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駱寶櫻道:“小孩子要長大就是要睡很多的,也就吃奶的時候醒一會兒?!?/br> 衛(wèi)瑯聽著,抬頭看向大門,只見廚房那里送來了魚片清粥,他伸手接過來喂給她吃。她笑瞇瞇的張口,覺得魚片粥燒得很好:“明兒早上還吃這個。” 衛(wèi)瑯便讓人去廚房說,抬頭看見她臉上還有汗?jié)n未干,再瞧瞧頭發(fā),也是有些濕的,未免又一陣心疼,拿勺子在粥里攪動兩下,散掉些熱氣,一邊道:“你這樣一會兒能睡嗎?是不是要洗個澡。” 那是說傻話了,駱寶櫻道:“才生完孩子哪里好洗澡的,只能擦一擦,但我現(xiàn)在不想動,我困了,吃完我就想睡一覺?!?/br> 他看著她的倦容嘆口氣,又道:“孩子的名兒可取好了?明日祖父定是要問呢?!?/br> 她一笑:“我想好了,你猜叫什么?” “我猜得到,還要你取嗎?”他好笑。 她得意洋洋:“叫衛(wèi)溶。” “衛(wèi)溶?”衛(wèi)瑯挑眉,“溶,乃水盛也,詩詞里常用溶溶,溶溶曳曳自舒張,不向蒼梧即帝鄉(xiāng),你怎么會想到用這個字?!?/br> “不好嗎?“駱寶櫻問。 衛(wèi)瑯沉吟道:“也不是,氛旄溶以天旋兮,也挺有氣魄,只這字不太用于名字。” 駱寶櫻把頭靠在他胳膊上,當(dāng)做枕頭,慢悠悠道:“我是想到那個夢,太陽是極陽的,雖然夢里乃流螢匯聚而成,總覺得烈到極致,而水為陰,陰陽相倚,是不是更好些?” “看來沒白讓你取,你想得比我細致多了?!毙l(wèi)瑯道,“既然你喜歡,便叫他衛(wèi)溶,沒有什么不好?!?/br> “祖父也會喜歡嗎?” “祖父只喜歡孫兒,取名他不會插手?!彼谷舜蛩畞?,用干凈的手巾在溫水里浸透了,擠干了,把她臉蛋好好擦干凈。 關(guān)上門,他吹滅蠟燭,坐在她床頭道:“快些睡吧?!?/br> 她聲音倦倦的:“你不去睡?” “我再陪你一會兒?!彼兆∷氖郑澳闼愕??!?/br> 黑暗中,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很快就睡著了。 早上醒來時,衛(wèi)瑯已不在家中,何氏過來看她,吩咐紫芙,藍翎扶著她下床挪到臥房去,怕吹著風(fēng),與她戴上帽兒,披上披風(fēng),遮得渾身嚴實方才出門。她這會兒已是不太疼了,幸好離得也近。 何氏道:“雖是坐月子,也不要一動不動的,過得幾日時不時下來在屋里走走,反而好,不然準(zhǔn)得腰酸背疼?!?/br> 駱寶櫻笑道好,又四處張望。 知道她找兒子,何氏笑道:“還在睡呢,等阿陽醒了,把小床就放在外間,省得你沒個心思休息。也不是太近,晚上要是吵呢,有奶娘看著,不然你一晚上也不能睡好了,瑯兒也得去衙門?!?/br> 并不放任她寵兒子,不然小兩口晚上定是要被折騰的,一個坐月子一個還要天天出去怎么得了。 比起她,何氏終歸有經(jīng)驗多了,駱寶櫻一句沒有反對。 又說得會兒,何氏方才出去。 藍翎伺候她用早膳,笑瞇瞇道:“少爺昨晚上都沒有走?!?/br> 駱寶櫻吃了一驚:“他沒睡呀?” 那時她實在太困,一覺睡到天亮,根本也不知曉周圍的動靜,沒想到他一直陪著她,有些心疼,又很是歡喜。 藍翎道:“奴婢早上瞧見,少爺趴在床頭睡呢?!?/br> “叫廚房趕緊燉些補湯送去內(nèi)閣,讓他午時用了?!?/br> 藍翎答應(yīng)一聲。 用完膳,她躺回床上,衛(wèi)老爺子與衛(wèi)老夫人記掛孫兒,早早的又過來看了,衛(wèi)老爺子甚至親自把孩子抱在懷里,一只手小心的碰著阿陽的臉,眉開眼笑。他尋??偸呛車烂C的,駱寶櫻難得看到他笑得那么溫和,好像生怕孫兒怕他,還有些討好的樣子。 “名字可取了?”衛(wèi)老爺子果然問起來。 “叫衛(wèi)溶?!瘪槍殭训?。 衛(wèi)老爺子笑笑:“好,好,不錯?!?/br> 一點不挑剔,跟衛(wèi)瑯說得一樣,駱寶櫻抿嘴笑道:“等他大了,祖父予他取個字吧。” 