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顧母甚至不止一次的懷疑,當初,她到底為何會瞎了眼,允了女兒嫁入這么個家庭,害女兒在秦家受了這么多年苦?她會挑中秦家,固然有顧政鴻對秦志宏十分滿意的緣故,她自己也是對秦家母子做過一番了解的,猶記得當初秦李氏雖有些刻板,有些小家子氣,卻心思良善,不會為了為難人而為難人;秦志宏雖有些好高騖遠,卻也不是今日這般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模樣。他們一家憨厚樸實的面目,顧舒晗對秦志宏的喜歡,以及顧政鴻對秦志宏的滿意,是顧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最大原因。到底是什么,讓一切變得面目全非? 顧母不知,人皆易變,當初顧舒晗剛?cè)肭丶視r,秦家貧困,只能在溫飽線上掙扎,自然無暇顧及其他。后來,不愁衣食吃穿,秦志宏發(fā)現(xiàn)新婚妻子與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樣,談戀愛的時候,顧舒晗出身極好,又溫柔賢淑,他怎么看顧舒晗怎么滿意,娶回來后,新鮮勁兒一過,便覺得她了然無趣起來,自然也就慢慢撇在了腦后。再加上常有人說秦家是依靠顧家才發(fā)達起來的,秦志宏要強,自此心中便對顧舒晗存了芥蒂,再也無心去親近顧舒晗。 而秦李氏,或許她心中一開始對媳婦進門,改善了自家的家庭環(huán)境也是感激的吧,不過后來,這份感激變?yōu)榱死硭斎?。顧舒晗只生養(yǎng)了一個女兒,未能讓她抱上大胖孫子,早讓她心有不滿,隨后,兒子又因為厭惡顧舒晗之故而長期不回家,愛子如命的秦李氏自然把顧舒晗恨到了極點。 起初的種種,到了最后,都變成了怨恨。秦李氏與秦志宏的心性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一切并非無跡可尋,只可惜,當初的顧舒晗沒有在意,顧母與女兒女婿又不生活在一起,錯過了及早發(fā)現(xiàn)這些的機會。 “媽,瘋狗在亂吠,理她做什么,沒得氣壞了身子?!鳖櫴骊蠈⑹执钤陬櫮傅氖稚希瑒裎康?。 秦志宏驀地站起身,對著顧舒晗怒目而視:“你說誰是瘋狗????嘴巴放干凈點兒!” “我說誰,誰心里清楚。如果不想被說,就最好乖乖地閉上嘴巴。”秦志宏的音量極大,震得顧母有些頭疼,顧舒晗見母親難受,對于秦氏母子自然沒有一點兒好臉色。 “顧舒晗,你個女表子!你敢命令我?你他媽……”秦志宏的話還沒有說完,“啪”的一聲,一陣響亮的巴掌聲在房間中響起。 打人的自然不是顧舒晗,而是顧舒晗身邊的保鏢。他們本是為保護顧舒晗與顧母而來,若是坐視自己的雇主被侮辱而無動于衷,他們就可以不用再干下去了。 被打臉時,秦志宏愣了愣,顯然是沒料到,自己會受到這樣的對待。往常無論他說了什么,顧舒晗都表現(xiàn)出一副懶得搭理自己的模樣,那種態(tài)度雖然讓他感覺生氣,卻也讓他潛意識中有種用言辭侮辱顧舒晗,不會受到什么嚴重的報復的想法,因此,他才敢在顧舒晗的面前如此叫囂。 沒想到,這一次的顧舒晗,與以往似乎完全不同了。她不是對自己很不屑的嗎?她不是連看自己一眼都嫌臟嗎,怎么這一次竟然讓人動手了? 直到被人撂倒在地的那一刻,秦志宏還沒有回過神來。 被打的那一側(cè)臉頰火辣辣的疼痛,秦志宏知道,那邊的臉必定是腫了。他的頭發(fā)被人狠狠地揪住,扯得頭皮都快掉了,兩名保鏢一左一右固定住他的手腳,不讓他亂動,另一名保鏢揪著他的頭發(fā),讓他弓著身軀,毫不客氣地將他的腦袋摜在地面上,雖未磕出血來,但聽著那聲音,前額必是已經(jīng)青了。在這過程中,秦志宏的眼鏡狠狠地摔在地上,成了碎片。眼前的驟然模糊讓秦志宏心中很是不安,他掙扎著想要去拿自己的眼鏡,卻被三名保鏢牢牢地固定住,連動彈一下都不被允許,只得一直維持著以頭磕地的姿勢??此哪?,倒像是在向顧舒晗磕頭認錯似的,讓人看了頗為解氣。 