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花恐高嚇出一身的冷汗，不敢去看腳下?？伤礇]有劉小花原主的記憶，哪里能知道劉二說的到底是什么事。難道自已就得死在這兒？！

    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寒意。

    因為她明白，劉二主動提議讓自已來送他，就是打定了主意，想在離開家之前把家里‘阿姐’惹出來的破事都解決掉。今天她要么人死在這里，要么交待清楚。不給劉二個滿意的答復(fù)，是不能善了的。

    想明白了她反而鎮(zhèn)定了下來。抬頭對劉二說“我不知道你說的什么男人，也不記得有這么個人。就算以后他面對面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認(rèn)識。更不會做出什么丑事讓自已和阿娘沒臉活。你也別動不動就拿要殺我來威脅我。我死了，阿娘難道就好過嗎？她這一世就我一個女兒，我現(xiàn)在才將將開始懂事，她的日子眼看要好了，可要是我突然死了，她還有什么指望？你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劉二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冷笑：“果然是長進了，以前只知道撒賴打滾要死要活地亂罵，現(xiàn)在知道用阿娘脅迫我?！?/br>
    劉小花話鏠一轉(zhuǎn)，一臉誠懇，說：“其實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你都是為我好。”

    “為你好？”劉二眼眸微微一瞇，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注視著她“我是怎么為你好的？”

    劉小花心中百轉(zhuǎn)千回，面上一臉‘我明’的表情，認(rèn)真地說：“你摔我就是為我好。你難道以為我真相信你會殺我嗎。我不像以前那么傻了，我曉得你兇我、摔我都只是想教訓(xùn)我。根本沒有害我的心。你也別動不動就說要殺我來嚇我了?！?/br>
    劉二冷冷地笑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不是不敢。是不會。”劉小花認(rèn)真地說：“我也想得明白。如果不是把我當(dāng)親人，你怎么會恨鐵不成鋼，怎么會因為我不懂事不成器而痛心發(fā)怒教訓(xùn)我呢？天下那么多人，你不去管，為什么偏要管我？還不因為我是你的親人，我們都是阿娘的子嗣”她稚氣的臉上一臉愧疚，清澈的目光看向劉二，仿佛是有一百個真心“有那一次受傷的事之后，我想了很多。明白以前是我不好，總是讓阿娘難過，讓家里人也受罪，一丁點也不在乎別人，只想著自已。其實認(rèn)真想想，阿娘那樣容讓著我，也是太疼惜我的緣故。可我卻一點也不懂她的心。還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錯了。以后不會再讓你、讓阿娘為我費心。你以后也不要再生我的氣，動不動就做出嚇唬我的樣子來。有什么事我做得不對，肯定是我不懂才會做錯，你講給我聽，教訓(xùn)我?guī)拙?，我懂了，自然就不會再錯?！?/br>
    她認(rèn)下這些錯，并不是說她有劉小花的記憶，而只是壓寶罷了。十幾歲的問題少女，說來說去無非都是‘自我為中心’‘過于敏感任性’這些問題，還能有什么別的？

    話音落下，她心里緊張，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絲毫。努力表現(xiàn)得非常慚愧的樣子。

    這一通話聽下來，劉二表情似有緩和?？粗谋砬槎嗔藥追蛛y言的晦暗。就好像深受觸動，聲音也微微柔和了些：“這些都是你自已想明白的？”

    但劉小花卻覺得，不論劉二表現(xiàn)出什么，自已都不能輕信。

    因為劉二這個人，從石頭的事就能看出，他下手狠辣，擅長演戲，行事又非常穩(wěn)當(dāng)。

    更重要的是，他疑心很重的。

    他主動幫忙洗果子那一次。陳氏不在家，他有很多機會質(zhì)問劉小花，也有完全的時機殺了她。可他卻沒有任何動作。無非是因為那個時機不是他自已謀劃的，就算再好，他也不會輕信。一直忍到今天才突然發(fā)難。

    這樣心機深沉，怎么會這么容易被說服，被觸動呢。

    但她也只能盡力一試。

    “可能是因為躺在炕上動不了，所以有那些時間亂想吧。”劉小花訕訕地扭頭看著風(fēng)雪“阿娘為了照顧我，吃了很多苦。擔(dān)了很多心。我又不是畜牲，會半點沒有心肝?？戳水?dāng)然難過。不免反省自已以往所做所為。有些事，當(dāng)時我覺得自已對得很，全是別人的錯。可這時候再想想，真羞得沒臉見人。你也別提什么我撒潑打滾的話了?！彼肫鹆俗砸堰€沒有穿越，在家里的時候?；鞄さ氖虑樗坪跻矝]有少做。這一席話確實是自省，再誠心不過。

