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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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言也確實(shí)想出來透透氣,包廂頭里混合著煙酒味的空氣讓她覺著很悶。 這些年她越發(fā)覺得自己身嬌體貴起來,也許是因?yàn)楦鎰e了少年時期那個叛逆的自己,那個夜不歸宿,抽煙喝酒,玩世不恭,滿腦子冒險(xiǎn)刺激點(diǎn)子的女孩子,好像已經(jīng)離她很遙遠(yuǎn)了。 未婚生子恐怕是她做的最后一件冒險(xiǎn)而充滿不穩(wěn)定性的事情,一件大事。 段言穿過長長的走道,捂著耳朵避開那些鬼吼鬼叫的聲音,熟門熟路的上了天臺。 顧斐寧從洗手間出來,一個女人正倚著門框等他。 “顧總,”顧斐寧認(rèn)出了這女人是來應(yīng)酬的王總帶的兩個嫩模其中的一個,她嫵媚的換了個姿勢,好讓她的身段曲線更為妖嬈,她尾音上揚(yáng),嗲嗲的暗示道:“咱們不回去了好不好?” 顧斐寧當(dāng)然能聽懂她的意思,他的目光從她層層疊起的假睫毛到她墊了不知多少填充物的下巴,仿佛在檢視一樣?xùn)|西而非一個人,他冷冷的掀起唇角,覺得十分好笑:“你憑什么覺得我要帶你這樣的女人走?” 那嫩模身體微微一顫,故作清高的男人她也不是沒見過,說話這么毒的倒是少有,不過沒關(guān)系,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她搞得定。 “顧總說話真幽默,你要什么樣的女人,我就是什么樣的女人,”她油滑的說著,嫩白的手大膽的撫上他的胸口—— “啪!”女人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是顧斐寧毫不留情的拍開了她的手。 她氣憤,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這個看上去英俊清貴的男人,他竟然這么沒有風(fēng)度! 然而沒等她再繼續(xù)說一句話,顧斐寧便從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巾,擦了擦胸襟上不存在的臟東西,然后扔進(jìn)一旁的垃圾桶里,抬腳走了。 顧斐寧今晚同人應(yīng)酬,吃完飯幾個老總非要找了小明星嫩模一起來這間錢柜唱歌助興,他推脫不下,就跟著來了。 酒過三巡,眾人早就無心談生意,個個左擁右抱的開始對懷中的女人上下其手,還招呼他一塊兒來。 說起來男人之間的義氣也是可笑,兩個男人只要分享了一包煙,一起玩兒了女人,仿佛就有了友情有了秘密,還有了默契。 但顧斐寧對這些沒什么興趣,他搖了搖頭走了出去,甚至細(xì)心的為他們掩上了門。 他有些厭惡的扔掉了方帕,往天臺上去了,只留下原地呆滯的女人。 上到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顧斐寧腳下一頓。 “小豬就跑啊跑跑啊跑,它終于跑不動了,停下來呼哧呼哧的喘氣,它說我真的跑不動了,你等等我……” 這個聲音正溫柔的說著一個童話故事,甚至捏著鼻子學(xué)小豬一樣的呼嚕。 顧斐寧想,他是該原路返回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走,而是跨上了最后一級,站在離她還有十多步的距離,靜靜的將這個故事聽完了。 “……小豬對獅子說,謝謝你救了我,讓我們一起愉快的去放風(fēng)箏吧。獅子說好呀,以后我們就是好伙伴了,它們兩個快樂的跑遠(yuǎn)了?!?/br> 女人說話的聲音越漸輕緩,最后她說:“寶貝,晚安?!?/br> 段言掛掉電話,望著朗朗星空。 跟孩子交流是最輕松的,因?yàn)樗麄兗冋嫔屏?,還沒有沾染到這個世界上的骯臟和謊言。 她轉(zhuǎn)過身,天臺出口處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月色下,他正雙目炯炯的看著他。 段言差點(diǎn)被嚇出一身冷汗,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在那個地方站了多久,她頓時覺得自己此刻仿佛一只獵物,被他的目光緊緊攝住,簡直寸步難行。 段言心中一下子轉(zhuǎn)過千百個念頭,忽而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要往后退,然而背后堅(jiān)硬的水泥欄桿抵住了她,讓她恢復(fù)了清明—— 她為什么要往后退?