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家里有幾個姓孔的親戚,你說?” 黎嘉駿恍然點頭,怪不得要說二哥攀高枝兒,怎么就沒攀上呢! “駿兒,你說他們是準備最近就出發(fā)么?”秦梓徽問。 “據(jù)說是吧,這不是考試的日子要到了。” “這樣……”他低頭想了想,皺緊眉,“你,與他們認識?” “不認識,高中生呀,我上哪認識去,怎么了?” “我有幾個朋友在憲兵隊,前幾日聽他們講,抓了很多投奔延安的學生,抓回來大多充了軍,聽上頭說,臨近考期,為了阻止學生北上,還會有大動作?!彼肿ブ票紱]喝下去,有些愁的樣子,“我當時只覺得,不論如何,學生求學,論政,是他們的自由,這般嚴防死守,吃相未免有些太難看?!?/br> “誰讓那邊發(fā)展得好呢,現(xiàn)在非淪陷區(qū)這些報紙,也只有《解放日報》這幾個敵后區(qū)的報紙尚有可看的文章,大公報,申報,都不行了……” 黎嘉駿沉默。 她當初離開大公報,其實也有一些失望的意思在,倒不是對這個報紙失望,而是對那個環(huán)境。 四二年的時候□□,她看過一九四二那本電影,雖然因為太沉重,基本都沒記住,但還是隱約記得果脯封殺消息,倒是被一個美國記者的考察逼迫得不得不救災??傻搅四菚r候,她分明看到《新華日報》和《大公報》等大報一篇接一篇的登消息,而大公報確實在那段時間被勒令停刊三天,卻是因為王蕓生總編做主刊了一片指責政府壓制物價不利的文章。 那個時候,通貨膨脹到一根鋼筆要兩萬元,確實嚇人,但說也沒用。 ??觳皇呛艽蟮奶幜P,但是那樣的事情發(fā)生了并不止一次,王蕓生因此還被迫中止了美國□□的邀請,全社陪著他一塊兒悲憤,黎嘉駿當時家庭工作都不順,簡直要得抑郁癥,才干脆一了百了跑出來。 現(xiàn)在看來要是再呆下去,真的得病。 這些年為了防止軍隊和百姓投共,果脯簡直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撤下前線部隊防止他們組團去延安的事兒都干了,風聲緊到嚇人,學生之間都會有政治斗爭,這能玩?也難怪那么多人向往敵后戰(zhàn)區(qū)了,總覺得那兒外敵壓力大,生存雖然艱苦但可能會更簡單,不像大后方吃飽沒事兒干,凈睜著大眼看別人紅不紅。 這么想來,她看個劇發(fā)現(xiàn)一窩準供黨,還是個大收獲呢。 “那你說怎么辦?學生那么多,難道還去救不成……” “先管好自己吧?!倍玳e閑的說,“可別步了我的后塵?!?/br> 想到因為兩年前的未婚妻被盯上的二哥,黎嘉駿噗的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針對一九四二,最近看了一些考證。 電影到底是電影,真相怎么樣我們不知道,有很多地方有爭論,不過有些地方貌似已經(jīng)沒有爭議,我就總結一下。 1、救災從頭一開始就開始了,只是杯水車薪。美國駐華大使謝偉思證實。 2、因為果脯一開始就有救災,所以從未封殺災情報道,饑荒前后各大報刊相關報道可以找到上百篇。來源自新華日報和大公報等。 3、救災因為運力和交通問題其實很不給力,這也是災民餓死很多的主因之一,而運力不足包括日軍轟炸,果軍焦土抗戰(zhàn),橋梁和路都不通,所以歸根結底是因為誰??瓶?/br> 4、主角老家延津三八年就被占了,他全家是餓死在日統(tǒng)之下,而日軍從未,主動,放糧。(據(jù)說我兔曾帶領饑民去日軍軍營搶過糧食……牛掰……) 5、耿直歷史boy們一致認為,一九四二可以拍,但用自述就太不厚道,bug那么多,別人當真咋辦? 