秦李氏和于曼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她們原想著不管占便宜與否,都是口頭上的紛爭,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會看到這么暴力的一幕。顧舒晗,她怎么可以做這種事,怎么可以如此粗暴! “你快讓人把我兒子放開!”秦李氏朝著顧舒晗色厲內(nèi)荏地喊道。 不管她心中再怎么認定顧舒晗軟弱可欺,畢竟自家兒子在她的人手中,因此,秦李氏也不敢對顧舒晗叫囂得狠了,免得自家兒子遭受更多皮rou之苦。 聽到秦李氏的話,顧舒晗抬了下眼皮子:“不是不想講道理嗎?可以,那咱們就用不講理的法子來解決這件事好了。秦志宏既如此口無遮攔,就讓我的保鏢先好好教教他,談判桌上應(yīng)有的規(guī)矩是什么好了?!?/br> “胡說,分明是你……”秦李氏在察覺到顧舒晗莫測的表情時,硬生生將到口的話語吞了回去,強自轉(zhuǎn)移了話題:“咳,總之,你先把志宏給放了?!?/br> 她的話音剛落,一旁就傳來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原來是幾名保鏢同時松開了手,秦志宏身形不穩(wěn),狼狽地滾在了地上,然后又仰躺在地上被桎梏住,他就像一只被翻過了殼的烏龜一樣,縱然有再多的法子,也使不出來,涕淚橫流,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媽,媽,兒疼……” 聽到兒子向自己呼救,秦李氏越發(fā)焦急,對著顧舒晗氣急敗壞地道:“還不快把我兒放開!” “這只是一個警告,注意點你說話的語氣?!鳖櫴骊衔⑽P起了下巴:“你以為,你憑什么命令我?” 顧舒晗端坐于一旁,秦家一家人或是叫囂,或是哀求,都無法影響她分毫。她那渾不在意的語氣,與輕蔑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秦李氏的眼。這是秦李氏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一家人在顧舒晗的面前,無螻蟻無二。不,或許她早先就有感覺,這次,不過是第一次直視這件事。 秦李氏頹然地靠在墻上,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和兒子的小命竟然會掌握在顧舒晗的手中。任顧舒晗再口齒伶俐、用犀利的言辭將他們駁斥得啞口無言,秦李氏都不怕,最多憋屈些,受些氣罷了,又不是不能夠還擊回去??墒?,直到這一刻,秦李氏才真正意識到,顧舒晗,早已不是他們母子能夠輕易招惹的人物了,如今她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她兒子的生死。 冷汗從秦李氏的額頭上涔涔而下,她不敢去擦,任由那粘膩的汗液流淌在自己的面頰上,一時之間,心如同墜入了北冰洋一般。 顧舒晗那張淡然無波的面龐,在她的眼中變得那樣的可怕,仿佛下一刻就會化作猙獰的怪獸向他們撲來……他們娘兒倆,到底招惹了怎樣一尊煞神啊! 秦李氏看到其中一個保鏢將槍頂在了她兒子的太陽xue處,牙齒忽然開始哆嗦:“放、放了他,別,別把那玩意兒頂在他頭上……”她的聲音恍若夢游一般,很輕很柔,生怕驚了保鏢,他們手下一顫,子彈就真的被送進她兒子的腦袋里去。 見保鏢們不為所動,秦李氏又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顧舒晗。此時此刻,她再也不敢想著在顧舒晗身上占便宜,或是與顧舒晗討價還價了,能夠從顧舒晗的手中全身而退,便是最大的幸事! “看來,咱們終于能夠好好談話了?”顧舒晗垂眸看向秦李氏,又看了看狼狽地趴在地上,直流口涎的秦志宏,心中閃過一絲厭惡。 總有那么些人,欺軟怕硬,非要用些強硬的手段,才能夠讓其真正產(chǎn)生畏懼感,不敢為所欲為。 即是這么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性子,顧舒晗也無需與他們客氣了。