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明玉沒接話。

    次日早上，顏明玉終于從綠葉那里打聽到，今日程大夫人有空，也就是說，她可以去找程大夫人兌現(xiàn)程大夫人的字據(jù)了。

    去之前，顏明玉想向程淑蘭說一下這件事情。

    “四小姐。”顏明玉才剛開口。

    綠葉從門邊匆匆跑進來，道：“四小姐，四小姐，梁府的梁五小姐和梁六小姐來看你，大夫人讓你去院她玩樂一會兒呢?！?/br>
    “梁府的五小姐和六小姐？”程淑蘭問。

    “是，大夫人說，你們小時候在一起玩樂過呢?！本G葉道。

    程淑蘭這才有點印象道：“你現(xiàn)在回了大夫人那邊，我一會兒就過去?！?/br>
    “是?！闭f著綠葉就跑出了撫霞苑。

    顏明玉再想同程淑蘭說賣身契的事兒，程淑蘭完全都在想著穿什么衣裳化什么妝，去見梁府五小姐和六小姐。

    “四小姐，我有話和你說一下，一會兒我要去找一下大夫人。”顏明玉說道。

    程淑蘭道：“好，你去吧?！?/br>
    接著，綠竹便端來水盆過來，讓程淑蘭凈面。

    顏明玉搖了搖頭。接著走出門，去了百花房，拿了胭脂水米分給程淑蘭道：“四小姐，用這個，一定比梁府五小姐六小姐美上百倍?！?/br>
    “謝謝明玉?！背淌缣m笑道。

    不一會兒，程淑蘭便帶著綠竹去了程府花園。

    而顏明玉則去了程大夫人處，首先見到了杜mama，顏明玉禮貌地向杜mama行禮，說明找程大夫人有事。

    杜mama便去里面通傳，向程大夫人說道：“大夫人，撫霞苑的明玉來找你，說是有事要說。”

    程大夫人一愣，立刻明白過來，明玉是為了賣身契而來，默了一會兒，再說道：“讓她進來吧?！?/br>
    “是，大夫人?！倍舖ama退下后，不一會兒顏明玉出現(xiàn)。

    “奴婢明玉，參加大夫人。”顏明玉恭恭敬敬的行禮。

    “起來吧?！背檀蠓蛉撕仙腺~本，讓管事拿下去，隨手端上了茶碗，用茶蓋輕輕撫過茶葉，輕輕呷了一口茶水，這才抬眸看向明玉，問道：“說吧，找我何事？”

    對于程大夫人如此輕慢的態(tài)度，顏明玉并不驚訝，而是直接道：“回大夫人，半月前，太后懿旨宣程四小姐進宮時……”

    見顏明玉當真要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出來時，程大夫人輕慢的表情僵住，隨即對身邊的丫鬟道：“你們都下去吧。”

    顏明玉聲音停止。

    “是?！毖诀咂蛬D們魚貫而出。

    房內(nèi)只余程大夫人和顏明玉。

    程大夫人看向顏明玉道：“這次進宮，你表現(xiàn)不錯。我也在老爺面前提及了你，老爺也說不日將重重賞你?！?/br>
    “謝大夫人，謝老爺?！鳖伱饔裾f道。

    程大夫人又道：“程府歷來寬待下人，有諸多家境困苦的兒女，想要動作關(guān)系，進程府當差?！?/br>
    顏明玉不作聲，聽著。

    “進了程府就等于有了不一樣的將來，可比你在鄉(xiāng)下，找個鄉(xiāng)下男人成親生子，靠天吃飯朝不保夕的好?！背檀蠓蛉苏f著，站了起來，問道：“明玉，你覺得呢？”

    顏明玉道：“回大夫人，鄉(xiāng)下再不好，那也是奴婢的家。奴婢記得奴婢家鄉(xiāng)有句話叫做‘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程府再好，終不是奴婢的家?！?/br>
    程大夫人面上微向不悅，問道：“你當真不后悔？你要知道，你雖然會美顏，但是你一介弱質(zhì)女流，離了程府，若想憑美顏手藝過活，那是不可能。要知道就連美人坊，背后也都是不容小覷的官員在撐著，你……”

