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jié)
劉凌聽著其他太妃們不停的發(fā)聲,眼神里的光彩卻絲毫不見黯淡,反而越發(fā)激起了斗志。 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如何能在朝堂上舌戰(zhàn)群臣,站穩(wěn)腳跟? 那些大臣們,不見得會比太妃們更加好說話! “至少能讓張?zhí)叱鲞@冷宮一次吧!”劉凌捏緊了拳頭,突然高聲道:“張?zhí)诶鋵m里待了幾乎大半輩子,孟太醫(yī)就這么在外面等了大半輩子!至少能讓她出去,見一見孟太醫(yī)吧!哪怕治不好父皇的病,能夠出去一次,不好嗎?” 一旁的張?zhí)勓缘纱罅搜劬?,一副“什么叫孟太醫(yī)在外面等了大半輩子”的表情,隱隱還有些惶恐之色。 他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微微顫抖著身子:“我不說先國家之急而后私仇也,也不說諸位不可放棄大好之才而不用,可我那么想要出冷宮去是為了什么?我想要登上那個位子是為了什么?我最早時候想的,不過是能讓諸位太妃聯系上自己的家人罷了!” “我是為了不讓魏國公夫人和竇太嬪這樣的憾事發(fā)生,才這么拼命的。父皇和皇祖母犯下的罪孽,我想在有生之年,盡力去彌補,我想讓諸位太妃都能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竇太嬪聽到自己的母親,突然嚶哼出聲,靠著方太嬪的肩頭就抽泣了起來。 “現在薛棣就在父皇身邊,王七已經上了京城,蕭家的無名老先生恐怕正在向著京城星馳電掣之中,如果你們不能出去,我又談何讓你們團聚?哪怕有一點機會,有一絲絲的可能,能先暫緩思念之苦,不可以嗎?” 劉凌眼眶紅了一片。 “先放下那些私怨,讓張?zhí)鋈タ纯?,難道不行嗎?” 一時間,飛霜殿內鴉雀無聲。 “說什么不好,說起薛棣……”薛太妃苦笑著搖了搖頭:“有生之年,不知還能不能見到我那侄兒?!?/br> “小叔叔……” 蕭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上也露出苦澀的表情,心中嘆道:“如果他知道我是以這樣的方式茍活,不知會不會罵我是為蕭家蒙羞……” “罷了……” 薛太妃深吸了口氣,扭頭看向張茜。 “你自己想不想去救劉未?我們一直都在自說自話,卻忘了問你自己的意見?!?/br> 張?zhí)剖菦]想到薛太妃會問她的意見,微微張大了嘴巴,愣了一愣。 她看了看眼眶通紅的劉凌,又看了看表情沉重的蕭逸,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想去?!?/br> “咦?”方太嬪一驚,“你居然敢單獨出去?” “我小時候還照顧過劉未哩,他那時候才那么點大……”張?zhí)直攘藗€大概到大腿的高度。 “我還記得他被先帝失手推下了階梯,把腿摔斷了,我替他接骨,那么小小的人兒,強忍著一聲都不吭……” 隨著張?zhí)脑?,薛太妃也露出了傷感的神色?/br> 她們這些人,原本便是圍在那個睿智沉穩(wěn)的女人身邊,一心一意想要輔佐出一位合格的君王,擺脫那水深火熱的日子,才聚集在一起的。 如今變成這樣,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我想,如果是為了他自己,他是不會低頭來求我去救他一命的。他情愿殺了我們,或是自己病死,也不會承認他也有求我們的一天?!?/br> 張?zhí)涇浀穆曇粼陲w霜殿里回響著?!耙苍S劉凌說的沒錯,外面的局面已經壞到他連自尊和名聲都不顧的地步了,他才會讓劉凌來?!?/br> “孟師哥的醫(yī)術和眼界都和我不相伯仲,我勝過他的,唯有比他涉獵更雜而已。孟師哥都治不好的病,其實我也沒什么自信能治好,不過三兒說的也沒錯,就算什么都做不了,出去看看也好,看看紫宸殿還是不是那個紫宸殿,外面有什么變化,權當是透透氣,也是好的?!?/br> 張?zhí)室饷媛遁p松的表情。 “說不定我出去后一看,啊,這病我治不了,就又被皇帝趕回來了!” “你這憊懶家伙!” “喂,你是有多不想留在冷宮里啊!” “你們說,劉未會不會賜我一頓好吃的?天天在這里待著,吃的幾乎都是一樣的東西,都快吃吐了?!?/br> 張?zhí)铝送律囝^。 “這么一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出去了你就別給我回來!” 竇太嬪氣的唾沫都噴出來了。 “那可不行,我不回來,誰給你們治個頭疼腦熱什么的?我的兔子還等著我回來喂呢?!?