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珞瑾塞了一塊巧果在謝謖元嘴巴里:“行啊,表哥先跟我學(xué)女紅吧。” “表妹,你還別說,我指不定真比你繡的好呢?!敝x謖元還嘴道。 珞瑾以一人之力已經(jīng)氣走兩個女紅師傅,這份卓越的功績被整個鎮(zhèn)國公府都津津樂道著。 慕從錦送的巧果很得珞瑾歡心,又是一次成功的投食。 孟府的當(dāng)然沒法和鎮(zhèn)國公府相比,不過是戶稍微富庶的官宦人家,足見鎮(zhèn)國公府幾個女兒教養(yǎng)都是好的,沒人和自家相比露出嫌棄的神色,誰說武勛家粗糙,鎮(zhèn)國公府的女兒們可比些什么臟腥世家的女兒強多了。 太醫(yī)這官雖然小,得的宮里賞賜卻多,孟三娘擺出一套乞巧的玩物皆是太后賞賜。 乞巧節(jié)對珞瑾來說就是一場羞辱,全是穿針引線的活動,珞瑾是真的盡了全力,結(jié)局凄慘,就連比她小的謝夢曦都能碾壓她。 拔得頭籌最多的還是孟三娘,她現(xiàn)在就是初中生吊打小學(xué)生,了解內(nèi)情的謝夢華嘿嘿一笑:“孟三jiejie乞得巧最多,一定要有喜事兒了~” 孟三娘臉上緋紅,嗔道:“你這丫頭!” 珞瑾馬上就聽出味兒來,孟三娘該不會是定親了吧? 果真如珞瑾所想,今年夏天,孟三娘剛定下了和魯參領(lǐng)家的嫡子魯公子的婚事,所以之后各府宴請就鮮少見她露面,她現(xiàn)在就忙著躲在家里繡嫁妝呢。 待嫁少女心中充滿了期盼,對乞巧也格外上心,別人哪能搶走這份風(fēng)頭,不管是穿針乞巧還是投針驗巧,孟三娘都得了大滿貫。 女兒定了親,孟夫人臉上也是滿滿的喜氣,招待幾位小客人更周到,珞瑾看著孟三娘明明心里歡喜卻不想表露出來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替她高興。 結(jié)婚大概是古代女人一生中的頭等大事吧,除了祝福,珞瑾也幫不上別的忙。 用過晚膳后姑娘們結(jié)伴去三清觀。 每年乞巧節(jié),三清觀都會依照慣例在道觀里掛滿巧燈,都中女子紛紛來三清觀的許愿槐樹掛上寫了自己的愿望的紅布條,誠心禱告,以求神明達成心中所想。 作為一名驕傲的黨員,珞瑾當(dāng)然不覺得真有神明能實現(xiàn)愿望,不過就當(dāng)是賞燈也挺好的。三清觀不愧是吃皇糧的,布置起來也格外大手筆,一溜五顏六色的巧燈掛在各處,天黑點亮后,到處都是流光溢彩。 后院正中的槐樹已長成參天大樹,樹枝上纏著道符,已有先來的人在上面掛了不少紅布條。 東流親手將相應(yīng)數(shù)量的紅布交給幾位小姐,給珞瑾布條時,小聲說了一句:“二十兩?!?/br> 珞瑾都要炸毛了,別人都免費的東西到她手里也要錢是吧!一個出家人,搜刮那么多錢干嘛!難道你還能娶老婆嗎? “孟三jiejie,你寫了什么愿望?” “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三meimei寫的什么?” “她啊,還不就是明年多買點毛筆什么的?!?/br> 這次三清觀服務(wù)很到位,槐樹下專門有兩個道士幫各位女眷將寫好的紅布條掛到樹上去。將布條都交給道士,幾位小姐又尋思起新行程。 “咱們?nèi)R堂里喝茶吧?” “也好,珞瑾meimei還沒嘗過這里的清福茶吧?” “孟三jiejie你只管走吧,什么茶給她都是白搭,她只要有茶點就夠了。” “二jiejie你又黑我!” “黑你?什么意思?衛(wèi)陵方言?” “額……對……方言……” 東流一直在槐樹下呆到黑夜夙盡,曲終人散,送走了最后一位女客,道士們開始一個個摘下觀里懸掛的巧燈。 東流依然站在樹下,抬頭便是滿樹懸掛的紅布,被風(fēng)吹得一動一動,離他不遠,掛在樹梢末端的布條就是珞瑾那一條,東流心里一直暗暗留意,因為好奇一個連道士都賄賂的人會寫下什么愿望。 東流走過去,輕手輕腳將紅布條取下,卻見上面寫著:好想穿越到女尊。 東流伸手招來一個道士,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鎮(zhèn)國公府的錢小姐腦子有些問題?” 