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一連串的問句接連而來,他的語調(diào)有些急切,眼眸中閃過的全是擔(dān)憂,說話時就用眼神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她好好的沒有受傷。 站在后面一些的人面面相覷,差點以為剛才不是車門關(guān)太快,而是發(fā)生了什么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 “我沒事?!膘o好低頭看了眼他的手,確定剛才那下砸得不是很嚴(yán)重,保持著十指相扣的姿勢就下了車,點頭和站在車外的人示意,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溫和親近卻又保持著距離感。 身后的一撥人都跟著他們進(jìn)了門,愣在車邊的關(guān)個門還砸了市長大人的手的負(fù)責(zé)人才回過神來,一把拉住了要跟著過去的溫蘄的手,朝著那兩個走遠(yuǎn)的背影抬了下下巴,“他們……” 溫蘄最近解釋這個問題已經(jīng)解釋了好多遍,從一開始的結(jié)結(jié)巴巴面紅耳赤到后來的家門不幸,到如今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鎮(zhèn)定自若,“他們一直都這樣?!?/br> 第一次在后視鏡里看見后座的兩人牽著手,他差點把車開到了綠化帶上。 后來無意間瞥見溫市長低著頭在身側(cè)的人的臉上親了一口,他原本踩剎車的腳一抖,用力地踩到了油門上。 所以,這點程度而已,溫市長已經(jīng)很顧著周圍人的感受了。 . 孤兒院的孩子們早就被通知過今天會有很重要的人來看他們,一個個都被收拾得干凈整潔,安靜乖巧地站在走廊上看著陣仗頗大的一群人,還有些稚嫩的眼神里含著幾分怯懦和無助,隱隱都還帶著幾分同齡的孩子所沒有的敏感。 靜好接過身后的人遞來的書包等物品一一遞給那些排著隊的孩子,身側(cè)跟著的攝影師變換著角度“咔擦咔擦”地拍著照片,力求把親切的市長夫人拍得更加親切,符合她最需要變現(xiàn)出來的樣子。 原本在和幾位負(fù)責(zé)人了解著孤兒院最近的情況的溫淅朝回頭看了眼,拉了下那位不停變換著角度,看架勢就知道是各種能手的攝影師,“別拍得太好看?!?/br> 攝影師一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靜好倒是聞聲回過頭來看了眼,朝著攝影師笑了下,“照片夠了的話,就不用接著再拍了?!?/br> 攝影師看了眼兩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以為他們是煩了這樣的活動,識趣的收起了攝像,收拾完抬頭再看,正好就看見了剛才一路都掛著儀式化的笑的市長夫人彎了腰去摸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的頭。 抿起的嘴角和彎了的眼眸,襯著那張原本就漂亮的臉更是溫和,她說了一句什么,那個小女孩怯生生地笑了下,引得她蹲下身來用手輕輕的摸著那小女孩細(xì)軟卻有些枯黃的頭發(fā)。 小女孩穿了件嫩黃色的裙子,原本最適合小女生的顏色卻沒有將她顯得更加的可愛,反而是顯出了還有些枯黃的膚色,顯得有些孱弱。 她松了一直抓著裙角的手,展開雙臂朝著靜好軟軟地說了聲,“抱?!?/br> 站在一邊負(fù)責(zé)照顧孩子們的阿姨變了臉色,被后面的負(fù)責(zé)人推了一把,趕緊上前來要把那個小女孩抱走。 在她動手之前,靜好已經(jīng)展開雙臂把小女孩抱到了懷里,她站起身來,低下頭輕輕地蹭了下小女孩沒有多少rou的臉頰,抱著咯咯笑的小女孩轉(zhuǎn)向溫淅朝,“來,跟叔叔要塊糖,問問叔叔怎么把你養(yǎng)得這么瘦?!?/br> 小女孩只聽懂了前半句,帶著畏懼看了眼不太好惹的溫淅朝,在靜好鼓勵的視線下才怯生生地伸出了被洗得干凈的小手,按著阿姨之前教的,露出了討好的笑。 周圍聽懂了靜好的言外之意的負(fù)責(zé)人都變了臉色,看了眼被指責(zé)的溫市長,暗自在心里計較著這位市長夫人實在有些不知分寸,當(dāng)著這么多人就拿溫市長做筏子,連男人的臉面都沒有顧及。 