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一家人,包括最小的崑兒也一輩子不會忘記這一次與眾不同的春節(jié)吧。 過了初五,湯家回了廣寧府,接待了一撥又一撥拜年的,云娘見玉瀚從外面進來,便將厚厚一疊禮單交給小丫環(huán),“拿給帳房登在冊子上?!蔽ㄓ幸粡埩袅讼聛?,拿著那單子站起來問道:“方才我聽外面人說,如今你竟允許東夷人來了?現(xiàn)在禮單都送了進來?!?/br> “我正是要來告訴你,東夷人的首領(lǐng)帶著妻子來了,一會兒便過來給你行禮。” 云娘便氣憤地道:“我恨死東夷人了,不見!”就是因為他們,玉瀚受這嚴重的劍傷,又流落到西夷人中,若是見到他們,云娘便恨不得殺人。 湯玉瀚見云娘上臉氣得通紅,將手握成拳頭,就像要去與東夷人拼命一般,將人拉過來依在胸前,“我也是恨他們的,可是報過了仇,我們還是要將東夷人的部落保存下來?!?/br> 云娘便更吃驚了,“東夷人果真是來想求你不要讓西夷諸部落攻打他們的?”看著玉瀚點了點頭,不可置信地追問:“你竟然真要管嗎?” “遼東與夷人之地接壤,若要邊塞平靜,盡殺夷人是不可能的,我們的辦法最主要的是強大遼東守軍,其次就是使夷人諸部落各自為政,勢均力敵,相互制衡……你懂了嗎?” 云娘便醒悟過來,“所以雖然東夷人最可恨,你卻也不想他們被西夷人滅了?!?/br> “是的,東夷人之所以最可恨,是因為當(dāng)時的草原上他們最強,如果是西夷人最強,最可恨的就是木枮兒了?!?/br> “道理是這個道理,”云娘想想還是道:“要是我,一定還是忍不下這口氣?!?/br> “國家大事,并不能受一已之愛恨左右,不管是東夷西夷,還是其他部落,我都不允許他們擴大勢力,吞并其他部落。等到今年帶遼東鐵騎北巡時,便要向夷人諸部落再次申明,如有違反者,遼東鐵騎定然征討?!?/br> 云娘明白過來,也冷靜些了,玉瀚應(yīng)該比自己還要恨東夷人的,但是他身為遼東總兵,就不能看著西夷等部落滅掉東夷,然后成為新的東夷,再對天|朝形成威脅。那么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做了,“你放心,我會客氣地招待東夷人,就像對西夷人一樣?!?/br> 湯玉瀚輕輕地在云娘的手上捏了一下,“不錯,就是這樣?!庇职参克溃骸皷|夷人現(xiàn)在的首領(lǐng)與先前的不是一個人了,他們內(nèi)部也是有黨朋派系的,這一系與先前的首領(lǐng)為了爭權(quán)有很深的仇怨?!?/br> 又將東夷這段時間的變化告訴了云娘,原來先前主張埋伏遼東軍,后來又攻打襄平城時的東夷首領(lǐng)在玉瀚攻打赫圖城時受了重傷,逃到了北地之后很快就死了,他那一支子嗣也因為赫圖城一戰(zhàn)而失去了首領(lǐng)的地位,如今的首領(lǐng)是大家重新推舉的。 云娘聽了,氣果真也略平了些。卻將手中的禮單抖了幾抖,“我不要他們的東西,等見了面讓他們拿回去!” 湯玉瀚便笑,“你為什么不要呢?正應(yīng)該留下才是!” “也對,我就留下了!”云娘說了,卻又冷笑了幾聲,“你知道他們送了多少禮?” 玉瀚也學(xué)著云娘的神色冷笑一聲,“他們自不敢少送的!”說著接過禮單掃了一眼,見上面列著諸如老參十株、鹿茸十架、紫貂皮一百張、黑貂皮二百張等等貴重物品,眼也不眨一下,“你留著用吧。” 不想東夷人走后,云娘拿出一個木匣,“這是首領(lǐng)的妻子單獨給我的,說是沒有上禮單?!闭f著打開給他看,原來是滿滿一匣金色的珍珠! 