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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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珠別無無法,卻又不愿在這里看著傅辛和阮宜愛膩歪,便起身笑道:“兒自是愿意得很。說起來,這雪霞羹,兒也會做。兒是個閑不住的人,不如讓兒去幫廚罷?” 這話卻是投了阮宜愛的心意。她只想和傅辛多多單獨(dú)待一會兒,流珠這話一出,阮宜愛笑了笑,便準(zhǔn)了她去浣花小苑的小廚房里幫廚。流珠帶著那些由她采下的花兒,款款移步,出了宮門。 她到了小廚房里,與宮婢一起,給芙蓉花去了心兒,加了竹筍和豆腐一同煮湯。小鍋里頭紅白交雜,果然好似雪霽之霞。流珠搬來個小木凳,坐在灶邊,算著做湯的時辰,撐著腮,想著心事。待她回過神時,湯還沒好,身邊卻沒了人。 流珠心上一驚,驟然抬頭,正對上傅辛陰沉而玩味的目光。 室內(nèi)滿是湯羹香氣,誘得人食指大動,流珠卻滿心抑郁,只勉強(qiáng)一笑:“官家又來尋兒的釁?” 傅辛挑眉,自袖中掏出封折子,投入她懷里,沉聲道:“東北的捷報剛到,說的可卻不只是戰(zhàn)事。” 傅辛身為帝王,當(dāng)年殺父弒母,偽造遺詔,從默默無名的庶出皇子,到君臨天下的九五之尊,心機(jī)自然相當(dāng)深沉。流珠讓他派人快馬加鞭到邊關(guān),給徐道甫的兒子徐子期和徐道正的兒子徐子駿送喪報,官家卻偷偷換了喪報,給那徐子期寫了一封親筆御信。 之所以給徐子期費(fèi)這筆墨功夫,是因為官家的人早就探查過,那徐子期雖品級不高,但因受上級欣賞,不打仗時的例行cao練,常令他代為指揮。這人頗有領(lǐng)兵之才,很受底下小兵的愛戴。 官家添油加醋,避重就輕,先說國公府的阮恭臣和徐道甫在妓館打架,徐道甫的腿瘸了,后頭著火時才沒能逃走,白白送了性命。之后他又講起國公夫人馮氏暗中下套,設(shè)計徐道協(xié)下獄一事。這自然勾起了徐子期對國公府的恨意,匆匆讀了幾行,便死死咬唇。 官家筆鋒一轉(zhuǎn),又說起這東北剿匪的戰(zhàn)事來。剿匪總是剿不干凈,銀子糧草花了不少,可戰(zhàn)事卻周而復(fù)始。這令徐子期心中更是憤慨了幾分。 青年匆匆讀罷后文,依照官家遵囑,燒了喪報。玄云吹寒,他穿著厚厚盔甲,望著漫天飛雪,白茫茫一片大地,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徐子期從軍,為的是與父親一同報效家國,誰曾想最后卻編入了這東北剿匪的軍隊?!梆B(yǎng)寇挾而自重,則老黠謀身之巧”,國公阮鐮的弟弟阮釗,早年還認(rèn)真帶兵,如今卻和土匪勾結(jié),打的便是養(yǎng)寇自重的主意。 阮釗、秦奉時等人和土匪流寇有商有量地打著仗,今天你占了城,明日我收回城。長此以往,朝廷不斷往這兒送錢送兵,阮釗的勢力越來越大,且還幫著京中的國公府一黨在朝中坐穩(wěn)了位置。 徐子期對此是看不下去的,但他無力改變這種局面,只能跟著混日子。但如今不一樣了,有官家做他的支撐,徐子期便不是孤軍奮戰(zhàn)。 他是個聰明人,在軍中人緣極好,又有傅辛在東北軍隊中的力量幫持,很快便想出了一系列計策。他先對那慣常為阮釗送信的兵士用激將法,先搬家國大義,而后又提起這眼前人的些許私事來,最后還許給了他好處,說是官家授意,事成之后定會既往不咎,加官封賞,這兵士自然被激得熱血沸騰,接著這徐子期又教這信差偷了章印,給土匪一方送了假信,讓他們明日來攻城。土匪們看了章印,不疑有他,第二天就按信上說好的時間來攻城。 