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她坐直了起來,認真看著眼前的男人,“近來宮中出了這么多事,必定人心惶惶,貴妃娘娘身邊不能缺人,眼下府里也沒什么事,倘若王爺同意,妾身愿意每日進宮伺候娘娘,有自己的人在,您也能寬寬心?!?/br> 此言一出,宋琛側(cè)目看著她,只見美人長發(fā)披肩,肌膚勝雪,眸若秋水,從前只覺得這樣的她嫵媚,今日卻讓他品出繾綣之意。 他微笑的伸出了手,她知道他這是應(yīng)允了,也微笑著重躺進他懷里。 他在她額上一吻,說,“得美人如你,夫復(fù)何求?” ☆、第38章 偶然 這日的晚間,陳皇后被奪權(quán)禁足的消息就已傳遍了京中的權(quán)貴圈。 眾人驚訝之余,再聯(lián)想到近來發(fā)生的這些事件,不免都紛紛猜測,已安穩(wěn)了三十年的宮闈,難道如今真的要變天了? 而第二日的早朝,群臣又得知了另一個消息,令他們更加堅定了心中的猜測。 建和帝當(dāng)朝下旨,以昏庸瀆職為由將東宮詹事胡謹行革職。 此消息一出,朝中風(fēng)向大轉(zhuǎn),即便從前一直觀望的官員,都開始私下求見恒王,一時間,朝中已有過半的官員都站到了恒王一隊,僅有少數(shù)幾位老臣仍持中立態(tài)度。 母后被奪權(quán),輔臣被革職,這于東宮而言,簡直就是晴空霹靂。太子幾天來如熱鍋上的螞蟻已經(jīng)到了坐立難安的地步。 一見到快步趕來的薛躍升,太子眼中終于現(xiàn)出一絲亮光,胡謹行被革職后,他能依賴與信任的,唯有眼前這個人了。 薛躍升剛要行禮,太子急忙攔住,眼下他身邊能用的人已經(jīng)不多,他有自知之明,對身邊輔臣的態(tài)度也終于客氣起來。他急切道:“愛卿,眼下之勢,依你看本宮該如何走???” 薛躍升嘆了口氣,“殿下,近來的變數(shù)一件接一件,恐怕不妙??!” 太子急了,“可本宮是無辜的??!你也知道,我們只派出去過一批人,后來刺殺老三的和褚霖曹仟的都與本宮無關(guān)??!還有母后,母后她也是被陷害的,她如果想殺敬貴妃,早就下手了,為何會挑眼下這個當(dāng)口?” 薛躍升道:“殿下,這些事你知我知,可皇上不知?。』噬辖諄淼倪@些舉動,您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嗎?” “什么意思?”太子怔楞,“難道父皇,果真要廢本宮了?” 他鳳眼圓睜,半晌,憤恨道:“老三!一定是他!是他自己安排的人,假意刺殺自己,褚霖還有曹仟,再讓他母妃中毒嫁禍我母后!他真是卑鄙無恥,居然能用這樣惡毒的法子來坑害本宮!” 薛躍升重嘆一口氣,勸道:“可是殿下,您想的清楚,皇上能想清楚嗎?請恕臣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他老人家,已經(jīng)被恒王母子迷昏頭了,他連陳皇后幾十年的結(jié)發(fā)妻子都不信,您覺得他還會信您嗎?” 太子悲笑,是啊,他的父皇,已連發(fā)妻都不再相信,還會信他嗎? 見太子沉默,薛躍升進一步諫言,“殿下,被恒王用這種卑劣的法子逼到此等地步,您甘心嗎?” 太子看著他,不發(fā)一言。 薛躍升點了點頭,道:“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您眼下已經(jīng)被逼到了死地,往后的生機是要靠自己爭取的?!?/br> “爭?。俊碧訑棵?,“京郊的那塊地已經(jīng)廢了,本宮還如何爭???朝廷的兵權(quán)早已被父王收回,本宮哪里還有什么可用之人?” “殿下此言差矣,”薛躍升見諫言有希望,遂靠進太子,低語起來。 聽完薛躍升的話,太子茅塞頓開。 對啊,京衛(wèi)司還屯著幾萬的兵力,那個指揮同知曾信昔日是他外祖父的幕僚,還有涼州的老五申王,那可是母后的養(yǎng)子,永州的老六瑞王,打小就不太服老三,只聽自己的話…… 老三這種人,你只要一招殺不了他,他反撲之勢只會兇過猛虎,自己再手軟下去,早晚會被他整死! 既然父皇已經(jīng)不信自己,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太子趕忙走回書案前,疾書密信兩封,交由薛躍升悄悄帶出了宮。 ~~~ 自那晚向宋琛請命過后,一連五日,褚雪都守在福寧宮敬貴妃的榻邊,親自喂她吃藥,甚至取代了宮女,近身伺候。 如御醫(yī)所言,敬貴妃已于中毒后第三日醒來,雖然還是身子虛弱,但心神清醒,體力也在慢慢恢復(fù)中。 褚雪每日陪早朝的宋琛一同進宮,去到福寧宮伺候,通常要待到日暮時分才回恒王府,雖然辛苦些,但好在敬貴妃恢復(fù)得很快,已經(jīng)漸漸能下床走動了。 