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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寡人無疾在線閱讀 - 第111節(jié)

第111節(jié)

    倒是像曾外祖父一貫的手段。

    難道曾外祖父得到了什么消息,莊揚(yáng)波的父親回來要受到重用?不但重用,還會影響到方家的地位?

    不,是怕自己有了新的靠山吧……

    劉祁的懷里,矮小的莊揚(yáng)波哭的渾身guntang,可攔著莊揚(yáng)波小聲安慰的劉祁,卻感覺如墜冰窟。

    他的眼前,浮起了父皇那張滿是嘲諷之意的臉。

    難道……

    他才是對的?

    ☆、第70章 沖天?落地?

    傍晚,用過晚膳的劉凌和殿中伺候的宮人說了自己要回含冰殿取些東西,帶著兩個侍衛(wèi)就向著冷宮而去。

    戴良的傷要好好休養(yǎng),即使他很想跟著劉凌一起去冷宮看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但還是不得不留在東宮休息。

    原本,這樣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因?yàn)樗艅倓傆隽舜?,在外面到處走動,若是再被刺客尋到了可趁之機(jī),就不是有驚無險那么簡單。

    可是現(xiàn)在劉凌的心亂的很,又沒有什么人可以商量,王寧還不在身邊,在東宮實(shí)在是坐不住,總是想要回冷宮去轉(zhuǎn)轉(zhuǎn)。

    只有去冷宮,他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為此,他磨了保護(hù)東宮的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好幾天的時間,對方終于答應(yīng)派兩個侍衛(wèi)跟他一起去冷宮,只是天黑之前必須回來。

    一踏入冷宮的大門,劉凌躁動的心就冷靜了下來。

    幼時的缺衣少食,少時蒙受諄諄教導(dǎo),而后得遇名師,他的路,從來就不是走的一帆風(fēng)水,竇太嬪說過,“當(dāng)你處在最低谷的時候,無論往哪一個方向,都是向上”,更何況,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了自己都無法想象的明亮之處,不再是那個蜷縮在冷宮里的小可憐兒。

    雖然自己現(xiàn)在遇刺,可若不是遇刺,他又怎么能得到父皇的重視,甚至得到可以旁聽早朝的機(jī)會?

    福禍相依,古人誠不欺我。

    “殿下要取什么就盡快,天快黑了。”兩個侍衛(wèi)也曾聽過冷宮鬧鬼的傳聞,一進(jìn)入蔭涼的含冰殿,只覺得身上毛毛的,不停的摩擦著手臂。

    劉凌身負(fù)先天之氣,從不畏寒,雖說春日潮濕含冰殿里更是如同水洗過的一般,他卻沒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樣子,輕車熟路地朝著自己的寢室而去。

    宋娘子一早得到了消息,從內(nèi)室里奔了出來,對著劉凌噓寒問暖,帶著一絲懼意看向兩個高大的侍衛(wèi),不明白自家殿下為什么突然回了含冰殿。

    “奶娘,去把我以前做的功課都整理一下,讓我?guī)ё摺!眲⒘杳蛄嗣虼?,“王寧去了哪里??/br>
    宋娘子嘴巴動了動,眼睛向著內(nèi)殿的方向偏了偏,示意王寧在冷宮太妃們那里。劉凌會意后便沒有多問,只是大約說了幾句責(zé)怪王寧偷懶的話,便留在屋中等著宋娘子收拾東西。

    “殿下,倒也真是不容易……”

    一個侍衛(wèi)看了看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屋子里潮濕發(fā)霉的偏殿,忍不住喟嘆出聲。

    哪里是偏殿,簡直就像是破廟。

    “殿下可是龍子,飛騰之日就在眼前了?!绷硪粋€侍衛(wèi)怕他亂說話,連忙打斷他的話。

    劉未想讓他去南熏閣讀書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也讓他在東宮的地位變得沒有以前那么無足輕重了。

    擱以前,哪怕他說破了嘴,統(tǒng)領(lǐng)也不會讓他回冷宮里拿什么東西的,最多讓宮人跑一趟。

    沒一會兒,王寧趕了回來,渾圓的身子跑的滿身是汗,一見劉凌趕緊屈身行禮,嘴里還在解釋:“奴婢不知殿下回來,要知道殿下回來,一定不跑遠(yuǎn)……”

    “好了……”

    劉凌“難掩”厭惡地開口:“我才不管你去哪里了,兩位將軍在屋里等的太冷,你帶他們?nèi)ジ舯诤缺瓱岵??!?/br>
    “?。颗?,是是是?!?/br>
    王寧笑著擠了擠眼。

    “熱茶有的,暖身子的東西更是不少!”

