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jié)
有官方支持的通商買賣,永遠(yuǎn)是穩(wěn)賺不賠的。 “王爺別急。” 肅王妃想了一會兒,不緊不慢道:“這時候肯定有不少眼線盯著我們府上,貿(mào)然打草驚蛇,有害無益。那胡商說會給王爺看一樣胡夏國的神兵,有它在手,必能成事,我們不如將計就計,看一看到底那神兵是何物,再來斟酌如何應(yīng)對。” 肅王卻第一次和肅王妃表現(xiàn)出不同的意見:“不,即便真有什么神兵,我也不想看到。瓜田李下,如果我們頻繁和胡夏人接觸,原本沒有反心,也會被人當(dāng)做有反意。三弟如今在京中如履薄冰,我們不能再給他加重負(fù)擔(dān)。胡夏人那邊,也要直接拒絕,不能讓他們有一絲僥幸之心?!?/br> “陛下如此信任王爺,只要王爺去信表明您是為了刺探胡夏國虛實,陛下必定不會猜忌……” “此事不必再提了!我也不愿意再見到那胡商!” 肅王語氣激烈,驚得肅王妃往后退了一步。 劉恒本性并不是很激烈的人,相反,在平時的時候,兄弟三人之后他最為溫和,所以他乍然發(fā)火,發(fā)完了以后立刻察覺到自己的錯誤,滿臉歉疚地安慰妻子道:“是我太心急了,你別怪我,我,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肅王妃愣了一會兒,傻乎乎地點了點頭。 “我,我會仔細(xì)想想王爺?shù)脑?。?/br> “那就好。” 肅王嘆了口氣。 “剛剛天狗食日,還不知道京中如何,三弟剛剛登基不久就這樣,宰相肯定是要辭官的,這個時候,實在是多事之秋。你剛剛說的也沒錯,就這么派人去送信,肯定不行,我們此次在胡夏不是得了許多奇珍異寶嗎……” “是,王爺想做什么?” 肅王妃有一點不同于其他女子,她對外物看的很淡,努力經(jīng)營王府也是為了讓府中人不被外人笑話,肅王一說要動胡夏的珍寶,肅王妃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想了想,我們在這里悶聲發(fā)大財,也不知道有多少眼紅之人,就算三弟信任我們,可擋不住流言蜚語多了,也會生疑,這一次去胡夏收獲之豐,實在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我們的商隊入城時那么多人看見了,免不了胡亂猜測,索性將這一趟的收獲全送入京中,進(jìn)獻(xiàn)給三弟吧?!?/br> 肅王的行事風(fēng)格越發(fā)沉穩(wěn)。 “一來堵住悠悠之口;二來朝廷肯定缺銀子,雖是杯水車薪,但我是兄長,帶頭捐獻(xiàn)財帛,各地藩王必定效仿;三來,也是間接地告訴胡夏王,我們沒興趣摻和這趟渾水。” 肅王妃心中嘆了口氣,知道丈夫太過求穩(wěn),不愿意采納她的建議,也只能表情平淡地點了點頭。 “都聽王爺?shù)??!?/br> 肅王滿心感激的將肅王妃摟在懷里,撫著她的背,喃喃說道:“委屈你了,這商隊大半都是你在打理,我一開口,說送走就要送走……” “我們原本也不是為了富可敵國在做這個?!泵C王妃淡然道:“國安當(dāng)頭,你我身為宗室,自然是要為朝廷出一份力?!?/br> “是這個道理?!泵C王頓了頓,有些猶豫地說:“只是從西北一路回中原,路上頗不安寧,我們的人馬也不能全部都用來押送這筆財寶,得找個可靠的人將這些送回臨仙,我想……” 他微微抬頭,看向懷中的妻子。 “我想讓魏坤壓著這些東西回去。” 肅王妃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肅王:“讓,讓魏坤去臨仙?那我們府里怎么辦?” 肅王心情復(fù)雜,沒有正面回答妻子的問題。 “以前讓魏坤進(jìn)進(jìn)出出,是因為本王病了,這一年來,我身體強(qiáng)健多了,府里的事情也俱都熟悉,魏坤可以安心外務(wù)。這么多東西,我托付給誰都不放心,只有他,和我從京中一直到了肅州,人品才干武藝我都了解……” 他輕輕地說著:“難道你不認(rèn)為,唯有魏坤,可以擔(dān)負(fù)此任嗎?” 肅王妃思考了一會兒,漸漸明白過來。 其他人回京,自是不好說摩爾罕王派人來收買劉恒的事情,而且這種事原本就是大忌諱,一旦傳出去,就會成為別人的把柄。 