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林垂了垂眸，表情很淡寡，根本都沒有回應(yīng)。

    “他是我親梅竹馬的哥哥栗林，”安弦的目光不知深淺，“和我家里人都認(rèn)識，從小一起……”

    “小弦，你有幾分鐘的時間么？我有些話想和你說?！崩趿种苯哟驍嗔怂脑?。

    金譯和她俱是一怔，過了一會，她側(cè)過身輕輕拍了拍金譯的手，聲音溫柔幾分，“我和他說兩句，你在這邊等我一會，好不好？”

    金譯眉頭緊鎖，他明明想要說句什么，可卻被他們之間的氣氛阻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目送她跟著栗林朝一邊的小花壇走去。

    兩人走到小花壇邊，她清了清嗓子，問，“你想說什么？”

    “所以，這就是你選定的那個人嗎？”栗林蒼白地笑了笑，“你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那個人。”

    “無論最終是不是他，現(xiàn)在我只想要和他在一起?！彼卮?。

    “你喜歡他嗎？”栗林一字一句的，聲音鋒利而激烈，“你愛他嗎？你會像曾經(jīng)對我那樣對他全心全意，對他展露自己全部的熱忱嗎？”

    “栗林。”

    “他會像我一樣擁抱你，親吻你，占有……”

    “栗林！”她拔高了聲音，“你失態(tài)了。”

    “失態(tài)？”他頹然地苦笑了笑，“我已經(jīng)失去了你，我還在乎什么呢？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夠再失去的了?！?/br>
    “小弦，我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了？”他看著她，眼眶通紅，眼中的波光在黑暗中也十分明顯，“就算再怎么樣痛苦、糾纏、陷入夢魘，結(jié)果都不會再改變了，對不對？”

    “我覺得我現(xiàn)在痛得快要死了，可是連死亡也無法解脫我這種痛苦啊?！?/br>
    她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過了一會，她回過頭，徑直離開了他的身邊。

    金譯始終都緊緊盯著他們兩個，見她走過來，他立馬迎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我們回家吧?！彼痤^，朝他微微笑，“我有點累了?！?/br>
    他點點頭，牽著她往前走去，過了一會，他停下腳步，握了握她的肩膀、遲疑地問，“你……沒事吧？”

    她搖頭，“沒事啊。”

    他注視著她沉默了一會，忽然輕輕抬手撫上她的眼眶。

    “那么為什么你在哭呢？”她看到他的指尖上有微微的濕潤。

    ☆、火星（五）

    第二十五章

    #

    火星（五）

    **

    在夏小鹿的記憶里，從沒有過一個夏天的夜晚讓她覺得如此安靜，靜得讓她都有點心驚。

    夜色如華，她穿著他給她買的漂亮裙子，一動不動地看著面前的他，心里流淌著一種從未品嘗過的滋味。

    她才十八歲，在她有限的年華里，這個男人用兩天的時間就讓她萌生了“愛情”這個詞的念頭，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

    女孩子所期盼的電視劇中的浪漫艷遇，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吧？可惜，在她本以為她真的在陷入一段艷遇的時候，對方居然給了她當(dāng)頭一棒。

    “你讓我不要喜歡你，”夏小鹿忍了忍，可聲音還是微微有些顫抖，“那你為什么還要親我、為什么還要對我那么溫柔呢？……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上你了。”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她在清新的山谷里將初吻交給了他，到現(xiàn)在她還記得嘴唇上的觸感與耳邊雷鳴般的心跳。

    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沒有看透她的心思，因為她壓根都沒有掩飾。

    栗島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樣質(zhì)問，嘆了口氣，他的眸色變得越來越淡，可聲音還是溫柔的，“小鹿，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態(tài)度既有些傷心與憤怒、又有些堅決，“我都要聽?！?/br>
    他有些無奈，似乎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坦然誠實地開口了，“我確實覺得你是個很有趣很可愛的小姑娘，或許心里的確是對你有些好感，但從客觀的立場上，當(dāng)時順?biāo)浦鄣臍夥諞_熱了我的頭腦更能解釋得通這件事。”

    字字句句敲在夏小鹿的心口，一種揪心的感覺油然而生，可更多的，她卻覺得她聽了他的真話后卻反而不討厭他，應(yīng)該說，她還是舍不得討厭他。

    鼻子開始微微發(fā)酸，她努力組織語句，“……我知道和你這樣經(jīng)驗老道的男人聊初吻會被你嗤笑，因為你連女孩子的初夜都可能不在乎，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把這件在你看來根本無足輕重的事看得很重要，非常重要?！?/br>
    栗島看著她，心中不知為何也有些觸動，想要伸出手摸摸她的頭發(fā)，可那只手伸出去之后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來了a市之后，他也不是沒有接觸過女性。

    他天生性格溫柔、對女孩子也比較溫和，送上門來的女孩子可謂是絡(luò)繹不絕，他也和其中幾個女孩子有過幾段短暫的情人關(guān)系，但是每當(dāng)那些女孩子動了真格時，他總是會立刻后退一步、冷漠地劃清界限。

    常人說這樣的行為是壞男人的行為，他也很清楚，可是和沈池希五年的感情讓他對愛情望而卻步、暫時不想也并不敢再觸碰。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一段珍貴的愛情需要巨大的責(zé)任，需要代價，需要充足的準(zhǔn)備，否則結(jié)果就是耗盡氣力卻還是得面對分離。

    而身體上的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愿，所以他也不會對那些流淚的女孩子產(chǎn)生大于憐惜的一絲感情。

    但是現(xiàn)在他看到夏小鹿難過，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也會覺得難過。

    不是才剛剛告訴過她，他對她親昵只是因為順勢的關(guān)系嗎？那么他為什么還會覺得難過呢？他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像往常一樣，對面前哭著的女孩子說聲抱歉，然后就馬上決絕地離開嗎？

