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這些雜事，要比進藥店做事更容易些。并且沒有很多要求。

    劉小花安慰她“做藥工比洗衣服要好。做藥的里面恐怕分工很多，工序也復雜，必定是有些要技術的地方。若是做得熟了，便算是個本事，以后說不定人家都爭著要你，工錢也能漲?？上匆路退阆吹迷俸迷儆薪?jīng)驗，也沒什么用。以后隨便一個比你年輕手腳更便利的人，也能取你而代之?！?/br>
    三枝點點頭“那我們就找做藥的活。再試試別的不要用腳的店，找總會找得到的。”

    兩個人順著街一家家向前問，走到街尾也沒有收獲。劉小花回頭看著街上熱鬧人流，感到特別的孤單和無助。

    兩個人奔波了一天，卻是無功而返。

    回到小樓里時，阿泰已經(jīng)回來休息了，那個女孩卻沒回來。

    三枝走過去坐到阿泰身邊，他也沒有醒，那一臉疲倦的模樣，看上去十分可憐。三枝小聲對劉小花說：“以前他的臉是圓的?！眲⑿』ㄒ彩悄?。

    三枝輕手輕腳下去買了餅上來。等阿泰醒來就可以吃。

    過了一會兒阿泰就驚醒了，原來他回來只是休息幾個時辰，馬上還要去做事的。

    劉小花算了算，他這二天加起來，睡了統(tǒng)共不到六個小時。完全是在透支著自已的身體。而看他習以為常的樣子，這種生活恐怕就是常態(tài)。這完全是在用自已的健康換錢，并且還只是微薄的工錢。

    “我聽說多寶齋在請人?！卑⑻┻叞扬炞∽炖锶呎f“我本來今天也不能回來的，得了這個消息便找人代了工，趕回來告訴你們?！?/br>
    三枝高興得不得了。

    阿泰卻心事重重，說：“阿椿的手臂廢了?！?/br>
    三枝不解問：“哪個阿椿？”

    稍后才明白，原來就是那個她不喜歡的女孩。前一天還好好的呢，今天就變成了廢人。就算是不喜歡她，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

    “怎么會廢了？”劉小花驚訝地問。

    “丹爐炸了。”阿泰表情十分苦澀。

    “那怎么辦？”三枝震驚地問。

    “能怎么辦。已經(jīng)叫她家里人來接了?？赡軙r些錢?！卑⑻﹪@了口氣。

    “那能賠多少錢呢？她可是沒了手臂?！?/br>
    “是她們家要賠錢給藥鋪?！卑⑻┱f“大先生說，是因為她看火的時候睡著了，才把丹爐都弄壞了的，爐里的藥也全都廢了。怎么能不找她賠呢?！?/br>
    劉小花已經(jīng)無言以對了。三個人坐在那里，都沒有說話，氣氛異常沉重。一個丹爐要多少錢，爐里的藥又值多少錢，想也知道對貧困的人家來說，是天文數(shù)字了。以后阿椿會怎么樣，她家又會怎么處理，真是想也不敢想。

    同時也慶幸著，事情沒有發(fā)生在自已身上。

    過了一會兒三枝突然說：“她的手臂一定得治。起碼治好了，以后還能再做事賺錢。不至于是廢人。我的腿也是斷過的，可是被治好了。”

    阿泰這才留意起她的腿。之前實在是太忙碌，根本沒有時間關心這個?，F(xiàn)在問清楚事情經(jīng)過，阿泰震驚地說“你這真是天大的好運氣。那種可以接上斷肢治好這種傷的符，是非常珍貴的。要煉制起來需要很多道秘法，便是尋常的官家，也是舍不得用的?！?/br>
    三枝聽了心有余悸，立刻對劉小花說：“六公子真是好人！”關切地問阿泰“那阿椿以后怎么辦？”

    阿泰含糊地說：“誰知道呢。她的事我們是管不到的。別問了。你們不要忘記去多寶齋找工。早點去?！焙唵蔚卣f了幾句。就急匆匆地走了。就算是他對那個女孩有著些不尋常的好感，恐怕很快也就會將那個人忘卻了。

    劉小花默默看著他的背影，真不知道是要怪人間無情，還是要怪世道艱難。

    留下的三枝為阿椿的事一陣唏噓。好好一個人，轉瞬之間，人生就這樣毀掉了。三枝郁悶地說“我還咒罵過她呢。到像是被我咒壞的?！笔趾蠡?。

    “各人有各人的命?！眲⑿』ㄒ仓缓眠@樣安慰她“她運氣不好怎么能怪得到你呢。如果說一句話真的就那么有用，我們現(xiàn)在也不是這樣了?！?/br>
    劉小花和三枝即不知道多寶齋是什么地方，也不曉得在哪里，但是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便出發(fā)了。一路問到地方，卻發(fā)現(xiàn)多寶齋就在昨天看到的那個窄門里。

