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檁沉思片刻，也想了個明白。

    讓她們安靜等著，是看她們是否能沉得住氣，是否能寧靜下來。故意讓小宮女犯錯，是看她們是否有憐人之心，是否慈悲。

    寧靜慈悲，大抵便是身居高位的人，最需要的品德。

    這場測驗，測是不是學(xué)問，而是人心。

    也難怪成國公夫人之前給他們帶了那樣一句話，莫憂，畢竟他們潤潤的品質(zhì)大家都瞧在眼里。莫問，問了也不可能告訴你具體測驗內(nèi)容，畢竟這東西一旦說破，可就一點兒意思都沒有了。

    葉檁輕笑起來，將潤潤攬進懷里，雖然現(xiàn)在解釋這些潤潤并不能聽懂，不過他還是盡量簡單地將結(jié)果告訴了她。

    潤潤也終于展顏，原來這就是皇后娘娘給的測驗?zāi)模?/br>
    虧她之前還那么擔(dān)心，原來這測驗不考那些難懂的書文，這么簡單，那一定很多人都可以通過的。

    想到今天書房里那么多差不多年紀(jì)的小姑娘，潤潤忍不住開心地想，以后有這么多人一起上課，那絕對不會孤單了。

    不過她們都好像不太喜歡如意，如意也不是很喜歡她們。

    那也不礙什么，她只要如意就夠了，以后若是如意不喜歡自己跟她們來往，那不來往也沒什么。

    一路上她腦子里各種想法亂冒，臉上更是止不住的笑意。

    國子監(jiān)一處隱蔽的廂房里，袁皇后正跟成國公夫人坐在一起說話，身旁服侍的正是那位忍冬姑姑。不過此時忍冬姑姑的臉上已然不是剛才那種嚴(yán)肅，而是帶著淺淺笑意，原來她不是那副刻意裝出來的表情的時候，看起來也是十分和氣的。

    葉檁猜的沒錯，之前那場小小的‘意外’自然就是這次的主要測試內(nèi)容。

    不過之前潤潤的反應(yīng)，是她們誰都沒有想到的。畢竟她們沒有真的想傷害或者嚇唬到小姑娘，只是想看看當(dāng)身旁沒有其他人，服侍的人犯了錯，小姑娘的反應(yīng)會是如何。所以設(shè)計的橋段無非就是，小宮女故意將茶水弄撒或者故意打碎什么東西，亦或是弄臟了她們的新衣服。

    誰都沒想到，茶水弄的燙了些，潤潤會把想去彌補的小宮女也拉開，還替她擔(dān)下罪責(zé)。因此之前忍冬姑姑才會又進來跟皇后稟報了一聲，得了袁皇后的準(zhǔn)話，才確定了結(jié)果。

    袁皇后忍不住感嘆，“真是個赤子之心的好孩子，難怪如意喜歡，我瞧著也可招人疼。就是太好了，真怕以后咱們?nèi)缫馄圬撍！?/br>
    成國公夫人跟著道，“可是我先喜歡的，您不許同我搶?！?/br>
    袁皇后知道她在打趣，斜了她一眼笑道：“瞧你門娘倆這性子，‘獨’得一模一樣?！?/br>
    想到如意那邊，成國公夫人也是想笑。

    雖說如意是來走過場的，成國公夫人卻也是想看看如意的反應(yīng)。

    如意那頭，服侍她的小宮女故意腳下絆了一下，茶水翻了一些，沾濕了她的袖子。

    如意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罵她：“沒輕沒重的，笨死了！”

    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下請罪，很快就有其他姑姑過來說些厲害話，要在責(zé)罰她。

    小宮女求饒，如意接著用不耐煩的態(tài)度對那姑姑道：“區(qū)區(qū)小事，有什么好責(zé)罰的?；仡^我去跟姨母說?！苯又蛽]退了那個姑姑，讓小宮女起身，“別哭了，一點小事，哭的我頭疼?！?/br>
    ……她還心急等著一會兒聽潤潤的測驗結(jié)果呢，可沒心思為這點小事心煩。

    倒像足了她的性子，豁達、不拘小節(jié)，卻也有些霸道。

    ☆、第28章 上學(xué)

    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潤潤就走路都帶蹦的，歡欣鼓舞地去老太太那里說結(jié)果。

    老太太和盧青蘭早就在等著了，聽說她通過了，都高興壞了，再仔細一問這測驗內(nèi)容，又忍不住捏把冷汗。

    這種測驗也就適合孩子，若是換了稍有眼色、懂得自保的大人，自然會選擇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不過她們也不會想到，袁皇后也沒有想到潤潤是這般的心善。不過是想看看她們作為上位者，對待犯錯的下位者犯錯時的態(tài)度。

    不過既然結(jié)果是好的，倒也沒有必要糾結(jié)過程了。

    老太太和盧青蘭開始樂呵呵地討論要給潤潤準(zhǔn)備什么，三天后就是正式開學(xué)了，時間雖然有點倉促，可是兩人都對潤潤抱了很大的期望，早就不動聲色地開始準(zhǔn)備了。

