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剛才的話沒有繼續(xù)，但褚雪覺得，他那個“岳將軍”的稱呼似乎表達了什么，他也許也并不太認同當(dāng)年的血案吧，否則也不會對一個身背“謀叛”罪名的故臣用“將軍”一稱……

    沒容她再細想，一只手又將她收進懷中，他聞著她的發(fā)香，輕聲問，“那晚的煙花好看嗎？”

    “好看??！”她窩在他懷里誠實回答。

    “那就好。”

    再度吻了吻她的額頭，他擁著美人漸漸入睡。

    ☆、第23章 賞燈

    正月十五。

    上元節(jié)這天，白日里宋琛并沒有休息，依然在前院處理政事，而褚雪也是在看到王府里各處懸著的燈籠時才發(fā)覺已到了燈節(jié)，不由得感嘆時間之快！

    過了今夜，年就算徹底過完了。

    從前院到后院，從王府門口到大花園，放眼望去全是隨風(fēng)輕搖的各種宮燈，白日里瞧著就已經(jīng)眼花繚亂，不知入夜掌燈后會是怎樣一番美景。

    褚雪早起去丹薇苑請完安，順帶賞著各色的花燈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還沒踏進門，就聽院子里的兩個婢女在說些什么。

    “jiejie，你看今年咱們王府里的燈籠是不是又多了幾樣？”

    “那當(dāng)然了，今年多了咱們新修的晚棠苑，又多了咱們主子，自然是要好好準備啊，你忘了除夕的時候，花炮都比往年要多嗎？”

    “也是！不過聽說今晚城里的花燈也多了不少，就是不能出去看。”

    “你這丫頭，咱們王府不比那亂哄哄的大街好看？知足吧你！”

    話音剛落，褚雪已經(jīng)抬腳進了院門，兩個婢女忙低頭行禮。

    她笑了笑，沒說什么，徑直進了屋。

    晚上又吃了頓團圓飯，今日是大節(jié)，宋琛照例要去丹薇苑過夜，褚雪于是早早回了晚棠苑，正要吩咐婢女們備熱水沐浴，卻見雁翎打外面快步跑進來，伏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快去換身衣裳，王爺在外面?zhèn)淞笋R車，說要帶您去城里看花燈。”

    她頓時一頭霧水，睜大了眼睛看著雁翎，卻見雁翎淺笑著點了點頭，帶出嘴邊的一對煞是好看的梨渦。她緩了一會，方點點頭，起身去內(nèi)室更衣。

    既然是要去城里看燈，王府里的打扮自然不合適，她挑了套比較素雅的雪青鍛袍，梳了個較為簡單的發(fā)髻，只別了幾支玉簪，確定是一身比較低調(diào)的打扮后，才出了門。

    抬腳登上正候在院外的馬車，她就望見了里面同樣一身常服的宋琛。他今晚一襲黛色織錦長衫，周身透著一種低調(diào)的貴氣，讓她不由得想到與他初次見面時的情景，她溫婉一笑，乖乖在他身邊坐好，馬車隨即晃動，出了府門，直往燕州城最熱鬧的永安街而去。

    “王爺今夜怎么有興致去大街上看燈？”

    她側(cè)目看著他。

    “沒什么，上元夜街上人多，正是體察民情的好時機，一個人有些悶，就順道邀美人同行，不知美人覺得如何？”他嘴角噙著笑意，卻似乎有點神秘。

    但她沒有追問，只是點頭應(yīng)了聲好。

    馬車不緊不慢行了兩刻鐘，已到了永安街的東端，眼下已戌時過半，正是人多的時候，大街上已是熙熙攘攘，馬車再難行進了。因本就打著體察民情的名號，車里的兩位主子就順勢下了車，悠然擠進了賞燈的人流。

    雖然已來了四個月，這卻是褚雪頭一次行在燕州的大街上，也是她多年后第一次出門看燈。如果將京城比作世家，那燕州就是一個新貴，繁華中處處透著朝氣。這里的花燈與她小時候見過的也大有不同，不僅有許多新鮮的樣式，色彩圖案也更加好看，她挽著宋琛的胳膊一路慢慢賞燈，唇邊始終洋溢著笑意。

    漸行到永安街的中段，頭頂懸掛的花燈也愈加精妙，只見前方一排長長的燈架引了路人競相圍觀，褚雪順著人流望去，忽然驚喜出聲。

    “爺，你看，那是十二生肖的花燈呢！”

    因是微服，褚雪便將對他的稱呼隱去了一個字，如此聽來像是在稱呼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

    宋琛順著她的手指望去，果然就見做成十二生肖模樣的十二盞花燈正高懸在那個燈架上。

    雖是自己的封地，從前也偶爾微服出巡，但他并不常來如此熱鬧的市井，眼下周圍是nongnong的佳節(jié)氣氛，他的美人開心，他自然也開懷，遂笑著執(zhí)起美人的手，向那個熱鬧的方向走去。