剿匪軍隊這下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倉促間潰不成軍。那領(lǐng)兵的阮釗、還有那阮鐮的愛徒秦奉時見土匪毀約,心中起疑,還想再派人確認(rèn),卻聽見帳子外,雪地里,有人高喊道:“國公府一黨,禍亂朝廷,私通土匪,賣國求榮,天理難容!擒阮釗,殺土匪,衛(wèi)我大宋!” “擒阮釗,殺土匪,衛(wèi)我大宋!”這整齊的呼聲震耳欲聾,響徹天地。 土匪被除,阮釗、秦奉時等大將被擒,阮秦一黨行事小心,這通敵之事只有送信者作證,口說無憑。誰曾想那土匪頭子卻暗存了心思,往日書信全都保留了下來,事發(fā)之后便全都推給了阮秦一黨。至于那徐子期,則靠著此事一戰(zhàn)成名,被兵士選為暫代的統(tǒng)軍將領(lǐng)之一。 傅辛將捷報丟給阮流珠看,阮流珠讀罷雖喜,卻也有憂心之處,雙眉緊蹙,瞪著傅辛道:“你又打什么主意?還真要趕盡殺絕么?” 傅辛啞然失笑,攏袖道:“瞧你這副樣子,活似小貓兒被踩著了尾巴。徐道甫的死,雖實(shí)屬意外,與我無干,但我對他,也確有歉疚。我在軍中的探子,早向我匯報了徐子期往日行徑,確實(shí)是個將才,比他爹那武夫強(qiáng)上不少。我為他造這時勢,是為了給徐道甫還債,也是為了……罷了,不提也罷?!?/br> 流珠此刻也鎮(zhèn)靜了不少,暗忖道:國公府日后真倒了,這軍中便也跟著倒了不少大將,正是缺人才的時候。瞧這意思,傅辛是打算重用徐子期。他在信中告知徐子期他爹死的所謂真相,徐子期必會對他十分感激。只是他這不是玩火嗎?若是以后徐子期知道了爹早就被官家?guī)Я司G帽子,只怕立馬就會反。他這到底是想干什么? 流珠想不通,傅辛卻轉(zhuǎn)了話題,彎腰湊近她面前,撫著她的眉眼,輕聲道:“瞧這眼睛,腫的似桃兒一般。日后朕若是死了,卿卿可會為我這樣哭?還是會前仇盡報,開懷大笑?”他垂眸一笑,掐了掐流珠白嫩的小臉。 流珠抬眼看他,傅辛又與她拉開了段距離,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今日遇著從嘉了?那孩子同你說了什么?” 流珠也不隱瞞,起身將灶上小鍋拿下,并道:“那孩子同你一樣,拿那木芙蓉取笑兒,多半在心里罵兒當(dāng)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罷。他還說,官家看上兒,是因為兒和官家的某個舊人長得像?!闭f到最后一句,她略略抬眼,睫羽微顫,凝視著眼前男人。 她本以為傅辛臉色大約會很難看,不曾想這位爹爹大人竟笑了,且相當(dāng)坦誠地說道:“怎么,你不會以為朕拿你當(dāng)誰的替身了吧?說起來,確實(shí)有這位舊人。你也知道,先皇喜歡美人,后宮中可謂是環(huán)肥燕瘦,各色皆有,宮外也養(yǎng)了不少。朕小時候見過大寧夫人,不由驚為天人,嗯,便是你住的那院子的主人?!?/br> 少年的審美觀從見到大寧夫人起才真正確立了起來。那大寧夫人似乎有些洋人血統(tǒng),臉是東方的秀氣的臉,只睫毛格外濃密纖長,眼睛亦有些異色,至于身材,則高挑豐滿,繼承了洋人的血統(tǒng)。自打見了大寧夫人起,小傅辛這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只是大寧夫人為人傲慢,眼高于頂,傅辛卻是不喜歡的。 成年之后,傅辛娶妻納妾,妻子是名門之后,面貌只是中上,至于婢妾,則都是傅辛喜歡的口味。只可惜這些婢妾,要么眉眼太過像異族,要么個子不夠高,要么便是身形不夠玲瓏有致,前/凸后/翹,挑來挑去,傅辛只是將就,也將就習(xí)慣了。 阮蕓穿越成流珠之前,傅辛就見過這位妻妹。