    王寧在宮中也是小有名氣,兩個侍衛(wèi)原本不想離開,聽他話里的意思似乎還有酒這種禁止在宮中出現(xiàn)的東西,意動之下為難地看了劉凌幾眼,心中癢癢。

    “勞煩你們在隔壁坐坐,我想在這里靜一靜。我從小生活在這里,乍去東宮,實(shí)在是對這里難以忘懷……”

    他撫摸著坐下的長榻,幽幽地說道:

    “我母妃,就是在這里去的……”

    兩個侍衛(wèi)打了個寒顫,頓時覺得腳下生寒,連后背都是陰氣森森,王寧在那邊又做了“請”的手勢,連忙就跟著王寧去了隔壁。

    待兩個侍衛(wèi)走到?jīng)]影子了,劉凌將手伸入枕中,從枕頭里掏出一張紙條來。

    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

    “一飛沖天?!?/br>
    劉凌一顆提心吊膽的心終于沉了下來,握著手中的紙條靜坐了半天,才珍而重之地放入了懷中。

    連最謹(jǐn)慎的薛太妃都這樣說,那他也不必再藏拙了。

    事實(shí)上,一進(jìn)入東宮以后,他就感覺藏拙越來越難。

    有陸博士對徐祭酒吐露過自己過人的記憶力之后,徐祭酒像是對自己給予了厚望,每日安排了不少司業(yè)指導(dǎo)他的課程。

    這是在偏殿,所以兩位哥哥才沒有發(fā)現(xiàn),事實(shí)上,劉凌已經(jīng)開始懷疑教自己的先生人數(shù)其實(shí)超過了教兩位兄長的博士。

    不僅是如此,他更詫異的發(fā)現(xiàn),徐祭酒給自己送來的“課本”里,有不少正是以前薛太妃為自己開的“書單”。

    那些為帝者必學(xué)的經(jīng)典。

    包括那三匹馬,劉凌都感受到一種異樣的不和諧。他從小多思,剛得到絕地的時候只有高興,可冷靜下來后就發(fā)現(xiàn)了他得到絕地根本就是必然的。

    沒有人會比父皇更了解御馬苑里這幾匹御馬,父皇挑走了兩匹最好的自用,剩下的這三匹其實(shí)都是有瑕疵的。

    大哥愛潔,吃多排泄也多的奔霄不會是他的選擇,絕地太高大,除了自己根本無法跨上,奔霄這種溫順又中庸的寶馬才是一切求穩(wěn)的他最好的選擇。

    二哥性格孤傲,也許會喜歡絕地的高大神駿,但這種馬會將他矮小的身材襯托的愈發(fā)明顯,依他的個性,絕不會要一匹將自己比下去的馬。

    只有自己,個子是三兄弟最高的,又不會介意一匹馬是不是會叫出狗的聲音——事實(shí)上,除了叫聲以外,絕地?zé)o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在奔霄和騰霧之上,再過幾年等它長大,是絕對不會遜色于父皇兩匹御馬的神駿。

    而后他們練武時得到的弓,也都是特質(zhì)的,他的那把,比兄長們的弓力都要強(qiáng)一些。

    這說明給他準(zhǔn)備弓箭的人知道他的臂力如何,僅這個,就夠讓他駭然的了。

    這么長時間以來,他一直覺得自己所有的舉動都做的不著痕跡,無論是從小在冷宮里接受薛太妃教導(dǎo),還是后來在蕭太妃那里打通經(jīng)脈,亦或者讓王寧小心經(jīng)營人脈,取得袁貴妃那邊的信任,都做的小心翼翼。

    可當(dāng)他走出冷宮,真正的開始了解什么是“皇權(quán)”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似乎早就已經(jīng)布上了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那些曾經(jīng)掩蓋著的小心翼翼,都在這張大網(wǎng)下一覽無遺。

    他并不怕刺客,怕的是這背后的含義。

    他怕那些冷宮里的太妃們,會在看見一絲希望之后陷入絕望,失去了最后的動力和溫度。

    前朝的父皇,冷宮里的蕭太妃,一切都是謎。

    而他,是包裹在謎團(tuán)里的小小蟲子,卻還做著一飛沖天的夢。

    “殿下,這就是你所有的功課了?!彼文镒雍芸炀桶蚜粼诤罾锏乃泻妥钟嘘P(guān)的東西整理了出來,放進(jìn)了她縫制的書袋里。

    書袋沉甸甸的,都是他這么多年來和陸博士、薛太妃學(xué)習(xí)的成果。

    “殿下,您好好的要帶走這些干什么?你以前不是說這些東西不能讓別人看見嗎?”宋娘子缺乏保養(yǎng)的臉上已經(jīng)爬上了皺紋,不變的依舊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心,“東宮的課很難嗎?”

