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強(qiáng)起身，垂下眸，掃了眼她胸前，她穿著居家白色背心，寬寬大大的款式，樓頂太暗，其實(shí)只看到一片白色，可貼著他胸膛那面燥熱又柔軟，觸感真實(shí)妥帖。

    他最后看了眼地上灰燼，轉(zhuǎn)身往門口走。

    這樓共有六層，老式住宅，兩段樓梯是一層，聲控?zé)簦憦?qiáng)跺了下腳，燈亮了。盧茵瞇起眼，暴露在強(qiáng)光下，她突然有種無所遁形的羞愧感。

    盧茵埋下頭，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她不自然理了下額前發(fā)絲。

    頭頂‘嗬’笑了聲，問：“你家住幾層？”

    盧茵說：“二層?！?/br>
    陸強(qiáng)問：“失戀了？”

    “沒有?！彼裾J(rèn)。

    “那吃飽撐的，大半夜上樓頂裝鬼?！?/br>
    盧茵說：“沒裝鬼，就燒點(diǎn)兒東西?！?/br>
    “給死人？”

    盧茵一噎，敢怒不敢言。

    陸強(qiáng)抱她走的輕松，連下了兩層，“讓人給甩了？”

    盧茵警惕，“你別亂講，我……老公就在家里。”

    “那沒跟你一起裝鬼?！?/br>
    盧茵絞緊雙手，垂下眸：“他睡了?！?/br>
    陸強(qiáng)沒別的話問了，轉(zhuǎn)過樓梯，到了三層，他跺一下腳，燈沒亮，陸強(qiáng)重重咳了聲。

    他胸腔震顫著她手臂，盧茵下意識挪開：“這層壞了。”

    隔了幾秒，他問：“三層？”

    “對?！北R茵說：“有一個月了?！?/br>
    陸強(qiáng)沒說話，半刻，忽然哼笑了聲。

    黑暗的空間，令身邊一切顯得越發(fā)寂靜，她聽得見他粗重的呼吸，伴著略微單調(diào)的腳步聲，短短幾米，卻比任何時候都漫長煎熬。

    還剩幾截臺階，她松一口氣，卻又屏住呼吸……陸強(qiáng)突然收手臂，把她往上顛了顛，粗糙的掌心劃過她大腿，像調(diào)整姿勢，手一緊，又像故意測試她重量。

    盧茵心跳到嗓子眼兒。

    在二樓站穩(wěn)，她忽然“呀”了聲，“我忘了東西在樓頂?！?/br>
    陸強(qiáng)：“哦？”

    盧茵挺了下腰，示意他把她放下來。

    陸強(qiáng)看她一眼，松左手，扶著她后背，盡量輕緩的把她放地上。她傷腳半踮著，并沒覺得疼。

    盧茵往后跳了步：“嗯……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拿一趟？”

    陸強(qiáng)看著她：“是什么？”

    “鑰匙?！彼噶酥概赃叺拈T：“房門鑰匙。”

    陸強(qiáng)最后看她一眼，轉(zhuǎn)身往樓上去了。

    沒有響動，二樓聲控?zé)粝?，恢?fù)黑暗，盧茵迅速瞅了眼上面，見沒動靜，踮起傷腳連滾帶爬往三樓跑。

    她從口袋拿出鑰匙，開門的手都是抖的。

    進(jìn)了門，輕輕落鎖，她倚著房門，xiele力，感覺快要虛脫。

    許久后，平穩(wěn)了呼吸，捻起前襟抖動幾下，汗都冷了。

    她想起什么，湊頭從貓眼往外看。

    沒過多久，樓上聲控?zé)袅亮?，盧茵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門外。視野里走進(jìn)個高大身影，他低著頭，步伐扎實(shí)。光線在那人身后，他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

    越走越近，轉(zhuǎn)彎處，他突然在門前停下，盧茵呼吸一滯，下意識去摸開關(guān)，才想起，她進(jìn)門根本沒開燈。

    那人在她門前站了片刻，側(cè)著身，從兜里掏出根煙點(diǎn)上，抽了兩口，火光明滅間，他捏著煙的手勾了勾額頭，往樓下去了。

    自始至終，他沒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盧茵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

    陸強(qiáng)從三樓下到二樓，從黑暗走進(jìn)光明。在二樓他沒停頓，挑起眼皮往黑漆漆的三樓瞅了眼，又瞅了瞅頭頂?shù)臒襞荩聵侨チ恕?/br>
    他停在樓棟口，倚著破舊的防盜門，想抽完這支煙。

    對面過來個女人，步伐婀娜，小高跟兒噠噠扣響黑夜，陸強(qiáng)本能掃那人身材，胸高聳，大長腿，腰胯左右擺動。

    陸強(qiáng)瞇了瞇眼，啜一口煙。

    女人走到跟前，笑著；“保安大哥，樓頂?shù)降自趺椿厥掳?？?/br>
    陸強(qiáng)說：“沒啥事。”

    “沒啥事？”她不信，往前走了一步：“吃飽撐的，好端端上樓頂放火？”

    陸強(qiáng)沒吭聲。

    她追問：“男的女的？”

    “女的。”

    “年輕的？”

