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和徐莉繼續(xù)逛百貨，江衍和白子淵隨意在恒泰百貨里找了一家咖啡屋。

    在江衍面前，白子淵完全換了一個人，那有些怪的abc腔調(diào)盡數(shù)消失，說話的聲音平穩(wěn)而有力。一張娃娃臉上的笑容雖然仍是謙和，卻慢慢浮出了一絲倨傲。

    江衍忍不住說了一句：“你可真是會討女人歡心?！?/br>
    白子淵微揚(yáng)了下眉角，道：“彼此彼此?！?/br>
    “長話短說?！苯芪⑽肯旅迹?，“離沈溪遠(yuǎn)一點(diǎn)?！?/br>
    “你沒自信？”白子淵摸了摸下巴，眼底玩笑的意味又明顯了一些。

    江衍唇角一勾，稍稍往后仰了一下，手臂扶在沙發(fā)椅上，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在告訴你，你接近沈溪，如果是為了商場上的事情，沈家后面有江家，不分彼此；若是私人原因，她有我。”

    他會說這樣的話，自然不是毫無根據(jù)，沈家的恒泰集團(tuán)，前幾個月接連遭到外地幾個商業(yè)集團(tuán)的“狙擊”，沈?qū)W堅(jiān)正處在焦頭爛額的狀態(tài)。

    而白子淵，就是以狙擊大集團(tuán)，拆分公司出名的。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江城，出現(xiàn)在沈溪身邊，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獵人，總是聞著血腥的氣息出現(xiàn)的。

    白子淵慢條斯理地說：“不分彼此啊，所以你和沈溪在一起，也是為了商業(yè)合作？江家和沈家，只能保一個，你選哪一個？”

    “這是你探聽商業(yè)機(jī)密的方式嗎？”江衍笑了笑，抿了一口涼開水，道，“先找個由頭接近對方，再激怒對方。華爾街之狼的名頭是這么來的嗎？不過，這個秘密我倒是不介意告訴你的，我和沈溪在一起，從來不曾是因?yàn)樯虡I(yè)合作。但既然在一起了，沈家出任何事，我都會力保到底。融江集團(tuán)和恒泰集團(tuán)也不會分開來?！?/br>
    白子淵定定地盯著江衍，像是在找他話語中的破綻。

    江衍的目光帶著點(diǎn)涼意，卻很平靜，就和那杯普通的涼開水一樣，靜靜地放在那里，一點(diǎn)波瀾也無，但卻可以包含著萬千氣象。

    末了，白子淵輕輕嘆了口氣，道：“沈溪如果早能聽到你這樣的話，恐怕就不會從美國一路哭著飛回來了?！?/br>
    江衍知道，白子淵這句話是真話，垂眸問道：“她哭得很傷心嗎？”

    白子淵有點(diǎn)奇怪地看江衍一眼，說：“咦。你不繼續(xù)問我關(guān)于恒泰集團(tuán)的問題了？”

    江衍不置可否地看了白子淵一眼，道：“如果你今天出現(xiàn)在這里，只是為了探聽我們兩家的關(guān)系。我剛剛已經(jīng)回答你了。任何聰明人，都不會再下手了?！?/br>
    在江城這樣的一座城市，要同時撬動融江集團(tuán)和恒泰集團(tuán)，基本沒有可能。

    江衍晃了一下杯子，杯子里的水掀起了小小的波浪，卻一點(diǎn)也沒有灑出去。

    他不會讓十年前那樣的事情再發(fā)生一次。

    這幾年他所有的放棄與未雨綢繆，都是為了不再被顛覆。

    白子淵修長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xue，像是在計(jì)算著什么，攤手道：“確實(shí)動不了……”

    易代換主，是最容易鉆空子的時候。業(yè)內(nèi)從來沒有人想過，融江集團(tuán)的交接班會來得這么快又這么順利，和恒泰的關(guān)系會這么鐵，全都盯著這樣的兩塊肥rou。

    白子淵不由有些同情那群餓狼。

    白子淵盯著那杯水，道：“我來之前聽到一個很有趣的消息，有人說‘江家的小子鐵定出國會再找個女的，老沈暴脾氣，他們的合作關(guān)系肯定長久不了的’。”

    這基本是半賣消息給他了。

    在江城，如今喊他江家小子的沒幾個，聽話里的語氣對他們兩家也頗為熟識，又想從中分一杯羹的，也鐵定是從事這一行的。一直盯著江家，一直記恨著，大約就是前幾年從江家分出來的……

    江衍突然一笑，與他輕輕碰了下杯：“原來陳家還在想著這種事?！?/br>
    白子淵瞇了瞇眼，慵懶地說：“遇見沈溪，純屬偶然。我來江城，是為了自己的私事。”