那時候小流珠年紀(jì)尚小,性子怯弱,個頭不高,且干瘦至極,傅辛并未上心,待多年以后見到長開了的、阮蕓穿越成的阮流珠,相貌、身材、個性,均合了傅辛的口味。博戲攤子上一見鐘情,從此便是十?dāng)?shù)年的孽緣。 傅辛將這些娓娓道來,說到最后,卻仍是皺了皺眉,道:“從嘉是跟著生母過的最久的,與他那親娘,感情極好。娶了宜愛后,我為了讓國公府徹底安心而驅(qū)散婢妾,我知道從嘉恨我,只是這些年,他漸漸知事,也知道當(dāng)權(quán)者無奈甚多,我本以為他不再耿耿于懷。但看如今他向你提起這事,只怕心中還是有些芥蒂在?!?/br> 流珠暗自腹誹道:那是人家的親生母親,為你生了孩子,伺候你那么多年,結(jié)果你隨便就把人家打發(fā)了,人家孩子能不心存芥蒂嗎? 傅辛不知她這番心思,只頓了頓,見時候不早,起身要回宜愛宮中,又壓低聲音,目現(xiàn)微光,道:“阮釗在東北私通土匪之事,你且不要向別人透露風(fēng)聲。這事,暫且壓著,自會等到合適的時候和他算賬?!?/br> 流珠點(diǎn)頭應(yīng)下,卻不知傅辛這般虛偽的性子,有些丑事,自是不會告訴流珠。 一來,傅辛先前的王妃,并不是病死,而是由傅辛縱容,被他其他婢妾毒殺,為的是空出位置,好迎阮宜愛過門。二來,從嘉等人的生母們,那些被遣散的婢妾,死的也十分蹊蹺,這是因為傅辛絕不會讓生出龍?zhí)サ淖约涸?jīng)的女人再嫁他人,流散民間。 這兩件事,那篇嬌寵小說里沒有提,傅辛也不說,流珠便不會知道。 ☆、第21章 錦遭傷后從新制(一) 錦遭傷后從新制(一) 流珠這貞節(jié)碑,到底是沒能請下來。她告知徐大徐二后,徐大眼睛一亮,搓了搓手,正要說話,流珠微微一笑,說了徐子期在東北立功,不日便將凱旋歸來的事。徐道協(xié)聽了,那眼睛立刻暗了下去,嘖嘖兩聲,蹭了頓飯后,不情不愿,但還是不得不抱著那只咬雞悻悻然地走了。 沒過多久,已至秋末,寒云衰草,簾幃颯颯,天氣愈發(fā)涼了,然而在這汴京城中,人們的熱情卻分外高漲。不為別的,只因京試即將來臨,而汴京這群富貴閑人們,一愛博戲,人人都有顆好賭的心,只不過有的賭得雅致,有的賭得粗俗,這二來么,攏袖之民們還喜歡附庸文雅,填個詞兒,找歌女編成曲兒,再享受不過。而這京試,正好能同時滿足汴京百姓的兩大愛好。 說起這個,便要講一講這小說里的架空宋朝的科舉制度。 便如同歷史上的唐朝一般,這“宋”朝的科考考的主要是詩文,即所謂文官考試。讓流珠這樣現(xiàn)代的人聽了,當(dāng)然會笑話,這考誰的文章寫得好,誰的詩詞編的妙,真的能選出為民做主的官兒?不過流珠在這兒待了十年后,總算是看穿了這里面的門道。 詩詞歌賦,最是主觀不過。有的人就覺得婉約風(fēng)好,有的人偏認(rèn)為豪放派妙。所以在閱卷的時候,有貓膩的地方就多了。先帝朝時,三鼎甲,即所謂前三名,基本都是世家子,便是排出二三十名,也少有真正的貧家子。這里的科舉,不過就是給官門子弟錦上添花的東西,可憐無數(shù)寒門學(xué)子,仍要為了這一點(diǎn)渺茫的希望耗上幾十年光陰。 好在傅辛這位一國之主,對于這樣的科舉制度,也心存不滿。 他早就想改革科舉,令考試內(nèi)容關(guān)乎實(shí)際,只可惜登基才不過幾年,基業(yè)不穩(wěn),朝中阻力頗強(qiáng),這改革一事,不能冒冒然的提起。如今敬國公等人因為造反被砍了頭,至于勛國公阮鐮一派呢,傅辛對東北剿匪一事隱而不發(fā),只暗示他們東北出了事兒,具體什么事兒也不說明白,拿這當(dāng)把柄吊著他們,這群人心里發(fā)虛,也不得不服了軟。剩下的幾個世家,知道如今官家手段愈發(fā)厲害了,也不敢當(dāng)這出頭鳥兒,多說些什么。 傅辛思來想去,便決定先拿今年這京試開刀,改一改科目設(shè)置,看看效果如何,之后再行決斷。 