    蘇氏也在場，看老太太笑瞇瞇地擁著潤潤說話，雖臉上也帶著笑，心底卻不禁泛酸。同樣是姓葉的，祖父都還是同一個，自家雅玔怎么就這么命苦……別說進什么女子學(xué)堂，就是想交幾個身份高一些的朋友都不可能。上次成國公府的姑娘來，更是連個正眼都沒給過。

    “馬上老大也該回來了，我之前已經(jīng)讓人送了信，讓他給咱們潤潤帶了文房四寶回來……老大媳婦，你得了準(zhǔn)信沒？”

    蘇氏被老太太的話拉回了思緒，笑道：“今兒個又來了一封信，說不出一旬就該到了?！?/br>
    老太太點點頭，“這回回來了，就叫老大在家里多待一段日子，這生意啟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完的。銀錢是掙不完的，總不能為了銀錢連家里都不顧了。”

    蘇氏當(dāng)然是不能更同意這種說法。他們大房現(xiàn)在還沒有一個兒子，說不著急那是不可能的。可丈夫老不在家，她一個人也不可能生出來。況且他們家也是商賈出身，家底豐厚，陪嫁的產(chǎn)業(yè)不少，便是這京城里都有好幾個鋪子，并不缺銀錢。

    想到丈夫馬上就回來了，蘇氏心里總算好受了些。

    沒多久，蓁蓁也回來了。其實她結(jié)束的時間并不比潤潤晚多少，不過她出來的時候，敬安郡主正跟其他王府的王妃和郡王妃聊天。

    蓁蓁通過的結(jié)果出來，她自然是自豪的，但也不表現(xiàn)出來，其他幾位夫人顯出艷羨的神情，她也只是淡淡地回應(yīng)了。且也不急著離開，等其他幾位夫人的結(jié)果都出來了，又寒暄了一會兒，才帶著蓁蓁回府。

    她們回來了，自然也是要到老太太這里通報結(jié)果的。

    老太太聽到這個結(jié)果自然也是高興的，將蓁蓁夸贊了一番。

    當(dāng)然最高興的當(dāng)然是潤潤，之前在家里的時候，她每天只能跟蓁蓁說上幾句話，以后就能天天見到了。又有蓁蓁，又有如意，真是想想就忍不住開心。

    敬安郡主聽聞潤潤也通過了測驗，嘴角輕輕地撇了撇。袁皇后的別出心裁，倒是給了這不學(xué)無術(shù)的胖丫頭機會，不然以她的資質(zhì)，如何能和自己的蓁蓁相提并論？

    國子監(jiān)國子寺轄國子學(xué)、太學(xué)、四門學(xué)、書學(xué)、算學(xué)，習(xí)《四書》《五經(jīng)》，兼習(xí)《性理大全》以及律令、書數(shù)等。

    女子的課程大致也如此，只是將所學(xué)的課程加入了女四書。

    課本當(dāng)然是不用學(xué)生們自己準(zhǔn)備的，只要帶個人去就行了。

    之前潤潤的舅舅給的文房四寶倒是能用上，盧青蘭給潤潤收拾東西的時候就一并放進了給她新縫制的小書包里。

    當(dāng)然小書包里還放了幾條干凈的帕子，一個裝了幾兩碎銀子的小荷包，一個厚一些的裝點心的大錢包。

    潤潤長到這個年紀(jì)，還沒說一個人在外面待上一天的。

    老太太和盧青蘭都怕她在外頭不習(xí)慣，尤其是她幾乎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不過好在她兩個哥哥也在國子監(jiān)，雖然男女學(xué)堂聽說是被隔開的，但是總算離得近，發(fā)生了事也能有個照應(yīng)。

    潤潤是不懂長輩們的擔(dān)心的，想到馬上可以去學(xué)堂，她都迫不及待了，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把小書包放在床頭，每天早上醒了就要摸一摸，再打開看一看，等換好衣服梳好頭，她就把那個斜跨的淺粉色小書包背上了身。

    學(xué)士府里上下都知道她要去上學(xué)了，但是見到她，還是很配合地明知故問——

    “三姑娘，身上這個小包里裝的是什么呀？”

    潤潤就會喜滋滋地打開來，把裝的東西拿給人家看，說：“你好不知道吧，我就要去上學(xué)了，這都是我要帶到學(xué)堂去的……”

    樂此不疲的，逢人就能聊上一會兒。

    三天后，一大早，潤潤不待她姨母喊，就自己爬了起來。

    換上了新衣裳，梳好頭，把小書包一跨，潤潤就準(zhǔn)備出門了。

    盧青蘭趕緊把她喊住，“朝食還沒吃呢，你急著去哪里？”

