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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百年家書在線閱讀 - 第37節(jié)

第37節(jié)

    “是呢,看著就像!”像家的感覺。

    “什么叫看著就像,這就是233啊。”

    “理、科、男……”黎嘉駿嘟噥了一句,上前敲門,過了許久才有人答,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老門房海子叔,他哎哎哎叫著,一開門就愣住了,轉(zhuǎn)眼老淚縱橫:“小姐!小姐回來啦!夫人!三小姐回來啦!來來來快進(jìn)屋,哎喲這位是……”

    黎嘉駿一路都在拿蔡廷祿開涮,聞言差點(diǎn)就冒出一句你三姑爺了,就卡了那么一下,就聽蔡廷祿搶答:“你好,我是黎小姐的朋友,普通朋友?!?/br>
    為什么要強(qiáng)調(diào)普通!黎嘉駿橫了他一眼,是有多怕被當(dāng)成三姑爺!

    蔡廷祿小心翼翼的回了她一眼,含義不言而喻。

    兩人被迎進(jìn)院子,里面是個小天井,右邊的墻上還有個小門,進(jìn)了門左邊是一排圍墻,圍墻中間還開著一個門……進(jìn)了兩道門都沒看到有什么實(shí)際意義的建筑,黎嘉駿對四合院的排布是一頭霧水,她不怎么懂這些建筑的東西,也不知道這對現(xiàn)在的人來說是不是常識,因?yàn)樽运齺淼竭@個時代,住的一直是西式的房子,她只能猜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二進(jìn)了。

    進(jìn)入這個小門,就是一個完整的四合院了,但是整個四合院空空蕩蕩的,唯有正對的一個大廳里,金禾手里握著塊布翹首往這兒看著,見到她激動的大叫著跑過來:“哎喲!三小姐!真是三小姐!”她拿布抹著眼淚,過來抓著黎嘉駿肩膀就一陣看,“看看缺了什么沒,讓我看看,哎喲三小姐啊,當(dāng)初他們喊,三兒沒上來,三兒沒上來……他們攔著不讓咱看……我們真是……”她說著,就嗚咽起來。

    黎嘉駿也鼻子發(fā)酸,張開雙手在金禾面前轉(zhuǎn)著圈:“我沒事兒,我好好的,沒事兒呢!你們呢,你們好不好?”

    金禾沒答,簡單看了一下確定沒少零件,就揩著眼淚把她往里帶:“快進(jìn)去,夫人該等急了?!?/br>
    那頭,蔡廷祿被海子叔帶到客廳坐下喝茶,示意黎嘉駿管自己去。

    剛才就有點(diǎn)違和感的黎嘉駿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夫人?只有大娘嗎?沒……其他人呢?”

    金禾只能拉住黎嘉駿,小聲說:“小姐,老爺和章姨太他們?nèi)ド虾A?,元旦的時候就去了,現(xiàn)在聽說那兒打得厲害,夫人很擔(dān)心,等會兒您裝不知道,她跟您說了,您也別多問,否則她又要整晚念佛了?!?/br>
    “……他們?yōu)槭裁慈ド虾!恫粚?,去上海也沒什么不對的,那邊打得厲害?怎么打的厲害了,李頓調(diào)查團(tuán)不是在東北嗎?”她記得走之前報紙上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提的都是李頓調(diào)查團(tuán)咋咋滴,然后滿洲國建設(shè)進(jìn)度和皇上的衣食住行,上海好像只有很小的版塊,偶爾提到發(fā)生小沖突還有鎮(zhèn)壓暴動什么的,但是那兒有租界在,她并不認(rèn)為那兒會輕易開打,自然很驚訝。

    “哎喲小姐你不知道,老爺他們剛?cè)?,就出事兒了,然后一直鬧啊鬧,現(xiàn)在打得可兇了,聽說上海市區(qū)里都開鐵殼車了,叫什么,什么克……”

    “坦克?”黎嘉駿挑眉。

    “是的是的,哎喲聽說很厲害,打不過。”

    “怎么會,年初……”黎嘉駿皺著眉猛想,忽然想起一月份的時候好像是看到報紙上有提到上海一個什么三什么社的事件,說是有人蓄意謀殺了幾個和尚……

    版面不大,她一眼就看過去了,當(dāng)時只覺得多大點(diǎn)事兒,現(xiàn)在只想自扇三百下,這分明就是九一八還有七七的翻版,日本想出兵就能為自己制造各種逗比理由,為了一條人命就能發(fā)起一場戰(zhàn)爭,這個事件如果說是日本人扮成中國人殺倆日本和尚,日軍“憤而出兵”簡直是狗血級別的劇本情節(jié)。