    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

    聰明的獵人，總是最知道進(jìn)退的。

    江衍起身要走。

    白子淵卻開口：“我找你，是問你你下一個盤·融江海棠公館的建筑設(shè)計(jì)，可否給世軒。我是商人，商人肯定會給回報的?！?/br>
    半軟半硬的姿態(tài)。

    新世界還是未公開的計(jì)劃，白子淵卻知道了。

    江衍的眸子里又添了幾許涼意：“海棠公館的申報資料我都還沒收到，你就讓我內(nèi)定。不過謝謝你的提醒。我回去會好好查一下公司的人。世軒是這幾年起步很快的一家公司，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價格合理設(shè)計(jì)細(xì)致，也做過一些不錯的案例。就是走常規(guī)流程，也很可能贏。你會這么說，說明它會遇到很強(qiáng)的公司競爭……”

    江衍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你的目標(biāo)是裴氏？不過，對你來說，裴氏太小兒科了些吧?！?/br>
    和聰明人聊天，進(jìn)度就是比較快。就是遇到江衍這樣年輕而又不動聲色的敵人，倒也是挺麻煩的。

    白子淵喝了一口咖啡，很悠然自得地說：“是。不過這是基于我的私人原因。江衍，我不是你的敵人，尤其不是……情敵?！?/br>
    遇見沈溪是恰巧，用沈溪刺激江衍，一半是為了探虛實(shí)，更大部分原因是為了惡作劇。

    江衍輕揚(yáng)了一下眉，不咸不淡地說道：“我知道，因?yàn)槲覄倓偼蝗挥浧饋怼儡幍睦习迨桥?，長得挺漂亮?！?/br>
    白子淵微微有些愣住了，一蹙眉，端起咖啡，熱氣騰騰的白霧氤氳滿了眉間。

    白子淵嘚瑟了老半天，如今他讓白子淵吃了一個癟，江衍心里暢快了不少。

    畢竟白子淵這個影帝級的人物比他年長了七歲有余，在業(yè)界又頗負(fù)盛名，看這樣的人偶爾流露出真實(shí)情緒，往往是千年等一回。

    江衍好心，解答了白子淵心里沒問出的疑惑：“過目不忘?！?/br>
    江衍是在第三天又飛回了美國。臨走前，還把沈溪又拐.賣去了趟酒店。

    沈溪送完江衍，帶著沉重的步伐回了家。

    閔柔原本正在客廳看雜志，看到沈溪愁容滿面地回來，輕飄飄地問道：“嘖，這兩天和江衍去開房了？”

    沈溪原本在想自己的心事，被閔柔這么一嗓子，嚇了一跳，隨即就紅了臉：“才……才沒有咧。我回學(xué)校了……”

    男朋友剛回國就夜不歸宿什么的，承認(rèn)了感覺好羞恥。

    沈溪有個毛病，一撒謊眼睛就眨巴得厲害，耳朵尖還會發(fā)紅，閔柔摸了摸下巴，說：“還真的去開.房了啊。膽子大了啊，去年還不敢這樣……”

    辨不過，只好期期艾艾地承認(rèn)：“那個……麻麻，我們什么都沒有做，真的……”

    這回眼睛沒眨了。

    閔柔彎了彎唇，道：“我倒希望你們快點(diǎn)有什么，也拖了這么些年了。今年畢業(yè)了結(jié)婚吧？”

    沈溪停下了腳，蹭到沙發(fā)前，道：“媽，我還不想這么早結(jié)婚……我想過一段時間再說……那個，我和小江也這么說了……”

    閔柔微蹙了下眉，道：“江衍也同意了？”

    沈溪小雞啄米般點(diǎn)了點(diǎn)頭，跐溜一下溜回自己樓上的房間。

    閔柔合起雜志，徐徐地嘆了一口氣。

    晚飯時，沈?qū)W堅(jiān)難得提早回來一起吃飯，閔柔親自下廚。沈溪心情好，像只小蜜蜂一樣圍著廚房，一會兒幫閔柔遞遞菜，一會兒又跟沈?qū)W堅(jiān)聊一聊學(xué)校里的事。

    就是沒聊江衍。沈?qū)W堅(jiān)喝完第四碗沈溪盛的蓮藕排骨湯時，終于忍不住了，揚(yáng)了揚(yáng)眉，說：“是你的主意還是江衍的主意？”

    “唔？”沈溪正香噴噴地咬著一塊大骨頭，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好看的眼睛撲閃撲閃，樣子萌蠢。

    沈?qū)W堅(jiān)忽然心里有點(diǎn)憂傷，覺得這樣蠢乎乎的女兒怎么可能提這樣的建議，但他和江長淮又是老交情，如今這種局面，便只剩下了一聲濃重的嘆息。

    閔柔心細(xì)一些，輕聲問道：“你爸爸是問，推遲結(jié)婚，是你的主意還是江衍的主意？”

