍府。一見到墻角邊正在嘀嘀咕咕的兄妹倆,陸天杭便不滿地叫了起來:“好啊小七,大哥累死累活打仗,你倒好,一個人在這里躲懶?!?/br> 蘇青簡見是大師兄,便拉著蘇瑯軒的胳膊走到他們身前:“大哥,四哥。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哥蘇瑯軒?!?/br> 兩人上下打量了蘇瑯軒一眼,拱了拱手:“久仰久仰,常聽小七提起,今日總算得見真人了?!?/br> 蘇瑯軒笑了笑,抬手施禮:“小妹承蒙幾位照顧,在下也是不甚感激。此番若能回王都,必定要請二位好好喝上一頓?!?/br> “什么叫若能回王都,回不回去是早晚的事兒,蘇兄不必?fù)?dān)心?!标懱旌祭事曅Φ?,“對了小七,你的行李我都給你帶來了。”陸天杭說著將身上的包袱丟給了蘇青簡。 她一把接過,忽然想起在仲興城里給哥哥買的禮物。于是她飛快從包袱取出里面那條異域風(fēng)情的褲子,兩手提著抖了抖,一臉欣喜道:“哥哥,我來的時候給你買了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蘇瑯軒,舒少源和陸天杭的目光落在那條褲子上,齊齊變了臉色。蘇瑯軒一把握住了蘇青簡的手,忙不迭把那條褲子收了起來,壓低了聲音道:“阿簡,這種東西就不要光天化日拿出來了?!?/br> “怎么了?哥哥你不喜歡嗎?”蘇青簡癟著嘴看著哥哥。 他漲紅了臉,點頭道:“喜歡喜歡,可是這么私密的東西還是不要讓旁人看見的好?!?/br> “不就是條褲子么,旁人看見怎么了。四哥和大哥又不是外人?!碧K青簡沖著兩個師兄挑了挑眉。陸天杭和舒少源奮力憋著笑,點了點頭。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蘇瑯軒咬著牙問道??刺K青簡一臉茫然,他低聲道,“這是男子的褻褲!” “……” 舒少源和陸天杭瞧著小師妹三觀俱碎的神情,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蘇青簡羞紅了臉,恨不得立刻去仲興城砸了那個碧眼黃毛老板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