平日里最常見的珍珠是白色的,亦有粉紅、藍黑等色,白色的珍珠本已經(jīng)很貴重,尤其是又大又圓的,至于粉紅、藍黑等雜色就更少見了,云娘還是第一次見到金色的珍珠,淡金的光澤瑩潤而華貴,到了窗前映了太陽,上面還轉(zhuǎn)出了五彩的光華,十分地稀奇。 “我原覺得自己算是見多識廣了,可再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br> 湯玉瀚卻是認得的,“這是東珠中最好的珠子,極是難得的?!庇智浦颇镄?,“他們一定是聽說總兵夫人的威名,才特別來討好你的,只盼著你在我面前為他們說一兩句好話?!?/br> 云娘雖得玉瀚的開解,但對東夷人依然不快,便又冷笑著哼道:“他們以為用這些金色的珍珠便能打動我的心嗎?” “那自然不能,”湯玉瀚替她堅決地答了,又道:“至多算賠禮之物而已,且我們夫人還未必接受呢。” 又向云娘講了東珠的珍貴,“只有東夷人世代所居的大江大河中才有。聽說遼代時遼帝便曾強令夷人采珠,冬日時逼夷人破冰下水,死傷無數(shù)。到了金末時為了與蒙元議和,金帝又將所藏之稀世東珠盡獻于成吉思汗?!?/br> “本朝立國后,夷人亦歲貢東珠,但這幾十年早停了進貢,是以如今天|朝內(nèi)東珠并不常見。這些珠子雖然不敢與當(dāng)年金帝獻給成吉思汗的比,但也并不差了?!庇州p輕拈起一粒,在云娘身上比了一比,“你鑲首飾戴吧!” 但這些東西實在太過顯眼了,就是皇后那里也沒見這樣好的,云娘再不敢將這許多稀世之寶留下的,便輕聲提醒道:“那些人參鹿茸貂皮也就罷了,固然好也是平常能見得到的,這東珠還是獻給皇上和皇后吧?!?/br> 湯玉瀚便一笑,“我讓你留下就留下,皇上皇后那里自然還有東夷人去獻?!?/br> 云娘自忖很明白玉瀚的,他為人高傲,不屑言利,是以她自玉瀚升了遼東總兵后并不在這里做一點生意,更不收一點賄賂,至于與遼東諸將之妻,雖有往來,但亦不肯借此收重禮的。 但是,自有夷人首領(lǐng)開始臣服,玉瀚便讓自己收下他們送的禮物,不管有多貴重,而且,也從不回禮。是以這一兩年,她很是發(fā)了一筆財。可是今天,東夷人的禮品幾乎超過先前所有夷人送的總和了,而這珍珠又超過東夷人獻的所有東西了。 云娘忍不住拿了幾粒珠子把玩,卻又哼了一聲道:“想到東夷人,我的氣總不會平的,不過東珠我就收下了!” “這才對,”湯玉瀚道:“這點子?xùn)|西又算什么,我們收下也不過是給他們些顏面而已。至于事情,我們該怎么做便怎么做!” 東夷人很快便與先前的那些夷人一樣,帶了貢品進京覲見皇上去了,接受了皇上的封賞。至此,遼東北部諸夷,便又恢復(fù)了高祖時歲歲朝貢之例,重新臣服于天|朝。 云娘收的東西也越發(fā)多了,她先前已經(jīng)很富了,但是現(xiàn)在突然又上了一層樓,頗有一種什么好東西也只算平常的感覺。 據(jù)她自己估計,遼東最珍貴的幾樣特產(chǎn),就是放眼整個天|朝也沒有人比她的又多又好了,就是皇宮里也比不她的。 東西太多有時也是麻煩的事,人參鹿茸這些昂貴的藥材保管起來要十分當(dāng)心,而貂皮虎皮又要注意晾曬,當(dāng)然還有那么多的東珠,她就是穿一件珍珠衫都夠用了。這一日云娘將那些珠子散在炕上把玩了一回,便心虛地問玉瀚,“太多了,以后再有什么我都不要了吧?” 湯玉瀚便笑她,“你沒聽過嗎?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云娘便疑惑了起來,“你是說?” “沒錯,那些東西你只管用,不要顧忌別人?!?