溫淅朝在衣兜里掏了下,把靜好放在他兜里給他當(dāng)零嘴的水果糖遞過去一塊,撥開外面的糖紙放到了她嘴里,“叔叔以后會把你養(yǎng)得胖胖的。” 靜好一手抱著孩子朝他攤手,“把糖給我,”她回頭看了眼后面都在看著這邊的孩子,“還有怎么多等著呢?!?/br> 溫淅朝掏糖的動作一頓,朝她看了眼,又看了眼那個鼓著腮幫嚼著糖的小女孩,再看向身后那群孩子,不情不愿地把糖都掏了出來。 昨天才給他做的水果糖,他才吃了一塊。 想吃獨(dú)食又沒吃完的溫市長滿心幽怨,等到之前秘書特意安排了的那一個小時到來,窗外已經(jīng)和孩子們玩成一團(tuán)的人正被一個朝她撲去的孩子撲倒在地,笑吟吟地和孩子們滾在草地上,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笑。 他都沒有見過她笑成這樣。 . 心情不好的溫市長一個不注意就被灌得七八分醉,被扶上車后靠著后座上睜著迷蒙的眼看著靜好,滿滿的都是幽怨。 溫蘄往后瞄了一眼,用力踩了下油門,用最短的時間將后座上的人送回了家,才將人送到了臥室的床上就像火燒了屁股一樣跑人。 靜好去端了杯蜂蜜水回來就看見溫淅朝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眨著醉酒后愈發(fā)水潤的眸子盯著她,一路都沒有移開過一點點視線。 靜好把一整杯水都喂完,放了杯子回來坐到他旁邊,伸手在他臉上捏了兩下,“做什么?還真的每次都要聽見我夸你帥才肯睡覺?” “我不好看嗎?”溫淅朝拉著她的手摸到自己最得意的腹部,帶著她的手清晰地感覺上面溝壑分明的六塊腹肌,“她們都很喜歡,你不喜歡?” 他歪著頭,格外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答案。 靜好沒忍住又捏了下他的臉,“溫市長,你一個上了三十歲的大男人,賣萌可恥啊?!彼跍劁莱谋亲由夏罅讼?,“每次醉酒了就露出這幅模樣,我是不是還得夸夸你平時掩蓋得好?” 她說了一堆,溫淅朝迷蒙的大腦卻只選了自己想聽的聽,用力地點了下頭,“恩,對,要夸我?!?/br> 說起這個他就有一堆的話要控訴,“今天和他們玩,不理我。” “說了只給我做的糖,全部都要回去給別人了,我只吃了一顆?!?/br> “而且還朝他們笑,都沒有那樣對著我笑過?!?/br> “吃晚飯的時候都不理我,他們要灌我酒都沒攔著?!?/br> 他一句接著一句說著,靜好要是漏了哪句沒回答就死盯著她不放,眼里滿滿的控訴,活像是她做出了什么紅杏出墻之類的大事,非逼著靜好一件件答應(yīng)下來,又割地賠款,補(bǔ)償了不少。 翻完了剛才的賬,得寸進(jìn)尺的溫市長用迷蒙的腦袋都想到了可以列為最煩惱之首的舊賬,“你還和我簽了協(xié)議,就準(zhǔn)備隨時拋棄我?!?/br> 靜好想了下才想到這個問題,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個協(xié)議是為了我們關(guān)系不好才準(zhǔn)備的,按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你覺得它還有實行的必要嗎?” 溫淅朝回答得斬釘截鐵,“我覺得沒有?!?/br> 他把一直掩在被窩里的手逃出來,握著手機(jī)朝她晃了晃,表情都是得意,“我都錄下來了,不許抵賴。” 靜好驚訝得張了張嘴,“你是真的喝醉了?喝醉了還能這么精明,在這里等著我錄音?”她嘆了口氣,戳了下溫淅朝的臉,“不過要是真的清醒著,應(yīng)該也不至于有臉皮和一群孩子計較吧?” “你覺得他們可愛?因為他們可愛才和他們玩了一個下午,都不理我?!睖劁莱芍?,為自己覺得不公平,“我也可以可愛?!?/br> 他皺著眉頭想了下,學(xué)著下午看見那些孩子和她撒嬌時的模樣,鼓了腮幫,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還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我也可愛,不許不理我?!?/br> “真是。” 靜好捂了下額頭,摸出手機(jī)來給他現(xiàn)在的模樣拍了張照片,“讓你喝醉了就來我這里撒嬌,我等著你清醒了看見這張照片會是什么表情?!?