汴京百姓們正在設(shè)賭局壓狀元呢,聽得官家下了旨,將詩詞改為考策論,策論不但包括治世之道、經(jīng)史之學(xué)、吏治刑罰,甚至還囊蓋了天文地理,甚至數(shù)理之術(shù)。世家滿肚子苦水,百姓們卻大多是叫好的,只是先前押的人,這下也不知道還做不做得準(zhǔn),紛紛跑到博戲攤子改押注的對象,場面倒是熱鬧得很。 傅辛這幾日忙于政事,無暇叫流珠進(jìn)宮,流珠卻也沒能得閑,cao心起了好幾件事兒。 頭一件,便是這錢的事兒。 坐吃山空,立地吃陷,那是萬萬行不通的。徐道甫一死,流珠便琢磨起了生財之道。她倒也想賴著傅辛,像那些小說里一樣,讓皇帝信手給她個幾萬兩黃金,但是這幾年的仗打下來,國庫吃緊,傅辛那些官造之物也不能變賣,絕不可能給流珠太多錢,這位官家都是天天兒變著法兒從官員手里面撈錢呢。 別的穿越女穿越之后,個個都好似天生的經(jīng)商奇才,空手套白狼也能套著成百上千兩銀子。流珠思來想去,也決定冒一次險。阮宜愛待她倒是厚道,將從前畫的衣裳樣子都給了她,把做衣裳的婢子也給了她,什么都叫她著手去辦,甚至還給了她不少銀兩。流珠心中有愧,只說是借,日后賺了錢,必會相還。 這第二件,便是柳鶯的事兒。 柳鶯殺夫縱火,罪大惡極,但因著肚子里有個孩子,便暫時不能行刑。她也不能住進(jìn)監(jiān)牢里,便被囚禁在了流珠這宅院里,還是住從前的院落,只不過院門口有捕快輪班把守。 這實(shí)在是個啞巴虧。連柳鶯自己都知道,這孩子的爹,指定不是徐道甫,可她口中不承認(rèn),那流珠就得養(yǎng)著她。這么個人放在院子里,晦氣倒是其次,心里不安才是真,生怕她又生事。 四歲多的徐瑞安因為有金十郎一時發(fā)善心,給了濕帕子,掩住了口鼻,再有親父火中相護(hù),傷得雖然不重,只腹背處有不少燙傷,但是這場大火,在這小孩子的心上卻留下了深重的陰影。瑞安夜里頭睡不著覺,卻也不哭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噤聲不言,又是嚇人,又是叫人心疼。他meimei如意去找他玩兒,他也不說話。 流珠知道,這孩子是受了心理創(chuàng)傷了,再這樣下去,只怕要成個廢人。她便將做生意、找買家的事兒暫擱了兩日,每日里只和徐瑞安一起玩兒,悉心引導(dǎo),可惜卻沒什么起色。 這一日,流珠帶著瑞安如意,在院子里頭做游戲。穿越十年之久,流珠的童年記憶也模糊了,只記得跳皮筋兒,跳方格之類的,思量一番,便讓憐憐去拿了細(xì)繩,和兩個孩子一起玩翻手繩。 “來,娘教你們翻手繩。”流珠笑意溫柔,一根再普通不過的線繩子在她纖纖十指間千變?nèi)f化,一會兒變作張著大鉗子的螃蟹,一會兒又成了一吹就散的蒲公英,惹得如意興奮不已。而瑞安雖看了幾眼,卻仍是低著頭,并不靠近。 憐憐孩子氣得很,比小如意還興奮,也湊到旁邊,有模有樣地跟著學(xué),道:“奴也會翻繩,但卻不知道還有這么多花樣兒。娘子知道的真多?!?/br> 流珠身為穿越女的虛榮心,難得得到了滿足。她也為自己這種心理感到可笑,仿佛既然穿越了,總要做成什么事兒似的。她搖搖頭,將這念頭拋擲一旁,又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瑞安,溫聲道:“瑞安,你看如意這繩總是翻不對,你作為哥哥,不若來教教她罷?!?/br> 如意是個極其機(jī)靈聰明的小丫頭,見狀偎在憐憐身邊,奶聲奶氣地說道:“二哥來教教兒。兒手笨,總是學(xué)不會。” 瑞安看了眼如意,手微微動了下,卻又瑟縮了回去。 流珠眼睛一亮,正要說話,卻忽地聽得身旁一男子沉聲笑道:“阮二娘在這里帶孩子玩兒什么呢?哎喲,如意丫頭近來愈發(fā)水靈了。來,瑞安,怎么又不吭聲?來蕭四叔這里。”