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非在一個火盆旁邊坐了下來，烤著手說：“咱們等一下看看，等到三當(dāng)家來了，或許能問出一些眉目來。”

    然而可惜的是，等到午飯時候，外頭突然來了人，說三當(dāng)家有事出去了，不能過來。宋安非很失望，問他何時能回來，那傳話的人一問三不知，只好作罷。

    他們就在這院子里，哪也不能去，等到傍晚時分，天空忽然下起雪來。

    不如從前的那一場雪大，細(xì)細(xì)碎碎，一直下到天黑，才遮住了地面。他們吃了晚飯，春兒說：“如今這情形，倒像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的情形了?！?/br>
    “看來果真是那句話，上山容易下山難了?！?/br>
    不過所幸這屋里頭是很暖和的，尤其是外頭下著大雪，里頭更顯得暖意融融。吃了飯，春兒又坐著說了一會話，就有些困了，問說：“咱們要怎么個睡覺法？”

    宋安非不解，問說：“睡覺還能怎么睡？”

    “三個人兩間房，總要分開睡吧。我是想問，是咱們倆一個屋，陸大哥一個屋，還是你跟陸大哥一個屋，我自己一個屋?！?/br>
    結(jié)果宋安非還沒說話，陸嘯昆就有些納悶地說：“你這話說的奇怪，這還要問么，自然是我們兩個大男人一個屋?！?/br>
    春兒噗嗤一聲就笑了：“我真是糊涂了，都成習(xí)慣了，慢慢的和你都沒有男女大防的意識了。心里還是想著咱們睡一起?！?/br>
    宋安非聽了也是尷尬，說：“從前要瞞著陸大哥，如今都已經(jīng)彼此知曉了，自然我們倆睡一個屋?！?/br>
    “那好吧，今天真是乏了，昨天晚上我?guī)缀跻灰箾]睡，這一冷一暖，還真困了?！?/br>
    她說完就到隔壁去睡覺。陸嘯昆看她走了，這才關(guān)上門說：“她一個姑娘家，也是心大，到了這土匪窩里，還睡得著?！?/br>
    宋安非微微笑著，說：“她也是真累了，難為她一直跟我跑來跑去?！?/br>
    陸嘯昆回頭看向他，在燭光中，他英俊的面孔顯得特別溫暖，目光也似乎帶了一點曖昧的意味。宋安非站起來，說：“外頭的雪，下了很大了吧？”

    陸嘯昆聽了，就推開一點門給他看，只見外頭院子里，已經(jīng)落下一層白色的雪，只有一行腳印，是剛才春兒出去的時候留下來的。宋安非走到門口，朝外頭看著，院子本來素凈寬闊，如今下了雪，被外頭的昏黃燈籠照著，倒有一種迷離傷感的意味。陸嘯昆站在他身邊，說：“別在這站著了，冷?！?/br>
    宋安非就轉(zhuǎn)身，陸嘯昆關(guān)上房門，仔細(xì)插好門栓，回頭卻捉住了他的胳膊。宋安非有些愣，回頭看去，陸嘯昆已經(jīng)捉住了他的手，說：“這么涼，是不是穿太少了?！?/br>
    宋安非有些局促，說：“穿的夠多了，我手就這樣?！?/br>
    “怎么腫的比原來更厲害了，”陸嘯昆捏著他的手，看著他手背上的凍瘡，說：“昨天晚上凍的吧？”

    “來的急，我跟春兒是坐騾車來的，能不冷么，我的手一直抓著車身，最后都凍的沒有知覺了?！?/br>
    陸嘯昆松開了他的手，說：“凍瘡藥也沒帶過來，暫且忍忍吧，以后可要注意了，這凍瘡一旦嚴(yán)重，以后年年都得凍手?！?/br>
    宋安非走到床邊坐下，說：“你困不困？”

    “你先睡，我出去一下?！?/br>
    “這么晚了，你要去哪？”

    “上茅廁。”

    宋安非聽了微微有些害臊，就沒說話，陸嘯昆打開門走出去，他坐在床沿上，忽然覺得這身邊要是沒有個人在，他還真有點害怕。不一會兒陸嘯昆就回來了，卻見他手里端著一個木盆，說：“我要了點熱水，你泡個腳吧。”

    宋安非這才知道，他是出去端水了。他先用熱水泡了手，要洗腳的時候，忽然想到這里不是他們自己家，要用熱水，也得跟臥虎山的人說，實在不方便，于是就說：“要不一起洗吧，省的你來回跑?！?/br>
    陸嘯昆說：“你先洗，你洗完我再洗。”

    宋安非說：“那多不好意思……”

    陸嘯昆就笑了，說：“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比我干凈多了?！?/br>
    “從前也就算了，如今都是男人，我也沒那么多講究。實在不好意思自己洗完的水再給你洗，何況是你端的水。不然，就我洗完了，再出去給你端一盆干凈的。”