    潤潤一只腳都跨到門外了，這才收回腳步，轉(zhuǎn)頭進來。

    因她要出門，這天的朝食除了紅棗粥以外，還有奶饅頭。

    奶饅頭是精細的白面里活了牛奶做的，小孩巴掌大小。潤潤兩口一個，搭配著微甜的紅棗粥，十分可口。

    盧青蘭向來是主張少食多餐的，但是這天還是讓潤潤吃到自己主動放下了筷子。畢竟外面不像家里，就怕潤潤在外面挨餓。

    用完朝食，她還用帕子包了兩個奶饅頭和幾塊糕點，一起放進了她的小書包里。

    連翹是會跟著潤潤一道過去的，本是要幫著提書包的，但是潤潤說什么都要自己拿。

    挎上包，她去老太太那里請安的。

    老太太又是拉著她一頓叮囑，還望她的包里多塞了幾樣零嘴。

    潤潤本想是跟蓁蓁一起去上學(xué)的，但是敬安郡主帶著蓁蓁一道來請了安，就親自去送蓁蓁了，并沒有帶上潤潤一起的意思。

    潤潤也沒覺得不高興分，反正她和蓁蓁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相處。

    盧青蘭不放心她，本也想親自送她過去。

    潤潤卻說：“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而且還有哥哥們一起呢，姨母在這里陪著祖母吧，我到用夕食的時辰就回來哩。”

    ……也不怪她這么說，老太太擔(dān)心這個，擔(dān)心那個的，確實焦慮的很。當(dāng)年葉檁上京趕考，她都沒有現(xiàn)在緊張。

    比起她們的如臨大敵，反倒是潤潤最輕松。話別完，挎上鼓鼓囊囊的小書包，就跟著兩個哥哥坐上了馬車。

    葉家兄弟住在前院，每天早上也就去老太太那里說上一聲，然后就一起去街上吃些東西就去國子監(jiān)報道了。這天為了等潤潤，倒是都耽擱了好一會兒，不過兩人一點兒不耐煩都沒有，還在老太太面前再三保證會照顧好潤潤。

    馬車上，葉瑀的肚子已經(jīng)開始咕咕叫了，看著潤潤鼓鼓囊囊的小書包，他問她說：“潤潤你這包里都帶了什么??？”

    潤潤打開小書包，把帕子包好的糕點給他看，還一一解釋了那些是姨母給的，哪些是祖母給的，介紹完又給重新報好了，放了回去。

    葉瑀欲哭無淚，怎么又給裝回去了？好歹分一點給他吃啊！不過他也感受到了來自大哥的不善的注視，也不敢直接跟meimei要吃的了。

    也不怪潤潤沒注意到她二哥的心思，她正撩著窗簾，眼睛一眨不眨地新奇地看著各種街景。

    因為時辰不早，所以葉珩、葉瑀兩兄弟也沒有再在街上耽擱，就讓書童下去買了幾個包子，在車上隨便解決了。

    潤潤心急得不得了，覺得馬車走得慢，恨不得有一雙翅膀，直接飛過去。不過兩個哥哥還在吃包子，她也就不好催促了。

    走了好一會兒，天色大亮，他們終于到了目的地。

    葉珩、葉瑀剛下車，潤潤就也迫不及待地讓她二哥把她抱了下來。

    剛下車，潤潤就看到了門口熟悉的聲音，忍不住高興地大喊了一聲：“如意！”

    如意是被她娘成國公夫人親自送到門口的。

    不同于其他家長對自家女兒的擔(dān)心，成國公夫人是擔(dān)心如意欺負其他小姑娘，到了國子監(jiān)門口，還在叮囑她不要惹是生非。

    如意本有些不耐煩，一對秀氣的眉毛都蹙了起來，一只手下意識地就想去摸腰間的軟鞭，摸了個空才想起來那軟鞭已經(jīng)被她娘收走了。

    直到聽到潤潤脆生生的呼喚，她才舒展了眉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對著潤潤揮了揮手。

    潤潤小跑到她身邊，對著成國公夫人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嬸嬸好。”這些禮節(jié)可是她過去幾天在家里學(xué)的重頭戲。

    小姑娘這天穿了一身粉嫩的新衣裳，挎一個鼓鼓囊囊的小書包，小臉白嫩的像剛剝了殼的雞蛋，又圓潤又好看。成國公夫人看著也是忍不住歡喜，也不好再嘮叨什么，讓丫鬟從馬車?yán)锬昧藘蓚€黃橙橙的大橙子，一人塞了一個，“都進去吧，小心點?！?/br>
    如意接了橙子，隨手塞給身邊的丫鬟，不耐煩地對她娘說：“娘，你快回去吧。”除了她娘，哪里還有在國子監(jiān)門口還拉著自己孩子說話的家長，簡直拿她當(dāng)小孩兒，真丟臉。

    潤潤接過，先是忍不住動了動小鼻子嗅了嗅，然后一臉滿足地道了謝，這才和如意手拉手進去了。

    成國公夫人將兩個小姑娘一比較，越來越覺得自己簡直是生了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