那道士搖頭:“倒是聽說那位錢小姐聰慧平和,連安廣侯夫人都對她贊不絕口?!?/br> 東流又默默把布條掛了回去,傳言皆不可信,那位錢小姐的腦子一定有些毛病。 ☆、第31章 二爺之死 謝二爺?shù)牟∮萦?,已?jīng)連著三日下不了床,珞瑾每日都去小竹軒,一坐就是小半日。 眼睜睜看著他一點點枯萎,像是心里多了一份準(zhǔn)備似的,反而沒那么心如刀絞的疼痛,只是不斷的下沉,下沉,沉到連腦子都是麻木的。 丫鬟們在外間,時不時就有人抹眼淚,以往珞瑾來了,謝二爺總要領(lǐng)著她寫上一兩篇字,如今謝二爺連那份精力也沒有,珞瑾坐在謝二爺對面,小腦袋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望著謝二爺,面無表情。 誰都知道珞瑾和謝二爺最親近,連丫鬟都覺得不忍:“二爺要是……表小姐該多傷心?!?/br> “表小姐還不懂這些呢,哎,要是等她再大一大……” “二爺前陣子還說等表小姐大了要給表小姐攢嫁妝,二爺……嗚嗚嗚” 外間幾個丫鬟低聲抽泣,強忍著怕屋里人聽見。 珞瑾哪里是不懂呢,她只是,太懂了。 轉(zhuǎn)眼間又是深秋,落葉簌簌碎了一地,珞瑾想起自己剛穿越來時也是這樣一個秋天,那時她總是猜想她這一生會活成怎樣的顏色,也許女承父業(yè)當(dāng)個商場女霸王,也許包養(yǎng)個縣城第一美男享享清福,再也許走了狗屎運當(dāng)個誥命夫人之類的,她想的從來都是自己的事情。 她又怎么想得到,她不過是穿越來的孤單靈魂,生命里卻還會有別人的位置。 “二舅舅,”珞瑾抓著謝二爺?shù)氖址诺阶约侯^頂,就像他平時總會做的樣子:“我還有好多字不會寫,你什么時候教我?” 謝二爺看珞瑾的眼神有些乏力,被珞瑾放在頭上的手無力地摸摸珞瑾的頭發(fā):“是啊,我還有好多東西沒教你……都中那么大,也怕你,被人欺負……” 謝二爺倦怠地說出的話,讓錢珞瑾頓時眼淚婆娑,她本就是感性的人,最受不了溫柔的關(guān)心,直如一把把利刃插入她心里,想那時她還信誓旦旦地立誓要替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還謝二爺一份天倫之樂。 “二舅舅,珞瑾來這里是讓你開心的事情么?” “開心,這段時間是我一生最開心的日子。” 只這一句話,似乎什么都值得了,故意賣蠢也好,變著法兒地賣乖也好,都值得。 深覺自己怕是挺不過這一關(guān),謝二爺拖著疲憊的身體,著手布置自己的后事。 謝二爺雖因身體原因早已退出朝堂,卻一直是謝老太爺?shù)能妿?,在為官之道上,謝二爺反而比他這位騎馬打仗幾十年的老爹強得多。 最近威國公府的兩位老爺都曾來找謝老太爺,言語中多有試探的意味,尤其是竇二爺,他身居要職,龍恩傍身,人也傲慢,竟有些逼著鎮(zhèn)國公府在皇子里選邊站的意思。 能讓這兩位老爺都出來游說,肯定是麗貴妃授意。確實,二皇子是現(xiàn)在最熱門的立儲人選,最得圣心,太后也青眼有加,背后又有威國公府的龐大勢力,如果再加上鎮(zhèn)國公府,幾乎就是穩(wěn)贏的局面。 投資二皇子是個保本的優(yōu)質(zhì)基金,鎮(zhèn)國公府的門客們無不是勸謝老太爺買下這股基金的,謝二爺連夜強撐精神和謝老太爺談了很久,其中便有一條被他反復(fù)提及:鎮(zhèn)國公府要遠離儲位之爭,更不能站在二皇子那邊。 謝老太爺也有苦處,如果只他一個人,說上天去他也不想卷進皇子之間的斗爭,他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再多榮華富貴,當(dāng)年先帝在世時他也享受過,但他的兒子和孫子要怎么辦?此時拒絕了麗貴妃,他日如果二皇子登基,鎮(zhèn)國公府絕沒有好日過。 “便是我們幫了二皇子也沒有好日子過,咳咳咳,不如把后路鋪到別人身上?!?/br> “你是說……扶持六皇子?” “咳咳,別看郁宰相折騰得熱鬧,怕是六皇子自己都沒有這個心思?!?/br> “六皇子才多大,他還不……” “父親,別小瞧了六皇子,謖元是他伴讀,珞瑾與他投緣,若他將來顧念這點情義,鎮(zhèn)國公府也就不愁了。” “唉,但愿如你所說,但愿我的幾個孫兒都是有福的孩子?!?