    陸嘯昆說：“你這人，就是這不好意思，那不好意思的，”他有些無奈的樣子，說：“好吧，那就一起洗?！?/br>
    他說著就脫鞋，臉上帶著笑，說：“你別嫌棄老哥就行?！?/br>
    聽他說一聲老哥，宋安非心里頭覺得怪怪的，很微妙的一種心理感應(yīng)。他看了陸嘯昆一眼，說：“你都說了是兄弟，那就沒什么嫌棄不嫌棄。我宋安非，也不是那種人。”

    其實陸嘯昆也覺得氣氛是很微妙的，他覺得微妙的是宋安非如今是一身女人打扮，卻在和他稱兄道弟。他發(fā)現(xiàn)，他實在沒辦法把女人打扮的宋安非，當(dāng)成兄弟來看待，尤其……

    尤其是現(xiàn)在，宋安非脫了鞋襪，露出白皙瘦削的腳丫，那腳丫他就覺得不是會在老爺們身上看到的腳丫子。

    更尤其當(dāng)他脫了自己鞋襪，把自己的雙腳也放進(jìn)盆子里面去的時候，兩個人的腳雖然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觸到一起，但膚色和形狀卻差異太大，一個白皙，一個黝黑，一個顯得小巧細(xì)長，一個卻孔武有力。

    熱水淹沒腳背，冒著一點熱氣。兩個人都沒有伸手去洗腳，而是把腳放在里面，輕微地，時不時地動一下。

    那水聲卻格外清晰，襯得氣氛更顯曖昧。陸嘯昆開口打破了這樣詭異的氣氛，笑著說：“你的腳真是白。”

    這話說出來，他卻覺得似乎有點奇怪，于是趕緊又追了一句：“不像我的，糙漢子一個?！?/br>
    宋安非低著頭說：“我天生的，就曬不黑，腳成年不見太陽，就更白了……”

    “白嫩嫩的，跟大姑娘似的。”

    陸嘯昆本來只是隨口開了個玩笑，只是聽到剛才宋安非的話，突然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但是他說出來之后，很明顯讓宋安非窘迫了，以至于宋安非并沒有接他的話，反而低下頭，似乎很不好意思。

    他自己干笑了兩聲，發(fā)現(xiàn)這屋里的氣氛，被自己弄的更加奇怪。他看著盆子里的兩雙腳，也不知道心里頭怎么想的，眼睛看著宋安非因為低頭露出的半截脖頸，左腳忽然微微抬起來，又放下。

    宋安非一顫，自己的腳背就被陸嘯昆踩住了。

    有人說，腳是人的第三個性器官，或許是因為它平時很少露于人前，也有它神秘莫測的地方?；蛟S它也會在某個特殊的時刻，變得意外敏感性感。

    宋安非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紅著臉問說：“你干嘛？”

    陸嘯昆卻好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語氣也帶著調(diào)侃，說：“洗腳啊，來，你用腳給我洗，我用腳給你洗，蹭蹭就干凈了?！?/br>
    “你……”宋安非不知道他認(rèn)真的還是在調(diào)侃他，紅著臉有些不知所措，想把腳從陸嘯昆腳底下挪開，但是當(dāng)挪動到一邊，陸嘯昆立即又跟了上來，他的腳又寬厚，整個將他壓住，這么一來，水聲嘩啦濺了出來，宋安非再也不敢動了。

    他喘著氣，心里興奮又緊張，卻覺得陸嘯昆卻只是帶著調(diào)侃的笑。

    只是他太緊張，沒聽出陸嘯昆的笑聲里，也帶了那么一點粗重的呼吸。

    （未完待續(xù)）

    第一百一十六章暴風(fēng)雪

    宋安非無計可施，索性不再動彈，低著頭，一副害臊到不行的樣子。他這樣，倒讓陸嘯昆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樣收場了。

    他笑了兩聲，說：“你看你，穿上女人的衣服，臉皮也跟著薄了?！?/br>
    宋安非低著頭不說話，陸嘯昆的雙腳忽然從水盆里出來，水聲嘩啦作響，陸嘯昆把雙腳放在盆沿上，笑著說：“你先洗吧，你洗完了，我再洗?！?/br>
    這一回宋安非沒有再說什么，低著頭趕緊洗好了腳，就到床上去了。陸嘯昆默不作聲也洗了，房間里再也沒有人說話，悄無聲息，只有外頭風(fēng)聲呼呼作響，估計又是一場大風(fēng)雪。

    等到陸嘯昆出去再回來，宋安非已經(jīng)合衣躺了下來，兩個人并排躺在床上，陸嘯昆問說：“剛才的事兒，你生氣了？”

    “嗯？”宋安非說：“沒有?！?/br>
    “我看你都不說話了?！?/br>
    “我在想別的事?！?/br>
    “什么事？”

    宋安非說：“我在想咱們這回來，不知道還能不能全身而退。這群土匪，無惡不作，當(dāng)初攻打王家，殺燒搶掠，實在讓人膽戰(zhàn)心驚。按理說，王虎對王家小姐，已經(jīng)恨之入骨，將她嫁給了別人，為什么再病重的時候，卻突然要見她？”