個人觀影感想: 我當時就有點不懂了,如果果脯真什么都沒做,真的**,為什么會有國民軍在河南接待白修德那么赤果果的一個美國記者(拿手搖鐵路車載他邊看邊介紹災情),真不想讓消息傳出去,會連一個外國記者都看不住?讓人家溜出去啪啪啪拍百來張照片回來糊臉?準世界知道,不準自家人知道,這是什么邏輯? 有一種說法是當時校長歡迎白修德去災區(qū)考察,好讓他寫報道引起國際同情從而獲得援助。我雖然不洗地但我覺得這太符合他尿性了,校長抗戰(zhàn)期間凈指望“國際支持”了,結果誰知道人家白修德是個耿直boy,沒看到救災就說沒救災,校長直接膝蓋中箭。 雖說謝偉德(美國大使)統(tǒng)計過,果脯展開的救災工作落實到千萬災民身上只能每人每月三斤,這樣的救法結果還是餓死,而且貪污**肯定存在且很嚴重,可□□死那么多人的鍋在電影里全讓果脯背完了,日本人都能被洗白,我也是醉了。 個人感想,我是個邏輯死小學生,歡迎拍磚 ☆、第214章 二哥被捕 五月末六月初的時候,國際情勢在報紙上風云變幻。 黎嘉駿面前擺著許多稿件,正在發(fā)呆。 結合未來,她有了些很想不通的地方,但也有一些以前想不通,但現(xiàn)在卻想通了的地方。 雖然白色恐怖彌漫,但是對于“□□”和“禁文”的探索是永無止境的,就好比掃黃的時候不看小電影的也到處求種子,現(xiàn)在不讓看紅色文學,那么小青年手里沒點帶暖色的干貨都不好意思。 她自然是也有不少的,誰叫她是接班人呢。 和毛爺爺同活在一個時代,其實壓力是很大的,因為但凡看到延安傳過來的一些他的文章,不知道的人會在看過以后覺得哦喲不錯嘛小伙子腦洞很大,但是在經(jīng)歷過或者知情人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史書上出現(xiàn)過的德黑蘭會議,校長去了,去干嘛當然是保密的,黎嘉駿也很無能的忘了,可人家還沒回國呢,毛爺爺?shù)奈恼乱呀?jīng)傳過來了,上面就一個總結:德黑蘭會議肯定是開辟歐陸第二戰(zhàn)場…… 四三年的時候看到的人大概會摸著下巴說“嗯,有道理”,可黎嘉駿看到后整個人都不好了!神了,大爺您有天眼嗎!諾曼底看著你??!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猜測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接下來半年國內(nèi)各種報紙不停歇的預測歐洲形勢,就連指名道姓的諾曼底都出現(xiàn)了,不禁讓她想起四一年年末的時候,果脯的行動有一度像是知道珍珠港要被偷襲……維榮還特地遞了消息讓他們小心以后美國可能會反黃(種人)。 忽然覺得雖然戰(zhàn)場不給力,但是果脯的情報和外交能力還真是杠杠兒的。 現(xiàn)在,清晨,她看著一堆有板有眼預測這兩天就要開辟第二戰(zhàn)場的報紙,覺得非常不開心。 感覺全國人民都知道英美聯(lián)軍要登陸,一點都不驚喜,她好像偶爾得到一顆糖的小屁孩,正想嘚瑟呢,一抬頭周圍人嘴里都抿著一顆糖。 那么問題來了,她以前就聽說諾曼底之前希特勒把隆美爾調(diào)回本土了,求問元首到底怎么想的?遠東人民看著呢! 眼看著天已經(jīng)蒙蒙亮,早市快開了,她決定先去看看有沒有今日的報紙順便買條魚,今天秦梓徽輪休,讓他做蔥油魚…… 結果她剛拿上包鎖上門,就見秦梓徽遠遠的跑來:“嘉駿!嘉駿!你可見二哥了?” “沒見著,昨天他出門時就說晚上不回來?!?/br> “可有說去哪?” 黎嘉駿也緊張了:“沒啊,一個成年人說在外面過夜,我總不能說問跟誰睡吧?