但魏坤不同,魏坤一直謹(jǐn)守君臣本分,又有和三位皇子從小一起讀書的感情,加之口風(fēng)緊,行事穩(wěn),由他入京傳達(dá)胡夏國不安分的消息,最是不容易橫生什么枝節(jié)。 見愛妻沒有說話,肅王心中也有些不安,繼續(xù)說道:“而且魏坤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肅州這地方根本沒有什么合適的姑娘,你我又不好給他做媒,趁這個機(jī)會,讓他回京,由他家中將他的終生大事給解決了,我也好了了一樁心事?!?/br> “原來王爺想的這么多。” 肅王妃笑著搖頭,“您可真是個愛cao心的命,連府中臣子的婚姻大事都要記掛。我身邊兩個侍女都快二十了,我都沒顧上她們……” “那怎么一樣!” 見妻子笑了,肅王心中一松,也跟著笑了起來。 “魏坤說起來是我的侍讀,其實和我兄弟也沒什么不同。我已經(jīng)想好了,這幾次經(jīng)商所得,我賜下一部分給魏坤做娶妻的彩禮,就當(dāng)是我們夫妻的感謝,還有一部分,我讓魏坤送到你們府上去,你兩個弟弟年紀(jì)也大了,也該是娶妻生子成家立業(yè)的時候,做什么都要銀子……” 他攬著妻子,開始一點點考慮如何花費這些意外之財,安置妻子在京中的親人,以及二弟那邊的事情。 兩人平時做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如今攬在一起,似又回到了以往的時候,剛剛有些古怪的氣氛也漸漸冰雪消融。 等劉恒興致勃勃的安排完一切,帶著興奮的表情出去找魏坤商量之后,肅王妃才慢慢轉(zhuǎn)回房中,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她遙望著丈夫離開的方向,深深地嘆了口氣。 “居然還會對魏坤升起嫉妒之心,真是……” *** 大約從小是在宮中錦衣玉食長大的,劉未也從未在吃穿用度上苛刻過劉恒,所以劉恒對于“錢財”看的并不是很重。 如果不是肅州這地方實在是苦寒,以他堂堂一宗室親王之尊,是斷不會cao持經(jīng)商這種有辱身份的事情的。 所以將自己得來的大筆橫財,大部分送去給弟弟救急,剩下的賞賜辛苦已久的魏坤,以及送給自己的內(nèi)弟們,肅王一點心疼的意思都沒有,反正通商來錢很快,又是穩(wěn)定的生意,他倒不怕胡夏王會給他穿小鞋。 把他逼急了,他就真倒向他兩個不安分的哥哥那里,相信那摩爾罕也不是這么愚笨的人。 當(dāng)魏坤得知自己身負(fù)重任要回京一趟時,心中既有些酸楚痛苦,也有些如釋重負(fù)。 面對肅王的委托,他只是點了點頭,像是往常那般,重重地回應(yīng)了一個字。 “好。” 他從小就比兄長顯得呆板,又不愛說話,感情也比別人慢熱些,所以當(dāng)他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對肅王妃越發(fā)在意時,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不過正因為魏坤的性格太過內(nèi)斂隱忍了,所以他自信全府上下,沒有人能看得出他這隱晦的感情。 而他,也不準(zhǔn)備對肅王妃有任何的行動。 就像他之前曾對父親說過的那樣,既然是君臣之份,便要謹(jǐn)守君臣的相處之道,雖然肅王猶如癡兒,可肅王妃依舊是主母,不容褻瀆。 這世上,或許再也找不到如她一般既豁達(dá),又聰穎的女子了,不過那又怎么樣呢,這世上好的人,好的東西那么多,并不是什么好的東西都需要占有的。 有些欣賞,只要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就已然滿足。 后來,肅王醒了,所有人都欣喜若狂,肅王府兩位主人也不負(fù)眾望,如膠似漆,恩愛異常,而他,為之高興,遠(yuǎn)走大漠,也未嘗不是一種全身而退。 直到今早天狗食日。 魏坤知道肅王會有芥蒂,即使不是察覺到他對肅王妃有一絲戀慕,也會為他選擇保護(hù)王妃而不是主公而心生不悅,所以肅王希望他回京一趟的要求,也就那么順理成章。 肅王見他回應(yīng)的干脆,反倒心生內(nèi)疚,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子,又表現(xiàn)出自己對他終身大事和長期未曾返家探望親人的關(guān)心,才終于離開。 