那人穿著捕頭制服,腰間佩刀,腳蹬黑靴,模樣雖是堅毅俊朗,劍眉英挺,目若星子,膚色卻稍黑了些,說話時帶著匪氣與痞氣,不說話時,則是滿滿的肅殺之感,令人望而生畏。 這人正是cao刀鬼蕭奈,汴京府的捕頭,幫著許多家族做些上不得臺面的臟活兒。他手底下的捕快在宅院里看守柳鶯,他每隔幾日,便必須來這里查一查值班,每次來了,若是手底下沒要緊的案子,便會拐過來,沒皮沒臉的討杯水喝。 他從前聽過馮氏吩咐,來流珠這里搜查過是否少了御賜之物。流珠最是討厭他,一見他,便擰著帕子,低聲埋怨道:“手里又不知道沾了哪家可憐人的血,喪氣得很,且離得遠(yuǎn)些?!?/br> 如意卻并不怕這cao刀鬼,他雖身材健碩結(jié)實(shí),還帶著刀,滿身煞氣,但如意聽哥哥說了,他是好人。瑞安則因為在火里時是被蕭奈救出來的,對他很是親近,一見著他,便張開了雙手,蕭奈一笑,也將他順勢抱起。 也是奇了怪了。蕭奈一問話,瑞安還就真乖巧地答了起來。 “四叔之前怎么和你說的?你這幾天,怎么還是老樣子?”蕭奈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問道。 瑞安張了張小嘴,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這是他自大火之后頭一次哭出來。他猶豫了下,看了眼阮流珠,這才怯怯地低聲說道:“我害怕。我總覺得他們都會害我,像姨娘一樣,放火,拿榔頭砍我,害我爹爹?!?/br> 蕭奈挑眉,摸摸他的腦袋,笑了笑,溫聲說道:“四叔每日都要抓壞人,一天要抓百十來號人,聽起來多不多?” 瑞安抽泣著點(diǎn)頭:“多。” 蕭奈卻又道:“可是汴京城里有上百萬人,那瑞安說,是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瑞安沉默片刻,乖乖說道:“好人多?!?/br> 蕭奈呵呵一笑,端起茶杯,語氣嚴(yán)厲了些,邊喝水邊沉聲道:“瑞安的父兄,都是當(dāng)兵的,戍守邊關(guān),保家衛(wèi)國。瑞安你要是被那零星幾個壞人給嚇成這樣,可不能說是徐家的孩子了。既然好人比壞人多,你何必害怕?老天爺給你留這條命,可不是讓你害怕的?!?/br> 瑞安聽著,若有所思,漸漸地也不再哭了,只定定地看了蕭奈一會兒,隨即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如意也仰頭看著蕭奈,眼睛發(fā)亮。 流珠見了瑞安這變化,不由有些驚訝,暗想道:這教育小孩兒,果然是門學(xué)問。自己平日未免太小心翼翼了些,不敢拿話刺激他,這蕭奈的只言片語,卻反倒令他有所領(lǐng)悟。 蕭奈揉了揉他的小臉兒,說完之后,也不再多話,按著腰間佩刀,起身便要告辭。流珠對他略微有所改觀,正要說話,蕭奈卻好似想起了什么,猶豫了下,自懷中掏出一個帕子,遞給了瑞安,隨即深深地看了眼流珠,抱拳告辭,跨步離去。 流珠拿眼一瞥,見了那帕子上繡著的柳間黃鶯,瞳孔一縮,心上一凜,面上卻仍然帶笑,柔聲道:“瑞安,他為何要給你這帕子?” ☆、第22章 錦遭傷后從新制(二) 第二十二章 瑞安并不知道這繡紋正是柳鶯的象征,只是沉默了一會兒,老老實(shí)實(shí),奶聲奶氣地說道:“瑞安被煙燎得睜不開眼時,就看見有個人,給我遞來了一張浸了水的帕子,讓我掩住口鼻,切莫松開。煙霧很大,瑞安沒看清他是誰。這便是那條帕子,當(dāng)時被蕭四叔順手拿去擦汗了。” 流珠心里一思量,卻是驚疑不定。這雖是柳鶯的帕子,但救瑞安的人,卻絕不可能是柳鶯,多半就是那金十郎。這般仔細(xì)想來,便察覺了不少蹊蹺。那金十郎當(dāng)時一被拎出來,便是昏厥的,此后更是無聲無息病死在了獄中,至于案情到底如何,都是活著的柳鶯說的。 