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放眼睛一掃，發(fā)現(xiàn)一家新開業(yè)裝修還算不錯的飯店，“這家吧。”

    他們進(jìn)了飯店內(nèi)部裝修的味兒還沒有完全散，因為不是飯時人不算多，找了間包間坐下了，陸天放拿起菜單挑了幾樣還算順眼的菜點了，又點了七碗米飯——他們早飯還沒吃呢，歐云開一個人就能干掉五碗飯。

    等上菜的時候汪思甜拿出手機(jī)給那個電話號碼發(fā)了條短信，“十分鐘后對面飯店202號包間見?！卑l(fā)完短信之后她問歐云開，“你給他看了什么？”

    歐云開攤開手，里面是個很奇怪的圖形。

    “哦。”汪思甜明白了。

    陸天放沒明白，“什么??！”

    “這個是監(jiān)獄聯(lián)絡(luò)暗號，通常是獄霸約見不露面者——死或殘?！蓖羲继鹫f道。

    “我以為□□監(jiān)獄沒那么黑呢?！标懱旆艊樀靡欢哙隆?/br>
    “是沒那么黑啊。”汪思甜笑得很天真，歐云開表情很平淡。陸天放覺得自己跟他們倆個不是一個世界上的人。

    十分鐘后本名叫王樹生的王大夫果然來了，他拿紗布做成的帕子拼命擦著頭上的汗，進(jìn)來的第一件事是倒了杯水喝，喝完了水這才問，“你們是洪濤派來的？”

    “是。”

    “他現(xiàn)在出息了啊?！焙閷殞毐唤壖艿陌缸釉缇徒种锫劻耍鰹槿罕娧壑械闹卮笙右扇撕闈只鹆艘话?，當(dāng)年他被捕的時候就很火了，這次又火了。

    “他就想問問當(dāng)年的事?！?/br>
    “當(dāng)年他的事跟我無關(guān)?！蓖鯓渖泵ζ睬?，“我當(dāng)年就是個大夫，馬洪玲的男人是我表姑的表侄，有人出高價買孩子怕孩子有病，我就負(fù)責(zé)體檢，我真什么也不知道。”

    “這么說你是好人嘍？”

    “我冤?。　彼褪菐陀H戚的忙，替來歷不明的孩子做體檢什么的，結(jié)果進(jìn)了監(jiān)獄蹲了五年還丟了工作，要不是靠祖?zhèn)鞯闹嗅t(yī)手藝開診所他早完了。

    呵呵呵呵，在人販子利益鏈里面有冤的嗎？臉真大——也是，臉不大早找根繩上吊了，“我聽說現(xiàn)在鎮(zhèn)上或者村上有人想要買孩子，找你？”

    “誰？誰說的？”王樹生差點沒蹦起來，“我老婆在婦產(chǎn)醫(yī)院掃地，有人生了閨女不想要我們幫著牽牽線！我們是幫忙！不是賣孩子！”

    給兒子娶老婆跟抄家似的，結(jié)果還是沒有兒子不行，生了女兒就想扔，這什么世道啊，“光賣女孩？”

    “也有大姑娘生兒子不想要的，孩子太多的……總之我們就是牽牽線！這年月好人難做?。∫话l(fā)生拐賣兒童的案子就找我，一發(fā)生就找我，我冤啊！”

    “我們不是警察，你不用跟我喊冤，我就問問你知不知道馬洪玲在哪兒？”

    “不知道。”王樹生搖頭，“當(dāng)年案子一發(fā)她就不見了，要不是她——我根本不用坐那么長時間的牢，找不見她沒人給我做證——我是冤枉的，他們帶孩子體檢，一開始我都沒少錢，就是幫忙！后來才有五十一百的紅包，攏共我也沒賺多少錢??！我真是冤！?！?/br>
    冤個屁啊！親戚讓你給來歷不明的孩子做體檢你就做！讓你跳樓你跳不跳？汪思甜知道再糾纏當(dāng)年的事這位還不定喊多久的冤呢，“洪濤……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就記著那孩子挺聰明的，穿得挺好的……什么話都會說了，馬洪玲挺喜歡他的，說要給他找個好人家，誰知道洪海兩口子后來又能生了??！生完了孩子對洪濤那么不好！”

    總之他是好人，馬洪玲也是“好人”，臉那么大咋不上天呢，“當(dāng)年跟馬洪玲一伙的都有誰？都進(jìn)監(jiān)獄了嗎？”

    “沒有，馬洪玲都換了好幾伙人了，她有門路能把孩子賣出去，不愁沒人搭伙?！?/br>
    “她回過家嗎？”

    “沒有?！蓖鯓渖鷵u頭，“自從她失蹤之后就沒回過家，他們兩口子全被捉起來了，孩子老人經(jīng)管著呢，現(xiàn)在都長大了在外面打工，沒聽說過她回過家。”

    “你們團(tuán)伙里只有她跑了嗎？”