/br> 玉瀚如此,云娘卻擔(dān)心起來,“皇上已經(jīng)開始對我們不放心了嗎?” “還不至于,但是如今我畢竟位高權(quán)重,在京城中有羽林衛(wèi)一干舊友,遼東鐵騎對我中心耿耿,夷人畏我如虎。如今京中御史上書彈劾我的越來越多,他們找不到我的錯,便隨便捏造一些,我們還不如幫他們找些呢,也讓皇上看了放心?!?/br> 有先皇時的經(jīng)歷,云娘其實對皇權(quán)早有了很多的認識,處于那高高的位子上的人,即使再善良再寬厚,有時也會心狠手辣,毫無人情。怎么能一直在復(fù)雜的朝堂中保持不被猜忌,實在是權(quán)臣一定用心注意的。 以前他們可能還夠不上權(quán)臣,而如今,玉瀚真真切切地成了天|朝中最有實權(quán)的幾個人之一?;噬弦兄厮钦?,卻不知會從什么時候起就會猜忌他。 云娘先前是個儉省的性子,又不喜歡張揚,平日里用的東西固然都是好的,可也從不奢糜過度,如今卻慢慢露出些豪華了。見客時所穿所用皆非尋常能見得到的,就連她送回京城家中和江南母親家的禮品也不乏些珍寶。 且她和湯玉瀚又大手筆地買了不少歷代名畫、珍玩古董,拿出來與遼東的一些名士們一處賞玩,特別令人矚目,京城那邊不可能不知道。 第197章 機鋒 這一年夏日,遼東總兵自遼河向東巡視,迎接朝廷按例自山東調(diào)運布匹、棉花入遼東的海運船只,并分派遼東諸衛(wèi)領(lǐng)取。 本朝初創(chuàng)時,遼東一地所需糧食、武器、軍衣等皆由江南、山東等地調(diào)撥,北上運糧之船連歲不絕,朝廷還為此建水軍二十四衛(wèi),專司調(diào)運之職。后建立軍屯,開墾種田,遼東鎮(zhèn)所產(chǎn)糧食便盡夠本鎮(zhèn)所用,再不必自江南調(diào)運,唯遼東不產(chǎn)棉、麻、蠶絲,軍衣仍賴海運。 今年便調(diào)運布匹四十萬匹,棉花二十萬斤,五月自有東南風(fēng)起便有船只開始啟航,順風(fēng)運至遼東海港,再經(jīng)海入遼河,至沿海衛(wèi)所貯積分給,秋末前完成。 因近年天|朝沿海數(shù)港有島夷及海匪為患,此次海運皇上便欽點了靖海侯為海運總兵,率水軍二十四衛(wèi)押運送遼東物資。湯總兵便帶了家眷一同出巡,迎接靖海侯一行。 云娘雖然知道玉瀚此番公事不少,不止要按例接了靖海侯送來的軍需,分到遼東各衛(wèi),而且他還打算將先前貯積分給這些物資的辦法做些改動,方便各衛(wèi)每年領(lǐng)用。畢竟遼東鎮(zhèn)土地廣闊,距領(lǐng)取東西的沿海衛(wèi)所最遠的衛(wèi)所竟有上千里,每年為了領(lǐng)用軍需,這些衛(wèi)所要派大量人馬長途跋涉,十分辛苦不便,又會耽誤農(nóng)時。 順便他又想帶自己和孩子們出來散散心,長長見識,至于此行一定會成為那些閑得無聊的御史們上書的理由,他根本不會在意。 回想當(dāng)年玉瀚還是小小的巡檢時,曾以完美的品德立身,當(dāng)然那時也不會有御史注意到一個九品的小官。如今他成了手握軍權(quán)的重臣,不論如何,褒贊詆毀都是并存的,有些微瑕并非壞事。 至于帶著家眷出巡,聽起來似乎有些過份,其實真算不了什么,只是名義不同而已。都是女人,帶著姬妾出征,就不算是家眷,帶著夫人女兒就要算是家眷。 云娘覺得自己和嵐兒會騎馬,其實根本不是大軍的拖累。至于崑兒,雖然年紀更小,卻因為他是男孩,跟在父親身邊就是順理成章的。 只是這些道理,難不成還要向京城里的御史們講去?