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康心說，我這回就是往西夏去的，路上要是遇到西夏兵呢，正好派人回來報信，讓你們做好準(zhǔn)備。要是沒遇到，那就正好。等我扶起李德任，這事兒自然好商量。便也誠懇地答應(yīng)了。又囑咐徒單衡看好家，讓魏三機(jī)靈一點，讓宋奇多盯盯新建軍醫(yī)館。最后，讓自己所屬之猛安人不要擾民，有事聽徒單衡的。

    一切囑咐完，目光盯在一個長高了一點的瘦長條兒身上。

    斫答心里有點不舒服，他絕對不會承認(rèn)是因為小白臉跑去中都不帶上自己，所以有了一種名為失落感的情緒！他本歸征發(fā)的乣軍，小白臉橫插一杠子，他又成了小白臉的親軍?，F(xiàn)在小白臉自己跑了，對，生氣，太讓人生氣了。

    一只紅通通的林檎帶著香氣在他面前緩緩地自額前落到鼻尖，小白臉說：“給?！?/br>
    好多人在看呢，不能讓人說自己無禮，哼！斫答伸手接了，漲紅了臉，沒吱聲。

    完顏康好脾氣地笑笑：“等我回來查你的功課。阿衡，看著他點，別讓他丟松了。”斫答想說：誰要你們管？隔著皮帽，腦袋上落下一只手來，大力揉了兩把。

    完顏康翻身上馬：“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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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行十?dāng)?shù)里，卻在一所驛站前悄悄停了下來。將風(fēng)sao的金馬換了一匹普通的棗紅馬，繡著金花的團(tuán)領(lǐng)狐裘也換了下來，金玉簪子換作烏木的，唯兩柄劍與鏡子倒是隨身帶著。

    唐括鉉看他換裝畢，嘆道：“梳子也帶一把?！蓖觐伩狄郧俺鲂?，哪用自己帶實用的東西？只要帶裝飾就好了。

    又收拾了一回，什么火絨火鐮之類，凡出門在外人要用的物什，都添齊了，這才領(lǐng)了幾輛大車、幾口騾馬，往西夏而去。留下來的馬匹等物，自有徒單衡過來收拾。除了他們師徒二人，還有幾名猛安人，都是會講漢語的。

    完顏康看他們也都換完了衣裝，便說：“你們都記住了，我姓王名訥，字敏之，是宋國臨安府人士。因父親不在了，便要自己出來做生意。我家不肯做金國的買賣，這才到了西夏來。你們是我雇的長隨，原是北方人，宋、金打起仗來，你們被拉伕，中途結(jié)伴跑了，南逃到宋國，所以帶著北方口音。因丟了祖產(chǎn)田宅，只好仗著身強(qiáng)力壯，做個打手糊口。我頭回出門，所以要多帶幾個護(hù)衛(wèi)。”

    唐括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道，你這瞎話編得，真是夠周到的。不過這么咒王爺，好像不太好。想畢，又低下了頭，完顏康卻對他說：“師父便還是我?guī)煾?，我家祖上是岳王爺舊部，因岳王爺蒙難，心灰意冷，囑咐后人不再入仕。以是我家雖有些家產(chǎn)，我也學(xué)些文武藝，卻是與你這個江湖人交好。你的師門因兩國交戰(zhàn)，也凋零，如今做我家西席。做我?guī)煾盖芭芙?，所以也知道向句西夏話，便做了我的伴?dāng)一同過來?！?/br>
    唐括鉉：=囗=！

    又聽完顏康給眾人各編了一套身世。命他們各各記住，眾人都叫他“少東家?！蓖觐伩敌牡?，這諜報工作，還是要搞起來，不然每次都要我自己來做，豈不要累死？李六對西夏還算熟，還有誰呢……

    不從勇義軍轄區(qū)內(nèi)走，卻繞一個彎，從別處入西夏。一路上，完顏康cao一口江南土話，逼他們適應(yīng)。聽得眾人兩眼冒金星，過了足有五六日，到得金、夏邊境，才略聽得懂他說的日常吩咐。又不許眾人講一字女真話，不許說“大金”字樣，必須講“大宋”如何。