難道該逃開,該見到她就色變的人不是他嗎? 段言感覺自己又渾身充滿力量了,她挺直腰桿,下巴微微上揚(yáng),“顧先生,你是來聽童話故事的嗎?” 顧斐寧卻沒有回答,而是說:“你的聲音讓我想起一個人?!?/br> 段言鎮(zhèn)定自若的嘲諷道:“難道現(xiàn)在搭訕還流行用這么老套的開場詞么?” 顧斐寧嘴角一彎,這個動作使得他冷硬的面部線條柔和了很多,他似乎真的回想起了某個人,“你的自戀程度跟你的說故事的能力一樣高?!?/br> 段言挑了挑眉,“自戀和自信還是有差別的?!?/br> “這里很黑,你不該在這里講故事,”他恢復(fù)了平時的語氣,“走吧?!?/br> 他轉(zhuǎn)身要走的模樣讓段言想起了在駱鎮(zhèn)婚禮前夕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走在她前面,留給她一個背影。 “不!”段言的聲音霎時提高了好幾個分貝,她果決道:“我先走!” 她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顧斐寧聞到她身上清淺的啤酒味道,但他竟沒有反感。 顧斐寧皺眉,跟上她的腳步,兩人在窄長的樓梯上沒有說一句話,但每一級樓梯都仿佛是弦,他們走在弦上,彼此的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那是不甘示弱的沉穩(wěn),但茫然。 段言先行去前面付賬,顧斐寧站著看她,可能是因?yàn)楣ぷ餮b,她穿的極為簡便,白色的襯衫配一條一字裙,她的小腿瑩潤而光潔,裙子緊緊包裹住她,勾勒出完美的線條,再往上……顧斐寧很快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他是禽獸嗎?竟然對著兄弟的女朋友看了這么久,他面色逐漸變冷,話都未說一句就離開了。 段言付完賬果然就沒再看到顧斐寧了,她冷哼一聲,渣渣,偷窺狂,賤男人。 這下她也沒心情再繼續(xù)回到包間跟他們一起嗨,段言在工作微信群中發(fā)了一條“我先撤了,回家陪兒子,賬已結(jié)清玩的愉快”的消息,便出門打車回家。 半夜的時候,段言卻做起夢來,仰頭看天是灰蒙蒙的,傍晚的海是沉靜的藍(lán)黑。 打開窗戶,就可以看到大海,甚至可以聞到那海腥味兒。 她在男人溫暖的懷抱中笑起來,笑得渾身沒有力氣,然后嘴唇被含住,他清新的氣息就這樣與她無間的分享。 他的臂彎那樣結(jié)實(shí),她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從沒那樣軟過,嬌過,也從未那樣肆意和縱情。 段言一頭冷汗的醒來。 半夜三點(diǎn)鐘,她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那頭背景聲音嘈雜,女人說:“喂,段言啊,你等下啊?!?/br> 然后她像是小跑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精神奕奕道:“怎么晚不睡覺找我,怎么了?” “羅岑宵,你給我一個靠譜私人偵探的電話。”段言咬著嘴唇說。 第十三章 段言說:“羅岑宵,你給我一個靠譜私人偵探的電話?!?/br> 那頭的女人想也沒想就應(yīng)了:“成啊,等我找下聯(lián)系方式等會兒就給你發(fā)微信上。但是,你這么晚了,難道就為了一個私人偵探的電話來找我?” 語氣中多少帶了點(diǎn)兒不滿。 “謝謝,”段言抱著薄被坐起身來,原本因?yàn)閴艟匙兊镁o繃的身體此時稍稍放松了些,她吐出一口郁氣,“這么晚了還在拍戲?” 羅岑宵是個演員,現(xiàn)如今娛樂圈里非常特別的一個種類——“黑紅”型的演員,她擁有著超高的關(guān)注度和討論度,隨便做點(diǎn)小事都可以上頭條上熱搜,然并卵,評價(jià)多半都是負(fù)面和嘲諷的。 羅岑宵打了個哈欠:“是啊,為了這電影都在橫店磨了四個月了,都快磨成神經(jīng)病了。怎么,你要私家偵探的電話干嘛?你要查誰?據(jù)我所知你也沒什么仇人啊?!?/br> “我要查一個男人,查清楚了好辦事?!倍窝哉f。 “哇,嚇?biāo)缹殞毩?,好辦事是什么意思,先jian后殺再jian再殺?”羅岑宵頓時來了興趣,不懷好意的問。 段言哼了一聲,不再回答,反問她:“你呢,什么時候回溪城,我請你吃飯?!?/br> 羅岑宵嘆氣:“我倒是想回來,但是這圈子就這樣,你不努力別人就上位了。等殺青吧,到時候我會有假——”她的話忽然中斷,似乎朝著另一個方向說著“就來”,幾秒鐘后,她急急忙忙的對段言說:“等我回來啊,咱們一塊兒嗨去,我得開工了!” 段言還沒來得及說一句拜拜,羅岑宵那頭便只剩下嘟嘟的聲音了。 