    陸嘯昆沉默了一會說：“可能他心里還放不下吧，或許就是不甘心。”

    “你所說的，正是我擔(dān)心的，”宋安非翻身面向陸嘯昆：“他如果是因為不甘心才叫我來的，才更讓人擔(dān)心。他總要我做些什么，才能甘心吧？”

    陸嘯昆問：“他都病入膏肓了，還能對你怎么樣？”

    宋安非說：“或許是我想多了吧?！?/br>
    “別胡思亂想了，不管怎么說，還有我跟春兒呢?！?/br>
    “嗯，幸好還有你們在。”

    “別想了，睡吧?！?/br>
    陸嘯昆說著，忽然伸出手來，捉住了他的手腕處。宋安非覺得陸嘯昆的手掌異常溫暖，透過他手腕的皮膚，一直傳到他心里面來。他心里微微一動，就那么側(cè)著身體面對著陸嘯昆，不一會，陸嘯昆也翻轉(zhuǎn)過身體面對著他，黑暗中，兩個人相對而躺，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他漸漸地有了困意，即將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陸嘯昆喊他。

    很奇怪的語調(diào)，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語調(diào)，里頭飽含著情意，仿佛多聽一句人都要融化掉。緊接著就有一只手觸摸到他的腰身，慢慢地往上滑，最后來到他的肩膀，然后又沿著來時的路線滑下去，似乎在描摹著他身體的曲線。

    他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驚聲問：“你……你要做什么？”

    黑暗中，陸嘯昆的聲音飽含情欲，說：“你是我媳婦，我還能做什么？”

    他抓住陸嘯昆亂摸的手說：“不行，不行，我是男人。”

    “男人怎么就不行了，男人也可以，你不知道么？”

    宋安非覺得這樣的陸嘯昆變得很陌生，他又急又臊，說：“男人和男人，怎么行？”

    “那王通不也是男人，怎么他就能喜歡你？”

    “他，他只是拿我當(dāng)朋友……”

    “朋友……”陸嘯昆重復(fù)了一遍他的話，手卻沒閑著，轉(zhuǎn)而摸上了他的脖子，他的脖子太癢，他仰起頭，呻吟了一聲，陸嘯昆就說：“你看，你跟女人也沒什么不一樣?！?/br>
    “我，我有這個……”

    他忽然抓住了陸嘯昆的手，引著他摸到了自己的下半身，他的下半身，己經(jīng)頂起了帳篷。他以為陸嘯昆會知難而退，卻聽見陸嘯昆說：“有這個怎么了，我也有，不信你摸。”

    陸嘯昆說著，就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胯下摸去，他摸到了讓他心跳如雷的物件，想要縮回手，可是卻已經(jīng)被陸嘯昆按在了上面。陸嘯昆粗重的呼吸噴到他的耳朵邊上，宋安非覺得自己身上被陸嘯昆點燃了一把火，好像他的所有理智都已經(jīng)坍塌，他顫抖著問說：“你……你真的喜歡我么？”

    “你說呢？”

    “知道我是男人，是宋安非，不是王玉燕，也喜歡么？”

    陸嘯昆喘息著說：“更喜歡。”

    宋安非“嗚”地一聲，就撲入了陸嘯昆懷里，一股男人的雄偉氣息將他包圍，讓他臣服，溫暖了他的身體和靈魂，他沉浸在其中，喊道：“陸大哥……”

    但是似乎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喊陸大哥，還有別的女人在喊。

    然后他就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有人在敲門，嘴里還喊著：“陸大哥，陸大哥?！?/br>
    四下里還是一片漆黑，房門敲的很急，他剛從睡夢當(dāng)中醒過來，心神都還在那一場熱情的夢里面。他慌張地去摸旁邊睡著的陸嘯昆，卻摸了一個空，心里一驚，房間就亮了。

    原來陸嘯昆去點燈了。

    “馬上就來。”陸嘯昆說著就和宋安非互看了一眼，趕緊穿好衣服下了床，打開門，春兒驚慌地喊道：“不好了，聽說王老虎不行了！小姐快點穿上衣服，可能等會就要有人來來了?！?/br>
    宋安非慌張地穿好衣服，春兒幫著他搭理，幾乎忙成了一團(tuán)，外頭也是亂哄哄的，隱隱約約好像風(fēng)聲中傳來很多人的說話聲，陸嘯昆走到門口一看，外頭早已經(jīng)是大雪紛飛。

    這是一場暴雪，遠(yuǎn)比今天頭一場大雪還要大，風(fēng)也刮得急，呼呼作響，那下雪的架勢簡直叫人心里害怕，好像是到了世界末日。而王老虎所在的院子里，早已經(jīng)烏壓壓一大群人，好多人不能進(jìn)屋，就在院子里站著，頭上身上，全是厚厚的一層雪。

    但是和外頭不同，屋里頭卻暖意融融，燈光照的如同白晝。王老虎的妻妾都在旁邊圍著，還有他的獨生女兒王瑛，站在旁邊偷偷抹著眼淚。除了他們，便是臥虎山的幾個當(dāng)家人，為首的便是何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