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樓望著小丫鬟手中的盆，問道：“這兒水……”

    小丫鬟笑道：“這是四小姐要的，一會兒給秦姨娘洗臉用的。”

    “我來端吧?！币袠钦f著就把盆接過來。

    “我……那好吧。”小丫鬟沒堅(jiān)持。

    到了門口，小丫鬟先提前報(bào)：“程四小姐，程大夫人派了倚樓jiejie來看你們?！?/br>
    程淑蘭一愣，看向顏明玉，顏明玉也看向程淑蘭，兩人目光交匯，接著望一眼秦姨娘。

    “進(jìn)來?！背淌缣m隨即道。

    “吱呀”一聲，門打開。顏明玉緊跟著側(cè)目望去，就見倚樓手中端著水盆，笑吟吟地走進(jìn)來：“四小姐。”

    顏明玉側(cè)重看了那盆水。

    “倚樓，可是母親有什么吩咐？”程淑蘭問道。

    倚樓回道：“那倒沒有，只是因?yàn)樵邶R府，不比在家中，大夫人差我來看看四小姐你們，能不麻煩齊府的，就不要麻煩齊府，另外，看看秦姨娘情況怎么樣，大夫人囑咐我，務(wù)必讓四小姐全心為秦姨娘調(diào)理?！?/br>
    程淑蘭柔聲回道：“勞母親費(fèi)心了?！?/br>
    秦姨娘也道一句：“多謝程大夫人?！蹦莻€‘謝’字，咬得極其重，讓顏明玉不由得怔了下。

    一番客套之后，倚樓將水盆放在桌上，走至顏明玉跟前，查看情況。

    顏明玉正用上好的棉布沾著溫水為秦姨娘再次凈面。

    秦姨娘雙目閉著，秀麗的眉、長長的睫毛、紅紅的嘴唇，再加上白白的臉蛋，異常美麗，明明剛剛擦著米分的臉色都沒現(xiàn)在這么好看的，怎么一下就變得這么水嫩了。

    倚樓驚訝地愣了愣，看來明玉這丫頭，真的有美顏的本事，當(dāng)真可以讓秦姨娘變美，她站在繼續(xù)看，并且贊美道：“啊，四姨娘的膚色真好，水汪汪的?！?/br>
    “是嗎？”聽此話秦姨娘忍不住要坐起來一看究竟。

    顏明玉制住她道：“秦姨娘稍等一下，還有一步。”顏明玉側(cè)道：“倚樓jiejie，麻煩將剛才的冷水端過來?！?/br>
    倚樓眼睛微無可見地亮了下：“好?！闭f著走至桌前，將水盆端到明玉跟前的凳子上，眼看著明玉洗了棉布，洗了紗布，然后將用棉面擦拭秦姨娘的臉蛋，她放下心來，又道：“四小姐，既然秦姨娘調(diào)理的如此順利，那么我先回稟了大夫人，讓她提前知道，高興高興?！?/br>
    “你慢走，我和秦姨娘一會兒就到?！?/br>
    “是?！闭f著倚樓笑著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第28章 二十八

    不一會兒，倚樓到了戲園子。

    程大夫人正端坐著聽?wèi)?，余光中瞥見倚樓，并不轉(zhuǎn)頭，仍舊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戲臺，問道：“如何？”

    倚樓自信道：“大夫人放心，一切順利?！彼怯H眼看著明玉用手巾沾了冷水，給秦姨娘擦臉的，那冷水可是沾了藥水的，普通人碰上或許沒事，或許肌膚通紅，但是若是像秦姨娘這樣的人碰到，很快就會變得紅腫不堪，就像曾經(jīng)的程四小姐，可能比程四小姐還要嚴(yán)重。

    程大夫人笑著：“你辦事我向來放心?！?/br>
    聽此夸獎，倚樓臉上浮出得意，站在程大夫人一旁，靜待接下來的好戲。

    一旁的程琴蘭好奇心極重，側(cè)首問春菊：“春菊，方才大夫人和椅樓的話，你聽到?jīng)]？”

    春菊搖頭：“三小姐，奴婢沒聽到?！?/br>
    程琴蘭白了她一眼，嘀咕道：“真沒用！哼，一定是關(guān)于程淑蘭那個死丫頭的，到現(xiàn)在還不出現(xiàn)，真會作怪！”

    此刻不但是程琴蘭著急，連齊夫人也十分焦急，眼看著戲就罷了，這程四小姐還未出現(xiàn)，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狀況了啊。