那是十幾年之后的事情了,衛(wèi)老爺子心想自己也不知能不能活那么久,然而想到假使他那時活著,子孫滿堂,又是多么高興的事情,他滿口答應(yīng)。 等到洗三,幾家人又聚一起,駱寶棠,駱寶樟都帶了兒子來,生得白白胖胖,活潑可愛,指著阿陽叫兒子喊弟弟,屋里歡聲笑語,駱寶珠與蔣婧英道:“大嫂也該生個孩子了。” 蔣婧英忍不住臉紅,不過想到那日駱元昭見到駱寶櫻生了兒子,回來后很是歡喜的抱著她,她也很想給他生個兒子,大約現(xiàn)在也可以了吧?她捏捏自己的胳膊,比以前圓潤不少,她輕輕嗯了一聲。 駱寶珠嘻嘻笑起來。 這天阿陽穿著緋色繡靈鵲的小裳,兩只眼睛大大的,不吵不鬧,眾人都很喜歡,一個個抱過來,等到宴席散了,小家伙也累得很,靠在駱寶櫻的肩頭,眼皮子耷拉著,像睡又不睡的樣子,別提多可愛。 駱寶櫻在他臉頰上親了又親。 衛(wèi)瑯把下人屏退,坐過來道:“光知道親兒子。” 曉得他故作吃味,駱寶櫻湊過去,在他臉上吧唧一聲:“行了吧,小氣鬼!” 他笑,低下頭,捧住她的臉不輕不重的親吻她。 也不知是不是吵到懷里的小家伙,阿陽哼哼的就要哭,駱寶櫻摸摸他腦袋:“許是餓了呢。” 衛(wèi)瑯便喊奶娘,奶娘抱著阿陽出去喂奶,阿陽喝完奶多半就要睡的。 駱寶櫻想到好幾回看著兒子靠在奶娘懷里,小嘴兒一動一動的吃奶,她就有些失落,可長輩們都說,孩子就得奶娘來奶的,她們夫人身子精貴,得想著先養(yǎng)好身體,也不知道要是她自己喂奶是什么滋味。 看她郁郁寡歡,衛(wèi)瑯道:“怎么了?” “阿陽又不吃我的奶?!彼址旁谛乜?,賭氣道,“都白長了?!?/br> 衛(wèi)瑯目光移下去,瞧見一對高聳,比原先是大上許多,他道:“怎么是白長呢,阿陽不吃,也不至于浪費?!?/br> 駱寶櫻皺一皺眉不曉得他什么意思,卻見他突然把頭低下來。 胸口一熱,她羞得把被子往下壓,將他整個兒蓋住,可他還是不松口,她惱得要罵他,卻怕被丫環(huán)聽見,只低聲道:“衛(wèi)瑯,你給我出來?!彼缓米掳炎约耗抢镒哿?。 邊說邊拍他腦袋,只見被子猛地被掀開,衛(wèi)瑯紅著臉靠在迎枕上,幽幽道:“從不知小孩兒的力氣那么大?!?/br> 要是兒子跟他搶,他肯定搶不過,那是一個累。 駱寶櫻哭笑不得:“那你還吃?!?/br> “讓我歇一會兒,還吃?!?/br> 駱寶櫻拿起迎枕就砸他,衛(wèi)瑯忙搶過來:“小心些,一會兒扭到哪里,不就是吃個東西嗎,是你自己說浪費的?!?/br> 駱寶櫻又要打他,兩人鬧了好一會兒。 一家三口,自打阿陽生下來,日子再沒有比這更熱鬧的,衛(wèi)瑯每次去內(nèi)閣,都是春風(fēng)滿面,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幸福,只這日他坐在二樓清幽的隔房里,仍與往常一般辦公,卻瞧見一道彈劾江良璧的奏疏。 稱江良璧私自囤積武器,火炮,火銃等物,且開辦書院,廣收門徒,甚至還組建近衛(wèi)軍,意圖謀反! ☆、第 162 章 他盯著這奏疏,目光落在那官員名字上。 陳世英。 若沒有記錯的話,那是楊敏中的人。 可見楊敏中雖然被流放,黨羽還在,不過這陳世英有些意思,旁人唯恐被牽連,紛紛與楊家劃清關(guān)系,陳世英卻頂風(fēng)作案,倒真稱得上義氣。或者,他本人真認為,師父有謀反之心? 把奏疏放在一邊,他面色凝重,這件事對他來說有些棘手,他站起來拿起奏疏朝海明昌那里而去。 “恐怕要勞煩海大人了?!?/br> 海明昌不明所以,等到看完方才吃了一驚。 江良璧是名揚天下的人物,誰不知道他的功績,雖不在朝野,可眾官員提起他無不敬佩在心,然而竟有人彈劾,這罪名未免有些奇怪,不過他掃了奏疏一眼,陳世英做事仔細,不是虛頭巴腦的人,無風(fēng)不起浪。 他說道:“你便當(dāng)沒有看見,我現(xiàn)在就去呈予皇上。”這么重大的事情,海明昌并不敢私自擬定什么。 衛(wèi)瑯知道這是最合適的法子,頷首道謝。 等海明昌去了一趟乾清宮,過得半個時辰,楊旭就召見了他。 