    黎嘉駿也發(fā)愁了,但有金禾叮囑在先,她硬是擠出一副歡快的笑容跟著金禾從大廳邊上又進(jìn)了一扇門,里面還有一個小花園和一排房子。

    “……”所以這是傳說中的三進(jìn)了?這么數(shù)是不是太樸實(shí)了一點(diǎn)。

    大夫人在一間改裝成小佛堂的偏房里禮佛,黎嘉駿進(jìn)去的時候,她正背對著房門跪著,身姿一如既往的虔誠。

    這是還沒念完的節(jié)奏,黎嘉駿乖乖的等在一邊,金禾見狀沖她示意了一下,拿著手里的布開始擦外面的石桌,看樣子是擦了一半跑出去的。

    ……剛才她還拿那布擦臉,黎嘉駿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

    過了一會兒,大夫人終于念完了,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緩緩的把佛珠掛在脖子上,手扶了下膝蓋,黎嘉駿連忙上前扶她起來,只覺得手里的手臂瘦骨嶙峋的,像個暮年的老人的手臂,黎嘉駿連忙端詳她的臉,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才短短幾個月,大夫人已經(jīng)老態(tài)盡顯,完全看不出當(dāng)初圓潤而富態(tài)的樣子了,只剩下端莊和暮氣沉沉。

    “……大娘……”她囁嚅了一聲,眼眶一陣發(fā)熱,大夫人順勢緊緊抓住了她的手,雞爪一樣的手緩緩的拍了拍她的手臂:“駿兒回來啦?!?/br>
    “恩……我……您……”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怎么……”

    “誰都有這一天的?!贝蠓蛉艘庾呷?,“都會的。”

    “可是,這才……這才多久啊,大娘,二哥沒事兒我跟您說,他在那兒跟著馬將軍,馬將軍可賞識他了,您也知道馬將軍其實(shí)沒真投降,雖然忍辱負(fù)重了一陣子,但現(xiàn)在多揚(yáng)眉吐氣啊,二哥可厲害了,人人都說他給馬將軍當(dāng)翻譯官,在那群日本人面前一點(diǎn)都不慫!”

    “駿兒啊,大娘看到你被槍指著了?!贝蠓蛉俗叩酵饷妫胍兄杓悟E,抬頭瞇眼看著暖暖的太陽,聲音沙啞而平靜,“但大娘不讓他們回頭瞧,把你扔那兒了,你怪我么?”

    “要說怪……那是真的一點(diǎn)都沒怪。”黎嘉駿很誠心的說,“我就怕你們瞅見,多留一個都是麻煩,您看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么?我黎三兒福大命大不是隨口說說的,有科學(xué)依據(jù)!”

    “剛來北平,就學(xué)會貧了?!贝蠓蛉宋⑿?,“好了,整理整理,去休息吧。”

    “大娘,這段時間……”

    “先休息吧,時間還有。”大夫人抽出手,輕輕的推了推她,“這一路不容易吧,苦了你了,吃了飯,睡一覺。”

    黎嘉駿被趕開,意猶未盡的跟著金禾進(jìn)了客房,看著她忙前忙后的整理著床鋪,黎嘉駿自動拿起布來擦起了桌椅柜子,整個宅院只有大夫人一個主人,客房一直都鎖著不動的,此時滿是灰塵。

    干著干著,她忽然有點(diǎn)詭異的慶幸,其實(shí)確實(shí)有點(diǎn)累得要散架的感覺,得虧只有干脆利落的大夫人,要是進(jìn)門是那一大家子,你一句我一句問候起來,別說黎老爹什么的,光章姨太一個就夠她掉血的了。

    “飯菜正做著,您來的突然,可能不全是您愛吃的,小姐您先將就著啊,馬上就好了,您休息,飯好了叫您?!苯鸷啼伭舜部蠢杓悟E已經(jīng)擦掉了桌椅,欣慰地吩咐道。

    “不了,我得招待下我朋友,這一路他對我頗為照拂……對了金禾,我們有多的客房嗎,可能我朋友會需要?!?/br>
    “有有有,只要您信得過就行,這宅子您什么不能做主啊?您去招待著,房間我來。”金禾說著,端起水盆就往外去了。

    黎嘉駿放下行李,跑到客廳,蔡廷祿正在喝茶:“見過你家人了?”

    “恩,話說你住的地方找好沒?”黎嘉駿開門見山,“你還有小半年才能上課吧,這時候能申請到宿舍嗎?”