    “老夫人?！饼R夫人征求齊老夫人的意見：“你看，程四小姐這會兒還沒到，要不，兒媳讓紫硯再去看一看程四小姐那邊的情況？萬一需要幫忙也好再找人搭把手?！?/br>
    “也好，去吧，讓淑蘭那丫頭不要著急。”齊老夫人穩(wěn)穩(wěn)應(yīng)道。

    “是，老夫人，夫人?！弊铣幐Ａ烁Ｉ恚D(zhuǎn)身便走出了戲園子。

    程琴蘭、程墨蘭看著紫硯出了戲園子，程琴蘭道：“八成又是去找程淑蘭那個死丫頭?！?/br>
    程墨蘭撇撇嘴：“不見得她能治好秦姨娘?！?/br>
    “大jiejie，萬一她治好了秦姨娘呢？”

    程墨蘭不屑道：“那又能如何？能改變她是一個丫鬟所生的命運(yùn)？”

    “大jiejie說得對?！背糖偬m始終認(rèn)為自己與程淑蘭是不同命。

    說話間，紫硯匆匆又回來了，走至齊老夫人、齊夫人之間，小聲匯報(bào)。

    齊老夫人齊夫人臉上均是驚訝，然后摒退了紫硯，齊夫人側(cè)首道：“程大夫人?！?/br>
    程大夫人笑著道：“齊夫人?！绷舷?，紫硯回來，一定是告訴她們，程淑蘭治壞了秦姨娘，不然齊老夫人齊夫人也不會如此驚訝，治壞了秦姨娘沒關(guān)系，左右是個身份低下的姨娘，治壞了，還能在蘇夫人面前討個好。她自己已經(jīng)組織了諸多圓場的措辭，就等接下來的‘突發(fā)狀況’。

    誰知，齊夫人笑道：“程大夫人真是好福氣，四小姐真真妙手啊。”

    妙手？此話何意？

    程大夫人打量齊夫人的喜色，心下疑惑，難道說淑蘭治好了秦姨娘，不應(yīng)該啊。

    正在這時，有個小丫鬟喊一聲：“秦姨娘回來了?！?/br>
    正巧最后一出戲演吧，齊老夫人差人打了賞，戲園子也在此時突兀一靜。

    秦姨娘回來了？

    夫人小姐們皆是望向戲園子弧形門。

    一眼就看到了秦姨娘。

    眾人同時一愣。

    秦、秦、秦姨娘？

    程大夫人首先被驚住，不敢相信地望著秦姨娘，她怎么……她怎么……而后一記惡狠的眼刀飛向倚樓，倚樓早已魂飛魄散，就差當(dāng)眾給程大夫人下跪了。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看到明玉用手巾沾了冷水給秦姨娘擦臉的，那藥一沾就會臉紅腫，秦姨娘怎么會沒事？她不相信地去看明玉的手，明玉的手細(xì)膩光滑，完全沒有受一絲藥水的傷害，怎么回事？她明明都看到明玉碰水了，為什么明玉沒事？倚樓臉色煞白，怎么也想不通。

    同時程墨蘭呆住，她記得看戲前，秦姨娘臉上一層層厚厚的米分，都蓋不住她脫皮、暗痘、油膩的臉部，現(xiàn)在淡淡的妝容，臉蛋幾乎完美無暇，光滑無比，程淑蘭是……不對，明玉是怎么在這么短時間做到的！

    程琴蘭完全愣住了，如果說齊夫人的調(diào)理讓她覺得明玉是走狗屎運(yùn)，那么此刻她讓秦姨娘變臉一般出現(xiàn)，她開始覺得其實(shí)明玉是有點(diǎn)功底的。

    齊老夫人齊夫人也吃驚不少。

    一時間，戲園子內(nèi)安靜一片，所有的目光齊刷刷盯在秦姨娘身上。

    秦姨娘仍舊是琵琶襟上衣，縷金百蝶云鍛裙，身姿窈窕，不同的是，她的臉蛋像是被仙露拂過一樣，細(xì)滑白皙，令整個人看上去曼妙干凈，眼睛流轉(zhuǎn)間皆是風(fēng)情。

    “蘇府秦姨娘，見過齊老夫人，齊夫人?！鼻匾棠锞従徥┒Y，淺淺一笑，分美艷，而后看向程大夫人道：“謝程大夫人不吝，讓程四小姐出手相幫。”