    風(fēng)吹動瘦弱少女的亂發(fā)，少女回頭羞澀地看了劉二一眼，情真意切。

    劉小花覺得自已真的盡力了。要是這樣他還死咬著她不放，非要她交出那個男人來，那自已真的只有死在這里了。

    劉二臉上喜怒難辨，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那昨天起夜，你可看到了什么？”目光灼灼向劉小花看過來。眼神中有難掩的銳利。

    劉小花心跳都少了一拍。拿不準(zhǔn)自已是要認(rèn)，還是不認(rèn)。

    認(rèn)的話，自已可是目擊他殺人了！

    一臉誠懇地堅決不承認(rèn)的話，萬一劉二早已經(jīng)確定她看見聽見了……自已豈不是自打耳光。剛才一場戲全白演了。

    “你剛才信誓旦旦地說你都改了，可別不是實話?！眲⒍ы此?，眼神溫和“不過我想你應(yīng)該是什么也沒看見。你要是看見什么，早就該告訴阿娘，質(zhì)問我了?！?/br>
    劉小花破斧沉舟回答“我是沒看見?！?/br>
    劉二聽了，表情如常，甚至還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來。他正要說話，劉小花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xù)說道“我聽見了。”

    劉二微微張開的嘴唇，緩緩合上，本來要說的話咽了下去，笑容沒有了，表情更深沉莫測。但劉小花卻有一種，自已賭對了的感覺。她總覺得劉二要是笑了，要么是在演戲，要么就是沒好事。

    “你聽見什么？”劉二聲音里也聽不出什么情緒。

    “我知道小淘貼是石頭放的。我聽見你跟石頭在外邊說話。你幫石頭出主意，可石頭不肯聽你的。”

    “我看你像沒事的人似的，還真不知道你聽到了”劉二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剛醒來就發(fā)生了石頭的事，當(dāng)時看到石頭死了，就嚇傻了。所以沒告訴阿娘，也沒告訴別人。我知道，要是給人知道是石頭放了小淘貼，并且他回來跟你說過話就死了，肯定會惹麻煩的。我雖然不懂得太多，但是聽阿娘說過，這族里的是非不能私下尋仇，都得有族里來斷。萬一他們冤枉你，說石頭死跟你有關(guān)，是你想為阿爹報仇殺了他怎么辦？！阿爹已經(jīng)沒了，難道要連你也沒了嗎。阿娘一定會受不了的?！?/br>
    “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是正好。你就可以去族學(xué)了。”劉二輕飄飄地說，也看不出是玩笑，還是認(rèn)真。

    劉小花愕然“我沒想這么多?！薄?/br>
    她這個反應(yīng)，完全是發(fā)自真心。她是真的沒想過。隨后她立刻又更驚愕地問道“我為什么要害你！”表情竟然是無比的委屈，眸中水光盈盈，偏扭頭一臉惱意“你信不信我隨便你！對，我可恨你了，時時想害死你呢。誰叫我以前不懂事，我一輩子都不會懂事了。要做一輩子混帳！你高興了吧！”

    劉二見她這樣，到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幾分窘迫，說：“你看你。脾氣也沒見得變多好嘛?！?/br>
    劉小花沉著臉沒吱聲。一幅自已一腔熱情真意全被狗吃了的惱怒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兩個身后有聲音傳來。

    劉小花連忙向那邊看去。

    陳氏在村口的路上，正向這邊跑過來。邊跑嘴里還邊喊著什么。因為跑得急，還摔了一跤，可爬起來，也不先看看自已摔得怎么樣，卻連忙去看手里的東西。

    劉二連忙一臉關(guān)切向那邊迎過去。

    陳氏看到了他，沖著他大聲喊：“我記性是越來越不好了。做了幾個rou餅給你路上吃的?？墒帐皷|西的時候忘記了，還好你們走得不快，要不然一會兒你路上吃什么！”嘴里一直不停地抱怨，這天氣冷得嚇人，要是再不吃點抗餓的，身子骨會受不了的。