她對他們的耐心,早已在他們的一次次尋釁中耗盡,如今,她只想用最簡單明了的方法,來解決她與他們之間的問題。 別說她仗勢欺人,當初,若不是因本尊勢弱,他們又怎會得寸進尺,一步步將本尊逼到那種地步?對于某些人,不需要講究道義。而且,先前幾次她想要與他們講理,他們有哪個仔細聽了,認真思考了她的話?如今有今日,實屬自找。 “談,談……要怎么談都好,求你好歹先放了志宏……”眼見獨子還在受苦,秦李氏心如刀絞,對于顧舒晗所說之語,沒有不應(yīng)的。在過去的幾年中,秦李氏一直以命令的語氣與顧舒晗說話,時至今日,才第一次用了“求”之一字。 “對,顧小姐,你這樣扣著志宏,我們也沒有辦法與你好好說話。眾人皆知,顧小姐素來是最講理不過的。你看,你先把志宏放了可好?”震驚過后,于曼強行將腦海中秦志宏的丑態(tài)趕走,勸顧舒晗。 顧舒晗似笑非笑地瞥了于曼一眼,于曼心中一緊,心知自己的那些個小心思怕是被顧舒晗悉數(shù)得知,正暗自懊惱間,便聽顧舒晗慢條斯理地道:“可是,我現(xiàn)在,不想與你們談了?!?/br> “咱們法庭上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 ☆、第84章 蛻變 早在b事件過后,顧舒晗就有了這個想法。對于能與秦家一家人和平的通過談判解決這件事,她從不抱希望。如果這家人講理,先前那幾次離婚之議,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勞而無功了。 當初,初到此地的顧舒晗顧忌流言蜚語,不敢輕易地與秦家母子鬧上法庭,便是再想甩開這灘爛泥,也不能干凈利索地與他們斬斷關(guān)系,今時今日卻是再沒有這個顧慮。如今的顧舒晗已經(jīng)足夠強大,在學生和文人之中又擁有不少擁躉,縱然有些許流言,也不能動搖她分毫。 況且,自b大演講之時于妡當總挑釁顧舒晗后,顧舒晗便身處漩渦中心,她和秦志宏的聚散離合,引動了千萬人的關(guān)注,縱然不鬧上法庭,造成的影響也不會有分毫減少。既然這樣,索性讓公眾都來見證這場裁決吧,相信此案過后,眾人心中對于當下的道德觀和價值觀,會有新的思考,也算是秦志宏這渣滓為社會做的貢獻了。 其實,眼下秦志宏、秦李氏與于曼三人都對顧舒晗敬畏有加,若是顧舒晗要求秦李氏歸還她的全部嫁妝并簽訂離婚協(xié)議,秦李氏想必不會拒絕,也不敢拒絕。不過,這樣一來,外界難免會有些爭議,說顧舒晗得權(quán)后便仗勢欺人。只要在眾人的心中落下這么個映像,縱然錯在秦志宏,眾人對顧舒晗的同情心和理解度也要打一個折扣,畢竟同情弱者乃是人之天性。所以,這個法子雖便捷,能解一時之氣,顧舒晗卻也不屑使用。 有更好的法子在,她為何要為了秦家人而污了自己的名聲?本該被唾棄的秦家人若因此反倒贏得了群眾同情,那才是真正的堵心。 秦李氏乍一聽要鬧上法庭,頓時嚇得不輕:“不過是些家務(wù)事罷了,何至于到如此地步了?若是鬧得人盡皆知,我們還有什么顏面在?不說我們,就是兒媳你,難道面上就有光了?我知道,是咱們老秦家對不起兒媳你,可你好歹念著些舊情,別把我們往絕路上逼??!” 她百般與顧舒晗套近乎,一點兒也不在乎顧舒晗即將與她兒子離婚的實事,也不在乎在一旁旁聽的于曼的感受。當于曼聽到秦李氏對顧舒晗口稱“兒媳”的時候,于曼的指甲幾乎要掐到rou里去。 至于還在地上躺著的秦志宏,卻是管不了這些了。對于他來說,掙脫當前的處境,才是當務(wù)之急。 顧舒晗冷淡地看著這一家人的反應(yīng),對于秦李氏焦急異常,連兒子也顧不上了的態(tài)度,卻也有幾分了解。 在秦李氏心中,要走到鬧上法庭這一步的,都是頂頂嚴重的事了。先前秦志宏寫了譴責b市第一醫(yī)院的話,刊登在報紙上,誤導民眾,隨后他和報社就一起被第一醫(yī)院告上法庭,那一次鬧得幾乎是滿城風雨,秦家被判賠了大半家財給第一醫(yī)院做補償費不說,秦志宏更是聲明掃地,就連她這個做娘的,偶然出門,都要被人指指點點。索性后來于家看在于曼的份上給秦志宏重新找了份工作,秦志宏才不至于失了生計。 