    這門面，統(tǒng)共沒有一米寬，像是有人在兩邊樓宇中間的夾縫里安了個門似的。

    外面雖然掛了枯草，可一個去找工的人也沒有。不知道是因為位置不起眼沒人看見，還是因為那些找工的人不大看得起這種小地方。

    劉小花跟三枝等抗著貨的人都走出來了，才進門去。

    一進門就是一個狹長的冗道。大約有五六十米的樣子。人來人往。等走過了冗道，竟然就開闊了起來。直接便是一個大院子。院子里推著很多袋藥材，還有許多人在一邊結算。

    她們一進來，便有個小丫頭過來“你們是找工的？”因為她們的打扮一眼就看出不可能是客人來。

    劉小花說是。那小丫頭上下打量兩個人，叫兩人跟自已走。

    進了院子里面，再穿過一個人流如梳的大廳才是后院。后院一排排屋舍，每間屋子里都有人在忙碌。

    小丫頭把她們帶到后院的空場上，那里已經(jīng)站了十幾個人。有個打扮得十分清麗的女子正在跟他們說話。

    “四娘，又來了兩個。”小丫頭把劉小花和三枝引過去。

    四娘懶懶得看了她們一眼。問“幾時可以做事？”

    三枝本來很忐忑的，走過來的時候一直忍著痛，想走得正常一點，見四娘看見自已有些跛卻并不在意，真是松了口氣。

    劉小花回答說：“現(xiàn)在就可以的。只需要回去報個信，讓同鄉(xiāng)知道我們的去向就行了?！?/br>
    四娘有些不耐煩地說“報信？隨便你們好了?！?/br>
    三枝連忙道“不要一個時辰就回得來?！?/br>
    那四娘不以為然，還是說“隨便?！钡S后就叫她們跟那十幾個人站在一起，她對那個傳信的小丫頭說“把門上的枯草拿掉。”扭頭就開始交待起以后在這里做事的規(guī)矩來。

    劉小花到是慶幸，還好自已和三枝動作快。也有些明白，為什么阿泰會特別跑回來通知她們了。

    四娘對所有人說：“你們既然來這里，肯定也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我們這里管吃管住，一個月結一次錢。會發(fā)給你們衣裳換。換下來舊的交給我們，不許帶任何東西進藥房。在后院不可以亂走。不論做什么，起碼得兩人成行。在工房中做事，不可私自與外人傳遞消息。如果有什么事要跟外邊的人接觸，先要向管你們的人說清楚?！彼曇粲行┥硢?，講起話來絕不拖帶水，非常的果斷。一聽就是常常發(fā)號司令的人。

    劉小花連忙問：“一個月是多少工錢呢？”

    她看了劉小花一眼“一個月兩個錢?！?/br>
    三枝對劉小花眨了眨眼，幾乎要歡呼起來。兩個錢雖然不多，但是還管吃管住就省掉了一大筆的開銷了。也難怪這里一招工就滿。

    等四娘交待完了規(guī)矩，就叫這些人在院子中間排成一隊發(fā)衣裳。

    在場每個人都得先登記了姓名、支輩與住的地方，才能領到衣裳。

    問到其中一個婦人時，她把支派和輩份講得沒能對上，再問其它的事，也都支支唔唔，被查出不是劉家的人，立刻就趕了出去。

    還有些講得不是那么利索的，四娘就會多問些問題。

    比如家里有些什么人，村長叫什么，如果是住在城里的，便問清楚同支中的話事人是哪一個。

    這邊正在忙碌著寫名錄的時候，突然有幾個人從前廳向后院來。四娘立刻站起身，笑道：“厲先生好?！痹僖笄诓贿^。

    走在最前面的老頭停下步子向這邊看了一眼，只是“嗯”了一聲，就進南邊的工房去了。劉小花只看清他胡子頭發(fā)都是白的?？瓷先ビ袔追窒蓺猓砬楹芾淇?。高不可攀的樣子。

    四娘一直目送那個老先生走了，才沉下臉，向所有人說“那是店里的大先生。他配的丹藥是于有名氣不過的，連宮里的人服用的丹藥都是出自他的手里。我們多寶齋做的藥，也全是大先生開的方。以后他要是叫你們做什么，你們不論是在干什么，都先放下手里的事。要是得罪了他，丟了工。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br>
    大家紛紛表示知道了。便繼續(xù)登錄名冊。