    “回大夫人，奴婢不后悔?！鳖伱饔駡远ǖ卣f道。她不會認為這是程大夫人好心收留，她只知道這是大夫人的另一種利用，所以，她不愿意。

    程大夫人臉上浮現(xiàn)怒氣，眼中跳動著簇簇火苗，這個死丫鬟，她好說歹說，居然說不動了。程大夫人轉(zhuǎn)身，緩步走至上座，坐下，思忖著，肯定不能讓明玉輕易地離開，程淑蘭不會美顏這事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刺刀，懸在她的頭頂，隨時刺刀都可能刺向她，讓她一命嗚呼，而這把刺刀的主人是明玉。

    “如果我不愿意放你走呢？”程大夫人緩慢而又陰冷地開口道。

    顏明玉暗笑，程大夫人果然是程大夫人，出爾反爾一點也不羞，顏明玉道：“回大夫人，奴婢這兒有您立的字據(jù)?！?/br>
    程大夫人瞇著眼睛：“你在威脅我？”

    顏明玉恭敬回道：“奴婢不敢?！?/br>
    “明玉，我得告訴你，即便是我立了字據(jù)，也哪個衙門在你還是程府丫鬟的情況下，要求我遵從你的意思?！背檀蠓蛉说溃骸俺淌缣m出嫁之時，你才可以離開程府?！?/br>
    顏明玉對此無感，之所以要她出嫁之時，才離開程府，是想讓程府承擔最小的風險。萬一程淑蘭不會美顏之事，被太后知道，萬一太后怪罪下來，還有個齊府也撐著。太后起碼要看一眼齊府的面子吧。

    程大夫人可真會打如意算盤。

    顏明玉抬眸展顏一笑，這一笑卻讓程大夫人怔住，此時明玉不但不生氣不害怕，反而在笑。并且她從未想過明玉這一笑起來，會再次讓她驚艷一把。接著顏明玉的一句話，又讓她臉上的平靜裂開。

    “大夫人，你忘了字據(jù)里，還有一項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如果我現(xiàn)在行使，你當如何？如果真如你所言，衙門知道了這張字據(jù)，即便是衙門偏向你，那么太后離事實真相，還有多遠？”

    程大夫人瞬間被堵的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顏明玉：“你……”

    ☆、第63章 六十三

    程大夫人瞬間被堵的說不出話來，伸手指著顏明玉：“你……”

    “望大夫人成全。”顏明玉平靜行禮。

    程大夫人臉紅一陣白一陣，另一只手在袖口緊緊攥著，恨的牙癢。

    “大夫人，大夫人?！闭谶@時，門外響起通傳小丫鬟的聲音。

    “什么事？”程大夫人怒聲道。

    小丫鬟嚇了一跳，當即謹慎匯報：“葉府公子來了，正在院外侯著?！?/br>
    “讓你進來吧?！背檀蠓蛉说?。

    “是，大夫人。”小丫鬟答道，門外小丫鬟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程大夫人暗吁了一口氣，看向顏明玉道：“既然我已答應了你，并且立了字據(jù)，那么我肯定會兌現(xiàn)。方才只是念在你于程府有功的份上，多加挽留?！?/br>
    顏明玉暗笑，不接話。

    程大夫人又道：“眼下，你決心已定。我見了客人，便讓杜mama調(diào)出你的賣身契還給你。三日后你再來取?！?/br>
    “謝大夫人?！鳖伱饔窀Ｉ韱柕溃骸安恢蘸蠛螘r來??？”

    程大夫人心里的火，又往上冒了冒，她強壓制，才不至于失了分寸，于是道：“三日后你同淑蘭一塊來請安。”

    “是，謝謝大夫人，那奴婢先回去，伺候鄉(xiāng)君了?！鳖伱饔竦馈?/br>
    “下去吧?！背檀蠓蛉艘驗椤班l(xiāng)君”二字，臉部微微扭曲，直等到顏明玉立刻，她狠狠地拍上桌子，胸口大幅度起伏：“什么東西，都敢騎在我的頭上了！”

