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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節(jié)

    就連阿華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十多年的江湖生涯中,他從來沒有安定過。他只知道成王敗寇,只知道有敵人就要去戰(zhàn)斗。

    “這還有啥好想的?我們已經(jīng)掐住敵人的脖子了,難道還有放手的道理嗎?”馬亮仍是粗咧咧地,只顧表達(dá)自己的想法,完了之后他有些不耐煩地站起身,“得了,別在這幫孫子身上扯閑蛋了,我去讓后廚弄幾個菜上來,咱們陪著華哥喝點。”

    “好?!卑⑷A也想從這番痛苦的思索中擺脫出來,便點頭表示贊同,隨即他又補(bǔ)充了一句,“就來點啤酒吧,現(xiàn)在非常時期,誰也別喝多了?!?/br>
    “明白?!瘪R亮出去吩咐了一番,不消多時便有服務(wù)生將炒菜啤酒送進(jìn)包廂。阿華倒也確實餓了,于是便甩開筷子吃喝起來。

    吃了一會兒,馬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哎,華哥,我前兩天聯(lián)系了一個拉小提琴的,要不要叫過來助助興?”

    “嗯?”阿華一愣,一時間沒明白他在搞哪出。

    馬亮解釋說:“前一陣你不是喜歡聽小提琴嗎?我也找了一個,音樂學(xué)院的,肯定不比那個瞎子差。以后你要聽,直接上我這兒來,不用再去什么‘綠陽春’了?!?/br>
    阿華聽明白了。馬亮倒是一片好心:那個會拉小提琴的盲女鄭佳現(xiàn)在正在美國接受手術(shù)治療,他怕阿華因此聽不到中意的演奏,所以特意又去音樂學(xué)院找了個替代的樂手。

    可是馬亮又怎會知道那個盲女的神秘背景?那種空靈純凈的音樂又豈是一般人能夠替代的?

    阿華不方便過多解釋,又不想打擊了馬亮的熱情,便淡淡一笑說:“好啊。不過下次吧,幾天我們兄弟幾個喝酒,別讓外人掃了興?!?/br>
    “也好?!瘪R亮痛快地端起酒杯,招呼大家,“來,走一個吧。”

    嚴(yán)厲也端起杯子,卻在調(diào)侃道:“馬亮啊,你可是一點都不懂音樂。有我們兩個俗人陪在旁邊,再好的音樂也是白扯啊?!?/br>
    馬亮翻翻白眼:“我不懂,你懂?”

    嚴(yán)厲認(rèn)真地說道:“以前我們都不懂,不過我這些天養(yǎng)花喝茶的,品味已然遠(yuǎn)遠(yuǎn)超出你的境界?!?/br>
    馬亮“嘁”了一聲,很不服氣。不過他又當(dāng)真對阿華說道:“華哥,回頭我弄個單間給你布置布置。你啥時候想聽音樂了,我把樂手找來,你們單獨(dú)一個房間,誰也不得打擾。”

    阿華笑道:“別瞎折騰,嚴(yán)厲這是逗你玩呢?!毖粤T舉杯說,“喝吧?!比税驯衅【埔伙嫸M。

    雖然事先說好了別喝多。不過兄弟幾個一坐下來總得盡興,一兩個鐘點過去后,每人悠著悠著也喝了有好幾瓶。好在這三人的酒量都不小,啤酒度數(shù)又低,多撒幾泡尿也就沒了。

    正喝到酣美處,阿華的手機(jī)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神色間似乎有些意外。

    “誰?。俊眹?yán)厲警惕地問道。

    馬亮則罵了句:“不會又是豹頭吧?媽的,兄弟做不成了,還老來掃咱哥們的興?!?/br>
    阿華搖搖手,看來情形并非如馬亮猜測。前者猶豫了片刻之后,終于接通了手機(jī)。他把聽筒緊貼在耳邊,好像不想讓別人聽見對方說話似的。嚴(yán)厲和馬亮也乖巧,只顧自己喝酒,耳朵便不往那邊去了。

    阿華一直在聽對方說話,自己只是間或性地“嗯”、“嗯”兩聲,幾分鐘之后通話完畢,他掐了手機(jī),自言自語般問了句:“今天是我的生日?”