    程大夫人臉紅一陣白一陣，極不好看。

    “快、快過來。讓我看看?！饼R老夫人一開腔，令戲園子內(nèi)的眾人回神，緊跟著小聲討論起來。

    “是秦姨娘嗎？”

    “真的啊，程四小姐真的會美顏，太神奇了?！?/br>
    “對啊，方才秦姨娘的臉都不能看，那么厚的米分都蓋不住?！?/br>
    “佛主啊，原來秦姨娘這么美?！?/br>
    “程四小姐太厲害了?！?/br>
    “而且程四小姐很漂亮。”

    “她身邊的丫鬟也很漂亮，聽說是給程四小姐打下手的?！?/br>
    “程四小姐不但會女紅，還會美顏，又是大夫人跟前長大，以后肯定前程似錦了。”

    “那是，齊老夫人齊夫人都喜歡她呢?！?/br>
    “母親，我也要變美，母親，女兒也要變美，你去找程四小姐，把她請到咱府上來，母親，母親……”

    “……”

    所有的贊美之聲，紛紛落入程墨蘭程琴蘭的耳中。

    程墨蘭雙手在袖中握拳，她又一次被程淑蘭這個庶出的風(fēng)頭蓋過，此刻臉色十分難看，卻又要維持嫡女端莊大方的樣子，幾種情緒都堆在臉上，可想而知有多好看。

    程琴蘭就差沒跳起來，拆穿程淑蘭壓根兒不會美顏。

    齊老夫人打量著秦姨娘的臉蛋，笑呵呵道：“好好好，淑蘭可真有本事，有本事啊。”接著在人群里尋找程淑蘭：“淑蘭，淑蘭在哪兒呢？過來，快過來，和老婆子我說說，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夫人?！背淌缣m已做到自己座位上，此刻聞言緩緩站起來，正要抬步去往齊老夫人那里時，程琴蘭突然將腿伸出來，往程淑蘭腳下一拌，就等她出丑。

    “四小姐。”顏明玉突然伸拉住程淑蘭。

    程淑蘭回頭：“明玉。”

    顏明玉從程淑蘭肩上摘掉一片樹葉，笑道：“四小姐這兒有片樹葉?！?/br>
    程淑蘭笑了笑，接著提裙看腳下，望著程琴蘭伸出的腿，并未多言，而是直接跨了過去。

    程琴蘭見狀，轉(zhuǎn)頭狠瞪顏明玉。

    顏明玉只低著頭，并不與程琴蘭對視，程琴蘭狠狠的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她心里惱火不已，眼睜睜地看著程淑蘭走至齊老夫人跟前。

    齊老夫人拉著她的手，笑嘻嘻地問：“快，和我說說秦姨娘的臉，你是怎么治好的？”

    程淑蘭道：“回老夫人，秦姨娘的臉并未治好?！?/br>
    這話一出，又讓夫人與小姐們好奇，明明都那么漂亮了，怎么沒治好呢？

    齊老夫人問道：“這不都已經(jīng)很光滑了嗎？”

    程淑蘭回想明玉言辭，明玉已經(jīng)所有齊老夫人可能問道的問題都向程淑蘭轉(zhuǎn)述了，因此程淑蘭對此不怯場，從善如流道：“這只是妝容?！?/br>
    “妝容？”

    “對。美顏如同治病，需由內(nèi)而外調(diào)理，方可徹底根除?！?/br>
    “哦？那你同我說說，怎么樣的內(nèi)外調(diào)理？”

    程淑蘭態(tài)度謙遜，溫聲道：“遠(yuǎn)看形，近看臉，講究眉眼唇，健康內(nèi)臟間。若想顏色好，先身體健康，再眼神清亮，嘴唇紅潤，臉色自然白皙透紅?！?/br>
    “那要如何身體健康？”齊老夫人問道，令在場夫人小姐疑惑，這個問題說簡單又復(fù)雜，但肯定不好回答。

    眾人等程淑蘭回答，程淑蘭側(cè)首看了明玉一樣，明玉沖她點(diǎn)頭，她心下安定，放心回道：“缺啥補(bǔ)啥，健康無虞?！?/br>
    齊老夫人一愣，笑起來，拉著程淑蘭的手：“說得好，說得好！淑蘭真是不一樣?！饼R老夫人喜歡程淑蘭喜歡的不得了，連帶程大夫人也被夸了又夸。

    然而，程大夫人只僵硬地賠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