    如此這般，眾人既驚訝又佩服，暗道節(jié)帥的布置，真是再周到不過了。唐括鉉原本還想問他的計劃，見狀也便不問了。

    一行十余人，在邊境上再雇兩個人作向?qū)?。一個是漢人，一個是蕃人，完顏康一口江南土話，那個兩人居然能聽得懂一點點，據(jù)說做慣了領(lǐng)路人哪里方言都懂一點。這兩人是搭伙兒的，見他們貨物也整齊——正經(jīng)江南貨，歲貢收太多，隨手拿來的——并不疑心。講定了價錢，引這一行人往興慶府而去。

    這蕃人原勸完顏康：“興慶府還有半月路程，何不在本地發(fā)賣了？本地大族也喜歡精美布帛?！蓖觐伩祵⒛X袋搖得像撥浪鼓：“地頭蛇最難纏，他們一手遮天，壓了我的價，搶了我的布，我也沒處說理去。不如去興慶府那里貴人多，互相總要忌憚一點的。我們才好從容賺錢?！?/br>
    這算計的嘴臉，真是太活靈活現(xiàn)。

    蕃人說是半個月路程，其實曉行夜宿，走了十日便到了。完顏康并沒有與他們結(jié)賬讓他們回去，反而問他們有沒有什么相熟的客棧好歇腳，有什么熟悉興慶府的人好引薦做生意。將個生意人裝得十分到位。兩人都說有，引完顏康到了一處中等的客棧，包了幾間上房。

    完顏康笑著賞了二人各一串錢——這錢，也是南宋的制錢。二人大喜，宋錢成色好，各國都喜歡用它。

    客棧老板很是歡喜，將馬牽了去喂，又看他們卸貨，直說這宋國過來的布帛達(dá)官貴人都挺喜歡，一定很好脫手。完顏康明明聽得懂西夏話，還是等唐括鉉譯了過來才笑道：“承您吉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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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人走后，唐括鉉等人聚到完顏康的房里，聽他吩咐。唐括鉉不得不問：“忽……額，少東家，您怎么知道那一位在哪里呢？我們要怎么查？貿(mào)然詢問，恐怕不妥，會引人生疑的。前番您來過這里，又樣貌出眾，西夏貴人少不得認(rèn)識您。真?zhèn)€要去他們的宅邸賣布嗎？”

    完顏康笑道：“哪里用這么麻煩了？”

    唐括鉉：？

    完顏康道：“廢了一個太子，囚在哪里，必然是要記檔的。哪怕為了防止有人拿廢太子做文章，秘密轉(zhuǎn)移了，也須報與夏主。來回必有文書，去西夏宮里找一找就好嘛。多大的事兒？他們怕是連換防的時辰、每天李德任吃幾口飯都得報給夏主呢。索性什么都不問，自己去找。”

    唐括鉉：……

    唐括鉉有點懵逼了！他設(shè)想過變裝打聽，設(shè)想過買通看守，設(shè)想過摸掉崗哨救李德任。萬沒想到完顏康這些全都不用，他要自己干！

    一句話脫口而出：“小王爺，不要淘氣?！?/br>
    完顏康的臉?biāo)⒌匾话?，目光游移，深吸了一口氣：“并沒有。這是最穩(wěn)妥的，你們在這里等著接應(yīng)，我自己去。西夏宮里，我還挺熟的。你們準(zhǔn)備好馬匹，事若不成，照原本的計劃行事這些布帛都不要了?！?/br>
    唐括鉉狠一狠心，道：“自家小心?！彼雷约旱墓Ψ螂m然還行，遠(yuǎn)不到能闖禁宮的份兒，機(jī)靈又不夠，跟去也是拖后腿。更何況撒哈林臨走前吩咐了：有事兒聽完顏康的，他不會再出錯了。“再”字很微妙，唐括鉉不敢深想，卻記住了這句話。

    于是，完顏康當(dāng)天晚上設(shè)酒，邀了兩個向?qū)c他們相熟的地頭蛇喝酒，大碗大碗的烈酒，大塊的羊rou，吃得飽足。他自己卻做一副“我是南方人，不大受得了這些粗糙飲食”的樣子，略飲一杯，再揀點菜吃，便說飽醉要歇息。明日再來商議賣布的事情，讓幾位也好生歇一歇。

    向?qū)У冉詿o異議。

    完顏康回房換了身灰布衣裳，拿條手巾蒙臉。唐括鉉問道：“不著夜行衣嗎？”完顏康道：“穿那個，是告訴別人我是做壞事去的?！碧评ㄣC：……難為你還知道自己不是來做好事的。

