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還大雨滂沱。沈悅看了下手表：警察局應該沒關門。于是撐起傘。這時候，有人叫住了她。原來是剛才那個杜先生。她只好又退回到了走廊上。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打眼了，想找她麻煩。總之，眼神很古怪。

    結果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林小姐，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杜翎。是上海杜氏拍賣行的人力資源部的副部長?！?/br>
    “？！”她懵了，杜氏是中國最大的古玩商吧。不過：“你找我做什么？”

    “韓焯是我的屬下。他告訴我林小姐前幾日，只通過照片。就把古董的真?zhèn)谓o辨認了出來。我還不太相信有人的鑒寶本事如此了得。今日，算是開眼界了。既然林小姐的眼力如此好，拘泥在一家小小的拍賣行。也太浪費才華了?！?/br>
    杜翎言歸正傳：“林小姐想不想加盟我們杜氏集團？”

    她有點心動。主要是錢的問題：“那，加盟你們有什么要求？”

    “也沒什么大要求。不過有一點，有的時候，不能說實話。像剛才那樣，遇到贗品就說是贗品。那是不行的。有的顧客，得罪不起?！?/br>
    “那我不干了。”她有原則的，鑒定師的原則就是實話實說。

    “林小姐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我，我不會說假話的。”她很固執(zhí)。去偽存真四個字，是爺爺教給她的人生信條。

    “那打擾了?！倍鹏岬故钦娴目上В骸坝芯壴僖姟！?/br>
    說是再見。這人的話里有話。讓她很不愉快。但自詡一窮二白。除了幾分才華之外，沒什么好被算計的。于是也是豁出去的態(tài)度。人，總有那么一些愚蠢的堅持。所以，電視臺上的“感動中國”這類的雞湯節(jié)目，才辦的下去。

    沈悅胡思亂想了一通。3路車來了。終點站是公安局。

    另一方面。杜翎目送這“林悅”離去。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他還有其他事，很快把這林悅拋擲到了腦后。上車，開去了奉天古玩城的總部。韓焯已經(jīng)等他多時，看到他到了，第一句就問道：“怎么樣，那個小妮，上道吧？”

    杜翎道：“再物色物色，有沒有差不多的。別死心眼就行?！?/br>
    “嗨，哪那么容易發(fā)現(xiàn)一個上道的。”韓焯又想起了什么：“對了，蕭成光的兒子蕭牧，就在奉天。不然，你去請一請？”

    “杜董事長跟我說了。杜家別去打擾蕭家的人?！?/br>
    “為什么？”韓焯不明白了。

    杜翎嘆了口氣：：“蕭牧這次回來沈陽，也是為了全力追查十四年前的蝴蝶夫人號游輪事故的。董事長還贊助了他不少資源?！?/br>
    “蝴蝶夫人號？”韓焯沉吟一番。這個案子，凡是沈陽人。沒有不知道的——

    十四年前，東陽公司的豪華游輪“蝴蝶夫人”號首次下海航行。從沈陽入渾河，打算從大連出海，開往美國。當時，游輪上匯聚了五湖四海的豪客。包括古董王杜墨的兒子兒媳——杜云軒，黎涵夫妻兩個。以及中國民間文物鑒定委員會會長，蕭成光，和他的夫人徐姝。兩家本來關系不錯。接到東陽公司的邀請時，都欣然前往。

    但是，誰也沒想到——游輪中途起火。無人生還。

    死亡名單里面。還有杜墨唯一的孫子——杜以澤。當時，小孫子才三個月大。這件事。至今老人提起來，都要傷心落淚的。如今，蕭成光的兒子，蕭牧從海外歸來。全力追查蝴蝶夫人號的事故。杜家，怎么能不全力支持？！

    “哎。算了?！表n焯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那就這么說吧。再遇到厲害的鑒寶師，我向你推薦就是了。不過，董事長為什么這么著急……”

    “因為董事長年紀也大了，現(xiàn)在，杜家無后?！倍鹏嶙詈筮@么說。

    另一方面。沈悅終于來到了警察局。

    她有意喬裝一下，所以造型稍微有點驚悚：口罩是地攤上買的。墨鏡是附近的眼鏡店買的。紫紅色的雨披是現(xiàn)成的。陰雨天的，一身黑黑紅紅。就這么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公安局。嚇得看門人手一哆嗦。打碎了一只碗。

    說明了來意，看門的就把她請到了屋子里。

    沈悅站著等人。不一會兒，警察局的幾個領導都來了。問她：“小姑娘，你說你知道五一七案子的殺人兇手是誰？！”

    “對?！彼葎澲骸拔铱戳藞蠹垺Ｈ缓笙肫饋砣昵暗囊患隆彼巵y造。說自己小時候，新年夜跑出去玩，無意間來到了沈家的湖邊。然后看到一個刀疤男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把柴刀還是什么的，踩了許多黑黑的腳印。