    錄寫劉小花的名字時，四娘把花字寫成了華。劉小花連忙小心翼翼說“是花朵的花。”

    四娘看了她一眼。

    三枝怕她惹怒人，緊張地拉拉劉小花的衣袖“沒事的，華就華。一樣的一樣的?！?/br>
    劉小花謹慎地說“名字不一樣，怕會惹出麻煩來。一個字不同，就可能是別人”她只知道在現(xiàn)代，自已身份證上的字有一次跟所填表格上的字不同，就給她帶去了意想不到的困擾。要是這個名字關系到領工錢的事，出了什么麻煩怎么辦呢。

    有些事可以不計較，但有些事一定不能將就。

    好在四娘也并沒有因此而煩她，劃掉了她的名字，重新寫了一個。邊寫邊問“還有沒有誰的名字不對的？到時候名錄要被前院拿過去，按名字一個支派一個支派去核對你們的身份。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不能怪我了。”

    有個人小聲說“這要怎么核實？難道去問嗎？”

    四娘皺眉“便以村為例，一個村里有多少人，今年有幾個人出生，分別叫什么。便是小名，也有報至族中入籍。有什么不好核實的？你是哪里的？你這個人能不能查得到的？不能的話趁早走人！”

    那個人嚅嚅地說“當然查得到。我就是好奇，白問一句罷?！?/br>
    四娘便不再理會她了。

    那些寫過名字的，一聽四娘說得這樣嚴重，連忙跑過來。把自已是哪個字都對上。

    三枝也恍然大悟，對劉小花說“還好你想得多。要不然名字不對，誰知道會不會故意為難我們呢？”

    片刻之后，大家都領到了衣裳，雖然料子不好，但衣裳很厚實，保暖不差。胸前與背后都寫著大大的字。

    四娘把她們?nèi)s到一個屋子里，讓她們脫光了將衣服換下來。

    可這屋子沒有隔擋的東西，誰把誰都能看得精光。而四娘就站在屋子中間的桌子上，嚴肅地盯著每個脫衣服的人。

    三枝氣得小聲說“她怎么能這樣呢？身體發(fā)膚，怎么能這樣在大廳廣眾之下被別人看！”

    她旁邊的一個女人，邊換衣服，邊冷冷地說：“規(guī)矩是這樣，我們在這里做事，就要按規(guī)矩來。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做呀?！?/br>
    三枝惱道“要是可以不做，我才不會在這里受這樣的屈辱！”

    那女人便冷哼“那你還多說什么？”

    劉小花安撫三枝：“忍耐些。動作快一點就沒事了?！?/br>
    其實這時候，劉小花自已的臉也紅得能滴出血來。她看看自已周圍的人，這些人都在四娘的審視之中脫得精光。那種強烈的羞恥感，令得她真想丟下衣服走出去。可最后，還是不得不在四娘的審視中把衣服都脫下來。

    這個時候，她是深刻地明白了，在行館的時候，那個貨郎的意思。窮人真的是有時候，連人也做不成的。

    沒有了做人的尊嚴，怎么能稱為人呢？

    她急切地想要多賺一點錢，快點離開這種生活。

    ☆、第29章 地獄

    等換好了衣服，劉小花發(fā)現(xiàn)，自已衣服上寫著‘撿’字。

    她看別人的。有些人與她一樣，有些人跟她的不同。三枝后面寫著“烘”。

    四娘把穿著衣服的人，按衣服上的字分隊。然后再叫了幾個管事模樣的人過來，把這些人分別帶走。

    劉小花跟三枝分開了。

    劉小花這一隊有四個人。她們被帶到一個推滿了藥材的庫房里。那里面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人在做事了，這些人胡亂分布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把那些藥材按大小于顏色分類，放在不同的簍子里。

    管這些人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叫舀娘的。

    她臉沉著，顯得非常不好打交道。用尖銳的聲音讓這幾個新來的，隨便找個地方蹲下做事。

    劉小花想起來還沒能回去給阿泰送信，連忙對舀娘說：“我跟四娘說好要回去報個信再來的?！?/br>
    舀娘看也不看她一眼，翹腿坐在門邊的椅子上，說“那你走啊。誰不讓你走了？”冷笑了一聲。

    劉小花猶豫了一下，只好不再提這件事，蹲下學著旁邊的人把藥材分類。

    她還沒拿起第一個果子，跟她一同進來一個女的突然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