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泉夭半斂眉睫：“我明白了。”

    “小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你說的很好?！?/br>
    她想，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丫頭，這個(gè)世界難道不應(yīng)該有公道的嗎？

    誰犯了錯，該死就送她去死，該割耳朵剁手的就割耳朵剁手，可是如果人人都像小魚這樣想，那么人人都可以做觀世音了，要人干甚么？

    谷泉夭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茶：“等等，你剛剛說的那個(gè)桂蓮果與私房錢是怎么回事？”

    小魚剛剛走到門口，立刻轉(zhuǎn)過身來。

    她立刻跪著前進(jìn)抱著谷泉夭的大腿：“小姐，我錯了，我錯了，我求求你了?！?/br>
    “認(rèn)錯了就好，滾吧。”

    小魚覺得她家小姐淋一場雨淋傻了，之前可不是這樣的，如果發(fā)現(xiàn)她做了錯事一定要報(bào)回來才甘心。

    有仇必報(bào)就是說她家小姐的。

    谷泉夭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突然想要大哭大叫，可是這些她都忍下來了。

    “啊——”她突然大叫著出聲，或許有太多的東西堆積在胸膛，讓她喘不過氣來，不發(fā)泄出來，她自己就會發(fā)瘋。

    小魚沒走幾步就聽到吼叫，跑到門口看見羽苒就停在原地。

    羽苒想要推開門，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推開。

    他聽著谷泉夭把所有的怒氣發(fā)泄出來，那種聲音，仿若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凄厲而不甘。

    之后就是東西摔在地面上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很刺耳。

    他輕輕的推開門，一個(gè)上好的瓷瓶摔碎在他的腳邊。

    他輕微的搖搖頭，最終什么話也沒說。

    他能說什么呢？

    谷泉夭并沒有因?yàn)榭匆娪疖鄱Ｊ郑炊鴮⒎块g里面的東西全部推到在地，一個(gè)個(gè)摔得粉碎。

    “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在問誰。

    “那些都是樂付雨做的，你卻循私妄法，我以為至少你會是不同的，一切都是樂付雨想要我死，她害了那么多人？你還幫她洗清所有的罪責(zé)，只因?yàn)樗?jīng)是你的戀人嗎？她的命就是命，別人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

    壬訾逍想要阻止她，可是卻被羽苒給攔下來，壬訾逍白了羽苒一眼。

    “一條人命，一條腿，滿身傷疤。這些都因?yàn)槟愕囊痪湓挘齻円彩侨?，樂付雨都那樣了，你為什么還幫著她？”

    “小泉?！庇疖蹎镜?。

    聽到這樣的稱呼，她愣了一下，她之前聽到別人喊她這個(gè)稱呼，她是多么的厭倦，因?yàn)樗偸歉杏X自己很小。

    很小真是對應(yīng)了另外一個(gè)代名詞，很弱。她討厭懦弱的自己。

    可是自從羽苒這樣稱呼她，她覺得這個(gè)名字真的很美，尤其是從那個(gè)人的嘴里喊出來的時(shí)候，賦予一種神奇的力量，宛若飄在天空的彩虹，五顏六色的，不再是淡淡一個(gè)蒼白的名字……

    如今，她有點(diǎn)聽不下去，她不喜歡被欺騙，無論是誰。

    她忽然去推書架，那里擺滿了書。

    一本一本的被她推到地上。

    羽苒上去拉著她的手，那種很冰冷的感覺傳遍全身，她不由得看過去。

    那一刻，他的雙眸如星，清澈似泉。他凝視著谷泉夭，他的瞳孔里，十分的哀傷十分的無奈十分的憂愁十分的憐惜，那雙深沉的眼睛飽含深情，夾雜著很多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怎么會有這樣一雙眼睛呢？谷泉夭想，這雙眼睛是那么的美，那么那么的讓人留戀，可是他欺騙了我呀！