他們一家四人可沒有這個閑功夫,只愉快地隨著大軍一路而行,領(lǐng)略遼東風(fēng)光。 說來嵐兒和崑兒如今大了,功課也多了起來,云娘先前曾有些猶豫是否帶他們出門,可是玉瀚一向以為“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笔钟械览恚虼酥灰袡C會,便會帶著一雙兒女,且他又從不偏著嵐兒和崑兒,有什么兒子和女兒都是一樣的。 一行人到了遼河岸邊,已經(jīng)有頭一批的船已經(jīng)到了,正按玉瀚先前與靖海侯商量的方法并不缷船,卻繼續(xù)沿遼河溯游而上,一直到遼東鎮(zhèn)中心,海船再不能前行了才停了下來,減少了西北部十?dāng)?shù)衛(wèi)領(lǐng)用軍需所用大部路程。 事情安排下去,他們便又向東行,一直到了海邊,打聽了靖海侯的座船還沒有到達,一家人便在一處漁村住了下來。 面朝大海,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浩瀚無邊。 腳下是澄清透明的海,低頭可以看到一粒粒的細沙,間或有一條海藻飄著,又或者突然不知從哪里爬出一只螃蟹令人不禁驚叫一聲。浪花一個又一個的打過來,將那清可見底的水?dāng)嚋?,卷出的雪白花來,出其不意地打濕了大家的裙子和鞋子,然后無力地退下。 抬眼一望,天上有數(shù)只海鷗翻飛,猛地扎向大海,又在海面以一個優(yōu)美的弧線彈了起來,口中已經(jīng)銜著一條魚了,海面上卻是一片碧綠,從沒有一刻是平靜的,再看不透那里的海底是什么樣子。 至于極遠之處,最后完全成了一線,海和天融到了一處,根本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了。 能見到海,已經(jīng)是一重驚喜,不想這海邊還有一重驚喜在等著大家。 先前不論是在京城還是遼東,武定侯府也好,總兵府也好,按季都有種種海鮮,并沒有什么沒嘗過的??墒堑搅撕_叄胖朗裁词钦嬲暮ur。各種的魚蝦,從海里才打出來的扇貝鮑魚,還有海邊人特別推崇的海參,與先吃過的完全不同。 云娘自詡出眾的廚藝也完全沒有用武之地,真正的海鮮基本不用什么烹飪方法,只簡單的蒸煮,便是絕妙,硬加上各種調(diào)料,反倒是畫蛇添足了。 海邊亦有不好之處,這里的陽光格外猛烈,又有那不停的海風(fēng),云娘是最怕曬的,因此張了一把大蓋傘坐在岸上,也不管崑兒,隨著他好奇地在礁石間翻找,或者去海邊游水,只拉了嵐兒,“與母親一同坐著,免得回去曬成黑炭,倒叫人笑呢?!?/br> 嵐兒坐了一會兒,又見家里的小丫頭們都去玩了,哪里還坐得住,站起來一直向海邊看,一會兒便蹭到云娘身邊求道:“母親,就是曬黑了也不怕,等到冬日里就又白了,你還記得去年不就如此嗎?” 云娘搖頭道:“嵐兒,你如今已經(jīng)十歲了,并不再是小孩子,總要知道要愛惜自己的容顏,用心保養(yǎng)才對?!?/br> 去年夏日帶著嵐兒去打獵的始作俑者湯玉瀚也轉(zhuǎn)過頭來向云娘求情道:“只玩一會兒,曬黑了有也限,不如讓嵐兒帶上帷帽去玩吧?!?/br> 云娘也知道自己遲早會讓步,遂拿出早準備好帷帽給了嵐兒,“去吧,再不許摘下來的。” 湯玉瀚便笑她,“明明在家里就做好了帷帽,卻不先拿出來?!?/br> “偏你知道,又說出來,”云娘做帷帽是瞞著嵐兒的,卻瞞不過玉瀚,現(xiàn)在只道:“我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愛美了,平日里嫌銅鏡不亮看不大清,常打了水在盆里照著看,可嵐兒怎么就渾然不在意,仿佛不知道自己很美貌似的?!?