    “恩,很難,所以我得翻翻以前做的功課,想出其他回應(yīng)的策略。”劉凌露出很滿足的笑容:“但我還應(yīng)付的來?!?/br>
    “殿下是最好的孩子,哪里還有別的孩子能做到殿下這么好呢……”宋娘子雙眼濕潤地?fù)崦约鹤龅臅?,“殿下要好好進(jìn)學(xué),讓陛下知道您是多好的孩子,早點(diǎn)過上好日子……”

    “我會的,奶娘。等我能有自己的地方時,我會把你接過去享福的?!眲⒘鑿乃文镒邮稚辖舆^書袋,同時拍了拍她的手。

    “還有薛太妃、張?zhí)?、趙太妃他們……”

    劉凌心想。

    他要把她們從這個牢籠里全部放出來!

    ***

    今年的春祭,因?yàn)榇杭篮笕换首幽苈犝氖虑椋蔀榱硕Y部和太常寺最大的事情,連不久后的殿試都被蓋過了風(fēng)頭。

    劉凌從未參加過皇家的祭祀,今年是他真正意義上走出冷宮的第一年,按理說今年的春祭他也是可以跟著兩位兄長一起參與的,但事實(shí)卻是他根本無法參加。

    理由很簡單也很可笑,他竟然沒有祭祀穿的冕服。

    后宮自袁貴妃獨(dú)攬大權(quán)之后,除了大皇子以外,劉祁和劉凌的待遇都不算太好,但劉祁的冕服是一年兩套從不會怠慢的,可劉凌從小到大就沒有得到過正式的冕服。

    原本今年劉凌前往東宮讀書,袁貴妃就要安排宮中尚服局準(zhǔn)備他祭祀時穿的冠服,可到了快祭祀的時候,袁貴妃突然派了人來道歉——因?yàn)樽罱采m人的事情,宮中各處的女官都在做交接,有些宦官和女官都是幾朝的老人了,乍要離宮,整個局里都一片混亂,這個冠服,就這么耽擱了。

    這事要放在一般人家里,掌家的主母拿出幼弟兄長們以前的衣服改一改也就行了,可這種事情,在劉凌身上偏偏沒辦法做到,因?yàn)樗人膬蓚€哥哥都要高。

    這改衣服,只有從大往小改,沒有從小往大改的。

    馬上就要聽政了,春祭皇帝卻沒有帶三皇子出行,就算宮外知道是這么簡單的理由也不會相信,文武大臣和宮中之人恐怕會往更壞的地方想,比如說皇帝根本不將劉凌當(dāng)做子嗣,又或者皇帝不認(rèn)為劉凌有能耐一同行祭等等。

    手段很簡單,效果卻很惡劣,而且連挽救的辦法都沒有。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哪怕皇帝也想把劉凌帶上,卻不能帶著一個穿著常服的兒子去行祭。

    于是,在大皇子幸災(zāi)樂禍、二皇子同情卻平靜的態(tài)度中,劉凌被留在了宮中,目送著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人群簇?fù)碇潞坪剖幨幍仉x宮,去京郊進(jìn)行春祭。

    “袁貴妃肯定是故意的。”

    原本想著能長長見識的戴良滿臉氣憤地說道:“我敢打賭,大皇子早就知道!你看他那得意的樣子!還‘三弟你就留在東宮好好看家’吧……他肯定覺得不用看你高他們一頭太開心了!”

    “你小聲點(diǎn)!”

    劉凌呼了口氣。“你那么生氣干嘛,就算能去春祭,你也不能一起去的?!?/br>
    “咦?我不能一起去嗎?”

    戴良傻眼。

    “沒看到莊揚(yáng)波和魏坤都留在東宮了嗎?祭祀乃是大事,為了安全,父皇身邊不會留外人。我們兄弟三個原本是要站在父皇后首的,你們當(dāng)然不能靠近?!眲⒘韬眯Φ?fù)u了搖頭,“你還是去好好休息吧,脖子在結(jié)痂的時候,亂動會留疤的?!?/br>
    “沒破相都是祖宗保佑!”戴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近一直在癢,我又不敢抓?!?/br>
    “你回家以后是不是又偷吃魚蝦了?”劉凌聽到他說一直癢,眉頭蹙起,有些不贊同地輕斥:“千萬別抓,抓了疤痕會爛到臉上,你以后就不能出仕了!”

    “什么啊,說的您好像看見了似得……”戴良欲言又止,“殿下,您是不是會醫(yī)術(shù)?為什么會知道我吃了魚蝦……”

    劉凌心中一動,有些吃驚與這位伴讀的敏銳,臉上卻敷衍地露出笑容:“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嗎?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你去躺著吧,我待著無聊,四處走走!”

    “喂,喂,您是不是討厭我,喂,您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