/br> 她把手機(jī)收好,軟了音調(diào)安撫快要蠻不講理的溫市長,終于哄得心滿意足的人乖乖閉上眼睡覺。 至于答應(yīng)的那些條件,她不介意等明天溫淅朝清醒了再和他好好地“商量”一遍。 ☆、第137章 反社人格(1) “我感覺到他在蘇醒。” 陷在真皮座椅上的男人用手揉搓了下眉心,皺著眉頭無力地嘆了口氣,英氣的眉眼間盡是解不開的愁緒,“我做夢夢見了他?!?/br> 男人下意識閉了眼小幅度地深呼吸,更是皺緊了緊鎖著的眉頭,細(xì)微的動作都在訴說著他對剛才提及的那個夢境的抗拒和恐慌,卻又不得不用理智將這些情感壓制,平靜地訴說著他想要逃避的內(nèi)容。 “我看見他站在一個尸體旁邊,露出了贊嘆的表情,抬頭和隱在黑暗中的人說了些什么,親手在活人身上復(fù)制出了那個尸體的慘狀?!?/br> 在聆聽著的人在聽見“慘狀”時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能讓眼前的人都用“慘狀”來形容,那個畫面想來應(yīng)該不是一般的血腥。 “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他看向坐在皮椅上的男人,“他已經(jīng)沉睡了三年多,這次清醒過來,怕最先接受不了的就是上面的那些人,他們原本就在忌憚著幸家的能力和權(quán)力,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他的人格傾向,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借口?!?/br> 男人苦笑了下,“我也知道,可幸家能力最強(qiáng)的就是他,連我都沒有與他抗衡的能力,剩下那些只會坐在凳子上說大話的人,怕是一個手指頭也抵不上?!?/br> “何況,”男人嘆了口氣,面對著眼前唯一能交心的好友,說出了藏著的那個最深的秘密,“我的能力也在退化,就算他不蘇醒,我也不能撐不了太久了?!?/br> 安靜的房間里一陣沉默。 尚淵張了張嘴,從好友無奈又無力的表情中知道他剛才說的話絕對不是玩笑,他們面對的情況比原本想象的更糟,甚至就算“他”不清醒過來,他們也不得不想辦法讓“他”清醒過來。 問題只有一個解,就算這個解再糟糕,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 男人無力地靠在皮椅上,“我來就是想問問你,有什么辦法可以稍微壓制下他,至少,最少,不要讓他在關(guān)鍵時候做出截然相反的判斷?!?/br> 他摸了下袖口綴著的家徽,起伏的弧度分明,“幸家的能力你也清楚,按他的秉性判斷,會鬧出什么樣的事都難說?!?/br> 在l星球,幸家被稱為“真相的勘破者”,幸家每一輩人中都會出現(xiàn)一個擁有異能的“天賜者”,他們能夠感知到案件的兇手,用最快的方法找到兇案背后的cao控者,而且通過幸家發(fā)現(xiàn)的兇手,按照星球的律法,只能由幸家來判罪。 而且幸家對其他案件的兇手也有直接審判權(quán),掌握著凌駕于法律之上的執(zhí)法能力,有權(quán)對星球內(nèi)的所有公民進(jìn)行懲罰和判決。 越大的能力,越要當(dāng)心它落在了不該擁有的人手里。 頻頻出現(xiàn)在兩人的對話中的“他”,顯然便是那個不該擁有,卻又只能讓他擁有的人。 矛盾得連一點選擇的余地都不給。 “那就必須要找一個能夠控制住他的人?!鄙袦Y沉著眼眸,低頭點開了面前的一個文件,轉(zhuǎn)過來遞到了男人面前,“我之前曾經(jīng)在他最虛弱的時候給他做過一個心理評估,他的人格傾向比我預(yù)估的還要更嚴(yán)重。” 他點在了其中的一個選項上,下面已經(jīng)用指甲劃出了許多道淺淺的痕跡,連那兩個字都被他摩挲得有些脫落,“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好像事實就是如此?!?/br> “他居然在期待著一個血脈相連的女兒。” 