    完顏康攜了劍，運起凌波微步的輕功，如一縷輕煙，向皇宮飄去。唐括鉉擔(dān)心不已，立在窗前極目遠(yuǎn)望，過不片刻，便瞧不見他的蹤跡了。

    皇宮的布局，基本上是大同小異的，差只差在規(guī)模。再者，完顏康到過夏宮，李德任很熱情地給他當(dāng)過導(dǎo)游。當(dāng)時二人誰也沒想過完顏康會過來當(dāng)賊，還是為了救李德任。

    避過一隊兵士，飄上角樓，完顏康辨明了方向與換班的空隙，輕輕飄到了目的地。他要去翻記錄。宮內(nèi)入夜必要下鑰，然而卻有一條好處，各宮之間并不相通，隨了巡視之人，再沒有亂人，摸清規(guī)律即可。

    并不摸鑰匙，而是拿掌力震開了窗栓，悄悄溜進(jìn)去再將窗戶掩上。冬天給了他極大的便利，身負(fù)內(nèi)功，他便不冷，士卒卻冷得想偷懶烤火。完顏康做過金國的宿直將軍，對這些事情門兒清。

    懷里摸一枚夜明珠，將珠子掩去大半，略露一點，照著架子上歸檔的簽子。他既習(xí)西夏文，按年代分類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以兩指的指甲夾著輕輕拿了來，看完，放回去。搓一下指尖，不覺有灰塵，放心地依舊原路返回。

    回到客棧，唐括鉉還站在窗前，遠(yuǎn)遠(yuǎn)見他回來，后面也沒有跟著尾巴，頓時松了一口氣。接了完顏康，問道：“怎么樣？”

    完顏康先報怨一句：“好冷，”才說，“找到了，明天白天賣布，晚間再探。師父等這許久，快些安歇吧。”唐括鉉去給他又取了個炭盆來，才自回房睡了。

    第二日，完顏康滿以為可以從容賣完布，或者故意抬高價，賣不出去，晚間便可去尋李德任。豈料這兩個向?qū)щm然也收他高價，做事倒不愧這高價，給他介紹了個富戶。說是新近才調(diào)到興慶府任職，頂了太子系某一官員的缺的，近來在李遵頊面前有寵，風(fēng)頭正健，肯花錢。

    完顏康被引了過去，那官員輕飄飄打量幾眼綢子，才略顯認(rèn)真起來，扯出一段瞧了，笑著對完顏康說：“做買賣風(fēng)吹日，何如安居華廈享受？我看你比這綢子還好看，留下伴我如何？”

    完顏康：……你麻痹的！

    ☆、第55章 很誠實

    打小，完顏康就是個可愛的寶寶，滿后宮就沒有人不喜歡他的，前朝也沒有人不喜歡他的。就算是當(dāng)朝罵過他、然后被他打成狗的二王爺，在他小時候未嘗不是一臉涎笑想抱他揉揉小臉蛋兒的。后來長大了，有了利益沖突才翻的臉。

    長大了那也是個美少年！

    一張漂亮的臉，為他帶來許多便利，走哪兒都刷臉降低難度。包括安撫降兵、安撫被占區(qū)百姓，以俊秀討喜的形象示人，總是能事半功倍的。

    從沒想過會被一頭半禿的豬調(diào)戲！

    作為趙王世子，長得再好看，別人也只有欽慕的份兒，誰敢調(diào)戲，打死拉倒！調(diào)戲，這絕逼是調(diào)戲。完顏康身邊就有那么一個經(jīng)典模板，他三伯，與完顏洪烈關(guān)系很好的完顏洪熙。用二王爺攻擊性的言論來形容，“yin蟲”。彼時四王爺做生日設(shè)宴，三王爺見到一個標(biāo)致的舞女就走不動道兒了，二王爺果斷地給了三弟這個新綽號。

    這傻逼兮兮的眼神兒，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麻痹的，弄死他算了。】完顏康心想。歷史軍事類、反派翻身類他都認(rèn)了，敢讓他進(jìn)耽美囚禁類，他現(xiàn)在就弄死三個皇帝！天下大亂去吧！

