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婉把手中的袋子往車前籃里一放，抬腳欲上，卻有點(diǎn)傻眼——這雖然是女士車沒錯，但她現(xiàn)在的身高還是有點(diǎn)……她不得不采用學(xué)生常用的上法，左腳踩上左邊的踏腳，蹬著跑上幾步，再抬起右腳坐上去。因?yàn)閺奈催@樣上過車，她做得有些笨拙，抬起右腳時動作更是慢了點(diǎn)，“噗通”一聲就連人帶車摔到了地上。

    “婉婉！”

    “婉婉你沒事吧？”

    兩個小伙伴都被她給嚇到了。

    阮婉速度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笑著說：“沒事，冬天衣服穿的多。”又對宋婷道歉，“不好意思，摔到你的車了。”

    “沒事兒?！彼捂么蟠筮诌值財[手，“我經(jīng)常摔它，它都習(xí)慣了。”

    阮婉：“……”

    余巧巧：“……”

    這實(shí)在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好么？！x2

    征求宋婷的同意后，阮婉再試了一次，這一次，她很成功地上去了。雙腳蹬動踏腳時，過去的記憶更加鮮明。最開始學(xué)車時，她問他怎么樣才能學(xué)得又快又好，他回答說“多摔幾次”。摔幾次，就知道怎樣騎是不對的，也知道怎樣做可以避免再次摔倒。就像她，上輩子摔了那么多跤，這輩子就知道怎么做可以避免再次摔跤，怎么樣可以“順利地騎下去”——不是智商提高了，而是痛怕了。

    這天天氣很好，陽光普照，無風(fēng)無雨。騎車時撲面而來的風(fēng)并不會讓人覺得太冷，只讓人覺得心情舒暢，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婉婉，騎慢點(diǎn)，等等我們！”

    阮婉回過頭沖紅著臉拼命蹬車的余巧巧和大呼小叫的宋婷露出個笑容，語調(diào)歡快地喊道：“你們快一點(diǎn)！”

    “啊啊??！巧巧加油！超過去！”

    “……婷婷你別亂動！車要倒了！”

    “換人太耽誤時間了，巧巧你只握龍頭，車讓我來蹬?！?/br>
    “哦?！?/br>
    “看我的厲害！嗷嗷嗷嗷——”

    來回的過路人看著這鬧騰地格外歡暢的兩輛車，都露出了無奈又好笑的笑容，主動讓到兩邊，免得妨礙了她們的“比試”。偶爾碰到幾個認(rèn)識的路人，他們也沒喝停三人，只高聲囑咐說“騎慢點(diǎn)，別摔了”。三人一邊應(yīng)著，一邊你追我趕地到了學(xué)校。

    她們到得比較早，學(xué)校里遠(yuǎn)沒有到人聲鼎沸的地步，不過老師們都已經(jīng)坐在辦公室里了。

    阮婉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姓李，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性，她是本鎮(zhèn)人，剛成年就當(dāng)了老師，一做就是二十多年，算得上資歷深厚，且教學(xué)管理水平都還不錯。據(jù)說曾經(jīng)有好幾次機(jī)會調(diào)去市里，不過都被她委婉回絕了。余巧巧的班主任葉老師是位年輕男教師，就坐在李老師的對面，兼帶阮婉她們班的英語。

    她們來得巧，李老師桌邊只站著個男生，應(yīng)該是同班同學(xué)。

    “李老師，葉老師?！?/br>
    “李老師好，葉老師好?！?/br>
    “李老師，葉老師，我們來報名了！”

    三人相繼開口。

    原本站在桌邊的男生也轉(zhuǎn)過頭來看她們，阮婉對他沒什么印象，原以為宋婷會打招呼——她記得這姑娘和班上其他同學(xué)的關(guān)系都還不錯。卻沒成想，宋婷居然一言不發(fā)，再一看余巧巧，也是低著頭保持沉默。