沒辦法,明星就是這樣,吃飯睡覺都沒個準(zhǔn)時的點(diǎn),段言也早就習(xí)慣兩人匆匆忙忙的電話時間了。 說起來,羅岑宵算是她唯一一個交心的朋友了,她們是在溪城的一間私人醫(yī)院里認(rèn)識的。 19歲的那年,段大海托人將段言送進(jìn)了這間溪城保密制度最完善的私人醫(yī)院,彼時,段大海已經(jīng)認(rèn)命了,段言太過倔強(qiáng),認(rèn)定的事情不管他怎么勸說也不會改變主意。 她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段大海只好安排最好的護(hù)理來照顧她,同時等待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那年,羅岑宵是她的鄰居。 兩人年紀(jì)相仿,狀況又是驚人的相似,沒多久就成為了朋友。 羅岑宵的情況似乎更差,她整天呆在冰冷的醫(yī)院里,段言從未見到過一個人來看過她,于是段言偶爾帶她回家吃飯,家里頭阿姨熬的湯也不忘給她留一碗。 兩個人慢慢開始分享彼此的故事和秘密,革命的友誼就是在那時建立起來的。 后來,段言和羅岑宵都生了個兒子,前后僅差12天。 段言正在沉思,黑暗中手機(jī)屏幕滴的一下亮了起來——羅岑宵的微信來了。 上頭是一個人名和一串號碼。 一周后,私家偵探約段言見面。 “段小姐,這是你要的關(guān)于他的背景資料,都在這里了。我們這幾天跟的很緊,但是他的生活真的很乏味,除了工作應(yīng)酬還有跟那位小姐的約會吃飯,就沒什么了?!崩侠詈攘艘豢诓枵f道。 老李是本埠有名的私家偵探了,也不是什么case都接,他一般都是替富家太太跟蹤調(diào)查家里頭的男人和小三,對于情報(bào)收集這一類還是很得心應(yīng)手的。這位段小姐能找上他,不用說是誰介紹來的,他也知道家里非富即貴。 拿錢辦事,只是這次主顧要調(diào)查的這個男人,跟以前他跟的那些個老板生意人相比,私生活還真是挺干凈的。他吃不透眼前的這位小姐同這個男人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但他毒辣的眼神和直覺告訴自己,他們并不是情侶或者夫妻,反倒跟仇人似的。 這樣一對年輕又好看的男女,也真是奇怪。 段言拿過桌上的資料袋,繞開線圈,是幾張工整的a4紙和一沓照片,她又將東西放進(jìn)了資料袋,從包里拿出一個看上去厚實(shí)的信封,說道:“多謝你了?!?/br> 老李接過信封,微微點(diǎn)頭,那厚度讓他感到非常滿意,隨后又殷勤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們后續(xù)還會跟進(jìn)的,有任何情況都會通知您。段小姐若有什么要求,也可以隨時聯(lián)絡(luò)我們?!?/br> 段言笑笑:“你們的售后服務(wù)真好?!?/br> 她戴上墨鏡離開茶館。 段言坐上車才摘下墨鏡,她頭一次體會到了一種地下黨接頭的感覺。 段言,你又不是在做壞事心虛個毛啊,她自己吐槽了自己一句,然后再次將資料展開。 照片上基本都是顧斐寧出入公司時候拍的,不得不感嘆,如今的攝影技術(shù)真是日新月異,即使隔著那么遠(yuǎn)的距離,都把他的神態(tài)一絲不差的記錄下來。 誠如老李所說,他下班后的生活無聊的要命,一周也只同游老師吃過一次晚飯,耗時一個鐘頭。 段言細(xì)細(xì)的開始研究顧斐寧的背景。 他是溪城人,今年二十八歲,此前在英國呆了7年,帝國理工機(jī)械工程系畢業(yè),盛寧科技的老板。 十歲的時候父親顧順南因車禍驟然離世,手下的地產(chǎn)公司風(fēng)雨飄搖,十三歲,母親黃意琴改嫁,繼父鄭民接手南風(fēng)地產(chǎn),后南風(fēng)地產(chǎn)解體,顧斐寧一家亦再無消息。 顧順南這個名字,作為一個生活在溪城二十余年的人來說,都是不陌生的。當(dāng)初的地產(chǎn)大亨,與溪城的發(fā)展幾乎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人,饒是當(dāng)初段言年紀(jì)還小,也曾聽說過。 就在他意外去世后的十余年里,他的名字依然偶爾會出現(xiàn)在溪城報(bào)紙上,仿佛一個傳奇,一個時代的印記。 沒想到顧斐寧是他的兒子。 老李給的資料段言很快便看完了,對于顧斐寧在英國的情況不甚詳細(xì),不過這些也無關(guān)緊要了。 段言不禁開始猜測,當(dāng)年的顧斐寧為什么會那樣落魄而狼狽的出現(xiàn)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