那件事給秦家?guī)砹藲缧缘脑匐y,一說到“法庭”二字,秦李氏就想起當初她兒子和她是如何被人指指點點,被人當街扔番茄扔雞蛋砸臉,周圍的左鄰右舍是如何把他們的事當作談資,與人閑話。 對于秦李氏這個舊式女子來說,最可怕的事莫過于身陷此等流言蜚語之中。若不是還沒有看著兒子傳宗接代,她還心有不甘,只怕當初就會一頭撞死以明志也未可知。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秦李氏當初舍不得死,今后,只怕也不會因名聲有暇而尋死覓活了。若能活著,哪怕活得狼狽些,誰又愿意去死呢? 秦李氏說完之后,見顧舒晗毫無反應(yīng),不知她究竟是允還是不允,一時心下忐忑,忙給于曼使了個眼色。于曼唇畔浮現(xiàn)出一絲諷刺,用得上的時候就想起她,用不上的時候就不把她當一回事,果真是好婆婆呢! 心中雖這么想,于曼卻還是依著秦李氏的意思對顧舒晗道:“對啊,顧小姐,對你來說,這終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高調(diào)解決,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如今志宏和他母親都有以談判來解決這件事的誠意,又何必一定要把這件事鬧上法庭?” “對有的人來說,離婚之事的確不光彩,不過,不光彩的那個人,總不會是我家舒晗!”聽著于曼表面溫婉,實則頗含深意的話語,顧母忍不住道:“既然你們說有何談的誠意,那不妨把舒晗的嫁妝拿出來,再談其他!舒晗的嫁妝都是我一點一點辛辛苦苦為她攢的,如今我們家雖不缺錢,但我們就是施舍給乞丐,也不會留給你們!” “這……”說到嫁妝時,于曼的面上露出難色,她猶豫地看了秦李氏一眼,而后道:“夫人怕是不知,先前,志宏被醫(yī)院告上了法庭,輸了官司,大半的家財都被判給了醫(yī)院,顧小姐的嫁妝自然也……如今,就算你們讓我們拿出顧小姐的嫁妝來,我們也拿不出來啊。”說著,她又用手指一敲自己的額頭,像是才想起來似的,說道:“瞧我這記性,原先可是顧小姐和醫(yī)院一起狀告報社和志宏的,對于這件事,顧小姐和顧夫人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 “這么說,你們把舒晗的嫁妝拿去抵債了?”顧母冷笑,好似對于醫(yī)院將嫁妝作為顧舒晗應(yīng)得的補償歸還給顧舒晗一事一無所知一般:“分明不是你們的財產(chǎn),你們用得倒是毫不手軟!” 于曼嘆了口氣:“畢竟顧小姐當初說過,若是家中困難,愿以嫁妝作為家中開銷,志宏的母親想必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他們也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夫人您就多多寬容吧?!?/br> 于曼看似是在中間做和事佬,實則卻是在火上澆油。顧舒晗看了于曼一眼,雖然不知原因為何,但她似乎并不希望這件事輕松地解決。看來,距離秦家兒媳婦只差臨門一腳的于曼,跟秦家的這對母子,關(guān)系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和睦。 不過,這與她,終究沒什么關(guān)系了。 當初,秦志宏和秦李氏輪流在顧舒晗的病房中鬧騰,還在報紙上詆毀醫(yī)院,賠償她和醫(yī)院的損失是應(yīng)該的,至于秦家用來賠償?shù)臇|西除了些許家資之外還有顧舒晗的嫁妝……也只能說,這家人實在太沒臉沒皮。一碼歸一碼,顧舒晗是不會因此而讓他們免了離婚時所應(yīng)付出的代價的。 對有些人仁善,他們即使不知恩圖報,也會默默記在心里,念著你的好,對秦家仁善,這家人只會當作理所當然,只會以為她軟弱可欺!為絕后患,這一次,就要把秦家打痛了,打怕了,他們?nèi)蘸蟊闶窍胍鍪裁矗驳玫嗔康嗔?,能不能付得起這個代價。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鳖櫴骊蠈ΡgS道:“把他松開吧。”