/br> 張?zhí)χ厮?,轉身向著劉凌伸出了手。 “走吧,三兒,我跟你出去看看。” 劉凌看了眼薛太妃,又看了看其他太妃,只見她們雖面色各異,但一個個卻看天看地就不看他,也不提出異議,說明她們已經默認了張茜的選擇,不準備再加以阻攔了。 “好?!?/br> 劉凌有些哽咽地伸出手,牽住了張?zhí)?/br> 寬恕是一種人間至善的東西,這種美好的事物,永不會消逝。而冷宮里的太妃們,總是在不停的讓他感受到她們的偉大之處。 他想,這大概就是他為什么敢站在這里苦苦哀求的原因吧。 趙太妃說的沒錯,他是在欺負她們,因為他站在這里,說出自己的理由時,他就已經知道她們會心軟。 因為,她們都是真正讓男人都羞愧的、當之無愧的…… ——君子。 *** 紫宸殿外。 “你們絕不覺得孟太醫(yī)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很焦躁?” 在偏殿里煎著藥的藥童悄悄問著身邊的小藥童。 “你也發(fā)現了?” 另一個藥童竊竊私語。 “剛剛我問碎掉的藥碗是不是要收回來,問了三次他才回答我。” “你說,陛下是不是……” 藥童面露惶恐之色。 是不是快不行了? “不要亂說,小心太醫(yī)們聽到了,拔了你的舌頭!” 兩個藥童一邊搖頭晃腦,一邊看向屋子里正在辯證八物方的太醫(yī)們。 “你說什么?皇帝讓一個女人來治病?真是荒唐!” 方太醫(yī)難以接受地低吼。 “而且還是后宮里的女人!” “不是后宮里的女人,是冷宮里的。” 孟太醫(yī)像是隨便糾正錯誤一般冷然地說道。 “那有什么區(qū)別!都是女人!” 方太醫(yī)冷哼。 ‘當然有區(qū)別!’ 孟太醫(yī)捏了捏拳頭。 “姓張,又在宮中,應該是前任太醫(yī)令的女兒,當年也是素有名聲,被稱之為女扁鵲的那位?!标愄t(yī)對這位杏林里少有的女醫(yī)還有印象。“當年被太后看重了她的醫(yī)術,召到宮中,替后宮妃嬪們調理身子的。” “看婦人病的?那更荒謬了!”方太醫(yī)已經不能用氣急來形容,他扭頭看向孟太醫(yī):“孟御醫(yī),您是太醫(yī)令,又歷經兩朝,應當知道張家那位醫(yī)術如何吧?” 孟太醫(yī)磨著墨的手一頓,繼而若無其事地搖頭:“不知道,我和張家關系素來不好。” 一旁另外幾位老太醫(yī)連忙向方太醫(yī)打著眼色,孟太醫(yī)和張家一門不太對付在宮里已經不是秘密,聽說先帝時張家似乎排擠過剛剛進太醫(yī)院的孟太醫(yī),讓他幾乎整個先帝時期都只是個沒有得到重用的小醫(yī)官而已。 此時說起這個,豈不是挑撥? “那您更應該勸阻陛下,不要任用可疑之人!李明東當時也是信誓旦旦,結果呢?丟下這么個爛攤子給我們!” 方太醫(yī)一拍案幾。 “這簡直是荒謬!” “我出去透透氣,熏了一天的藥味,有些犯困?!?/br> 孟太醫(yī)終于有些難忍地丟下紙筆,不在掩飾自己想要出去的心情。 “少陪!” 孟太醫(yī)一出去,剩下滿屋子的太醫(yī)們面面相覷,齊齊埋怨起方太醫(yī)多事來。 皇帝要用什么人,原本就不是他們這些太醫(yī)管得到的,就算他再氣憤又有什么用?氣憤管用的話,李明東那種人也不會得勢了! 孟太醫(yī)出了偏殿,自然有進進出出的太醫(yī)院醫(yī)官和其他宮人對他側目,然而他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將面朝向紫宸殿入口的方向,幾乎站成了永恒。 孟太醫(yī)有一個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醫(yī)官,拐彎抹角的和孟太醫(yī)也算是同鄉(xiāng)關系,旁人都怕孟太醫(yī)冷面冷心,唯有他敢和他打趣,見著孟太醫(yī)站在門口發(fā)呆,忍不住關切地靠了過去。 “太醫(yī)令,可是在煩躁陛下的病情?” 李醫(yī)官故作輕松地開口問道。 “你覺得我現在看上去如何?” 孟太醫(yī)見他過來,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醫(yī)官被問的一怔,上下掃了他兩眼。 “太醫(yī)令還是一如既往地……” 他sao了sao臉,想了半天,想出一個詞兒來。 “……穩(wěn)重?” 果然還是太嚴肅了嗎? 孟太醫(yī)有些頭疼地摸了摸臉頰酒窩的位置,努力擠了擠臉。 一旁的醫(yī)官露出見了鬼的表情,赫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剛剛那是想笑嗎?” 他心中狂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