    “我們倆的主意啊?！眱蓚€人商量過的，應(yīng)該就是兩個人的主意吧。

    沈?qū)W堅(jiān)想，那就是江衍的主意了，從小沈溪的一切基本就都是江衍的主意，考高中，考大學(xué)……但是他又不愿意把江衍想得太不好，于是陰沉沉著臉，不好直接發(fā)作：“江衍怎么和你說的？”

    沈溪總算嗅出了一點(diǎn)味道：“爸。是我先提出的，小江勉強(qiáng)同意的……”

    閔柔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道：“溪溪，你真的和江衍提先不結(jié)婚？”閔柔仔仔細(xì)細(xì)觀察沈溪的臉，看她有沒有在包庇江衍，但是沈溪 的眼神澄澈，說話的樣子也是不疾不徐，表情也絲毫沒有變化。

    這還是那個從小追在江衍屁股后面喊“小哥哥”的沈溪嗎？

    沈溪有點(diǎn)同情江衍，也有點(diǎn)同情自己。

    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小江是那個壞人，而她……是那個沒有主見的人。

    “唔……就是……”和父母提這種事總歸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但此時也確實(shí)到了不得不談的時候了，沈溪鼓起勇氣，說道：“爸，媽，是我自己提出來的。我和江大哥說 ，我還不想這么早結(jié)婚，不想這么早定下來，我想自己先獨(dú)立，找一個自己想做的事情，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會遇到什么樣的人……我還沒有獨(dú)立，就嫁給他，依舊過著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以后說不定會后悔。”

    “原話？”閔柔放下筷子，正視沈溪。

    “原話，也是實(shí)話，爸爸mama，這也是我想跟你們說的。謝謝你們給我提供了很好的生活，但接下來的路我想試著自己走走看。”

    客廳的水晶燈，映在沈溪的臉上，璀璨生輝，她的眼睛，從所未有過的明亮。

    ☆、27.chapter 28

    “溪溪，長大了啊?！遍h柔給沈溪夾了一片rou片，聲音柔緩。

    “嗯，小江也這么說?！鄙蛳α诵?，露出一對小虎牙。

    閔柔看她得意地翹起小尾巴的樣子，哭笑不得道：“你要獨(dú)立沒問題，但后面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什么遇到什么樣的人，這話江衍聽了不得糟心？”

    原來小江是聽了這句話才生氣的啊。后來還是問出來了，江衍當(dāng)時確實(shí)是氣跑了十分鐘。雖然后來又變成屁屁豬回來了。

    沈溪嚼了嚼rou片，說：“他聽了是挺生氣的。不過后來我們商量好了……”

    “沈溪，你可真是有點(diǎn)任性，也就是江衍能忍忍你?！遍h柔嗔怪地說了一句，語氣倒是不重。自家孩子是心尖上的寶，但該批評時，還是要批評的。

    沈溪聽了還覺得挺甜滋滋的，但立馬又想到什么，又有點(diǎ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瞥了眼沈?qū)W堅(jiān)，道：“那個……爸爸……你……你同意嗎？是……不是會影響生意上的什么？”

    昨晚和江衍在酒店的時候，聽見他在和什么人在打電話，似乎還是她家的事情。

    沈?qū)W堅(jiān)安靜地一言不發(fā)。

    沈溪有些忐忑地看他。

    良久，沈?qū)W堅(jiān)突然一拍大腿，爆發(fā)出了巨大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意為啥不同意，別說推遲了，我家溪溪要是不想嫁就可以不用嫁。多留幾年多好……”

    沈溪紅著臉，說：“也沒有不愿意……就是等等看……”

    沈?qū)W堅(jiān)胃口大開，夾了好幾塊排骨，說：“等等，早就該等等了。從小就你追江家小子屁股后頭，我看也該輪到他等等看了。他小子n年前說的果然是對的。”

    “女兒奴?！遍h柔白了沈?qū)W堅(jiān)一眼，“到時候溪溪要真嫁不出去了都怪你?！?/br>
    沈?qū)W堅(jiān)嘿嘿地笑：“怎么可能！嗨，我以為江衍這小子當(dāng)年說的那么好聽，現(xiàn)在反悔了……”

    沈溪心念一動，問道：“說什么好聽的了？”

    “去。怎么，聽到好聽的又急著嫁了？”沈?qū)W堅(jiān)咬了咬排骨，“就是江家出事我過去商量那天，哦對，那天還是你生日……”

    “小江說過好聽的？”沈溪有點(diǎn)茫然，那天，江衍明明說得挺難聽的，是她記錯了嗎？

    沈?qū)W堅(jiān)不得不承認(rèn)，那是他能所知道的，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孩子最好聽的情話了，但這樣的話他是不便轉(zhuǎn)述給沈溪的，于是張了張嘴，道：“嘿嘿，我早就忘記了。你要想知道你去問江衍啊，那小子不是打小記憶力好嗎？”

    那不是之前，都不敢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