怎么了?” “昨晚有一群學生被抓了,”他喘了會兒氣,“后來憲兵隊不知怎的摸到一個供黨的地方,抓了不少人,鬧了大半夜,有個被抓的托了看管的兄弟到這兒來找你,那兄弟知道你是我老婆,就先過來找我了?!?/br> “不是二哥?” “不是,報了名字的,叫張青羨,你可認得?” “……不認得?!崩杓悟E寒毛都立起來了,“怎么回事?點名找我?” “點名找你。”秦梓徽皺著眉,“我也原以為是二哥,但以他的樣子,不可能到現(xiàn)在都沒認出來,你先在這等著,我去看看?!?/br> “好?!崩杓悟E有些六神無主,“若他提什么要求,你先搞清楚他和我到底什么關系?!?/br> “這是自然。”秦梓徽正要轉(zhuǎn)身,又忍不住叮囑,“你千萬別出門,除了我們,誰來都別應。” 黎嘉駿想了想:“不,我先去巷子口的興源包間房躲躲,孩子我不能帶著,真要出什么事,別被一網(wǎng)打盡了?!?/br> “那你交給誰”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黎嘉駿果斷往右指了指:“我托薛姐照顧?!?/br> 薛太太和她男人同姓,叫薛蓮,自二哥搬煤那事兒就和他們家熟了起來,來往并不多,但相互也不太太太太的叫了,她喊人薛姐,薛姐則叫她黎先生,雖然依然沒金花阿媽家熟,但她莫名的就覺得薛蓮的活法帶著股狠勁兒,是個能扛事兒的女人。 看秦梓徽樣子是傾向于金花阿媽的,但黎嘉駿既然做了決定,他也不反對,點頭:“你斟酌便是,千萬小心?!?/br> “好,你真的千萬小心,別硬來?!?/br> 大清早遭遇這種事,黎嘉駿感覺糟心得狠,她隨意收拾了一下,把小三兒帶到隔壁,薛蓮正在晾衣服,唱著歌兒,見娘倆過來,有些愣神:“怎么了黎先生,金花阿媽不在嗎?” 黎嘉駿也不避諱:“薛姐,我們家被潑了點黑水,我這兩日可能要躲躲,小三兒能不能先寄在這?!?/br> 薛蓮還沒反應過來,她又補充:“你放心,我這就聯(lián)絡家人,若真被人拉進坑里了,絕不會讓小三兒拖累你的?!?/br> “說的什么話呀,孩子交給我你放心?!?/br> “這是伙食費,要勞您費心了?!?/br> 薛蓮也不客氣,接過錢袋,朝小三兒笑:“小三兒,到薛姨姨這來?!?/br> 小三兒正渴睡的年紀,此時睡眼朦朧,抱著個布娃娃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意識到自己又被托管了,委屈的癟了癟嘴,很是頹喪的偏頭看地上,時不時的瞄一眼狠心的親娘,她越來越像她爹了,各方面,賣起萌像機關槍,嘟嘟嘟嘟的黎嘉駿血槽就空了。 黎嘉駿心里很難受,這可不是尋常托管,但她又不想來個什么流著眼淚叮嚀擁抱,反而把小孩嚇哭,她醞釀了一下,扯出一個笑蹲下來揉小三兒頭發(fā):“寶寶乖,聽薛姨姨話哦,好好跟哥哥玩兒?!?/br> 小三兒烏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凝神看了她一會兒,點了點頭,又張開手,小聲叫:“媽咪抱抱。” 黎嘉駿腿都軟了,她抱了抱小三兒,狠狠心撒開手,朝薛姐笑了笑,轉(zhuǎn)身走了。 她按計劃到巷子口的興源旅館包了一個房間,心想不能坐以待斃,可又實在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她本來什么都沒做的,萬一這一動變成“做了什么”那樂子就大了。 坐了一會兒又覺得心煩,她要了熱水給自己泡了杯茶,搬了張凳子坐在窗臺前,這個窗子正對著巷子,可以一溜看到自己家門口,他們住得很偏僻,平時冷清得狠,連攤位都很少。凳子剛坐熱,就看到三個人從大路氣勢洶洶的拐進來,直奔她家大門。 黎嘉駿:“……” 他們?nèi)艘粋€警察樣子的帶頭,還有兩個則穿了棉布短打,滿臉匪氣,看著就不像好人,一到門口,就哐哐哐砸門,大吼:“開門開門開門!” 