至于爛泥一般癱在地上的秦志宏,她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秦志宏好容易得了自由,如釋重負,卻因剛才掙扎得太厲害,如今已力氣全無,才剛爬起來,又狼狽地跌了回去。 “志宏,你這是怎么了?小心些啊!”于曼說著關(guān)切的話,伸手去扶秦志宏,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秦志宏雖感念于曼對他的情義,這份感動到底被在她面前大失顏面的強烈屈辱感掩蓋了過去。原有十分的感動,如今也只剩下三四分。 秦李氏聽了顧舒晗的話,又見顧舒晗讓人放開了秦志宏,以為顧舒晗答應(yīng)放他們一馬,正喜不自勝間,卻聽顧舒晗道:“你們且先回去,等著法庭的傳召吧?!?/br> 秦李氏瞪圓了雙目,正欲與顧舒晗分辨幾句,卻被顧舒晗周圍的保鏢拖住手腳,一路拖到了門外。 “媽,媽——”秦志宏追在秦李氏和那些保鏢的身后,正要破口大罵,卻想起先前自己是如何被保鏢們修理的,不由自主縮了縮脖頸,到嘴的話都咽了回去。 那種被人控制著,沒有人身自由,連生命都掌控在別人手中的感覺,他再也不想嘗試第二遍。 “怎么,你不隨他們一起離開?”顧舒晗看著獨自留下的于曼。 此時的于曼,與她第一次見到她時,已大為不同。如果說那時的于曼是怒放的牡丹,光彩照人,張揚肆意,如今,她周身的光華都盡數(shù)隱去,她憔悴了,沉穩(wěn)了,也工于算計了。 “從前我一直以為,贏的會是我,然而現(xiàn)在,我不得不承認,真正笑到最后的,是你?!?/br> “你贏了,你已經(jīng)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么?”顧舒晗忽然起了與于曼聊聊的興致。 “得到了,才發(fā)現(xiàn),我所追求的,從來都只是我幻想中的東西……可笑的是,我竟為此而放棄了一切……”于曼的面容上滿是諷刺之色,她搖了搖頭,不欲再說下去。 “從前我笑你可憐,笑你迂腐,如今才知,你的這份心境,是我遠遠不及的。我,到底沒有你灑脫,拿得起放得下?!?/br> “既然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秦志宏的真實品性不值得你愛,你為何不換一種活法?離了秦志宏,你自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又何必如此悲觀?”顧舒晗倒不是好心地想要開導這個曾經(jīng)的情敵,只是,她的確不能理解于曼的想法。 秦志宏是沽名釣譽的“進步人士”,想要兩邊的好處都得了,于曼與他卻又有些不同。當初,她是真的把她和秦志宏的戀情,當作一種進步的標志。雖說與顧舒晗三觀不合,但這種小女孩式的天真而又殘忍的心思,起碼比秦志宏單純得多。比起于曼來,顧舒晗更為厭惡的,自然是秦志宏。 但如今,于曼已徹底改變,想來是認識到了秦家那一家人的真實面目。顧舒晗不明白,既然這樣,于曼為什么還非得嫁入秦家。 對此,于曼只是搖頭,神色空洞地呢喃:“來不及了,我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第85章 開庭 “當初,為了與秦志宏在一起,我與父母鬧得那么厲害,整個家族都知道了我的事。如今,他們好不容易松口,答應(yīng)我與秦志宏在一起了,我如果在這個時候退出,又算什么呢?”不待顧舒晗開口詢問,于曼便一臉木然地續(xù)道。 說話間,于曼又想到在她“自由戀愛”時,那些對她“勇敢”的行徑表示支持和欽佩的堂弟堂妹們,面上的神色越發(fā)疲憊。若是他們得知,她追求幸福的這個行為,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笑話,又會怎么想她,怎么看她?家族中的那些長輩寬容了她一次,可會再寬容她第二次? 她先前非秦志宏不嫁,把自己鬧得聲名狼藉,如今,除了嫁給秦志宏之外,她還有別的路可以選嗎?于曼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帶著輕微的顫抖。 