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主任面部表情地看著孫強，撥出自己的手，裝成鐵面無私地模樣說：

    “孫工注意自己的行為，我都說了，只要調(diào)查清楚，你們一家子沒有這樣干過，很快就會放你們回來的?！?/br>
    孫強看著李主任一定要這樣做，腰桿子也硬了起來，他家又不是沒有撐腰的人，既然李主任不給自己面子，那也就別怪自己不給他面子。

    果斷把手里的錢塞回自己手里，提醒道：“李主任來之前打探過消息嗎？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說出來對大家都不好?！?/br>
    “孫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威脅廠里干部！我告訴你，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走這一遭。

    而且不止是你，還有其他家的信息，這些天廠里都調(diào)查清楚了，有不少人通過賄賂本廠街道辦、知青辦的工作人員，隨意更改下鄉(xiāng)指標(biāo)和人選，以及國家證件，造成的影響十分惡劣，還有人因此客死他鄉(xiāng)，說明你們的思想有很大的問題?！?/br>
    圍在周圍看熱鬧的人一聽，渾身都忍不住打寒戰(zhàn)，特別是那些曾經(jīng)也讓女兒替代兒子下鄉(xiāng)的父母，一個個都膽戰(zhàn)心驚的，生怕李主任想起自己的存在。

    可是有一個人在聽到客死他鄉(xiāng)時，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眼前的畫面都在重影飄散。

    等她回過神來時，整個人已經(jīng)死死地扒在李主任的大腿上，哭喊道：

    “李主任，你說的是不是我們家大丫?。靠蓱z我們家大丫，明明自己沒報名，馬上就要嫁人了根本沒必要下鄉(xiāng)。也不知是誰沒心肝的，居然把名字填上去，還是去的戈壁灘，兩年就沒了，嗚嗚嗚——”

    大家伙一看，發(fā)現(xiàn)是前些年因為精神恍惚，弄壞廠里設(shè)備，被辭退后，瘋瘋傻傻一直在家屬院周邊游蕩的王春彩。

    現(xiàn)在一聽她這流暢的敘述，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紛紛在心里唾罵一聲：造孽?。?/br>
    李主任在調(diào)查之后，自然也明白眼前之人就是苦主，只得安慰道：

    “你放心，上面會調(diào)查清楚，給你一個答復(fù)的。”

    聽到這話，王春彩頓時軟了身子，癱倒在地，悲痛的哭聲像是從嗓子里擠出來一樣，音量很低，卻聽得周圍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孫強見狀心里平白生出一股恐懼，連忙回頭把小兒子拉住，在他耳邊低語交代事情。

    等到李主任再一次抬頭看孫強的時候，發(fā)現(xiàn)孫強居然毫無懼意，心想：這還真是一個難啃的硬骨頭。

    看著罪魁禍首孫強和趙玉梅，下意識皺著眉頭，問道：

    “你們家的大女兒孫薇呢？我剛剛來時問過了，她這些天一直在家里休息，也不上班，作為另一個當(dāng)事人，她也要去問話?！?/br>
    孫強立馬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疑惑地說：“這和我大女兒有什么關(guān)系？她和這件事沒有關(guān)系。”

    “那你修改證件下鄉(xiāng)是為了誰？作為既得利益者，孫薇難不成還不能走這一遭？”

    工會來的動靜就不小，孫薇被聲音吵醒時還有心情和嫂子發(fā)怒，可以聽到要把自己抓走，就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是孫家的面積本就不大，不一會兒就被李主任手底下的人找到。

    孫薇被人拽住兩條胳膊出來時，還有心情罵罵咧咧，威脅道：

    “你們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誰嗎？你們竟然敢抓我，要是我肚子有什么損傷，你們都得給我吃不了兜著走！”

    一邊走，還一邊強撐著把自己的胳膊拽回來，護住自己還沒顯孕的肚子。

    她說話的音量不算小，加上那保護肚子的舉動，一下子就讓圍觀的婦人們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說：

    “媽呀！該不會這個孫強的大女兒未婚先孕了吧？”

    “你們看看她的肚子和架勢，和我家那個兒媳婦一模一樣。而且我家那個不省心的，居然借著懷孕要吃要喝，要是生出來不是個帶把的，看我怎么對付她！”