    劉二把東西接過來。立刻就揣在懷里。

    劉小花看著在陳氏面前笑吟吟一臉‘乖兒子’樣的劉二，覺得自已可能一輩子都看不透他?？赡苓@世間，他唯一對陳氏還是有幾分真心的吧。

    陳氏送了東西，又囑咐了幾句，轉(zhuǎn)身就走。她半身邊子都是臟兮兮的雪泥，劉小花連忙上去扶著她“阿娘，我陪你一起回。省得你又摔了?！眲⒍@個人，能躲就躲。

    陳氏邊擺手邊說：“我用你陪什么！你代我送送你阿弟。路上也不要磨蹭！快點走。把你阿弟送到長青峰那里就回來。不要走遠(yuǎn)了讓我擔(dān)心。”她雙手?jǐn)n在袖子里，因為冷，縮著脖子。這么大年紀(jì)跑了這么遠(yuǎn)的路，吹了寒風(fēng)，摔得全身是泥，就是為了給孩子送兩個rou餅。

    劉小花鼻子發(fā)酸。目送陳氏走遠(yuǎn)。

    風(fēng)雪那么大，不一會兒陳氏單薄的身影上就落了薄薄一層雪花。她走了一段，回頭看到女兒和兒子還站在原地看著，連忙沖他們擺擺手。叫他們不要耽擱了時候。對著這邊揮揮手大聲喊“走吧！好好進學(xué)。在族學(xué)不要與人生事。要好好跟先生學(xué)。聽先生的話?！闭f完，拉著袖子擦擦眼睛，又揮了揮手，才轉(zhuǎn)身自已慢悠悠地轉(zhuǎn)身回家去。

    劉小花到有幾分想看看劉二此時的表情，可劉二卻一扭頭就走了，跟本沒給機會。嘴里說“走吧。再耽擱我真要露宿了?！?/br>
    不論劉二怎么看待劉小花剛才所說的一切，但明顯暫時是不打算再追究之前的事情。劉小花松了口氣，覺得自已是暫時過了這一關(guān)。

    不過她看著劉二的背影情緒很復(fù)雜。這樣一個人，與人相處基本靠演，人生也完全跟假的一樣——他不是劉家老爹的種，不是陳氏肚子里爬出來的，不是她阿弟（這體型，年紀(jì)說不定比她大。），也不是這里人，甚至連名字，都完全可能不是他的名字——這樣的外型叫劉二，就跟陳偉霆取名叫狗蛋一樣突兀。

    陳氏沒把她和劉二兄妹變夫妻是對的。跟這種人生活在一起，七巧的心肝也得活活累死。

    ☆、第7章 天下父母心

    村子里常有走方的貨郎過來，從城里來的信多半都是貨郎捎來的。

    陳氏天天去等，過了半個月，劉二終于托貨郎帶了信回來。說他已經(jīng)安全到了族學(xué)里面，叫家里人不要擔(dān)心。只是他才到還沒能安置好，所以還沒找工的消息，讓劉小花先在家等一段時間。陳氏把信看完了，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好幾遍。劉小花瞧著，心里正不是滋味，便聽到三枝的聲音從院子外面?zhèn)鱽怼鞍⒒?！?/br>
    劉小花聽得眉頭一跳，她老覺得這跟叫狗似的。掀開棉簾，讓三枝進來。

    雖然事情過去了一段時間，可三枝的臉色仍然不怎么好。眼角眉梢都透著哀愁?？吹疥愂显谧x信，訝異道“嬸子識字?。俊眲⑿』ㄒ膊乓庾R到，這村子里的人都是不識字的。

    陳氏窘迫地笑笑“識得幾個而已?！本桶研攀掌饋砹?。

    三枝沒有多想，調(diào)頭說“我來是想問問阿花去不去城里找工。阿泰從城里來了信，讓我去城里做工。我想起來阿花上次說也打算去的，所以過來問問。要去的話，就跟我一起去算了。阿泰說他找了落腳的地方。我跟阿花一起還能相互照應(yīng)，不怕被人欺負(fù)?！?/br>
    這對劉小花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對劉二實在是畏懼得很，心里一百八十個不情愿去上他給自已找的工?，F(xiàn)在能跟三枝一起是再好不過。她琢磨著，去了城里自已可以因地制宜地想些賺錢的法子。她樂觀地估計，做為一個現(xiàn)代人，怎么也比這些古人要多些知識吧。慢慢的，小日子就過起來了。