    “我們也去看看?！?/br>
    這十二盞生肖燈新穎別致意頭也好，因此很受歡迎，褚雪和宋琛剛剛走近，就有人買走了一盞猴燈。兩人圍著燈架靜觀了一會，發(fā)現(xiàn)那老板有個很有趣的人，買他的花燈可以，但除了出得起價錢，還要另滿足兩個條件：一，只能買自己的生肖；二，要么猜中燈前的燈謎，要么射中花燈上方的名牌，或文或武，二者中其一，老板才會將花燈奉上。

    而剛剛買走猴燈的那個秀才，正是猜中了燈前藏好的燈謎，才順利把燈提走的。

    見褚雪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燈看，宋琛柔聲問她，“喜歡嗎？”

    “嗯。”她點了點頭，又轉(zhuǎn)頭笑看他，“爺要給我買嗎？”

    “這有何難？”

    宋琛笑得莫名，指了指那盞虎燈，問道：“我記得你屬虎，是吧？”

    褚雪心里一頓，忙將一直落在兔燈上的目光移開，看向那盞虎燈，點了點頭，“爺說得沒錯，我是屬虎。”

    宋琛確定了目標，走上前詢問老板，不一會，就手提著一把輕弓走了回來。

    褚雪驚喜，“爺這是要選武嗎？”

    他舉弓瞄了瞄虎燈上方的名牌，輕飄飄道，“燈謎有什么好猜，自然要選個有點難度的?！?/br>
    那名牌雖是草編的，卻只有拳頭大小，還離地兩丈高，弓又只是把玩具似的輕弓，想要一箭中的，的確有點難度。

    但老板也有難處，只是賣個燈湊湊熱鬧，要是真在攤前備把實打?qū)嵉蔫F弓，還不早就被巡邏的護衛(wèi)們給抓到知府大牢里了，平頭百姓私藏兵器，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瞄了瞄高處的目標，又試了試弓弦的軟硬，宋琛心中有了數(shù)，一下將弓弦拉滿，倏然放箭，然后，只見那只輕巧的羽箭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眨眼間就穩(wěn)穩(wěn)地穿過虎燈前的名牌。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用兵器，雖然是在如此熱鬧的市井，雖然他握著的只是一把玩具似的輕弓?？赡菢虞p松漂亮的身姿，讓她一瞬間想到了爹，從前爹在家中的習(xí)武場指導(dǎo)哥哥射箭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人群中有人驚嘆。

    老板笑臉盈盈的讓人取下虎燈，來到兩人跟前，恭維道：“沒想到這位官人氣質(zhì)儒雅，竟也有這樣好的身法，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既然如此，這盞虎燈就是夫人的了，請夫人收好?！?/br>
    語罷將燈遞給褚雪，褚雪微笑接過。

    隨著老板的一番話，周圍的姑娘婦人們都向她投來極為羨慕的眼光。

    身后跟著的陸方上來付錢，剛拿出錢袋，卻被褚雪一攔。

    褚雪莞爾一笑，對宋琛道：“爺送了我一個，我也想回送爺一個?！?/br>
    “哦？”宋琛意外的看她，眼眸中滿是被燈光點亮的笑意。

    她笑著轉(zhuǎn)身看向老板，“爺?shù)纳な桥＃习?，你幫我看看牛燈前的燈謎是什么？”

    她不會射箭，可自認還算聰明，猜個燈謎……應(yīng)該不算難事。

    老板馬上應(yīng)聲前去，片刻后捏著燈謎返回，展開后朗聲念了起來，“一入西川水勢平?！蹦钔曛i題，老板看向她，“這是個字謎，夫人請。”

    “一入西川水勢平？一入西川……”褚雪蹙眉小聲念了兩邊，在心中默寫了幾個筆畫，忽然眼睛一亮，肯定道：“酬，酉州酬?！?/br>
    宋琛其實也猜出了答案，見褚雪很快就說對，嘴角的笑意更濃。

    答案一說出，老板頓時驚喜，感嘆道：“夫人好才氣，這么快就猜到了！哎呀您二位可真是天造地設(shè)一對璧人！在下今日可真是開眼了?！?/br>
    說完忙示意人去取燈。

    褚雪接過自己得來的花燈，遞給宋琛，得意笑道：“我沒有爺那么好的功夫，但簡單一個燈謎還是能猜得出的，這是我送給爺?shù)模瑺斠婧门叮　?/br>
    宋琛穩(wěn)穩(wěn)地點了點頭，“好，既是你送的，我定要好好存著。”