    蔡廷祿沒當(dāng)回事:“我先去學(xué)校問問,不行就租一間,挨到下個學(xué)期就行。”

    “別折騰了,”黎嘉駿拍拍手下的桌子,“現(xiàn)成的!白??!房間自己挑!多好的環(huán)境啊,對不?”

    蔡廷祿有點(diǎn)意動,但還要討價還價:“不交租金和伙食費(fèi)不行!”

    ……到底誰是租客,黎嘉駿痛快點(diǎn)頭:“成交!不過我有附加要求。”

    “說.”

    “現(xiàn)在看來這大院里除了海子叔就只有你一個男丁了,房租我們可以收,但遇到力氣活你得幫忙,打架你上,板磚你扛!”

    “……可以是可以吧,但總覺得哪里不對。”

    “好像是哦?!?/br>
    兩人都陷入沉思。

    ☆、第42章 鮮活北平

    傍晚的時候,金禾突然回報說,少奶奶吳尹倩回來了。

    黎嘉駿下意識的啊了一聲,突然覺得臉上燥得慌,她到了這后,就沒想起過有這么個人……完了,嫂子也是個主人啊,留蔡廷祿還沒經(jīng)過她同意呢,大夫人在桌前不動如山的念著佛,蔡廷祿也有些疑惑的看著她,黎嘉駿愈發(fā)坐立不安,想著怎么讓大嫂接受這么個天降單身男子房客,可她進(jìn)來的那一瞬間,黎嘉駿突然什么都忘了。

    大肚子!

    大嫂大肚子了!

    她刷的站起來,搓著歌個手活像個準(zhǔn)爹,那叫一個傻笑,問:“大,大哥的?”

    “……”

    “噗!”蔡廷祿差點(diǎn)一口茶噴出來。

    黎嘉駿真是自抽的心都有了,就連大夫人都不念佛了,斜著眼看她,大嫂更別說了,那副要笑又驚訝的表情,她訕訕的自我調(diào)節(jié)了一會兒,想給自己圓個場,卻不想大夫人卻不放過她,問:“不是你大哥的,難道是你的???”

    “我,我這不是沒想到,大哥大嫂在一起才幾天啊,就,就一炮打響了……”話一說完黎嘉駿就整個人都凌亂了,蔡廷祿好不容易忍住的茶水直接從鼻孔里噴了出來,他捂著嘴通紅個臉跑了出去。

    大嫂本來五味陳雜的,現(xiàn)在也只能扶著肚子坐下笑了,大夫人則捻著佛珠嘆:“哎呀還是老二教的好啊,我們?nèi)齼菏裁炊级四??!?/br>
    黎嘉駿哭喪著個臉讓黎二少背黑鍋:“沒沒沒,二哥只說女孩子多懂點(diǎn)才不吃虧!”

    “那老二是怎么教的呢?說實(shí)話我這當(dāng)媽的還沒教過他這些呢?!?/br>
    黎嘉駿張口結(jié)舌,接著抓耳撓腮,實(shí)在是不知道哥哥怎么教meimei生理知識能正直而嚴(yán)肅的,她只能咧開嘴傻笑,企圖蒙混過去。

    大夫人嘴角扯了一抹笑,放下念珠道:“那老二有沒有說過,女孩子要會喝點(diǎn)酒,才不會吃虧???”說罷,她指指面前的杯子,金禾上前給每個人到了點(diǎn)酒,大夫人舉起杯子:“我也不多說了,就咱娘仨,喝一杯算是給嘉駿洗塵了,以后相互幫扶,總不會太難的。”她說著,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黎嘉駿心里很感動,她仰頭喝了這一小盅酒,發(fā)現(xiàn)是微酸的米酒,度數(shù)倒不是很高,但還是猶豫的望向大嫂。

    大嫂剛舉杯,看到黎嘉駿的眼神,微笑:“別擔(dān)心,這酒自家釀的,我能喝?!?/br>
    但她喝完這一杯,金禾就不再給她上了,倒是給黎嘉駿和蔡廷祿的杯子滿上,沒一會兒,蔡廷祿憔悴的回來了,臉上的紅暈還沒完全褪去。

    黎嘉駿看著他那樣,哧的笑了一聲,蔡廷祿低頭不看她。

    “三兒,你都說了這位同學(xué)一路對你頗為照拂,怎能如此無禮?!贝蠓蛉说伤谎邸?/br>
    “哦,對不起?!崩杓悟E被大夫人一瞪,就慫得差點(diǎn)把臉埋碗里去。