    嚴(yán)厲和馬亮對視了一眼,心想:是不是你的生日你自己不知道,還問我們?

    此刻阿華卻又自己點了點頭。的確,今天正是他的生日。不過像他這樣的江湖人,對生日什么的原本就不在意,最近事情又多,更加把這個日子的意義拋到九霄云外了。

    嚴(yán)厲從阿華的表現(xiàn)看出那通電話并不是什么說不得的事情,便再次問道:“誰?。俊?/br>
    阿華回答說:“明明?!彼种?,無奈中又帶著些溫馨的感覺。

    “明明?”嚴(yán)厲一樂,“這小妞還真是有良心,居然還記得你的生日?”

    “明明是個不錯的姑娘?!瘪R亮抬起手指晃了晃,像是在下某個定義似的,“那次我把她送走,她都沒肯要那兩萬塊錢,仗義!我看她對華哥是一片真心?!?/br>
    嚴(yán)厲也點點頭:“可惜她不在省城了,要不叫過來一塊喝酒?!?/br>
    阿華收起手機(jī)說:“她回來了?!?/br>
    “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馬亮露出驚訝的神色。把明明送走的事情正是他負(fù)責(zé)的,怎么對方回來了也不給自己打個招呼?

    “就是今天,剛到。”

    嚴(yán)厲一揮手:“在哪兒呢?趕緊叫過來啊?!?/br>
    阿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躊躇片刻說:“她在我家里等我呢?!?/br>
    “哦——”嚴(yán)厲拉長聲調(diào),斜眼瞥著馬亮。馬亮心領(lǐng)神會,嘿嘿嘿地只顧喝酒。

    “行了?!卑⑷A輕輕咳嗽一聲說,“今天酒了喝了不少了,我看就這樣吧?”

    馬亮立刻苦著臉:“別啊——我之前都和嚴(yán)厲商量好了,吃完飯一塊去他場子里……”他的話音未落,卻被嚴(yán)厲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去你丫的,誰和你商量好了?我一會還要上網(wǎng)找mm聊聊呢。”

    “行行行,你們都有活動,就我一個人,我喝死算了?!瘪R亮拿起一瓶啤酒咕嘟嘟地對著口吹起來。

    阿華知道自己貧不過這兩個小子,便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收拾好隨身物件,自顧自起身離去了。

    這一路打開車窗,涼風(fēng)一吹,酒勁過去了大半。到了小區(qū)樓下把車停好,鉆出車門后下意識地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這一看卻忽然體會到了某種從未經(jīng)歷過的感覺。

    只見14樓屬于自己的那間單身公寓破天荒地亮起了燈光,那燈光透過桔黃色的窗簾映出來,在黑夜中折射出如早春一般的暖意。

    阿華呆呆地站在樓下,長久地注視著那盞暖暖的燈光。他的心中似乎有一股清冽的溪流慢慢地滲透出來,洗滌著他周身的僵硬筋骨。

    有一個人女人正在自己家中,她開著燈,在深夜里等待著自己的歸來。

    阿華的眼睛慢慢變得有些模糊,他終于體會到什么叫“安定”的感覺,他也懂得了為什么有人會如此迷戀這樣的感覺。

    他就這樣站著,沐浴在那片溫暖的燈光中,這個片斷最終成為了他整個人生中最美好也最通徹心扉的回憶。

    直到手機(jī)鈴聲再次響起,才把阿華從這番恍惚的情緒中喚醒。

    來電屏幕上顯示的正是那個能給他帶來溫馨的名字。

    阿華接通電話,他努力用平靜的語調(diào)來掩飾自己的情緒:“喂?”

    “你在哪兒呢?怎么還沒回來呀?”明明在電話那頭用嗔怒的語氣責(z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