那門被砸得震天響,但別說她家了,整條巷子都沒見有人探個頭,這些年下來,不管有沒有文化,群眾的斗爭經(jīng)驗早就豐富得不行了,都會以靜制動。 黎嘉駿不由得慶幸自己沒有在家,否則這個陣勢,要是小三兒被嚇哭什么的,她很難有那個定力硬頂著不開——說不定拎著搶就上了。 那三個人砸門半天沒見動靜,一個小個子上前貼著門聽了一會兒,朝老大搖搖頭,顯見是知道沒人的,老大暗罵了一聲,左右看看,開始砸金花阿媽的門。 金花阿媽居然好像也不在的樣子。 黎嘉駿心揪起來,果然他們?nèi)デ醚ι彽拈T了,沒兩下,門吱呀的開了。 遠處忽然響起了鞭炮聲,噼里啪啦的,包括黎嘉駿,巷子里三人都往鞭炮的方向望了一眼,隱約可以聽到歡呼聲。 他們都暗罵了一聲,不知道誰家辦喪事…… 又回頭,薛姐站在門口,她容光煥發(fā),風情萬種的,啪的拍了張紙在自己大門上,輕蔑的問:“怎么著,討紙錢?。俊?/br> 那三人看了一眼她拍的紙,其實竟然有點弱了,領頭的人客客氣氣的:“這位太太,你們隔壁是不是住著一位姓秦的長官,他太太姓……” “秦長官太太姓什么是你們能說的么?”薛蓮啪的打斷,“誰準你們來這兒拍軍屬的大門了?人秦長官保護過蔣委員長!是個有大功的人,你們什么東西?我們的男人在外面拼死拼活,留著你們在這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出息啊,這么厲害怎么不去打仗?飛機來來去去的你們倒是拿你們拍門的勁兒打下來??!” “薛太太,您別動氣,都是秦太太她兄弟犯了事兒,我們奉命來請她去局子交保釋金的,可您看這秦長官是有軍功的人,可不能讓秦太太被局子里那群癟犢子為難嘍,所以這錢我們可以代收,到時候肯定把她兄弟全須全尾的送回來?!?/br> 遠處鞭炮聲剛停,顯得巷子特別安靜,雖然沒聽全,但也聽到了軍功,保釋金什么的,別說黎嘉駿了,薛姐都笑了,她聲音尖利:“這可真辛苦你們了,不過秦長官他們夫妻倆啊可不像我這么閑,秦長官別說了,秦太太可是個文化人,和那個什么美國兵啦,大學教授啊,翻譯官啊關系好得很,我可見她經(jīng)常被那些美國兵恭恭敬敬的送回來,可不敢打聽她上哪了,他們消息可靈通,說不定這時候已經(jīng)去交保釋金了呢?” 黎嘉駿哭笑不得,這把她說得跟交際花似的,美國兵送她也是順路,頂多是客氣罷了,恭恭敬敬是個什么鬼,但薛蓮從她的角度這么一形容,果然成功讓那三人變了臉色,顯然他們并不清楚秦梓徽一家的底細,只當天下官太太一般傻,聽了黎二的事兒專門來訛錢的。 畢竟只要碰上紅色的事兒,不管多位高權重都恨不得撇的遠遠的,這筆小錢被訛了也寧愿忍氣吞聲,默默的再去交保釋金。 不過這也讓她明白了情況,至少二哥肯定是被關起來了,她不由得心焦起來,家里的現(xiàn)錢她并沒全拿,不知道夠不夠。 “要不,三位在我這兒喝個茶?畢竟以后可能各位都是秦太太的恩人呢,我可得好好討好討好。”薛蓮還讓開了身,身子慵懶的靠著門框,可手臂卻直直的攔在前頭,還壓著那張紙。 三人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領頭的強顏歡笑:“不不不,不敢不敢,我們走了,走了,嘿嘿?!?/br> “誒等等,既然要交保釋金,也得知道上哪交啊?!彼荒樜液眯膸湍銈冝D(zhuǎn)告的表情。 “哦,哦哦,政治部,軍委,政治部,哈哈?!?/br> “那成,不送啊?!毖ι彏t灑的關上門,外頭三人對著門瞪了一會兒,又發(fā)泄的砸了幾下黎家的門,罵罵咧咧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