    便勸陳氏說“不如我跟三枝去吧。阿二才剛?cè)プ鍖W(xué)，哪里能抽出空閑來幫我找工呢？等他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還不如跟三枝去，兩個人一路也有個照應(yīng)。要不然，等阿二來了信村里也沒有人跟我一起上路，我還怪害怕的。就算跟三枝一起找不到工，阿二那邊肯定也已經(jīng)有消息了?！?/br>
    陳氏到是有幾分猶豫。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擔(dān)憂道“可你們兩個人都沒有出過村子……”

    三枝知道好朋友要跟自已一起去，臉上多了幾分喜色。連忙安慰陳氏“沒事的。怎么去城里阿泰來信都跟我說清楚了?！?/br>
    陳氏猶豫再三，第二天才終于點了頭。不停地囑咐路上要小心之類的。

    劉小花看著陳氏碩大的黑眼圈，知道她因為擔(dān)心女兒輾轉(zhuǎn)睡不著覺，也很心酸。耐心地聽她叮囑。

    其實‘父母在不遠(yuǎn)行’這句話是有道理的。何況現(xiàn)在家里就一個陳氏呢，可如果不走的話，這個家連生存都有問題，就更沒有未來可言。

    三枝到還輕松一些。她現(xiàn)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劉小花卻是怎么也放心不下這個一直真心待自已的便宜娘。于是走前又反過來，叮囑了陳氏好些話。主要是擔(dān)憂陳氏的身體。叫她萬一有個不舒服的，一定要快些送信叫她回來。

    要走的前夜，劉小花開始收拾東西，發(fā)現(xiàn)好多衣裳都破了，陳氏便坐在油燈下給她縫補破了的衣裳。補著補著，時不時就會怔怔地出神。

    劉小花興奮得很，她覺得自已像是被放逐了很久，現(xiàn)在終于要回到文明之中似的，問陳氏“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樣子呢？阿娘有沒有去過城里？”

    陳氏手里的針一頓。說“沒有去過?！?/br>
    “阿娘活了這么久都沒去過？”劉小花不可置信。

    陳氏淡淡一笑，說“這村子里面，許多人一輩子活完，都沒出過山呢，我沒去過城里有什么好奇怪。就是你，能去城里也是運氣。若是尋常，長到了年紀(jì)自然在附近村子里給你尋門親事，哪會叫你一個姑娘家，遠(yuǎn)遠(yuǎn)跑到城里去呢。除非是自已家里不想要姑娘了，送到城里去賣?！?/br>
    劉小花聽了，只覺得可怕。女兒家的人生就好像浮萍，任由別人主做。“成了親也可以去城里呀。去上工?！?/br>
    “成了親便要生育，照應(yīng)子女，若是家里兄弟姐妹少，還得照應(yīng)老人，怎么能去城里做工?！?/br>
    劉小花聽得默然。村里的人并沒有節(jié)育的概念，再加上孩子的死亡率高，所以已婚的婦女除了身體有問題的，不是正懷著孕，就是正在生。能生是福氣，福氣好的身后總跟著一群孩子要去城里做事也不現(xiàn)實。

    “三枝也是個有后福的人。”陳氏低下頭邊縫補邊說“阿泰有情有義?！眱蓚€人的親事還是三枝的母親在世的時候定的。

    劉小花邊把衣服住包裹里放，邊說“我就不服氣，為什么女人有福就只能靠男人呢。”她了想，忍不住說“阿娘，你覺得讓阿二去進學(xué)是為我好?？晌也挥X得。別人再好再可靠，那終歸是別人的，就算是關(guān)系再親近，也不如自已靠自已腰桿硬。我就是不入族學(xué)，以后也絕對不會依附于人的。”

    陳氏一針差點扎在手指上，抬頭皺眉對劉小花說：“阿娘知道你想去族學(xué)?？赡菞l路不是那么好走的。都說成仙得道是好事，可這世間有幾個成仙得道的？里面女子又有幾何？數(shù)來數(shù)去，數(shù)千年也只得一個林阿嬌，其它那些入了這門檻的女子是何下場！有多少生不如死的！你看著那些人風(fēng)光，可他們腳下踩了多少枯骨，一個不慎重就是萬劫不復(fù)灰飛煙滅！多少人死無葬身之地！”越說聲音越是高亢“阿娘難道會害你嗎！成仙成仙，成仙有什么好的！”

    劉小花完全震驚了。幾個字幾乎是不經(jīng)大腦脫口而出“成仙？我，我沒想過成仙這回事。”她完全不知道這世界還有修仙一說，只以為去族學(xué)是上學(xué)。

