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九郎怪罪，他愿意承擔(dān)所有的后果。

    王九郎蜷縮在床上，臉漲得通紅，人像是從水里打牢出來一樣。因?yàn)樘^疼痛，他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手還維持著抱頭的姿勢，全身都在發(fā)抖。

    看他這么痛苦，顧重陽再也無法旁觀，只覺得有一種錐心的痛。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上前給王九郎中沖、風(fēng)池、合谷、頭維等幾個(gè)xue位施針。

    王九郎做了一個(gè)夢，夢到自己躺在柔軟的棉花上，十分舒適。有風(fēng)輕輕吹拂他的臉龐，風(fēng)中還有一股淡淡的芳香。這香味有些熟悉，不像是花香，王九郎皺了皺眉，仔細(xì)回憶了一會(huì)，才想起小丫頭身上特有的女兒香。

    他想起來了，小丫頭要投江自盡，他拉了她回來，然后他頭疾發(fā)作，在她的面前倒了下去……

    王九郎霍然睜開雙目，毫無意外地他躺在床上，一如從前發(fā)病之后醒來時(shí)一樣。

    有一雙手在他頸項(xiàng)額頭等出揉捏，溫柔而有力。

    王九郎身體一僵，是女人！

    他不喜歡與人碰觸，尤其是女子，能這么大膽接近他的，除了小丫頭再也沒有第二人。

    那她豈不是知道了他的狼狽，他渾身是汗，滿身臟污……王九郎下意識就摸自己的衣服，觸手一片干燥，身上也沒有難聞的味道，方微微放心。

    “九郎，你醒了！你感覺怎么樣，還有哪里疼？”

    頭頂傳來小丫頭喜悅的聲音：“瑞豐大叔，你快來，九郎醒了?！?/br>
    159.第 159 章

    王九郎坐起來，見她坐在床頭，緊靠著他的枕頭，就明白剛才的香味從何而來了。

    王九郎盤腿坐在床上，閉上了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有話說，請顧小姐回避?！?/br>
    顧重陽眼神一黯，苦澀漫上了心頭。

    九郎果然是生氣了。他們之前有約定的，他不問她的秘密，她也不能過問的病。

    她沒有遵守，原本就對她不滿的九郎更不喜她了，或許不僅僅是不喜，而是厭惡吧。

    顧重陽看了王九郎一眼，見他閉著雙目，心里更覺難受。原來，他都厭惡到連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

    她是該走，不能繼續(xù)留在這里討人嫌。

    虛浮的腳步聲出了門，王九郎方倏然睜開眼睛，淡淡地瞥了瑞豐一眼：“說吧，怎么回事？”

    瑞豐向王九郎匯報(bào)剛才的情況，顧重陽白著臉回了自己的房間，呆呆地坐在床上。

    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讓阿敏與阿納兩人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王九郎突然生病，連自家小姐都束手無策，看來這一回他兇多吉少。

    二人對視一眼，紛紛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擔(dān)心。

    阿敏輕聲勸道：“小姐，您別擔(dān)心了，九爺他不會(huì)有事的?！?/br>
    他會(huì)有事的！榮王會(huì)造反成功，殺王家滿門，他會(huì)領(lǐng)著韃靼的鐵騎踏入京城，逼死偽帝，另立新君。他會(huì)年紀(jì)輕輕就出家為僧，不到四十歲就選擇火化而死。

    顧重陽好像已經(jīng)看到王九郎在熊熊烈火中的樣子……

    不！如果她不認(rèn)識他就算了，可老天偏偏讓她重生，讓她遇到王九郎。她能改變舅舅一家的命運(yùn)，難道說就不能改變王九郎的命運(yùn)嗎？

    就算她不能左右他，她至少也應(yīng)該告訴他以后會(huì)如何。

    如果她不說，如果因?yàn)樗麉拹核瓦x擇沉默，那她這一輩子都會(huì)良心不安。

    她要將未來的一切都告訴他，她相信以九郎的聰慧，聽了她的示警之后，一定會(huì)有所防范。

    九郎年幼喪父，母親與人有染，身上又有頑疾，他背負(fù)的東西太多了，如果以后再發(fā)生偽帝殺害文國公滿門的事情，九郎該有多痛！

    只要他能少痛一些，能平安到老，就是他厭惡她，以后再不見她，她也認(rèn)了。

    顧重陽臉上露出堅(jiān)毅之色，朝王九郎的房間走去。

    “哐當(dāng)”一聲，是瓷器掉落在地上摔碎的聲音，還有瑞豐顫抖著的哭腔：“九爺，您相信我……”

    顧重陽掀了簾子就朝里走，一邊走一邊大聲道：“九郎，這件事情不是瑞豐大叔的錯(cuò)，我知道你厭惡我，不想見到我，是我一意孤行非要給你診脈，不關(guān)瑞豐大叔的事。你要是罰，罰我就是。我顧重陽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你不要遷怒瑞豐大叔！”

    她聲音很大，有一種替瑞豐抱不平的憤怒。

    室內(nèi)點(diǎn)了燈，照的屋里亮堂堂的。

    王九郎坐在桌子旁邊，瑞豐躬身站在他旁邊，地上是一個(gè)摔碎的茶盞，還帶著一些茶水與茶葉。

    聽到聲音，屋子里的兩個(gè)人同時(shí)回頭望著她，瑞豐嘴動(dòng)了動(dòng)，想要說話，卻被王九郎制止了。

    落在顧重陽眼中就變成了王九郎懲罰瑞豐，不許他開口解釋。

    顧重陽對王九郎的不滿又多了一籌。

    她目光凌厲地瞪了王九郎一眼，又以很快的速度走上前，將瑞豐擋在自己身后，一副保護(hù)他的姿態(tài)：“瑞豐大叔，你別怕，我不會(huì)讓你受罰的?！?/br>
    她很生氣，九郎怎么能像內(nèi)宅無知的婦孺一樣，生氣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拿茶水砸人，瑞豐大叔對他那么好，他竟然這么對瑞豐大叔，實(shí)在令人失望。

    顧重陽痛心疾首地望著王九郎道：“你要罰，就罰我吧，我絕無怨言?！?/br>
    王九郎霍然站了起來冷笑道：“顧小姐，我管教我的下人，你管的未免也太寬了！怎么，你覺得我不該懲罰瑞豐，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資格來阻止我？”

    “就憑你是夫人的學(xué)生？憑你幫我治療了幾個(gè)親戚？還是你覺得剛才我發(fā)病你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可以干涉我的私事？”

    他每問一句，就朝顧重陽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