    “不過，你們看她那油光水滑、精神煥發(fā)的模樣，一看就是懷了個女兒，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當(dāng)時我懷二女兒的時候就是這樣?！?/br>
    這下子孫薇可不愿意了，即使爸媽一直警告她在沒有結(jié)婚之前，不能把自己懷孕的事情說出去。

    可一聽到外人說自己懷的是個女兒，不是她一直期待的金疙瘩——兒子，當(dāng)即怒罵道：

    “你家兒媳婦懷的才是個賠錢貨，我這一胎可是找大師看過的，必定是個傳宗接代的兒子?！?/br>
    “嘶！”

    這句話頓時造成轟動，眾人都忍不住吸氣，這可是活生生的未婚先孕/搞破鞋例子。

    隨后一個個眼睛就像是探照燈一樣，一直在孫薇的肚子上打量，企圖看透衣服和皮rou，看清楚肚子里的孩子。

    比起剛剛那些修改下鄉(xiāng)的陳年舊料，自然是現(xiàn)在活生生的搞破鞋更引人好奇，自古男女關(guān)系都是大家嘴里的熱點話題。

    并且這兩年雖然不流行掛牌游街，可是搞破鞋卻依舊是大眾心中該唾棄的存在，拘進牢里幾天總是免不了的。

    而且剛剛孫強的事情，暫時還可以說是他們鋼鐵廠內(nèi)部的問題。

    可孫薇的事情就沒有那么簡單了，這樣男女話題肯定會傳的很快，警察局來探查也就是幾小時的問題。

    因此，孫薇的話并沒有收到自己想要的羨慕，而是迎來眾人的鄙夷和臭罵。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不學(xué)好修改資料，賄賂工作人員，讓自家繼女小小年紀就下鄉(xiāng)自己掙吃喝。小的居然搞破鞋，我看這一大家子簡直就是我們鋼鐵廠的污點。”

    “要是被人知道我們鋼鐵廠都是這樣的人，兄弟單位要怎么看我們？”

    “就是，污點就應(yīng)該丟出去，趕出去！趕出去！”

    “趕出去！”

    一群人烏泱泱地圍在走廊里，本就僅有一扇窗戶透光，現(xiàn)在更是被遮得嚴嚴實實，空氣也不流通。

    嘴里還在大聲喊著滾出去，也不是誰開始，拿著自家擇下來的爛菜葉，朝著孫家人扔去。

    而后整個畫面就開始不受控制，什么臟的臭的全都朝著孫家人扔去。

    孫薇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語會造成這樣的畫面，連忙掙脫開快要松開手的工會人員，死死撲進父親懷里，害怕地喊道：

    “爸！救救我。”

    第12章

    騙子

    孫強現(xiàn)在都自身難保，哪有那種心力去拯救這個把他拖下水的不爭氣女兒。

    要知道以前他在鋼鐵廠那就是人人羨慕的份，現(xiàn)在居然被砸爛菜葉，臉都丟盡了，雙手抱頭，蜷縮著身體，自顧自躲避外來的攻擊。

    孫薇見此情形，趕緊捂住自己的肚子，身體其他部分都露在外面，被各種臟的臭的垃圾沾染。

    而工會的李主任早就帶著自己的手下撤離戰(zhàn)斗最激烈的地方，他一邊感慨人民群眾的力量之大，一邊在感慨自己抓到的臭蟲，看這情況功勞總算是沒跑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主任看大家群情激憤的效果也差不多了，雙手高舉，頻頻往下壓。

    嘴里還在悠閑地喊道：“好了好了，這樣的人自有上面來審判，大家都別著急，出口氣就算了。”

    大家扔了一會兒東西家里也沒垃圾了，而且你還真別說，干這事還挺費力氣的。

    聽到李主任打斷的聲音，借坡下驢，紛紛停下手里的動作。

    “既然李主任發(fā)話，那么我就暫時停下，這種搞破鞋的人物那是絕對不能再家屬院繼續(xù)留下來的?！?/br>
    “你還真別說，這個孫薇還真是臉皮厚，這樣了都還一直護著肚子里的孽種，老娘我家里的垃圾全都浪費到這種人身上了?！?/br>
    “這孫家人蛇鼠一窩，還真是可惜了趙玉梅帶過來的女兒，而且現(xiàn)在就算是找出真相，估計也要一直在鄉(xiāng)下待著，還真是可憐。”