/br> “再大些就知道了,”湯玉瀚笑道:“而且,美貌固然很好,但也不是最重要的。” 云娘便嗔道:“你該不會說我已經(jīng)美貌不再了吧?” “那你也該不會說我好色不好德吧?” 夫妻兩個打著機鋒,一起笑了起來,再看嵐兒,快活得有如到了水中的魚兒一般,也不顧鞋子裙角盡濕了,只在水邊檢視,忽而捉了只大螃蟹跑來,“父親母親,你們看!” 云娘笑了又笑,突然問:“每年靖海侯來遼東,也不見你過來迎他,如今卻帶著我和孩子們過來,是不是有什么緣故?” “能有什么緣故?只是帶你們隨便看看而已?!?/br> 云娘不信,“聽說靖海侯也是帶著家眷過來的,而且他家里的兩個孩子都很出色。” 湯玉瀚便惱了,“誰管他有幾個兒子,出色不出色!” 家里有一個上十歲的女兒,云娘也不知不覺對有小郎君的人家用了些心,可玉瀚只要聽自己說起這些事就要不高興的,明明他其實也是想讓自己看看靖海侯的兩個兒子,卻怎么也不肯承認。 云娘便越發(fā)笑了起來,“讓嵐兒多結(jié)識些人也不錯,我們在遼東未免閉塞,而且我也不想將嵐兒嫁在遼東,將來我們回去了,只剩她一個多孤單啊!” 湯玉瀚便也恨恨地道:“自然不能嫁在遼東?!逼鋵嵓拊谀睦锼疾辉敢?,只是心里也明白女兒遲早是要嫁的。 云娘懂他的心思,其實她亦是一樣糾結(jié),只是還好過玉瀚,因又問:“靖海侯是什么樣的人?” “他家也是高祖時封的侯,從那時就管著水軍二十四衛(wèi),因他平日多在港口,我與他也不大熟,先前在京里雖然見過幾面,可并沒有深交,聽說人品還不錯,但相貌堂堂,風(fēng)姿俱佳倒是不錯的?!?/br> 云娘便笑了,“剛剛是誰說容貌不重要的?” 湯玉瀚便氣惱地道:“不重要,但也得有!” 云娘瞧著他糾結(jié)的樣子,越發(fā)笑了起來。 這時嵐兒和崑兒又拾了許多斑斕的貝殼,捧過來給他們看,聽了他們的對話便問:“父親母親在說誰呢?” 云娘擺擺手,“不相干的人?!闭f著拿起了一塊貝殼讓大家看,“瞧這上面的花紋,也不知是怎么長出來的,一圈又一圈,又有各種顏色,就是用工筆也畫不了這樣細膩,果然神奇至極!” 大家都贊,又挑了些最好的,商量著要擺在哪里。 住了兩日,又吃又玩,云娘讓人在漁村為靖海侯府收拾出來房舍,放了日常用具,畢竟他們遠道來遼東,玉瀚和自己畢竟要盡地主之誼的。 算著靖海侯的座船應(yīng)該到了,可是還是沒有音信,云娘免不了擔(dān)心,“在海上行船總有風(fēng)高浪急之時,也是不好之處。” 湯玉瀚見她想得遠了,便笑道:“這兩日你在海邊見了水軍二十四衛(wèi)的船只,一直贊嘆不已,說是從來沒見過這樣大的船,不知本朝以來便能建極高極大的寶船,竟可以去極遠之地,待你見了靖海侯的座船就知道了,尋常風(fēng)浪根本不要緊。就算有大風(fēng)浪,只消提前靠岸即可。如今他們晚了,應(yīng)該是遇到大的風(fēng)浪了。” 云娘在江南長大,從小便坐慣了船的,不想到了海邊,卻是第一次見海船,竟比幾層的樓房還要高,現(xiàn)在聽說靖海侯的座船比這還要大很多,便嘆,“我們天|朝果然地靈人杰,能工巧匠輩出??!” 到了傍晚,這時候是不怕曬的,且是海邊最宜人的時光,云娘便與玉瀚出來散步,海風(fēng)輕拂,波濤陣陣,天邊最后一道霞光映在海面上,將那暗涌的浪頭全染成了金色,滟滟水波,接天連地,令人心動神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