    他也不想想他現(xiàn)在的樣子——修長俊雅，膚白如玉，小細(xì)腰束著寬腰帶不盈一握的樣子。潛伏需要，還收斂了驕縱的嘴臉，表情都柔和而又溫馴了幾分。

    面上還裝得一無所知，呆萌呆萌的：（⊙o⊙）！

    因為他“應(yīng)該”聽不懂西夏話的==！

    所以完顏康裝著瞪大無辜的大眼睛，詢問地看向唐括鉉，唐括鉉的表情已經(jīng)很不好。忍忍忍，沒忍住，沉聲道：“不賣了！走！”你裝得可真像，一點都不覺得受辱嗎？

    完顏康已經(jīng)氣炸了，臉上依舊是個天真的樣子，驚訝地問道：“他不買了？那就算了，咱們再轉(zhuǎn)問別家吧?！?/br>
    這官兒倒會一點點漢語，卻講不好，完顏康說的是江南土話，他又聽不懂，便問這向?qū)В骸霸趺椿厥?？?/br>
    向?qū)У男?，猶如一塊被一群野豬亂拱過后的莊稼地，他也懵逼了。他坑了完顏康一個高價，倒也想幫他做筆買賣。哪知道難得發(fā)一回好心，惹上這么個麻煩。達(dá)官貴人強(qiáng)搶民女，太常見了，扣留良家夫男？這玩藝兒就有點不好了辦??！你養(yǎng)孌童，別人不管的，這位長得是好看，可……人家不樂意。不但不樂意，還有高手護(hù)衛(wèi)呢。你被殺了，我也要跟著連坐呀。

    向?qū)⌒囊硪淼卣f：“他們聽不懂您的話。”

    “那你告訴他！”

    向?qū)Э煲蘖耍^來跟完顏康小聲咬耳朵，大意不過是：反正又不會懷孕……

    完顏康垂下長長的眼睫，心道：王八蛋，李遵頊死定了，你也死定了，你們都死定了！

    千算萬算，西夏皇宮里打個來回都毫發(fā)無傷，被頭豬給卡住了要害！媽的！要不是今天晚上要見李德任，不能節(jié)外生枝，我他媽先來弄死你！

    完顏康從善如流地掛下了臉，向?qū)б妱莶幻?，忙說：“不要沖動。要不，你先咳咳，虛應(yīng)一下。對他講，要好好想一想，至少回客棧換身衣裳?；亓丝蜅＞挖s緊跑？”一面說，一面睨著唐括鉉暴出青筋的手。

    沉著臉，完顏康點了點頭。向?qū)н@又苦哈哈地去點頭哈腰對這官員講了，說是他還帶著打手來的呢，總要安撫一下，否則在興慶府里鬧出事兒來，誰也不能一手遮天。全然不知完顏康能聽得懂，然后將向?qū)乃劳雒麊卫镉终顺鰜怼?/br>
    這官員也夠膽色，公然將帶來的幾匹樣品就這么扣了下來，還戲笑道：“告訴他，來了我再還他。唉，自己有這么好的綢子卻穿布衣，像什么話呢？”

    唐括鉉嘴角抽得像中風(fēng)，被完顏康一把攥住了手腕，拖著走了。那官員也不介意，反而在后面講：“這扭扭捏捏的味兒，哈哈！總是要回來了，何必走？我就等你過來，看你是個什么樣兒。”如貓戲鼠般的口氣，也是一種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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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棧，唐括鉉先炸了！進(jìn)了房內(nèi)，抽出劍架到了向?qū)У牟弊由?。漢人向?qū)Я粼诳蜅＃榻B旁的生意，一見小伙伴被挾持，嚇了老大一跳：“這是怎么了？”蕃人向?qū)б晕飨恼Z簡單說了，漢人向?qū)樢睬嗔耍骸澳恰影?。要不你就出錢，買個美人送他，要么就不要愛惜身外物了，如何？”

    完顏康寒聲道：“都出去！”媽的！李德任要不配合，老子一直打過來信不信？?。?！要不是怕事情未成，官員暴斃引起懷疑，豈容此人平安在家？

    火上澆油的是，那位官兒還派了個管家，領(lǐng)了頂小轎子，涎笑著來了。完顏康，炸了！對唐括鉉道：“師父你且安坐，讓他們?nèi)?yīng)付，我去去那一家就來?！碧评ㄣC進(jìn)退維谷，輕聲問道：“有把握嗎？”

    完顏康冷笑一聲：“怕什么？”使輕功從房頂奔往大宅里去，且不去殺人，而是去放了一把火。火不燒在柴房，反是燒在閨閣，將此人后宅點了好幾處火來。再悄悄地回來。他腳程極快，不久便到客棧里，沉著臉下樓。那管家才來迎上來，外面響起鑼聲：家里失火了。哪里還有心情再接人？