    杜mama一進來，見此情形，也不敢多言。

    顏明玉跨出大夫人房的那剎那，身子一輕。但這兒是大夫人的地盤，她的言行舉止仍舊謹慎入微。

    “葉公子，這邊請。”

    “有勞妹子了。”

    顏明玉一抬眸，就見小丫鬟引著一個男人進院，男人穿著倒是講究，只是他的眼神從剛一進院門，便瞥向自己是什么意思？

    “葉公子，這邊請。”小丫鬟繼續(xù)道。

    葉公子？哪個葉公子？莫不是三姨娘娘家的葉公子葉勝林？

    顏明玉不由得打量起葉公子，發(fā)現(xiàn)他正色瞇瞇地看向自己，顏明玉心頭一緊，想起順子那句“葉公子好色好賭不務正業(yè)，占了不少良家婦女呢?！?/br>
    “葉公子，你從這兒上去，敲門就行了。”小丫鬟說道。

    葉勝林這才將目光從顏明玉身子移開。

    顏明玉剛走兩步，便聽到葉勝林在問小丫鬟：“好妹子，方才那個美人兒是你們府里的哪位小姐？”

    小丫鬟道：“她不是哪位小姐，她是我們四小姐身邊最得寵的丫鬟，明玉。”

    “原來這樣，她長得可真好看。”

    顏明玉聞言頓時一陣膈應，在回撫霞苑的路上，一直在想，連順子都知道葉勝林好色好賭不務正業(yè)，程大夫人會不知道？葉勝林既是三姨娘的娘家人，沒道理要程大夫人扶持，程大夫人也不是善類，所以葉勝林到此，究竟為何？

    顏明玉沒想通。

    未走至撫霞苑，便見綠葉站在一棵槐樹下張望。

    “綠葉。”顏明玉喊一聲。

    綠葉轉(zhuǎn)過頭，一見顏明玉就笑道：“明玉姐，你回來了。”

    “你在做什么？”顏明玉問。

    綠葉指著槐樹道：“明玉姐，你看，前兩天打雷的時候，一個雷劈下來，把這么大的樹枝給劈的將斷未斷，好危險?！?/br>
    顏明玉抬頭看一眼，果真如此，頂粗的枝干根部連著樹身，將斷未斷。

    “我們撫霞苑的出入這兒最多，萬一哪天，一陣大風刮過來，這樹枝落下來，非把我們砸死不可?！本G葉擔憂地說道。

    顏明玉望著問：“你和杜mama說了嗎？”

    “昨兒我就說了，杜mama說今日便找木工來鋸掉，可是我今日在府里走動時，也見杜mama找木工，左右這條路撫霞苑的人走動的最多，也沒人在意?！本G葉不滿地說道。

    顏明玉看向綠葉笑了笑，道：“瞧你憂心的，這多大的事兒，我看這也斷的差不多了，等四小姐回來，我們自己都能解決。”

    “先別解決，等杜mama請木工來，讓杜mama解決?！?/br>
    “好，那我們走的時候小心點，也和四小姐說一聲?！鳖伱饔竦?。

    “嗯?！?/br>
    說著二人便回了撫霞苑，一直到下午程淑蘭才帶著綠竹回撫霞苑。

    顏明玉倒杯水遞給她，問道：“梁府五小姐和六小姐走了？”

    “走了。”程淑蘭道：“哪兒也沒去，就在二jiejie那里，聊了大半天的女紅和布料?！?/br>
    顏明玉笑：“我以為你們?nèi)ス鋱@子了呢。”

    “真逛園子倒還好，可惜梁府五小姐和六小姐除了問了些美顏的問題，便和二jiejie刺起繡來?！背淌缣m笑道。

    這時，綠葉跑過來，道：“四小姐，方才大小姐的丫鬟過來，邀你一會兒去園子看假山，另外想和你下下棋。”

    “看假山？”顏明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