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擺處有塊極小的污漬，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出來，曲硯沒戳破他的小心思，“先回臥室?！?/br>
    看他答應(yīng)了，燕灼立馬握住輪椅，跟陣風(fēng)似的帶著曲硯從宋成風(fēng)面前離開。

    等人走了，宋成風(fēng)才有一點反應(yīng)過來，曲硯的小保鏢似乎對自己有什么意見，明明昨晚還算正常，怎么一覺醒來變得這么快？宋成風(fēng)想不通。

    臥室里，衣柜前，曲硯彎腰拿出一件黑襯衫，“我穿過的可以嗎？”

    曲硯穿過的……燕灼心情雀躍，突然生出搖尾巴的沖動，“可以嗎？”

    曲硯忍不住笑了，“是我在問你，只要你不嫌棄就行。”

    “不嫌棄。”燕灼忙不迭地回答，生怕曲硯反悔一樣。

    雖然他身上現(xiàn)在穿的也是曲硯曾經(jīng)的衣服，但是不一樣的，燕灼用指腹捻了捻上佳的布料，忍不住想，穿上曲硯十年后的衣服，是不是能和十年后的曲硯掛鉤，讓他能跨越他們之間空白的十年。

    “不試試么？”他出神太久，曲硯出聲，“可能會不合身?！?/br>
    他腿廢了以后沒再自己買過衣服，也不允許別人靠近他，所以助理送來的衣服偶爾會有兩件不合身的，拿給燕灼這件就是，其實他根本沒穿過，只試了一次就脫了下去，扔在衣柜再沒碰過。

    燕灼是少年模樣，身形也是屬于少年的修長，脫掉衣服才能看出來他并不瘦，肌rou分明緊實，很抓人眼球。

    曲硯之前就見過，目光并不躲閃也不回避，甚至撐著下巴夸贊:“很漂亮?！?/br>
    雖然他平日里也會做一些鍛煉，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孱弱，但終究達(dá)不到燕灼這種程度，所謂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曲硯很喜歡燕灼身上形狀漂亮的肌rou。

    尤其是腹肌。

    被曲硯夸贊是很值得開心的事情，燕灼卻悄悄紅了耳朵，動作僵硬地穿上襯衫，系扣子的時候手不聽使喚，半天都沒有系好。

    耳邊忽然傳來無奈地嘆氣聲，燕灼額角冒出細(xì)汗，聽見曲硯說:“過來，我?guī)湍阆?。?/br>
    扣子只系了最上面的兩顆，喉結(jié)卡在上面，燕灼產(chǎn)生了一種呼吸不上來的感覺，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曲硯的手指落在他身上，一點點移動，很快就系好了一顆。

    燕灼收回眼，一只手解開了他唯二系好的兩顆扣子。

    曲硯抬眸看向他，燕灼偏過眼睛，“太熱了?！?/br>
    曲硯手指靈活，很快就系完，只留下最上面兩顆燕灼解開的扣子沒有碰，“好了?！?/br>
    他給半蹲著的燕灼整理好衣領(lǐng)，有些意外地說:“比我想象的合身?！?/br>
    他的身量剛好撐起衣服，領(lǐng)口敞開，露出凸出的喉結(jié)和一小塊鎖骨，低頭看過來時有幾分攻擊性，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向后退縮。

    “謝謝。”燕灼慢半拍地道謝，略長的頭發(fā)扎進(jìn)眼睛里，他不適地閉了閉眼睛。

    曲硯若有所思，“頭發(fā)確實有點長，路上可能會不方便，要不要修剪一下？”

    對上燕灼看過來的視線，曲硯從腳旁的抽屜中拿出一把剪刀，“你自己來。”

    雖然他有心幫忙，但實在無能為力，剪頭發(fā)這類細(xì)致的事情天生就與他不相干。

    燕灼拿著剪刀進(jìn)了浴室，臥室里瞬間安靜下去，曲硯看著輪椅閉上眼睛，似乎是因為疲憊，又像是在想什么東西。

    腕表滴答滴答地轉(zhuǎn)著，不知道第多少圈后，燕灼握著剪刀走出來。

    額前的頭發(fā)被剪得細(xì)碎，眉毛眼睛都完整地露了出來，曲硯愣了下才說:“還不錯，看起來你很有經(jīng)驗?！?/br>
    “嗯?！毖嘧茟?yīng)了一聲，在曲硯面前蹲下身，把剪刀放回原來的位置，“我經(jīng)常自己剪頭發(fā)?！?/br>
    曲硯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燕灼的時候，他身那套明顯租來的不合身的西裝，看起來家境很不好啊，而且一次也沒提過父母家人之類的話，身上似乎藏著很多秘密。