是誰不想讓他張口說話呢?又是為什么要這么做? 流珠頭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傅辛。會不會是他令金十郎去唆使柳鶯殺人,又怕事情敗露,便除了金十郎滅口?若果真是他設(shè)下的連環(huán)套,他先前又說什么“徐道甫之死實(shí)屬意外,與我無干”,那可真是虛偽得令人惱恨! 依照傅辛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他殺徐道甫,這是流珠早就料到的事,只不過一直心存僥幸。如今他間接殺了徐道甫,卻還矢口否認(rèn),在她面前裝腔作勢,假扮好人,這令流珠尤為憤恨。 流珠攪著手中的錦帕,怔怔地看著恢復(fù)了些許元?dú)獾娜鸢玻€有嬌笑著拍手的如意,攏了攏衣衫,背脊生涼,心里發(fā)寒。 憐憐看著瑞安手里那黃鶯帕子,心思暗轉(zhuǎn)。便在此時,香蕊款步走了過來,溫聲道:“娘子,院子后門處跪著兩個人,里頭穿著孝服。奴讓人問了,說是金家人,來替金十郎賠罪的。娘子,是攆走他們還是怎么著?” 流珠微驚,看了看瑞安手里那帕子,想著金十郎這一份恩情,心上微動,站起身子,移步后門,果見后門那僻靜處跪著兩個人。 大的是個小郎君,已有二十歲模樣,有著金家人天生的俊秀面容,眉目如畫,脫塵若仙,氣質(zhì)格外清肅,只是額角處有塊疤痕,毀了這張堪稱完美的臉,再看那小的,是個女孩兒,才不過四歲左右,卻也一眼便能看出是美人胚子。 見了流珠,那仙人般的郎君鄭重地磕了個頭。流珠不敢承受,連忙令家仆強(qiáng)拉他起來,但聽得那郎君聲音有些虛弱,卻仍是強(qiáng)撐著說道: “在下乃是金十郎的同胞弟弟,金十二郎,名喚做金玉直。這是與我二人一個娘生養(yǎng)的小妹,且稱她做二十娘便是。今日我兄妹前來,為的是當(dāng)面給阮二娘及徐家小郎君謝罪。我那十哥,著實(shí)是個混賬東西,死有余辜。他雖已經(jīng)伏法,我心中卻還是有愧,便來親自替九泉下的十哥賠禮道歉。” 二十娘一雙小手捧著賠禮,可憐兮兮地抬頭,將禮獻(xiàn)給了流珠。那所謂的禮品,十分的寒酸,流珠再看看這小孩兒干瘦的身子,還有那金玉直虛弱蒼白的臉,立時明白過來,不由有些愧疚。 如她沒有猜錯,金十郎和徐道甫的死,都與朝堂之上的那位官家脫不了干系,又或者說,和她阮流珠都有間接的牽扯。她暗暗一嘆,不肯收這禮,且執(zhí)意要迎兄妹兩人進(jìn)屋,怎奈何金玉直卻連連推辭,直接拉著小妹離去。 待夜里時分,憐憐從外頭采買回來,打聽了些消息,對著流珠道:“那金家早已敗落,金十郎他爹死了之后,他嫡母把那群婢妾全都趕走了,罵她們是只會吃白飯的廢物。金十郎母親前幾年病去,既然主母容不下,他便帶著弟妹在外面單過。金十郎平日在那越蘇書院給人家寫詞作曲,倒也能賺些銀錢,也有人說他在那兒是偷偷做男小倌兒的,只是并無確鑿的證據(jù),便不好亂說?!?/br> 頓了頓,憐憐又提起他那傷疤來,嘆道:“府尹府上的潘老三潘湜,人稱花太歲潘三郎,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不在乎是男是女。那廝逼/jian十二郎,金玉直自然百般反抗,寧死不從,拿起墨硯就往腦袋上砸。潘三郎這才作罷,還叫旁人也不準(zhǔn)再欺負(fù)他們兄妹,甚至每個月還給他家送錢,只不過十二郎都沒要?!?/br> 流珠一聽,皺起眉頭,道:“那這兄妹二人,如今怎么生活?瞧他倆這樣子,再過幾天,只怕要餓脫形了?!?/br> 并不是她心善,平白可憐人家。只是若沒有她做禍引子,金十郎只怕也不會背著這樣的罪名死在牢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