見于曼露出這幅神色,顧舒晗便知道,真正把于曼限定住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先前,于曼覺得必須要與秦志宏在一起,她能夠沖破周圍人的勸阻,沖破一切艱辛;如今,她畫地為牢,將自己和秦志宏圈在了牢中,除了她自己,任何人也別想把她從這個牢獄中解放。 雖然看清了這一切,不過,顧舒晗也沒有好心到給于曼當知心jiejie。她不喜秦志宏,對于于曼這個名義上的情敵,也無所謂喜歡或不喜歡。只是,本尊畢竟因她和秦志宏而消亡,要讓她不計前嫌地與于曼稱姐道妹,開導于曼,也是不現(xiàn)實的。 也許站在于曼的立場上,她的種種行為情有可原,但對于顧舒晗這個苦主來說,卻沒有必要去理解她。難道因為于曼是年少輕狂,一時犯下錯誤,她對顧舒晗本尊造成的傷害就不存在了么? 不過,顧舒晗倒是對于曼和秦志宏以后的生活,頗為感興趣。待自己與秦志宏離婚以后,不知道這對沖破了“封建包辦”婚姻桎梏,“終成眷屬”的有情人,究竟能不能像他們想象中那樣,過得幸福美滿;還是,會像顧舒晗本尊和秦志宏一樣,最終變成一對怨偶? 于曼也意識到,自己在顧舒晗面前說這些話,終究有些不合時宜。若不是她現(xiàn)在無人可以傾訴,只能憋在心里,她也不會失態(tài)至此。于曼收斂了自己面上的神情,對著顧舒晗點了點頭:“我先告辭了。”隨即,不待顧舒晗回答,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再一次見到秦家母子,是在法庭之上。 因為許多人都關(guān)注著這件案子,顧舒晗動用了些關(guān)系,讓這件案子變成了公審。 秦家財力有限,人脈有限,能夠請到的律師,自然無法與顧家的律師相提并論。再加上秦家本來就不占理,顧家的律師挑起秦家的毛病來簡直是一挑一個準兒。 原本秦家作為婚內(nèi)過錯方,在離婚時理應(yīng)把顧舒晗帶來的嫁妝全數(shù)歸還,秦家非但沒有這么做,還企圖扣留顧舒晗的財產(chǎn),行為惡劣,頗受人鄙夷。在這之后,與第一醫(yī)院和顧舒晗打官司的過程中,秦家敗訴,賠款的時候?qū)㈩櫴骊系募迠y充做自家財產(chǎn)賠了出去,雖說嫁妝作為賠償款項又回到了顧舒晗的手中,但秦家的這種行為自然不被認可。法官判定,這一次秦家必須賠償與嫁妝同等價值的財產(chǎn)給顧舒晗。 秦家豈肯如此?在這過程中,自然又是一番扯皮。得到律師的指點,秦家也不扒著顧舒晗的嫁妝說事了,反倒就囡囡的撫養(yǎng)權(quán)問題,與顧舒晗爭了起來。 按照律師的說法,既然在財產(chǎn)方面,顧舒晗一方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那么秦家怎么據(jù)理力爭都是爭不過她的,倒不如另辟蹊徑,那小孩的撫養(yǎng)權(quán)來說事。 男權(quán)社會畢竟剛剛結(jié)束,如今雖然有了新法,但在撫養(yǎng)孩子的問題上,自然是更偏向于男方。畢竟這個年代能夠自食其力的女性還是不多,相對來說,男方更有經(jīng)濟實力,能夠給孩子孩子更好的生活條件。 律師鼓勵秦家與顧舒晗爭奪囡囡的撫養(yǎng)權(quán),倒也不是為了真的把囡囡的撫養(yǎng)權(quán)奪過來,而是借此給顧舒晗一個警告:如果不想失去女兒,就最好做一些退讓,否則,他們必定與顧舒晗爭奪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到底。 實際上,這也是一種不是辦法的辦法了。秦家找來的律師也算是恪盡職守,盡可能為秦家爭取優(yōu)勢了,偏偏秦家自己太作死,就算律師想要幫秦家勝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爭取讓顧舒晗一方主動向他們妥協(xié)。可以說,如果顧舒晗一方不主動妥協(xié),他們這一方能夠勝訴的概率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