    羽苒依舊是那樣，如同堅(jiān)冰一般，深深的瞳孔里映出她美麗的臉龐。

    “小泉——”羽苒再次溫柔的喊道。

    這個(gè)人一般不會溫柔，可是溫柔起來，就像融化的春雪沐浴在陽光下，留人思緒，瑩潤無聲，整個(gè)心也融化了。

    “先坐下?！庇疖壅f道。

    她忽然感覺自己被下了藥一般，神使鬼差般的坐在窗戶邊，外面的下人被她嚇得全都躲在了走廊的后面，有的膽大的露出半個(gè)腦袋看著她。

    她之前所有的怒氣都發(fā)不出來了，她覺得很荒唐，就因?yàn)闃犯队暧憛捤?，就下著套讓她生不如死，她更加不能原諒前來就她的羽苒就那么幫著樂付雨?/br>
    更荒唐的是自己，就因?yàn)橛疖垡粋€(gè)小小的動作，一次小小的靠近，她之前所有的憤怒就像風(fēng)吹過。

    煙消了，云散了，雪融了，冰化了……

    是如此如此的……卑微！

    “小泉——”

    “嗯?！?/br>
    “我知道你不甘心，就像壬訾逍說過，你是個(gè)恩怨分明的女子，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懂你為什么會如此的憤怒。”

    他看了滿屋子的狼藉，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氣，然后平靜的繼續(xù)用那種很少的溫柔的口氣說道：“小泉，你好好想想，當(dāng)你為自己的不甘心不公平而憤怒的時(shí)候，你看看這一屋子的東西，它們是無辜的?！?/br>
    “如果你無法解開心結(jié)，并且還在怨恨的話，那么你要用你手中的力量，不傷及無辜，能夠保全自我的情況下去反擊?！?/br>
    “可是據(jù)目前為止，你不具備這樣的能力與力量，所以你要學(xué)會成長，只要強(qiáng)大起來，握住手中的武器，這樣才有資格去要求公平與公道?！?/br>
    她抬頭看了一眼羽苒，仿佛看不明白，耳邊羽苒的話想起：強(qiáng)者不需要公平，弱者沒有資格要求公平。

    羽苒的眼睛非常的好看，他說話的時(shí)候總是看著谷泉夭，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就像一個(gè)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

    “那你會怪我嗎？如果，如果我對付了樂付雨，你會怪我嗎？”

    羽苒思考了一會兒，展顏一笑，他嘆了一口氣，目光轉(zhuǎn)向了窗外：“這個(gè)世界本來還是公平的，你得到多少，便失去多少，那么欠了多少，就該還多少……”

    “小侯爺，我不懂這是什么意思？”

    “這么說吧，我之所以用最直接的辦法化解那場矛盾，還有很重要的一點(diǎn)?！?/br>
    “什么？”

    “因?yàn)楸澈鬆可娴臅?，東宮與昭春殿，皇后與貴妃。都是不簡單的，倘若樂小姐出事，二殿下一定會指兵東宮，東宮更不會善罷甘休，到時(shí)候一定兄弟相革，骨rou相殘。東宮亂了，后宮亂，到時(shí)候會波及到整個(gè)朝堂，朝堂會遍布天下，那么這死得就不是一個(gè)人那么簡單?！?/br>
    “并且，你府邸的嚴(yán)媽根本不是什么善類，據(jù)我所知，她曾經(jīng)是死刑犯，而你的父親覺得這個(gè)人很有能力，于是就留為己用。至于小魚……”他看了看小魚，點(diǎn)了一下頭：“抱歉。”

    “所以，只有等到陛下清除了朝堂之上的陋習(xí)，等兵制改革成功，那么到時(shí)候，不再是擁兵自起，沒了兵權(quán)，就沒有同室cao戈，那么你所求的公道才能凜然存于世?！?/br>
    谷泉夭垂首，靜靜的思考著什么？

    長久的相處，她竟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毅然的抬起頭，她于那窗外寂靜的落葉之中泯唇：“我懂，時(shí)間可以淡化一切，但是如果我身上的傷疤不好，我就不會原諒?！?/br>
    這么長時(shí)間的尋尋覓覓，她居然忘記了，還有他呀！