    她雖說有些疑惑，卻也是合群地保持沉默。

    “你們一起來的？”李老師看了眼三人，原本格外嚴(yán)厲的神色變得溫和了幾分。

    “嗯?！?/br>
    “是的?！?/br>
    “對，我們一起來的?！?/br>
    “阮婉、宋婷，你們兩個過來吧?！崩罾蠋煂扇苏f了這句話后，轉(zhuǎn)頭看向那個男生時，神色再次變得嚴(yán)厲，“你什么時候找到了作業(yè)，什么時候再來報名?！?/br>
    “老師，我真不記得作業(yè)掉哪里了，不知道該去哪里找?！?/br>
    “我看你不是忘記了作業(yè)掉哪里了?！崩罾蠋熇湫χf道，“是忘記做了吧？”

    “……”

    “行了，什么時候帶作業(yè)來，什么時候我給你報名?！崩罾蠋煈械煤瓦@男生啰嗦，一擺手，“要實(shí)在不想帶作業(yè)報名也行，讓你家長來?！?/br>
    眼看著李老師祭出“大殺器”，男生徹底沒了轍，苦著臉灰溜溜地出去了。這地界到處都是熟人。不聽話？行啊，明天就把你爹你媽你爺爺你奶奶你外公你外婆你二大爺三大姑抓來！咳，所以絕大部分學(xué)生都認(rèn)命地慫了。沒辦法，老師的絕招“大召喚術(shù)”太牛了扛不住??！

    而阮婉也在此時想起了這個男生，名字好像是叫祁宣，印象不深刻也正常，因?yàn)樗醵臅r候就被在外地打工的爹媽轉(zhuǎn)到其他學(xué)校去了。轉(zhuǎn)走前，他的名聲很不怎么樣——屬于那種一直混日子的“壞學(xué)生”，所以班上大部分人都不愛搭理他。老師們最初也管過他一陣，可惜他爸媽都在外地，年邁的奶奶性子格外軟，一見到老師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回家又管不住孫子。到最后，李老師索性大過年地上門拜訪了一次，這次家訪也讓他爹媽下定決心把孩子接到身邊管教。

    這男生走時還揚(yáng)言總有一天要“打斷李老師的腿”，結(jié)果差點(diǎn)被自己爹媽打斷腿。不過后來，阮婉在一次電話中聽外婆說，他還回來過一次，還特地見了李老師，卻不是去“報仇”，而是提著大包小包東西上門去感恩，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而她沒想到的是，幾分鐘之后，她就和這位上輩子壓根沒交集的“佳話君”有了一次不太美妙的接觸。簡單來說就是——她不幸躺槍。

    第6章 一個騙子

    有祁宣的悲慘遭遇在前，宋婷和余巧巧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阮婉猜，她們是擔(dān)心李老師發(fā)現(xiàn)自己抄了作業(yè)。好在李老師和葉老師只是大略翻了下她們的寒假作業(yè)簿，確定都寫了并且沒有亂寫后，就讓她們過關(guān)了。

    三人拿著課程表和時間表出門后，阮婉明顯地聽到宋婷長舒了一口氣，然后又開始咋咋呼呼：“嚇?biāo)牢伊?！?/br>
    余巧巧默默看她：“我們還在辦公室門口呢?！?/br>
    阮婉非常壞心眼地補(bǔ)了個刀：“李老師正看著你?！?/br>
    宋婷：“……”短暫的石化后，她果斷地拖著兩個小伙伴落荒而逃。

    合作愉快的阮婉與余巧巧對視了眼，同時笑了起來。宋婷被她們笑得莫名其妙，不過本著“小伙伴既然笑了，那肯定是有什么好笑的事，于是我也笑一個吧”的思想，她也笑了起來。

    三人笑呵呵地走到車棚推了車，一起往校門口走去。

    “婉婉，巧巧，反正時間還早，要不要去喝個奶茶？”宋婷提議道。

    學(xué)校附近的街道從來都是繁華的，分布了小吃鋪、文具店、飾品店、書店等等等等店鋪，毫不夸張地說，這些店都是靠學(xué)生養(yǎng)活的。不過這年頭鄉(xiāng)下網(wǎng)絡(luò)還不算普及，所以附近沒有最受學(xué)生歡迎也最受老師家長痛恨的網(wǎng)吧。