    “那你覺得不對勁，當時怎么不報案？！”有人問了。

    “當時，我還小。什么都不知道。以為也是鬧著玩的。現(xiàn)在，我長大了……”她說的可憐兮兮。還把畫像拿了出來：“我把他畫出來了?！?/br>
    一個老警官接過畫像。倒吸一口涼氣：“小宋你來看看，這個人是？”

    那個小宋就過來了。先說了句：“畫的很不錯嘛?！庇值溃骸斑@個是……是不是二十年前，奉天碼頭那艘幽靈船的犯罪嫌疑人？！”

    她眨巴著眼睛，還一副天真的樣子：“什么幽靈船？”

    那姓宋的警官笑道：“小姑娘別多問。問了晚上睡不著。”又自言自語道：“那件案子，也是只有一個目擊者。當時的刑警，根據(jù)目擊者的描述。把那個從船上下來的水手畫了出來。和這個人的確很相像。我猜想。此人具有很大嫌疑……”

    她支支吾吾道：“其實，還有一個線索。我，我是個小混混。我聽說……”

    她聽說，把小澤昨晚告知的事情。又說了一遍。這下，幾個警官喜得眼神都亮了！又是說：“去找本市漁民死亡記錄來。”又是說：“那個，老張。你派幾個人，去小學門口。逮住那個姓孫的小混混！”又嚷嚷：“他娘的！通緝二十年了！三年前又回來殺人！一年前還回來看侄子！真當我們警察局是擺設??？！”

    老半天。人們才又想起她，沈悅假裝不好意思：“那三十萬元獎金……”

    公安局長道：“小姑娘。你只管回家等消息。只要確認你提供的線索是真實的。獎金少不了你的！”

    她只好悻悻然離開了公安局。局長還算尊老愛幼的。讓那姓宋的年輕警官送了她一程。下車前，送警官送了她一張名片。囑咐道：“小姑娘。有什么事打這個電話。隨時歡迎你來我們局，敦促這個案子的破解?！?/br>
    她低頭。看到兩個字“奉天派出所干事宋桉?！彼舞袷敲?？好名字。

    兜兜轉轉，回到孤兒院。她濕漉漉地脫下雨披，卻看到小澤和孫院長已經(jīng)回來了。原來，工地因為雨太大，停工了。一老一少去醫(yī)院交完這個月的住院費。就回來了。難得的休息天。孫院長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灶爐里的火苗，奄奄一息。

    她不愿意讓孫院長擔心，錢的事兒。要說一說了：“爺爺，你們以后別出去打工了。我的董事長，答應借給我三十萬元?！?/br>
    “什么？”孫院長嚇了一大跳：“這是真的？！”

    “嗯。剛才，董事長接待了一個客人。我認出了古董是假的。董事長對我非常滿意。我就趁機跟他說了meimei的病情。董事長答應借給我們錢了?！?/br>
    “哎呀！”孫院長扔下了手中的白菜，就站了起來：“好人吶！你們董事長叫什么？改天，我去謝謝他！”

    “不必了，爺爺。董事長向來做好事不留名。”她心虛地掩飾著。

    而一旁的小澤，忽然起身離開了。她沒怎么在意。疲憊地走進臥室。小澤就冒了出來：“jiejie，你為什么跟爺爺說謊？！”

    “我沒說謊，錢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些著落了?！彼龥]什么力氣，躺在床上。小澤卻是湊了過來，躺在她身邊。死死盯住她：“jiejie，你是不是干著什么缺德的事情？盜竊是嗎？還是做了人家的小情人了？”

    好像被一道雷劈到了。她猛然跳了起來：“小澤，你說什么傻話？！”

    “那你的錢哪里來的？！為什么叫我們別擔心？！為什么要說謊？！”小澤的小臉憋得通紅，卻是吼道：“別當我是小孩子！”

    “你懂什么？！錢，是jiejie舉報殺人犯來的！等殺人犯落網(wǎng)，就有著落了！”她也是急了。把之前看報紙，三十萬元賞金的事情。全部說了。小澤傻傻愣愣地聽完了。卻是蹲在了地上。垂著手。整個一個混混的樣子。

    沈悅很憤怒道：“你以后，也別喊我jiejie了！臭小子，簡直恩將仇報！”說完，她關上門。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聲音：“jiejie，我錯了?！?/br>
    “站著，好好反??！”

    “jiejie，我不該不信任你。我只是，不知道你這么厲害！”

    “說好話沒用！以后，雞大腿取消了！你學啥就去看啥！jiejie不會再教你鑒定！”

    “jiejie，我真的知道錯了！”小澤一聲聲道歉，楚楚可憐的樣子。

    但是她是真的寒心，悶頭睡過去了。

    ☆、第014章 東港

    一覺醒來，沈悅先睜眼看窗外。小半邊殘月掛上去了。大雨已經(jīng)停止。

    門外傳來松一陣緊一陣的哭聲。嗚嗚咽咽的。若是不仔細聽，還以為是某個夜出的女鬼。沈悅懶洋洋地下床，開門。一個濕漉漉的小澤。蹲在門檻上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然，一抬頭。還是盛世美顏小正太。