魏坤送走了肅王,看著周圍侍衛(wèi)們對他露出的或羨慕或嫉妒或向往的眼神,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難不成真要隨便找個人成親? 成親,找到合適的那個人,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魏長史?!?/br> 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宦官對著他招了招手。 王妃身邊的人? 魏坤一愣,緩緩走上前去。 “魏長史,王妃讓奴婢問您,方不方便現(xiàn)在去蔚然亭那邊,關(guān)于胡商的事情,她還有些話想要問您?!?/br> 這宦官是劉未指派的心腹,早已經(jīng)被肅王妃收服,一心一意地伺候她,連肅王有時候都感慨,說她實在是好大的本事,能收服父親的人。 像這樣議事的時候,過去有很多,大多是在四周人來人往的地方,好避嫌,所以蔚然亭這種任何人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就成了既不會被人偷聽、又有人能看清動作以示避嫌的好地方。 魏坤聽說是“蔚然亭”,心中百感交集,像之前無數(shù)次那樣,拱了拱手,就算是知道了。 才天狗食日沒多久,肅王這時候多半是去肅州刺史那里了,畢竟天狗食日攸關(guān)社稷,當(dāng)?shù)匕傩找残枰玫桨矒帷?/br> 魏坤幾乎是立刻就抬腳動身,去了蔚然亭。 到了蔚然亭,肅王妃果然早已經(jīng)提前到了,此時正坐在亭中飲酒。肅州地方有西域來的上好葡萄酒,王妃住的久了,也愛小酌幾杯。 兩人一見,到?jīng)]有多做寒暄,肅王妃就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聽得魏坤眉頭大皺,擔(dān)憂不已。 “王妃的想法,王爺可曾知道?” 他難掩憂色。 “既然王爺請我送走他,必定是不欲和馬土爾合作?!?/br> “你見我,可是眷戀權(quán)勢之人?”肅王妃突然放下酒杯,面色一整?!拔沂菚驗橄胍獧?quán)勢,就鼓勵肅王行大逆不道之事的人嗎?” “不敢,王妃絕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我們私下里去接觸馬土爾……” 魏坤抿了抿唇。 “萬一要是讓王爺知道了,我受責(zé)罰也就算了,可為這個影響了王爺和王妃之間的感情,就是我勸諫不力的罪過了?!?/br> “這件事請你務(wù)必要幫我,不但要幫我……” 肅王妃站起身,向著魏坤福了一福,擲地有聲道。 “還請把消息帶到京城去?!?/br> *** 兩日后,酒泉府外的荒郊之中。 馬土爾領(lǐng)著幾個漢子,驅(qū)趕著幾輛馬車,到了約定好的地點,左右四顧。 沒一會兒,樹林中傳來馬蹄陣陣之聲,馬土爾眼睛一亮,奔出幾步,果看見魏坤親自趕著一輛馬車出現(xiàn)在道路的盡頭。 見魏坤下馬停車,馬土爾大笑著說道:“我就知道,肅王必然不是甘于人后之人!” 可見著魏坤伸出手從馬車上攙扶下的人,馬土爾的笑意一點點收斂,表情也越發(fā)狐疑。 “這……為何是王妃殿下……” “我家夫君貴為王爺,一舉一動,都有無數(shù)雙眼睛看著,而且這種事情,他能少出面就少出面,我替他來,也是一樣?!?/br> 一身斗篷包裹的肅王妃掀起風(fēng)帽,讓馬土爾看了看自己的臉,又將風(fēng)帽重新帶了回去。 “夫君曾和你說過,我們夫妻本是一體?!?/br> 馬土爾看看魏坤,又看看肅王妃,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來往代國已久,自然是知道肅王“癡病”的期間,都是這位“王妃娘娘”主持中饋,處理肅王府和藩地上下的事務(wù),在外人眼里,很長一段時間只知肅王妃,而不知肅王。 這種局面從肅王妃通商有成,各方勢力突然想要開始咬這塊肥rou之后開始變化,先是肅王突然清醒,而后京中派來招撫使和太醫(yī)表示信任和慶賀,許多不安分的人也漸漸收斂起那份心思,只能眼睜睜看著肅王府繼續(xù)咬著這塊肥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