    秘密什么，最容易讓人好奇了，曲硯迫不及待地想去窺探，面上卻沒什么反應(yīng)，只溫聲說:“那以后我的頭發(fā)也交給你修剪了?！?/br>
    沒了頭發(fā)的遮掩，紅了的耳朵看著更明顯，燕灼的眼睛閃了閃，“好?！?/br>
    他很喜歡以后這兩個字。

    要收拾的東西很少，尤其是在如今這種情形下，除去必需品，其他的都是累贅。

    宋成風(fēng)的車在e區(qū)，曲硯的公寓位于b區(qū)，中間隔了兩個區(qū)，這意味著他們要穿過至少十棟公寓，遇到喪尸的可能性很大。

    要想拿到車，又能平安回來，燕灼必須跟宋成風(fēng)一起回去，曲硯則要留在這里等待。

    宋成風(fēng)把熟睡的小東西放在沙發(fā)上，走了兩步又頓住，看向曲硯詢問:“你說我要不要把他扔回去？”

    曲硯態(tài)度冷漠，“與我無關(guān)?！?/br>
    他對于不礙事的東西一向抱有無所謂的態(tài)度。

    宋成風(fēng)神情糾結(jié)，片刻后吐氣道:“算了，畢竟是我人生中做的第一件好事?！?/br>
    睡夢中的小東西吐了個泡泡，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生死關(guān)走了一遭。

    做出決定，宋成風(fēng)心里頓時輕松不少，但看見曲硯一副淡定模樣還是忍不住牙癢，嘴欠道:“你不怕我拐了你的小保鏢跑路？”

    曲硯挑眉，目光落向他身后，“你可以試試。”

    宋成風(fēng)順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看見燕灼正站在他身后，臉冷得好像剛從冷凍柜里爬出來。

    他擠出笑，“開玩笑的?！?/br>
    媽的，差點玩脫，曲硯不會給他的保鏢下什么迷魂藥了吧？

    第14章 真可愛

    午后陽光仍盛，從窗簾的縫隙處鉆進(jìn)來一點，剛好不好地落在床腳的小東西臉上。

    小孩的皮膚都這么好嗎？像透明的一樣，曲硯面無表情地看著。

    宋成風(fēng)臨走前把小東西留給他照顧，當(dāng)然，曲硯看起來并不是會照顧孩子的人，所以宋成風(fēng)的原話是:放著就行，不用管他。

    還是得管的，曲硯思索，如果他大哭的話，只能被丟出去了。

    約莫一個多小時后，樓下響起剎車聲，曲硯從窗戶往下看，看見燕灼動作輕巧地躍下車，宋成風(fēng)緊隨其后。

    然后就是腳步聲，踩在樓梯上，很沉悶，曲硯緩慢地轉(zhuǎn)過輪椅，與推門而入的燕灼視線相對。

    他的胸膛起伏著，下巴上有一條明顯的血跡，顯然這一趟并不容易。

    確認(rèn)了曲硯完好無事，燕灼后退一步，在門外脫掉了身上沾了血跡的外套——在宋成風(fēng)家拿的，他怕弄臟里面的襯衫。

    身上還是有血腥味，燕灼仔細(xì)嗅了嗅，臉色不太好。

    “怎么了？”

    他脫衣服的功夫，曲硯已經(jīng)移動輪椅到了門口。

    燕灼幅度很大地向后退了一步，有些猶豫道:“你別過來，味道不好聞?！?/br>
    他記得之前曲硯聞到血味的時候差點嘔吐。

    曲硯怔了怔，他的確很討厭血液，包括它的味道和顏色，這樣骯臟的東西總會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躺在地上無能為力的感覺，車輪從雙腿碾過，骨頭的碎裂聲，鮮血迸發(fā)出來的聲音和無論如何也驅(qū)散不了的血腥味，實在太惡心了。

    看他沉默，燕灼果斷道:“我下去洗澡。”

    只邁開一步就被叫住了，曲硯的聲音沒多少情緒:“過來?！?/br>
    燕灼踟躕著，“可是……”

    “過來?！鼻幍恼Z氣松下去，“你當(dāng)我是什么易碎品嗎？”

    燕灼搖頭反駁他的話，最后還是一點點挪了回去。

    曲硯從上衣口袋里扯出一塊手帕，他有隨身攜帶手帕的習(xí)慣，助理準(zhǔn)備衣服時就在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放了一塊，“再靠過來一點，嗯……低頭?！?/br>
    燕灼一一照做，隨后下巴微癢，被羽毛極快掠過一樣。