    向?qū)б荒ê?，塞了塊銀子給管家。示意完顏康：跑？

    【跑你妹??！】

    不跑也得跑了，不然不像尋常商人呀！一行人匆匆離了興慶府，將布折價賣與了向?qū)Ы榻B來了另一商人。

    出了城，行不多遠(yuǎn)，向?qū)П悴辉概c他們同行了。完顏康也不在意，看向?qū)ё哌h(yuǎn)了，才恨恨地道：“找個林子，躲躲！新買的蕃人衣裳，換上，頭發(fā)剃了，說是被蒙古人占了草場，流浪到這里的。”

    【麻痹的，見了李德任，我再來弄死這頭豬！耽誤老子多少事！幸虧我準(zhǔn)備得足！】完顏康史無前例地拼命爆起了粗口。一個王八蛋，給自己添了多少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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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說興慶府里有新貴家里失了火，等撲滅了火，才發(fā)現(xiàn)瞧上的南方布商跑了。卻說完顏康出城之后，又換了一身衣服，從容入城。必須得回來，李德任還在城里呢！黨項自元昊下了禿發(fā)令開始，凡西夏男子都要禿發(fā)，發(fā)型各異，卻總要剃掉大部分的頭發(fā)。完顏康長大后就留頭發(fā)作漢人式樣了，此時卻不管這些，換了身窄袖胡服，偽稱是逃亡的契丹人。

    心道，總不至于斷袖滿街跑吧？

    當(dāng)然，當(dāng)然，這一回是什么事都沒有了。完顏康又換了一家客棧，契丹人也挺慘，在金國的受猜疑，自己跑去建立的西遼又被蒙古人掐死了。說是落魄王公子弟流落各地，倒也可信。

    當(dāng)天晚上，完顏康依著偷來的情報，悄悄到了離皇宮不遠(yuǎn)的一座廟宇內(nèi)。西夏崇佛，興慶府內(nèi)寺廟林立，歷代帝后都有捐獻(xiàn)，乃至于出資建寺。李德任上表，也是以出家為僧相脅。李遵頊氣得要命，想出家，行，我成全你！將兒子關(guān)廟里了，派兵把守了起來。

    虎毒不食子，在皇家很多時候是不適用的。畢竟是培養(yǎng)了二十幾年的長子，感情也還是有的，是以并沒有殺他，只是廢幽于寺內(nèi)。完顏康再次潛行，發(fā)現(xiàn)李德任白天身邊總有人陪伴，只有到了晚間要休息的時候，才得獨處。饒是如此，外間還是有人守夜。

    完顏康先到外間，悄悄將人點了睡xue，再到里間。里間只有一盞油燈，就著火苗一望之下大吃一驚——李德任之憔悴衰老遠(yuǎn)超出他的想象，死灰槁木一般沒有表情。李德任見了他，微有吃驚，旋即鎮(zhèn)定了下來，臉上表情也鮮活了起來，對他打了個手勢。完顏康微微點頭，閃身入內(nèi)。李德任將燈掌到窗下，自己卻與完顏康坐到熏籠邊上。

    寺里比宮中清苦許多，李德任的衣裳燒的炭火倒還能支持。桌上茶窠里有一壺殘茶，李德任將茶提了來，拖過一張矮桌，倒了點茶水。指尖蘸了一點，慢在桌上寫了：為國事而來？

    【為兩國而來?！客觐伩狄矊W(xué)他蘸茶水寫了一下。

    兩人你來我往，須臾寫滿。李德任舉袖擦試了水漬，再倒點茶水，接著寫：已攻伐？

    【是?！?/br>
    ｛我妹失陷？｝

    【在我手?！客觐伩敌睦飳λ钟辛诵碌脑u估，被囚禁還能知道前線的事情，至少，這看管沒有想象中那么嚴(yán)厲。

    ｛可放歸否？｝寫完，又失笑，自己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你欲如何？】

    ｛羽翼遭剪，如之奈何？｝

    【戰(zhàn)則兩敗，和則兩利。你在，和，你不在，戰(zhàn)。我非夏人?！坷畹氯慰嘈Γ@少年宗室真是個誠實的人，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他不是西夏人，不會為西夏考慮，過來見自己，也是為了金國的利益。只不過金國的利益恰好是扶植自己，而自己，根本斗不過父親。父親這般做派，向完顏康為西夏求情，完顏康是決計不肯答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