    她要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邊，然后看這天地浩然。

    如此…如此…如此……而已！

    “小姐，需要……打掃嗎？”小魚乘著這個(gè)空擋小心翼翼的問道：“需要嗎？”

    “需要?！惫热舱f道。

    此刻不是斗氣的時(shí)候，她需要像以前那樣，一直一直灑脫下去。

    “這樣才好呢！”羽苒笑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嘛？”

    谷泉夭突然覺得自己上當(dāng)了，因?yàn)樽约壕瓦@樣喜歡聽他的話，所以，所以就這樣淪陷了。

    其實(shí)，有些事，谷泉夭是不知道的。比如羽苒很少這樣有耐心的跟別人講這些事，北辰侯一向都是很忙的。

    那一刻，那一時(shí)，那一日，流水落花不再是那孤獨(dú)的悵然。就如羽苒所說，有些人，你無法給予太多，那么就不要去傷害。

    那個(gè)時(shí)候她才明白：有些人，在你歡笑時(shí)，他不會陪你歡笑，當(dāng)你哭泣時(shí)，他不會陪你哭泣?？墒钱?dāng)你任性的時(shí)候包容著你的任性，當(dāng)你成長時(shí)，他教給你怎么邁開步子。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包容了你那么多，教會了你那么多，而你還是那樣野蠻任性，可是你自己卻永遠(yuǎn)無法明白自己的任性是多么多么的可惡。

    十二月十一，天大晴，落葉無聲無息的落下，掉在池子里，然后一圈圈秋水的漣漪散開。

    遠(yuǎn)處的空氣帶著冷凜的感覺，不知哪家養(yǎng)的鴿子在天空中撲嗍撲嗍著翅膀。

    這鴿子真懶，蜷縮在陽光下，閉著眼睛養(yǎng)神。

    谷泉夭丟下手里的魚食，提著裙子跑過去，這冬季真是討人厭，衣服穿得太厚了，爬墻一點(diǎn)也不方便。

    那鴿子睜開眼，看見人來了，然后……閉著眼繼續(xù)曬太陽。

    谷泉夭忍不住伸出腳一推，那鴿子倒在地上，然后它又挪動一個(gè)地方，繼續(xù)閉著眼睛養(yǎng)神。

    谷泉夭又伸出腳繼續(xù)推它一下，然后那鴿子依舊懶得理這個(gè)沒事找事的女人。

    “小姐~~~”小魚冒冒失失的沖過來，那鴿子立刻撲哧撲哧的翅膀飛到遠(yuǎn)處去了。

    “你干嘛？”谷泉夭翻著白眼。

    “那個(gè)，北辰小侯爺，到……”

    “到哪兒了？”

    “到……”

    “你倒是說呀？”谷泉夭終于被逼急了，一聲吼起來。

    “他到東宮，大小姐問起你的婚事，他說一切如愿?！?/br>
    “如愿是什么意思？”

    “就是遂了我們谷府的心愿呀，谷府的任何條件都答應(yīng)。小姐，你可以要個(gè)大大的婚禮，然后讓全天下的女子羨慕你?！?/br>
    “谷海菱怎么突然這么好心了呢？”

    “小姐嫁出去了，就沒有人勾引太子了?！毙◆~口無遮攔，一下子知道自己說的話是個(gè)大錯誤，立刻捂著嘴解釋道：“大小姐身邊的老婆子說得，跟我沒關(guān)系，我說的都是原話。”

    “一群智障。”谷泉夭不顧形象的一腳踏上桌子：“我得思考一會兒，這幾天的事情發(fā)生了太多，我有點(diǎn)亂了，你先滾蛋?！?/br>
    “還思考什么呀？王爺跟侯爺，當(dāng)然是嫁給侯爺呀，都已經(jīng)下了吉書，北辰府也已經(jīng)回帖了，這個(gè)時(shí)候反悔也太……”

    “滾?！惫热惨粨]手，小魚立刻閉上自己的嘴巴。

    “回來?！惫热擦⒖谭愿?。

    “小姐？”

    “我與那個(gè)樂付雨誰長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