龍椅上,年輕帝王審視著他,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江良璧早年私自筑造火炮,火銃,先皇也知,還與朕說,他的本事比工部還要好。可這幾年,卻從不曾聽見此方面的消息,你與你師父來往慎密,可知詳情?” 不得不說,楊敏中此招極狠,他定是很早就叫陳世英去查了,拿他的師父來對付他,幸好楊旭不是昏君,不然真往造反上面想,師父定會陷入危險之地。 他頷首答道:“回皇上,師父不在京都,微臣已有年余不曾見過他,不過師父極好鉆研各類機件,正因此,當(dāng)年先皇才準(zhǔn)許師父繼續(xù)為朝廷效力,師父也曾說過,將來用于戰(zhàn)事,威力極大,可保大梁安寧?!?/br> 一字不漏,楊旭凝視他一眼:“江良璧的本事有目共睹,只即是為朝廷效力,便該一心一意,你此行去江南一趟,令他關(guān)閉所有書院,還有火器……”他微微笑了笑,“既然是那么厲害的東西,必得用于戰(zhàn)事。懷璟,”他的聲音忽然柔和了,“荷國派遣百余艘戰(zhàn)船占領(lǐng)樟州,想壟斷附近海域,聽聞戰(zhàn)船上都安置了火炮,樟州總兵傳來急報,我大梁不敵,或者是該試試神機先生的火器了?!?/br> 聽起來極是柔和,卻蘊含殺機,但這殺機是可鋒可鈍的,衛(wèi)瑯才明白便沒有陳世英,師父也已經(jīng)處于危機之中。 他的影響力太大了,已經(jīng)大到威脅到楊旭,便算師父沒有謀反之心,卻也讓楊旭生了忌憚。 那么,他非去江南不可了,也非得去樟州面對荷國。 他頷首道:“……臣領(lǐng)命?!?/br> 阿陽一日日長大了,前不久已經(jīng)能坐著,還特別喜歡坐,不困的時候只要看見駱寶櫻就會把手伸出來,嘴里發(fā)出嗯啊的聲音,駱寶櫻就會讓他坐著。他軟軟的身子靠在親娘懷里,她拿著撥浪鼓逗他。 他喜歡看紅色的撥浪鼓,瞧見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兩只手揮舞的極是歡快,還會笑。 駱寶櫻也是樂此不彼,讓她與兒子玩一整天她都高興,可惜阿陽太小,活潑的時候就那么一會兒,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睡覺,所以臉蛋才會越來越圓,白白的,像剛蒸好的包子。 她有時候會“包子包子”的喊他,阿陽不曉得她在作甚,因為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喊阿陽他是有反應(yīng)的,那懵懂的樣子常惹得駱寶櫻一陣大笑。 眼見天色漸漸暗下來,駱寶櫻抱起阿陽走到庭院里,輕聲道:“阿陽,你爹爹馬上要回來了,你什么時候能喊他一聲爹爹呢?” 阿陽眼睛眨了眨,伸出手指去捏她耳垂上掛著的南珠。 晚霞把天空暈染了一層紅。 仍是那么準(zhǔn)時,衛(wèi)瑯穿著一身緋色的官袍從遠處慢慢走過來,遠遠的他就在笑,就像這霞光,溫柔又瑰麗。 她輕快的走過去,抓住阿陽的手動一動道:“爹爹,爹爹!” 這時候,她總裝作是阿陽,發(fā)出特別尖細的聲音,以為自己是寶寶,衛(wèi)瑯笑起來,手放在她發(fā)髻上:“真乖?!?/br> “乖什么。”她嗔道,“我是替阿陽叫的,哎,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開口呢。” “你怎么變得那么急躁了?”衛(wèi)瑯把她娘兒倆摟在懷里,“他現(xiàn)在才四個月,你指望他叫人?” “我就是想聽聽嘛?!瘪槍殭训?,“我沒當(dāng)過娘?!?/br> 衛(wèi)瑯發(fā)笑:“渾說什么,你現(xiàn)在不就在當(dāng)娘嗎?” “他沒叫就好像沒有成真似的?!彼竽笏男∧樀?,“阿陽,你可聽見了,只要你叫了,我買什么送給你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