    出校門后往右走一百多米就是一家奶茶店，說是什么正宗臺灣奶茶，其實(shí)就是奶茶粉泡水再加點(diǎn)糯米做的“珍珠”，不過很合學(xué)生黨的口味。老板也挺有生意頭腦，不僅里面裝修地很可愛，而且除了奶茶外還兼賣年輕人很喜歡的油炸食品，所以這家店生意挺不錯。

    阮婉和余巧巧對此自然沒什么意見。

    可就在三人推著車往那邊走時，旁邊突然傳來了一聲——

    “三位美女，我請你們喝奶茶呀。”

    “……”

    “……”

    “……”

    三人同時停住腳步。

    喊住她們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被李老師訓(xùn)走的祁宣。他就站在路邊，笑嘻嘻地看著三人。

    沒有推車的余巧巧嚇得后退一步，躲在了宋婷的身后。宋婷板著臉看著對方，看似鎮(zhèn)定，將車把越握越緊的手卻暴露了她內(nèi)心的緊張。

    至于阮婉……

    她突然就有點(diǎn)想笑。

    根據(jù)她的記憶，升到初一后，從小一起玩的男女生中間好像多出了一層隔膜，雖說平時打招呼說話沒什么妨礙，卻很少再像小時候那樣混在一起瘋玩了。這種變化，大概是源于男生女生們都在“成長”。如果哪個女生整天和男生混在一起，就會被人覺得有點(diǎn)“輕浮”；同理，在路邊隨意搭訕?biāo)齻兊钠钚?，毫無疑問更顯“輕佻”。

    大概是因?yàn)槠钚改付荚谕夤ぷ鞯木壒?，他的穿戴比起一般學(xué)生要“時髦”點(diǎn)。他長相不差，如若成績好點(diǎn)，估計會成為視線中心；可惜他成績不好還老是“調(diào)皮搗蛋”，所以自然也就成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壞學(xué)生”——沒辦法，初中時大家的確看臉，但更看成績。

    不過，阮婉覺得祁宣的“搭訕”大概是從電影光盤里學(xué)的。瞧他那姿勢，背脊往墻上那么一靠，雙手環(huán)胸抱臂，還順帶抬起一只腳后蹬墻壁，低垂著頭，側(cè)臉看人，還時不時向上吐口氣吹吹劉海。自以為飄逸，其實(shí)真的有點(diǎn)……咳，傻逼。

    她覺得吧，祁宣若干年后再想起這一幕，必然會想穿越回來給現(xiàn)在的自己狠狠十八個耳光，因?yàn)檫@真心是妥妥的黑歷史啊！

    “三位美女，考慮地怎么樣了??？”祁宣眼看著三人不說話，又問了一句。說話間，他刻意模仿之前看過的光碟，用了有點(diǎn)油滑的調(diào)子，也故意咬字不那么清楚。

    卻不知阮婉已經(jīng)渾身難受，恨不得沖上去扯直他的舌頭——敢不敢好好說個話？！

    就在此時，宋婷開口：“別理他，我們走?！闭f完，她一馬當(dāng)先地向前走去，阮婉和余巧巧跟上。

    祁宣卻走過來，攔在了宋婷的車前，一把抓住車龍頭，臉上依舊是笑嘻嘻的表情：“小meimei你別走啊，喝不喝總要說個準(zhǔn)話吧？”

    宋婷即使膽子再大性子再糙，又哪里見過這個陣勢，只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欺辱，心中突然就涌出了強(qiáng)烈的羞恥憤怒感，眼淚差點(diǎn)就奪眶而出。阮婉眼看著她狀態(tài)不對，立即站了出來，問道：“祁宣，你幾月出生的？”