    “這位就是蔡先生吧?!贝笊┒似鸨?,“還沒多謝您這一路照顧我們家嘉駿,只是我這一天只能飲一杯酒,既已敬了親人,那便只能以茶代酒敬友人了,望蔡先生海涵?!?/br>
    蔡廷祿忙不迭的端起酒:“其,其實(shí)我也不擅飲酒的,如果,如果失態(tài)了望各位海涵。”說罷他便仰脖子一飲而盡,然后轟然倒下。

    “……”

    三個女人就看著海子叔把蔡廷祿拖下去,一句評論都沒有,轉(zhuǎn)頭開始吃飯,下午凈忙著鋪床整理東西逗蔡廷祿,黎嘉駿還沒來得及細(xì)問其他人的情況,可想到大夫人對食不語的高要求,她只能不停的挑著自己愛吃的菜,大口大口的吃著飯,就想快點(diǎn)吃完洗漱一下,等會好多多點(diǎn)時間問情況,誰知大夫人吃了兩口,就幽幽道:“想說什么就說吧,什么時候了都……”

    “哦哦!”黎嘉駿趕緊吞進(jìn)一口菜葉子,“大嫂!好多月了?!”

    “是你大哥的?!蹦阏f幾個月。

    黎嘉駿開始扳指頭,瞪大眼:“快生了?。?!”

    “胡說,才八個月呢。”大嫂摸著肚子,笑得極為溫和柔。

    黎嘉駿瞪著那鼓鼓囊囊的大肚子,手抖啊抖啊,筷子都握不穩(wěn),眼巴巴的。

    “想摸?”大嫂笑,“來摸摸,小家伙很有腳勁兒呢?!?/br>
    “可以嗎?”黎嘉駿擦擦手,伸出咸豬手往大嫂肚皮上湊,摸了摸,雖然隔著薄薄的棉衣,但是還是能感覺比剛才握在手里的碗還光滑暖和……“像水煮蛋一樣……”剛說完,手底下就一突,她啊的一聲彈起手,只覺得手心麻癢,“這小子踹我?”

    “叫你瞎說,什么水煮蛋?!鄙┳优拈_她的手,“吃飯吧,都要涼了?!?/br>
    黎嘉駿一邊感覺這肚皮突的冒出一塊人皮很rou麻,一面卻又覺得很有意思,“大哥要是知道就好了?!?/br>
    一片安靜。

    “……我故意說的,我想知道……”

    “他在山海關(guān)?!贝笊┦樟诵Γ⒘送霚?,慢慢的喝了一口,“三個月前還好?!?/br>
    果然擦肩而過了!

    這個答案不出意料,感覺同桌的兩個女人似乎比她更堅(jiān)強(qiáng)完全不需要安慰的樣子,黎嘉駿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下個問題:“那么爹,我娘,是怎么的?雪晴也跟去了吧?!?/br>
    “爹把生意都轉(zhuǎn)到上海去了,他本想給你留了宅子和信你到時候自行去尋我們,只是我這身子……拖累娘了。”嫂子很歉疚的說。

    “不賴你,就算你去了,我也不會走?!贝蠓蛉撕戎?,“那牛鬼蛇神的地方,去了,減壽!”

    想想夜上海白玫瑰什么的,黎嘉駿贊同的點(diǎn)頭,嘴里塞滿rou:“說的對,這兒……噗我還是覺得我們應(yīng)該盡快去上海和爹他們會合!”

    拜托三七年七月七可是她少數(shù)記得年份的事件了,但就算還有五年,也不知道期間會多平安吶,雖然上?,F(xiàn)在在打仗,但租界總沒事兒吧!

    “你想去就去吧,小姑娘是應(yīng)該去那兒見見世面。”大夫人喝完了粥,擦擦嘴,“既然老二來不了,你就當(dāng)替他去,他不是一直想去么?”說罷,她站起來,拿著佛珠緩緩?fù)笤鹤呷ァ?/br>
    “娘,我與你一道。”嫂子扶著肚子站起來,上前攙住大夫人的手臂,回頭拍拍黎嘉駿的肩膀,“多吃點(diǎn),我們?nèi)ハ??!闭f罷,朝黎嘉駿使了個眼色,轉(zhuǎn)身走了。

    黎嘉駿嘴里還塞著飯,呆呆的看著兩人走遠(yuǎn),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情況,這才反應(yīng)過來,敢情大夫人想二哥了?得虧大嫂看出她傷心,否則讓那老太太自己走了,那得多凄涼。

    可問題是,同一句話,她get的點(diǎn)不一樣啊,默默的扒了兩口飯,她一把抓住正在收拾碗筷的金禾委屈道:“金禾,我不是想去上海啊!北平太靠北了,我怕以后不太平,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