/br> “呵,你的兒孫必然都是有福的,只看大哥便知,這輩子他可曾愁過什么?” “你大哥當(dāng)然最有福,可惜你……”謝老太爺不忍再說下去。 “我也是有福的。”謝二爺閉上眼睛,聲音喃喃,以前他還有一生無子這個遺憾,現(xiàn)在,什么心愿都沒有了。 這一生他知足了。 仿佛體內(nèi)血緣天然的聯(lián)系在感應(yīng)著,那一晚珞瑾一整晚都沒睡著,只聽外面不斷有人走來走去的聲音,推開門,外面長廊的燈籠被悉數(shù)點燃,在夜空下?lián)u曳燭火。 珞瑾的手死死抓著門框,指尖疼痛的感覺才能讓她鎮(zhèn)定下來,對身邊的秀喜說:“去問問?!?/br> 秀喜很快就回來回話,和珞瑾心里想的果然相同。 “二爺……去了。” 珞瑾就穿著身上單薄的衣服,瘋了似的往小竹軒跑,一屋子丫鬟婆子在后面都追不上她,她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一直跑到小竹軒的門口,被門外守著的巧平攔腰抱住:“表小姐,你怎么跑來了?胡mama呢?” 胡mama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從巧萍手里接過珞瑾。 “二舅舅!我要見二舅舅!” 巧萍為難地說:“二爺……二爺在屋里睡覺呢,表小姐乖乖的,別吵了二爺休息?!?/br> 真把珞瑾當(dāng)小孩子騙了,謝二爺住的那間屋子點著通亮的燈火,不時傳出哭泣聲,他走了,跑過來終究只是確認了他確實已經(jīng)走了。 珞瑾身子歪歪地靠在胡mama懷里:“mama,抱我回去,我困了?!?/br> “哎?!?/br> 胡mama懷里抱著珞瑾,只覺得她家小姐特別讓人心疼,整個鎮(zhèn)國公府里,她家小姐就和謝二爺最親,這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即為鎮(zhèn)國公府的人,不免要先將死訊報到宮里,宮里夜里有門禁,要天亮才能去報,所以謝二爺?shù)乃烙?,麗貴妃比皇上知道得都早。 大晚上,麗貴妃身邊的太監(jiān)就急沖沖來報,麗貴妃聽了信兒便睜開眼睛,睡意全無。 “本宮記得謝恒心沒有官職在身吧?” “回娘娘,原本任佐領(lǐng)一職,后來染病辭了,但禮儀一直比照原職。” “那可就沒道理了,”麗貴妃纖長的手指伏在膝上點了兩下,道:“既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庶民又怎能逾了規(guī)矩?!?/br> “是,奴才明白,這就去知會節(jié)禮司。” “娘娘,您又何必跟個庶民計較,反倒讓鎮(zhèn)國公府生隙?!睂m女服侍麗貴妃重新睡下。 “生隙,哼,他們能奈何本宮?不給他們點教訓(xùn),一個個都以為自己能坐山觀虎斗,想得倒美?!?/br> 按常理,謝二爺應(yīng)該能以佐領(lǐng)規(guī)格下葬,有謝老太爺在,皇上通常還會格外開恩,鎮(zhèn)國公府預(yù)估最后宮里給批下來的規(guī)格應(yīng)該是半個國公世子,皇上如果想格外開恩,還能更高,卻沒想到拿回來的批文上一切同庶民。 謝老太爺當(dāng)場就把批文扔在地上,管家哆哆嗦嗦地撿起來:“太爺……這可是宮里的……” 堂堂鎮(zhèn)國公府的嫡次子,以庶人之禮下葬,聞所未聞!擺明了是要給鎮(zhèn)國公府一個大難堪。 宮里的事還是嘉裕長公主更有門路,很快就差人來傳信,現(xiàn)任節(jié)禮司是麗貴妃一手提拔,麗貴妃身邊的太監(jiān)昨夜剛?cè)ミ^節(jié)禮司,為的什么事,不言而喻。 “麗貴妃欺人太甚!” 當(dāng)今圣上出了名的任人唯親,早已讓不少老臣寒心,能把支持他登基的威國公府捧到天上去,就能把沒支持過他的鎮(zhèn)國公府踩進泥土里。 謝老太爺如今這把年紀(jì),穿著厚重的朝服在殿外求見,他竟也見都不見,足等了半個時辰,卻見威國公府的竇二爺從殿內(nèi)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