    她嘆了口氣：“進來吧?！?/br>
    “jiejie，你不生氣了？”他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

    “生氣個鬼?！彼眠^手帕，擦了擦小澤臟呼呼的一張泥巴臉。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么，她還不至于這么小心眼。

    又問道：“哭什么？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有點男子氣概？！”

    “不是。”小澤抿著唇。卻是低著頭：“jiejie。我剛才坐在門檻上睡著了。做了一個夢?！?/br>
    “什么夢?。俊?/br>
    小澤擦了一把眼淚：“有一個男的，一個女的。被一群人開槍打死了。周圍都是黑乎乎的海水。那群人把那男的，女的，全部都扔下了海?！?/br>
    “做噩夢??？”她安慰道：“青春期，容易精神過敏?！?/br>
    “不是。我感覺那一男一女。好像是我的爸爸mama?！?/br>
    沈悅動作一瞬間凝滯。小澤是個棄兒。孤兒院旁邊找到的時候，才幾個月大。沒有什么爸爸mama的呀？這又是怎么回事：“說清楚？”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覺，他們就是我的爸爸mama?！?/br>
    沈悅嘆了口氣：“別多想了。你的爸爸mama是不要你了。不是死了。他們把你放在了天使之家。也是希望你以后有其他的路子，能夠好好活下去?！?/br>
    “那jiejie，你會不要我嗎？”小澤睜著烏黑的眼睛，凝視她。

    果然?。『⒆舆€是欠扁。這么一懲罰，乖得不得了。鞏固勝利果實：“不會。jiejie不會不要小澤的。小澤是jiejie的親傳弟子嘛！”

    小澤這才破涕為笑。天使一般的臉蛋，可愛的令人目眩。

    隔日上班。陽光燦爛。戴培就昨天她應對杜先生的事情，大力夸贊了一番。還給了四萬塊錢的獎金。把顏洛都給羨慕死了。直接抓著她的手，說土豪啊土豪！但張晶等幾個服務員。就沒那么大方了，都說：“切，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她會鑒定，這就是了不起的地方。

    回到辦公室。沈悅惦記著懸賞金的事情。就想打個電話問一問警察。但，用辦公室的電話不太好。她就下了樓，去附近的小賣部，借用公共電話打給宋桉。這宋桉倒也是個實誠人，直接告訴她：案子有了突破，懸賞金指日可待。

    “我們把那個小孫喊了過來。證明他大伯孫二虎一年前回過家。然后，我們又去孫二虎的家中。結果發(fā)現(xiàn)了近期有人生活過的痕跡。還找到了一把生銹的柴刀。柴刀上有干涸的血跡?，F(xiàn)在正在檢查，懷疑那是五一七死者的血跡……”

    看起來。案子是走入了光明了。沈悅也由衷高興：“那還真是麻煩你們警察局了。不過我現(xiàn)在挺急著用錢的。希望你們早點打錢給我?！?/br>
    “這樣，你把銀行賬號告訴我。等檢驗結果一出來。我就負責將懸賞金打入你的卡?！?/br>
    “那好。麻煩你了。”

    輕輕松松談妥了。沈悅大大呼了一口氣。然后哼著小曲兒，走過了馬路。恰好，張晶走了出來。先：“呦！”了一聲，卻是冷笑道：“打個電話，還出來打？你窮的買不起手機就算了。還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啊？”

    沈悅哼了一聲：“我窮是現(xiàn)在窮，你窮是一輩子窮。今兒老板還獎勵了我四萬元，四萬元，抵得上你半年的工資了吧？！”

    說完，她直接走了過去。將張晶無視之。過街老鼠一個。懶得喊打。

    張晶又是跺腳，又是罵街。還走到剛才她打電話的地方?；負芰艘幌码娫捥柎a：“您好，這里是奉天派出所xx分局……”

    “小賤人！打電話給公安局！”張晶立馬“啪！”地掛了電話：“你給老娘等著！抓到你的把柄！讓你哭著滾出公司！”

    但那小賣部老板叫了起來：“你干什么？！好好放話筒不會啊！”

    “呸！——”

    “哎呦？！還罵人，臭娘們！”

    要說。沈悅今天的好心情，沒有被張晶給影響到。她買了一點蛋糕，水果來，和顏洛分著吃。因為現(xiàn)在是拍賣的淡季。也沒什么顧客上門。顏洛也是整天閑的沒事干。兩個姑娘，吃了一下午的茶。

    “唉，阿悅不是我說，你家小澤弟弟長得真好看。要不然你們定個娃娃親？”顏洛嗑瓜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br>
    “切，他就一小屁孩。只能當我弟弟。”沈悅倒是看的透徹。

    “說這話別后悔啊，我看你家小澤以后準是超?？顑旱膸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