    “可以了?！鼻幷归_手帕，雪白手帕上的血跡很刺眼，“不要把我想的太脆弱，你知道的，我總要習(xí)慣?！?/br>
    燕灼低頭，目光從他柔軟的發(fā)旋下移，落到張張合合的唇瓣上，“對不起?！?/br>
    “我不是在怪你?！鼻幇咽峙林匦抡酆茫斑@件事之后再說，你先下去把東西放進(jìn)車?yán)?，然后上來接我，好嗎？?/br>
    燕灼訥訥地應(yīng)了。

    “你在釣他？”從樓梯上來的宋成風(fēng)抱拳靠在墻上，純粹好奇地發(fā)問。

    “關(guān)你屁事?！鼻庻r少說臟話，很明顯他此刻心情并不好，手中的手帕他沒再看一眼就丟進(jìn)了垃圾桶。

    宋成風(fēng)不太在乎他心情好壞與否，點頭評價說:“很不錯的手段。”

    他剛在站在樓梯上看了個七七八八，曲硯對燕灼說話的語氣和神情可謂“溫柔”，怪不得燕灼那小子會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樣。試想一下，一個性格冷漠的人唯獨對你展露不同，是個人都會有點上頭吧，況且對象還是曲硯這個段位極高的心機(jī)怪，

    宋成風(fēng)嘖嘖兩聲，在心里替燕灼默哀，燕灼這個愣頭青，估計會被曲硯玩的骨頭都不剩。

    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唉，他還年輕，把握不住?。　?/br>
    收拾妥當(dāng)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之后，燕灼先把輪椅折好放進(jìn)后備箱，再返回來接曲硯，“背你還是……”

    曲硯朝他張開手臂。

    手臂處的肌rou因為主人的緊張變得僵硬，曲硯的頭靠在上面，察覺到燕灼抿住嘴唇，屏住了呼吸。

    曲硯覺得燕灼身上的生澀感很有意思，讓人忍不住地再靠近一點，看他會不會紅著臉躲避直到退無可退，只能縮在角落發(fā)出控制不住的低喘。

    光是想想就很有意思。

    早就坐在駕駛座上的宋成風(fēng)從后視鏡看了眼曲硯，悄無聲息地朝他比了個厲害的手勢。

    曲硯沒理他，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才從車窗打量外面，公寓周圍沒有喪尸，是燕灼的功勞，除去雜亂的環(huán)境和地面上發(fā)黑的一灘灘血跡，看起來和以往沒差什么。

    “正門距離太遠(yuǎn)，我們先從側(cè)門出去，然后繞到主路，一千米處左右有個加油站，得停一下給車加油。”宋成風(fēng)一邊說話一邊轉(zhuǎn)動方向盤。

    曲硯對此沒什么意見，他們現(xiàn)在目的相同，他不怕宋成風(fēng)會使什么心思。

    車輛行駛的聲音不算大，但在寂靜中清晰可聞，行駛過一個轉(zhuǎn)彎，很快就有喪尸被吸引過來，他們的動作相對之前似乎遲緩了一些，反應(yīng)也比較慢，轉(zhuǎn)眼就被甩在后面。

    腐爛的rou塊、露在身體外的五臟六腑、拖行于地的腸子……時隔幾日，曲硯再一次看清喪尸的模樣，和之前的匆匆一瞥完全不同，沖擊更加劇烈和直觀。

    “喝奶嗎？”副駕駛上的燕灼轉(zhuǎn)過身，手中拿著一盒草莓牛奶，“難受的話就不要看?！?/br>
    插入吸管的瞬間，曲硯聞到了草莓的味道，他不經(jīng)意似的說:“這是我以前很喜歡喝的牛奶?！?/br>
    燕灼當(dāng)然知道，在無數(shù)個猶如偷窺者的日子里，他幻想自己成為曲硯嘴里的吸管，哪怕最終逃不掉被丟掉的命運(yùn)。

    燕灼垂眼，避開曲硯的視線，“我隨便拿的?！崩硭鶓?yīng)當(dāng)?shù)模幌肭幇l(fā)覺他的卑劣行徑。

    他不知道自己很不會撒謊么？曲硯用舌尖抵著吸管，牙尖磨了磨，利用白紙一樣的人真讓人心懷愧疚。

    還好，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沒有羞恥心。

    曲硯忽地笑起來，嘴還叼著吸管，眼睛展現(xiàn)出一點點彎彎的弧度，“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