    語罷攬過她的腰，提燈繼續(xù)往前走。

    付過錢的陸方疾步跟上。

    今夜雪夫人沒帶婢女，心里似乎有些隱隱的失落。

    身后的老板望著兩人的背影，心內(nèi)感嘆，不知是城里哪家的勛貴夫妻，從相貌到才情都如此般配，真是令人艷羨！

    兩人手里各自提著盞花燈，在熙攘的人群里漫步，寒夜似乎也溫暖起來。眼見路邊有些賣小吃的攤檔，生意都挺好，宋琛關(guān)懷她，“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么？”

    褚雪也掃了一下周圍，說實話，雖然吃過了晚飯，但她其實有點嘴饞，很想嘗嘗那個攤檔上買的熱餛飩，但是又怕一碗吃不了有些浪費，也怕宋琛笑她嘴饞，就有些猶豫。

    況且他堂堂親王，要屈坐在路邊的攤檔陪她解饞，也太不合適了。

    她沒有立刻拒絕，他就明白她是有想吃的意思，但又不開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正看見那口冒著熱氣的煮餛飩的大鍋，他立刻懂了，笑著拉過她來到餛飩攤的矮桌椅上坐了下來，揚聲吩咐攤檔老板，“來一碗熱餛飩?！?/br>
    褚雪吃驚地看著他，自己沒說要吃啊。

    他唇角揚著笑，“我有些嘴饞，但吃不下一碗，你能幫我分一半嗎？”

    他貼心堪比解語花！她求之不得，爽快的點頭，“好呀！”

    不一會了，手腳麻利的攤主就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一個家常白瓷碗，除過二十來顆皮薄餡大的圓餛飩，還灑了些蝦皮蛋絲蔥花芫荽，再澆上一大勺guntang的高湯，淋上兩滴香油，這香氣散在冷冽的寒夜里，似乎勝過一切珍饈美味。

    她滿眼的期待，那神情像極了平日里的宋寧，宋琛不由的滿心憐愛，遞給她勺子，“聞著不錯，快嘗嘗！”

    “嗯?！彼c點頭，舀起一顆滑溜溜的餛飩，剛待送入口中，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看著對面的人，“爺，你先來?！?/br>
    “出來了就不必拘禮，你先吃?！彼Y貌謙讓。

    左右不是在王府里，她也不再做作，順從的先品嘗起這誘人的美味來。

    餛飩皮雖然薄滑，內(nèi)里的餡卻挺豐富，有豬rou蔥碎，有蝦米，好像還有些木耳，鮮香十足，她邊吃邊點頭，享受的模樣全然不似平日里的褚雪，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小時候的岳雯。

    心滿意足的咽下，宋琛卻沒有動勺，依然笑望著她，她趕忙貼心的將第二顆送到他嘴邊，誘惑道：“味道很好，爺快點嘗嘗！”

    宋琛愣了一瞬，卻也馬上接受了她的殷勤。

    味道的確不錯，但她剛才的吃相更加誘人。還有，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沒被人喂過了……

    一會兒工夫，二十來顆餛飩，兩人對半分完，當(dāng)然全程都是褚雪執(zhí)勺，宋琛都是被喂的。

    吃完餛飩，身上也有了熱氣，眼看花燈已看了多半，宋琛問道：“還想再逛嗎？”

    褚雪知道他今夜要去丹薇苑，而剛才也逛了半個時辰，時候不早，是該回府了，于是忙搖頭，“逛好了，咱們回府吧?！?/br>
    宋琛卻執(zhí)起她的手，“現(xiàn)在時候還早，既然逛夠了，我們再去下一個地方?！?/br>
    還有下一個地方？褚雪很是意外，但還沒容她細問，已經(jīng)被他牽著去尋來時的馬車了。

    ☆、第24章 愛

    馬車離開永安街，陸續(xù)又走了半個多時辰，褚雪很是奇怪，但見宋琛只是閉目養(yǎng)神，她不好開口問，只好自己挑起車簾來看。

    車外的景象讓她有些吃驚，他們早已離開了熱鬧的城里，放眼望去，除過車前照路的燈籠，遠處只有三三兩兩的燈火，看樣子是到了城郊。

    褚雪滿腹狐疑，眼下差不多戌時都過了一半了，他不著急回府，還往城外走，到底是要去哪？

    正當(dāng)她疑惑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陸方的聲音，“爺，夫人，到了，請您二位下車吧?！?/br>
    一直在養(yǎng)神的宋琛睜開眼，牽著她的手下了車。

    雖是郊外，但好在月色不錯，因此四周的輪廓能看清個大概，褚雪環(huán)顧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們正處在一處地勢平坦的山坡上，但除了腳下的枯草，并沒什么其他景致，她不免更加疑惑，難道他們走了半個多時辰，是為了來賞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