    剛才還洋洋得意的祁宣被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一個突然襲擊給弄懵了，下意識就回答說：“七月的?！?/br>
    阮婉“哦”了聲，語氣鎮(zhèn)定地說：“宋婷五月出生，你不該叫她meimei，而該叫她一聲姐?！?/br>
    祁宣：“……”

    宋婷：“……”

    這一刻，兩人的心情同調(diào)了，他們都很想咆哮——姑娘，重點(diǎn)在這里嗎？！

    不過拜此所賜，剛才還差點(diǎn)淚奔的宋婷是怎么也哭不出來了。祁宣倒是很快回過神來，嬉皮笑臉地對阮婉說：“那你幾月的??？”

    “十月?！?/br>
    “那阮meimei，你要不要去喝奶茶呀？”祁宣壞兮兮地把阮meimei說的跟“軟meimei”似的，雙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阮婉，其實(shí)他也沒什么邪念，畢竟才這么點(diǎn)年紀(jì)，又從小在民風(fēng)淳樸的鎮(zhèn)上長大。就是故意做出這副樣子，還自以為非常之酷拽帥。順帶，從小學(xué)起阮婉就是有名的“全校第一美女”——校花之類的詞現(xiàn)在還沒流行起來，所以大家評價漂亮小姑娘時都是用“全校第一美女第二美女并列第三美女”、“二班四大美女”之類的詞，若干年之后回想真是low爆了——他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打量對方，哎嘿，還有點(diǎn)小激動呢！

    宋婷直接被這話給氣紅了臉，卻聽到阮婉語氣淡定地回答說：“硬哥哥，不喝，我們不喝?！闭f完她順帶抬起手一撥，“你攔路了?！蓖浦嚲蛷钠钚哪_上碾了過去。

    宋婷眼睛一亮，立即也碾了過去。

    余巧巧沒車推，她怯怯地看了發(fā)呆的祁宣一樣，默默地從他的腳背上踩了過去。

    被帶到一邊的祁宣傻眼了，完全忘記了喊痛——說好的軟妹呢？說好的害羞害怕流眼淚呢？這都是什么鬼！

    眼看著三人直接越過了自己，他不甘心地又跑過去攔住她們，還沒等他開口，阮婉又開口了，她說——

    “祁宣，你是想對我們耍流氓嗎？”

    祁宣整個人都不好了，“耍流氓”這年頭可是個嚴(yán)重的詞，他就是想攔住她們順帶嚇唬她們幫自己做件事，雖、雖說姿態(tài)稍微帥了點(diǎn)，怎怎怎么就成流氓了？

    “我……”

    還沒等他開口，阮婉再次說道：“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喊一聲‘抓流氓’，你立即就會被打成狗？”

    “……你敢！”祁宣瞪眼，試圖恐嚇?biāo)?/br>
    “為什么不敢？”阮婉呵呵笑著說，“你難道還想事后報復(fù)？別忘了，我外婆和你奶奶是牌友，我知道你住哪里，小心我去跟你奶奶告狀！”

    祁宣一聽這話，頭皮都發(fā)麻了。他奶奶的確性格綿軟管不住他，但他也格外怕看到奶奶哭??！每次一看到奶奶抓著個手帕哭地聲淚俱下，他整個人都要跪下了！這姑娘真壞，太壞了！枉費(fèi)她長著一張漂亮的臉，性格一點(diǎn)都不可愛！

    他已經(jīng)想撤了，可考慮到自己的面子問題，還是堅(jiān)強(qiáng)地試圖繼續(xù)放狠話：“你、你撒謊，我什么都沒對你做！”

    阮婉笑了，她學(xué)著剛才對方打量自己的樣子，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回去。直到祁宣差點(diǎn)炸毛，她才慢悠悠地說：“你要不要試試？看其他人到底是信我，還是信你?！?/br>
    “……”

    祁宣萎了。

    心知再僵持下去也討補(bǔ)了好的他郁悶地轉(zhuǎn)身走開，口中嘟囔了句：“不喝就不喝，這么兇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