    但回想起來，確實那個選人的法子有些古怪?？伤?dāng)時也沒住那方面想。

    “不想最好！”陳氏略為緩和了一下語氣：“一世平平淡淡未嘗不是福氣呢？”語氣也慈愛起來“阿娘是不想你吃苦。只愿你平安?！?/br>
    劉小花緩過了神，想到最近經(jīng)歷的種種說：“哪怕是在這偏僻的山村里面，阿爹也沒得平安。若他有些本事，就不會葬身小饕餮之腹了。我們家這樣普通的人家，過的日子足夠平淡了吧，阿爹過世族里明明應(yīng)該伸以援手，可卻沒有?？梢姷?，人活一世想要自已過平安平淡的日子，便先得有讓別人不平安的本事?！彪m然是慢聲細(xì)語，卻語氣堅定。

    陳氏怔怔看著她，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

    劉小花心中一驚，估計著這些話真正的劉小花是不會說的，正想圓回來。

    陳氏卻已經(jīng)生氣了，猛地放下了手里的針線，氣道：“我是做不了你的主的，隨你高興！”轉(zhuǎn)身上炕睡了。

    劉小花看著背對這邊連頭也不露在被子外面的陳氏，暗暗嘆了口氣。覺得自已是不是話講得太過了。其實陳氏只是出于一個母親愛護子女的心思。自已卻兇巴巴地講了這么大一串。

    她坐了一會兒，見陳氏也沒有理她的意思，便拿起陳氏放下的針線。試著補了幾下，才知道做針線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由得暗暗后悔，自已連針線都做不好，扎得自已滿指頭洞，分明手眼嚴(yán)重不協(xié)調(diào)，可能也不是修仙的材料。實在犯不著為了這種不相干的事，把陳氏氣成這樣。默默地收拾好東西，便也上了炕。

    可是，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都睡不著。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團。一會兒幻想著自已遺世獨立俯視蒼生，一會兒又幻想自已走火入魔，自已把自已戳得滿身血窟窿。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著的也不知道。做盡了奇奇怪怪的夢，一會兒夢見自已在深宅豪門里面跟一個長得像福娃里的小娃娃手牽著手玩耍，一會兒夢見自已被人追殺，她跑啊跑啊，眼看就要追上了，她猛地一轉(zhuǎn)身……

    卻發(fā)現(xiàn)不過是個夢罷了。自已還好好地在炕上。油燈下陳氏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了，正在幫她縫衣裳。被她突然坐起來嚇了一跳，見她滿頭是汗，也顧不上再生氣，拿了巾子來讓她擦汗“又做噩夢了？”

    劉小花默默點點頭。那夢太真實了！

    “別怕別怕，都假的。有阿娘在，阿娘護著你。不會有事的?！标愂闲奶?。

    劉小花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阿娘，你別生我的氣。我再也不胡說八道了?！?/br>
    陳氏讓她依在自已懷里。嘆了口氣“其實，你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一開始你們被選上了，我也是高興啊。可是后來，我越想越害怕。做普通人，還有族法制約，不會遇到什么窮兇極惡之徒。可萬一你真入了修門，你一個孤女，身后即沒有得力的親人，又沒有實力雄厚的大家族，四六不靠，若遇到有本事的人要害你，你可怎么辦呢？想想，我這心便如刀割一般。你想想，那些大世族為什么霸占著靈山福地幾百年，難道其它的氏族就沒有過天姿不凡的奇才？可為什么這些人最后都不知所蹤？便是大世族與大世族之間，也是血雨腥風(fēng)。幾百年的世族，一夜之間便不復(fù)存在，其中的恩恩怨怨，便是說一百年都說不清……做普通人，雖然有普通人的難處與劫難，可總比入了修門之后遇到的艱險要小得多?！?/br>
    劉小花十分想說“雖然我是十分怕死的。但大艱險也好，小艱難也好，不都是一個死。還不如背負(fù)大艱險能看盡人間風(fēng)光劃算呢，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長生不死了。再說了，我沒有靠山，那阿二就有了嗎？你還不是讓他去了?！?/br>
    但想想，還是安靜閉上了嘴。做母親過于擔(dān)心兒女是常態(tài)。等自已去了城里，就是天高任鳥飛了，何必這時候硬要跟她對著講，惹人不快呢。至于讓阿二去族學(xué)，可能是有沒對自已說的隱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