    “還有尤老二跟她一起跑的，他們倆個是姘頭?！?/br>
    “成了，沒你的事了，吃飯了沒？一起吃點？”汪思甜知道他從頭到尾說得都是實話，他這樣的人在監(jiān)獄是底層，看見那個標(biāo)志不敢撒謊，當(dāng)然了，歐云開從他進(jìn)來一直釋放到現(xiàn)在的殺氣也讓他沒膽子撒謊。

    “不！不了！我還要病人！先走了！”王樹生站了起來，如蒙大赦地跑了。

    “他說的是實話嗎？”陸天放問道。

    “關(guān)于馬洪玲他說的是實話?！睔W云開做為食物鏈頂層太了解食物鏈底層了，“對他自己現(xiàn)在犯的案子他撒謊了?！?/br>
    “他是當(dāng)?shù)卮蚬詹块T的事，跟咱們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還得留著他?！蓖羲继鹫f道，她打開電腦查看劉警發(fā)來的案卷，跟馬洪玲一起逃跑被通緝的人確實是姓尤，但這個人——已經(jīng)因為別的案子落網(wǎng)了，現(xiàn)在還在牢里。

    警方肯定問過他關(guān)于馬洪玲下落的事，馬洪玲失蹤至今說明他沒有說或不知道……不管怎么樣得問問他，問題是如果是在a市他們有劉警，如果是在歐云開服刑的省份歐云開認(rèn)識的獄警什么的能幫忙，他們跨省來到這里兩眼一摸黑誰都不認(rèn)識啊。

    “我在里面的時候，每天最惦記的就是我媽。”歐云開說道，只要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或者是周洋那種特殊情形，里面的人總有最在乎跟惦記的，罪犯也是人啊。

    “走！找他的家人！”

    77.第八章 我是誰（十）

    尤家位于這個只有三條主街的小鎮(zhèn)東側(cè)，幾排破敗的平房在周圍鱗次櫛比的高樓投下的陰影中顯得更加破敗，拐賣案發(fā)之前，尤二有妻有子有高堂父母，案發(fā)之后妻子扔下孩子回了娘家，老人不得不打起精神辛苦養(yǎng)育兒子留下的孫子，誰知那孩子十五歲的時候嫌棄自家有個蹲監(jiān)獄的爹，又有整天病病歪歪的祖父祖母，跟著鄰居家大哥一起外出打工，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只留下尤家二老靠低保和撿破爛為生。

    小小的院子里除了兩人住的兩間低矮的磚瓦房，只有兩個鐵皮蓋的臨時棚子，里面堆滿了破銅爛鐵、飲料瓶、紙殼箱之類的雜物，除此之外只有一條臟得幾乎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大黃狗被拴在院子里做守家之用。

    路虎車開到巷子口就再開不進(jìn)來了，三個人只得下車步行，到了尤家門外只見大門緊閉鐵將軍把門，門里的狗看見來了生人，叫個不停，這家看起來窮困，狗卻用飯店剩菜養(yǎng)得膘肥體壯，叫起來驚天動地，還不時地露出森森白牙恐嚇三人。

    三個人面面相覷有些為難，要是精壯大漢守門，不用歐云開動手，汪思甜一個人就能擺平，可這狗……

    陸天放從口袋里掏出不知什么時候買的香腸扔到院子里，狗飛速地跑了過去三兩口就吞下了肚，吃完之后繼續(xù)叫個不停。

    “我去買點安眠藥?！毕矚g亂吃東西就好。

    汪思甜點了點頭，也只有這個法子了，誰知就在這個時候狗忽然瘋了似的狂叫，三個人中五感最靈的歐云開張開雙臂把汪思甜和陸天放撲倒在地，順勢一滾滾到路邊的淺淺的溝渠中，只聽見兩聲像是鞭炮聲似的槍響，尤家的窗戶被打得粉碎，墻被另一發(fā)子彈打得破掉一大塊磚，這樣的殺傷力肯定不是普通的手槍或改造槍支，更像是大口徑散彈槍！對方來者不善！

    歐云開壓著兩人聽了一會兒，默數(shù)著數(shù)，數(shù)到第三十個數(shù)的時候又聽見兩聲槍響，確定對方只有一只雙口徑散彈槍，“起來，跑到車那里?！迸c電視劇里演的不同，就算是神槍手，面對快速移動目標(biāo)命中率仍舊不高，更何況從長達(dá)30秒的裝彈時間判斷對方也不是什么高手。

    他們?nèi)齻€同時爬起來，往車的方向跑了過去，誰知道剛到車那里，已經(jīng)有幾個人戴著面具的人圍了過來，這些人都戴著白色的手套，手里拿著鈦金棒球棍或者砍刀。

    看見這些人歐云開反而不怕了，要知道這么多人混戰(zhàn)在一起，那個裝彈需要30秒的二把刀槍手絕不敢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