    “誰說不是呢？”

    ……

    李主任見眾人平靜下來，停下想要繼續(xù)往前走的步子，下意識地捏緊鼻子，對身后的人說：

    “你們?nèi)グ讶俗プ。易??！?/br>
    實在是現(xiàn)在孫家的三個人真的沒個人樣，連碰一下他都覺得手臟，不過也不用他親自動手，這不是還有下面的人嗎？

    于是，李主任氣勢洶洶地在前面帶路，工會的人一個個皺著眉頭，捏著鼻子，一臉不爽地推著孫家人跟上。

    家屬院的眾人看到熱鬧消失，一個個也失了興趣，陸陸續(xù)續(xù)散去。

    躲在門內(nèi)的孫文軍，聽到外面的動靜消失，小心翼翼地將腦袋從自己的房門口探出來，左顧右盼，發(fā)現(xiàn)門口真的沒有人之后，整個人的神經(jīng)立即松懈下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場面，比他以往跟著三五好友隨意在街上弄的，動靜可大太多，嚇得心肝此時都還在顫抖。

    等他真正平復(fù)好心情，出門時目呲欲裂，實在是門前的景象太過臟污。

    不拘是什么垃圾都扔在門前，臟的臭的，孫文軍甚至猜測里面是不是還有什么穢物，聞起來他差點直接嘔吐。

    “噦！”

    最后他實在是忍不住，口中的垃圾與門口的穢物融為一體，吐到肚子里再也沒有東西，胃里干凈了，腦子也重新回到正軌。

    他想起之前父親曾經(jīng)和自己說過的話，腦子里不斷重復(fù)，嘴里也情不自禁地念出聲來：

    “武建黨、武建黨、武建黨……”

    腦中靈光乍現(xiàn)，他握緊拳頭，下定決心，現(xiàn)在除了未來姐夫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可以拯救他們一大家子。

    想到這，孫文軍一個大跨步就往門外跑去，只是一不小心踩在垃圾上，摔了個大馬趴。

    不過，此時他也來不及想那么多，頂著一身的臟污和臭味，飛速往百貨大樓的位置跑去。

    路上的人只是感覺身邊有一股臭味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還有些不明所以，感慨最近錦城的城市垃圾處理是越來越糟糕了。

    當(dāng)孫文軍看到百貨大樓四個字時，眼睛里瞬間出現(xiàn)亮光，想也不想地就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

    跑得正嗨呢，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子不動了，一低頭就看到了一根棍子攔在腰間。

    沿著棍子看過去，就發(fā)現(xiàn)一個姑娘雙手拿著棍子，他心中沒出發(fā)的火氣頓時上涌，一臉怒氣地大喊：

    “你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攔著小爺，百貨大樓就是賣東西的，客人您都敢攔？”

    此時的孫文軍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周身兩米內(nèi)沒有一個人，用棍子攔住他的售貨員那也是皺著鼻子，不敢用力呼吸。

    不過，當(dāng)他質(zhì)問的話一出口，售貨員也不愿受氣，揮動手里的棍子，直接給他的肚子來上一棍。

    “?。　?/br>
    孫文軍身子頓時往后倒去，蜷縮著身子，雙手緊緊抱著肚子，五官扭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售貨員直接將手里的棍子對準孫文軍的臉，惱怒地說：

    “我還沒說你來鬧事，你還找起我的麻煩！一身臟的臭的也敢來百貨大樓鬧事，不知道我們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更何況你那一身臭味都把我們原本的客人熏跑了，我只要你別往里走，我都算是客氣的！”

    售貨員嘴里的客人們也紛紛附和道：

    “就是，一股腦就往里沖，還和我擦身而過，我都感覺自己身上都是臭味了?！?/br>
    “這誰家的倒霉孩子，也不換身衣裳再來百貨大樓買東西，再待下去，我覺得里面的貨物都要染上怪味?！?/br>
    “人家姑娘說的沒錯，誰都可以來，但至少別是剛從垃圾堆里滾過的，再聞下去，吐都是最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