    他不是已經(jīng)習(xí)慣用不負(fù)責(zé)任的形象來包裝自己，過他想要的無拘無束、沒有被感情束縛的日子嗎？

    是因為她年紀(jì)?。孔屗a(chǎn)生了罪惡感？

    不至于啊……再怎么樣，也只是一個吻而已，他怎么會矯情到陪著一個小女孩一起這么難受？

    “小鹿，”

    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微蹲下身，平視她，輕輕叫她的名字，“小鹿?！?/br>
    夏小鹿輕輕啜泣著，沒好氣地說，“干嘛？”

    “這樣吧，”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做五天的男女朋友?！?/br>
    她停止了啜泣，抬起頭，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啥？”

    “五天，從現(xiàn)在開始，到你離開a市為止，我做你的男朋友，”他一邊說，一邊不住地揉著自己的眉心，“我陪你玩，陪你聊天，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當(dāng)然，在你不同意的情況下，我絕對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我發(fā)誓?！?/br>
    夏小鹿聽傻了，感覺現(xiàn)在耳邊聽到的話大概是在夢里。

    他靜靜地注視著她，“要我現(xiàn)在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之后不再掛念你，我真的做不到，我會擔(dān)心，可是我能給的情感承諾，也只有這五天，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不會再聯(lián)系你，和你做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br>
    “你考慮看看，明天給我答復(fù)吧?！?/br>
    …

    早上六點。

    夏小鹿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換上衣服，她朝她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最熟悉的地方拔腿狂奔。

    某人的甜品店還沒有開門，可是大門也沒有上鎖，她“唰”地一下就闖進去，如同土匪一樣叉著腰，在一樓大廳大吼，“栗島！栗島！”

    精神抖摟地這么持續(xù)吼了五分鐘，栗島終于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fā)從二樓跌跌撞撞地走下來，他半瞇著眼睛、生無可戀地看著她，“……我的祖宗，這才六點啊，你到底想干嘛？”

    夏小鹿昂首挺胸地走到他面前，扯扯他的領(lǐng)子，“走，去玩，我現(xiàn)在就想去看海?！?/br>
    栗島一愣，他用了五秒鐘的時間整理了下思緒，眼神也清明了些。

    “你想好了？”他輕輕拍了拍她拽著自己的領(lǐng)子的手，聲音低低的。

    她看著他的目光清澈而明朗，“栗島，我就問你一句話。”

    “你說?！?/br>
    “你有沒有哪怕一點點對我的好感？”

    他垂了垂眸，摸摸她的頭發(fā)，“昨晚我就說過?！?/br>
    “我不知道那算在真話里還是假話里?！?/br>
    栗島忽然覺得自己很難在這雙眼睛面前撒謊，過了會，他似笑非笑地?fù)u搖頭，“夏小鹿……如果不是有幾分真心的好感，我何必早晨六點找這種罪受呢？嗯？”

    下一秒，她的臉龐上一瞬間綻放出最絢爛的光華，栗島瞧著她開心得紅撲撲的臉蛋，被她拽起來的起床氣好像也煙消云散了。

    “來，你在這乖乖坐著等我會。”他讓她在椅子上坐下，“我上去刷個牙換個衣服，下來給你做早飯?！?/br>
    “好?！毕男÷挂膊豢蜌?，大爺似的把包扔在一邊，開始盤腿玩手機。

    出人意料的是某人不僅長得帥，手藝也好，夏小鹿吃著他親手下的面條，也就是簡簡單單的雪菜rou絲面，但是好吃得讓人打耳光也舍不得放手。

    “你吃慢點，別燙著，”他看她急得狼吞虎咽的樣子，自己放下筷子，慢慢拍她的背脊，“哎你這小姑娘也真是奇怪，怎么也不知道在男人面前掩飾一下吃相?！?/br>
    “因為我就是個女漢子啊，”她嚼著面條，嘰里咕嚕，“要我在男人面前裝弱我真不會，自己都可能先被自己惡心到了，而且我覺得一個人喜歡你是得喜歡你真實的一面，不然裝到最后也會暴露，有啥意思？”

    “就你道理多?！彼X得好笑，托著腮光看著她吃。

    昨晚還一副特別難過表情的小姑娘睡了一晚居然就又像女金剛似的精神抖摟，連他也被她的元氣所感染了。

    她很勇敢、很有擔(dān)當(dāng)，他從最開始就知道。

    “栗老板，”就在此時，店里的打工小妹進來了，“早上……”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栗老板”一臉深情地看著一個比她還要小幾歲的小姑娘吃早飯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打工小妹一臉懵逼地站在店門口，不敢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栗島聽到聲音，也抬起頭打招呼，“小華，早上好?！?/br>
    打工小妹的目光在夏小鹿和栗島之間來回轉(zhuǎn)了一圈，“這位是……？”

    夏小鹿心里一緊張，低頭吃面，吃得可認(rèn)真。

    他見狀，偷偷笑了笑，卻溫柔而鄭重地道，“我的小女朋友。”

    “……咳咳咳……”夏小鹿成功地被嗆到了。

    打工小妹看著此時栗島溫柔地給夏小鹿遞紙巾拍背，一顆少女心瞬間碎成渣渣。

    要知道，她家老板可是這一帶有名的黃金單身漢，又帥又溫柔，無數(shù)美人沖著他這張臉都來光顧他們的店，上來表白求睡的也不計其數(shù)，可她家老板三年來一直在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從沒給過任何姑娘機會。

    所以……到頭來，她家老板居然是個蘿莉控？！

    **

    接下來的四天，栗島陪夏小鹿走過這座小城市里幾乎每一個值得一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