尚淵指著那個選項,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反社會人格在記錄中,并沒有出現(xiàn)過這類的情況,按一般的反應(yīng)來說,他們的情感不夠成熟,以自我為中心,不愿付出親情與愛意,更不會去期待一個血脈相連的女兒……”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見對面看了報告后就在沉默的男人輕咳了幾聲,帥氣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別開眼泄露出幾分尷尬,“應(yīng)該是我?!?/br> 男人頂著對面調(diào)侃的視線,幫“他”證明了下清白,“非常期待一個血脈相連的女兒的人是我,他應(yīng)該是無意識中受了我的影響?!?/br> 雖然這是一句大實話,但要他一個連女朋友都沒有過的人說出口,到底還是有些怪異。 沒女朋友卻在期待著女兒什么的,原來女兒真的是上輩子的情人嗎? 尚淵把跑偏了的思維轉(zhuǎn)回來,收住差點就要說出口的話,回到原本的話題,“如果他真的是受了你的影響而在無意識中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那這就是再好不過的突破口,正好和我們所要的不謀而合。” 一個能夠在他做出截然相反的判斷前,即使糾正那個錯誤的人。 . 幸家年輕一輩中能力最卓越的掌權(quán)人突然有了個找上門的私生女的事,飛快地就在l星球上傳播開來,檢驗得知那女孩并沒有繼承她父親強(qiáng)悍的能力之后,原本叫囂著跳腳的族老們終于安靜下來,懷揣著沒有被打破的培養(yǎng)出更強(qiáng)悍的能力的繼承人的希望,各自回了自己地盤接著“頤養(yǎng)天年”。 而外面盛傳著的關(guān)于幸家掌權(quán)人十六歲就搞大了別人的肚子給他生娃的事,也被暴力地隔絕在幸家之外,安靜得像是黎明前的黑夜。 靜好站在幸家老宅里,看著坐在面前的那個男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沉默下來就像是只熊撲在了松軟的雪地上,把綿軟的雪地壓得透不進(jìn)空氣,也捂化了最上層的雪,濕噠噠地和皮毛糾葛在一起。 沉悶,壓抑,潮濕,讓人喘不上氣。 “你知道我并不是你爸爸,但你也必須記住我是你爸爸?!蹦腥艘怀隹诘脑捑惋@得十分怪異,他盯著眼前通過層層暗訪才被他選中的小姑娘,十一歲年紀(jì)卻因為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看著像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他的五官在帥氣之外更多的是一種冷硬,看著就不好親近,與他身上透露出來的溫和細(xì)致的氣息迥然相反。 靜好垂了眼眸,沉默著點了下頭。 她不問不鬧,乖乖聽話的模樣倒是更讓人心疼,男人嘆了口氣,起身過來,蹲下的身高正好與她齊平,兩雙真的有些相似的眸子平靜地對視。 “能找你,是上天在一片黑暗里給我的唯一機(jī)會,所以,你以后的名字,就叫幸好?!蹦腥松焓置讼滤念^發(fā),朝她溫和地笑了下,“雖然知道會為難你,但以后,還是都要麻煩你了?!?/br> 靜好看了眼他,用力地點了下頭,瘦弱的小姑娘抿嘴笑了下,漂亮的眼眸里靈氣閃耀,就像是一副掛在墻上的話突然變成了真人,跳躍著蓬勃的生氣,“我知道了?!?/br> 她猶豫了下,到底還是在男人鼓勵的眼神里低聲喊了“爸爸”。 男人答了聲,壓住心里滋生出來的把一個全然無辜的小姑娘拖下水的愧疚和罪惡感,溫和地牽著她的手走到了書柜邊,向她展示書柜上那一整排的文件,零碎地夾雜著不少手稿和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紙片,一看就是倉促中組合出來的。 “我不知道時間還有多少,但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學(xué)會這里的一切,并且,學(xué)會和我相處,甚至連我平時不經(jīng)意的,自己都完全無意識的小動作的含義,你也要清晰準(zhǔn)確地記下來?!?/br> 他轉(zhuǎn)回頭看著才比書桌高出了一點點的靜好,看見她明顯緊繃起來的臉色之后,忍不住就笑了,“不過應(yīng)該也不用太害怕,他應(yīng)該不至于對一個小女孩下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