    “嗯?！?/br>
    她八卦：“準(zhǔn)是受了什么刺激，讓人給甩了吧？”

    陸強(qiáng)說：“沒有，她燒紙。”

    “燒紙？”她一臉懵懂：“給誰燒？”

    “死人吧?！?/br>
    他嗓音本就低沉，應(yīng)景的，一陣夜風(fēng)吹來，女人裙角掀起，腿下陰嗖嗖的。時間到了，小區(qū)里幾盞照明燈‘啪’的熄滅。

    女人尖叫，一頭扎進(jìn)陸強(qiáng)懷里。

    陸強(qiáng)的煙還沒抽完，他一手插兜，一手捏著煙，就那樣懶散靠在門框邊，不抱她也沒推開。

    女人顫巍巍的：“剛才我在家就看見對面有人放火……真放火還好?？墒?，在樓頂燒紙……夠瘆人了，那女的神經(jīng)有問題吧？”

    陸強(qiáng)說：“誰知道。”

    女人說：“我有點(diǎn)兒冷?！闭f著，有意無意拿胸蹭他胸膛。

    “冷你還換衣服。”

    半個鐘頭前，有人打電話到保安室，說對面樓頂有人放火，他剛準(zhǔn)備睡下，套了條大褲衩往那方向去，打電話的人早就等在樓下，穿著寬松睡衣，布拖鞋，蓬頭垢面的，也看不出身材……現(xiàn)在到像換了一個人。

    陸強(qiáng)掐了手頭的煙，中指一彈，煙頭飛進(jìn)垃圾桶。女人抱的很緊，他環(huán)過手，摸她屁股。

    女人忍不住抖了下，被他捏的踮起腳尖，失控哼出聲。

    陸強(qiáng)捏兩把，動作頓了頓，手滑下去，摸她大腿，最后手掌落在她腿窩兒上。

    那里是敏感地帶，她向后曲腿夾住他的手，咯咯笑起來。

    感覺是不同的，陸強(qiáng)收回手。

    女的說：“保安大哥，要不你送我回去，我家就住這對面兒，太黑了……我有點(diǎn)兒害怕?！?/br>
    陸強(qiáng)看了她一眼：“那你得找保鏢，這不歸我管?！?/br>
    他拽下她的手，懶得看她，直接往遠(yuǎn)處的保安室走。

    小區(qū)里靜謐無聲，前方是條黑漆漆的路，他腳步孤獨(dú)，面對未知，就像他這半生。陸強(qiáng)胡了把光禿的腦袋，忽然笑出聲，仿佛這刻，他再次確定自己的心思。

    路也亮起來了。

    ***

    盧茵請假期間扭傷腳，不得已又在家休息半個月。

    一早來到廠里，同事們還沒到齊，她尋個僻靜角落喝了杯早餐奶。廠里餐廳其實(shí)是員工休息室，很寬敞，角落里堆著兩臺不用的縫紉機(jī)器，正中放個通長木桌，別人吃剩的咸菜和醋瓶擺在上面。陽光透過陳舊玻璃，塵埃在光束下無所遁形，頭頂電扇嗚嗚轉(zhuǎn)，整間屋子顯得有些混沌。

    盧茵收回目光，嘆一口氣。

    走廊傳來凌亂腳步，幾個女同事嘰嘰喳喳走過來，聲音越來越近，盧茵蹭了蹭座椅，莫名有些心慌。

    推門而入，在看到她以后，那聲音戛然而止。

    盧茵低頭喝了口牛奶，有人立即打招呼：“茵茵姐，你來啦。”

    “聽說你扭到腳了，好些沒有？”

    “我這兒有豆?jié){，小盧，分給你點(diǎn)兒？”

    盧茵理理頭發(fā)，笑了下，一起回答：“腳上是小傷，養(yǎng)幾天就好了……我剛吃過早飯，不用了?！?/br>
    那人笑笑，把豆?jié){擱在桌上，去簾子后的更衣間換衣服。

    室內(nèi)詭異的安靜了幾秒，各干各的，氣氛有些尷尬。

    盧茵如坐針氈，她收拾了桌上垃圾，笑著：“我先回辦公室了，回頭再聊。”

    幾人忙道，“回頭聊?！?/br>
    “好……”

    “好好……”

    那扇門在身后合上，門內(nèi)傳來竊竊私語，說了什么，卻聽不清。她輕輕攥了攥門把，感覺自己像一只烏龜，縮進(jìn)殼里，躲開外界，終于安全了。

    剛才同事并沒說什么，甚至對取消婚禮的事只字未提?？伤淌懿涣藙e人小心翼翼的避讓，和看上去善意的問候。瞧她的一雙雙眼中充滿窺探、同情和惋惜，這讓她感到自己越發(fā)可悲，像個失敗的實(shí)驗(yàn)體。

    一上午渾渾噩噩的過來，同事結(jié)伴去食堂吃飯，她不想去，想隨便啃幾口面包。

    隔段被敲了幾下，她抬頭，是個男同事。

    “一起去吃飯？”

    盧茵搖搖頭：“你去吧，我早上吃的多，還不餓?！?/br>
    男同事說：“吃的多那也算早飯，現(xiàn)在是中午，不餓最好也去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