平常無事的時候,褚雪就給她彈彈琴,也會聊天,但她是側(cè)妃,并不敢在貴妃面前多言,所以往往都是敬貴妃在說,她在聽。而兩個女人談?wù)摰脑掝},除過深宮中無關(guān)痛癢的陳年往事,大部分都是關(guān)于宋琛的幼時,褚雪靜靜聽著,有時聽到趣事也會莞爾一笑,然后等他傍晚來接她時,就常常莫名其妙的笑看他。 他弄清原委,好笑的同時也暗自感嘆,雪兒雖然年輕,但到底比他孝順些,眼看著母妃的身體一天天好轉(zhuǎn),心情也開朗起來,他真慶幸此行帶了她出來,雖然來時路上遭遇了險情,但她在危急關(guān)頭一次次表現(xiàn)出來的堅定,勇敢,體貼,卻牢牢拴住了他的心。 這一日福寧宮中,褚雪正陪著敬貴妃聊天,宮人端來了新熬好的湯藥。褚雪接過,親自攪動吹涼,斷定不燙嘴后才喂給敬貴妃喝。敬貴妃望著眼前的少女,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那個未能出世的女兒,心中一陣感慨。 待一碗藥喝完,敬貴妃問道:“回京幾天了,可曾回娘家看望父母?” 褚雪笑了一下,遞上早備好的濕帕,回道:“還沒,妾身回來后已派人向父母報了平安,況且娘娘這邊要緊,等您大好了,妾身再回去看看也不遲。” “傻孩子!”敬貴妃抿了口清水,續(xù)道:“本宮這里一大堆人伺候,不缺你一個,但你們來時路上驚險,你父母不知道該有多擔(dān)心呢!他們才是最掛心你的?!?/br> 褚雪微笑,“妾身知道娘娘身邊人多,也會盡心伺候您,但您是王爺?shù)哪稿?,您此次一病,王爺不知有多急,王爺他忙著前朝正事,妾身理?yīng)替他分憂。雖然妾身愚笨,但就算在這里守著您,替您端了茶喂個藥,也算是替王爺盡了孝心。況且,這也是妾身心甘情愿的?!?/br> “妾身還在娘家時,就常受母親教導(dǎo),婚后要體貼夫君孝敬公婆,雖然您身份尊貴,但其實也是妾身的婆母,兒媳伺候婆母,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嗎?妾身的父母日后知道了,也會認為妾身做得對的?!?/br> 長長的一段話入耳,敬貴妃只覺得舒心,細想起來,她說的其實很對,自己雖貴為貴妃,常年待在深宮,但也是母親,婆母,倘在尋常人家,她這個年紀早已含飴弄孫安享天倫了…… 敬貴妃撫了撫她的手,嘆道:“褚夫人是個賢妻良母,能教養(yǎng)出你這樣的女兒,本宮真羨慕她……”語聲停了停,敬貴妃想起什么,打量了一下她,疑問道:“你也成親一年了,怎么肚子還沒個動靜?” 褚雪一頓,其實她自己也有些煩悶,從前是她覺得時機未到自己避著,但自宋琛從魏州歸來,她就沒再吃避子藥了,眼看現(xiàn)在都兩個月了,宋琛也很稱得上勤快,怎么自己還沒懷上呢?別是那個避子藥有不良影響吧? 眼下如月也不在,她也沒人可問。 不過現(xiàn)在貴妃這樣問,她倒是可以提一提燕州的往事…… 她垂眸一笑,有些羞澀,“妾身也有些著急,去年在燕州時,王妃還讓人每天為妾身熬湯補過身子,燕州的府醫(yī)也說妾身身上沒什么問題……或許,或許是緣分未到吧?!?/br> 敬貴妃神色微微一凝,許錦荷給她送過補湯? 作為在深宮之中熬了三十多年的女人,那些個齷齪手段她太清楚,她雖希望兒子的后宅能風(fēng)平浪靜,但她也明白,自古以來,哪會真的有那種事? 自己不是沒有吃過虧,敬貴妃對這些手段深惡痛絕,她曾以為許錦荷是個寬容的主母,但褚雪自進府以來就受寵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實,有些事,真的不能不去想…… 她笑了笑,對褚雪道:“燕州的府醫(yī)醫(yī)術(shù)未必有多精湛,寧寧身子弱,三年了他都沒能給調(diào)理過來,本宮不太信得過,宮里倒是有不少好御醫(yī),等會讓他們給你診診脈,看看是哪里弱了也好補補,爭取早日有好消息。” 敬貴妃如此說,顯然已經(jīng)起了懷疑,雖然她現(xiàn)在沒辦法跟許錦荷抗衡,但適時讓貴妃知道許錦荷的真面目,日后也許有幫助。 褚雪低頭尊了聲是。 傍晚回去前,御醫(yī)來給敬貴妃請脈,這位季淵御醫(yī)是信得過的老大夫,敬貴妃就讓他順手給褚雪診了脈。 如褚雪的預(yù)料,季淵當(dāng)場并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只是如實指出了她體寒的病灶,其余并未多言,但他診脈時眉間微不可查的一跳,倒是讓褚雪放了心,自己服避子藥的痕跡,這位老大夫應(yīng)是察覺出了。 才號完脈,正巧宋琛過來接她,她等母子倆寒暄完后便告辭回了王府。 等到福寧宮清凈下來,敬貴妃看向季淵,“如何?” 季淵面色嚴謹,俯身道:“老臣不敢欺瞞,褚側(cè)妃的體內(nèi)有避子藥的痕跡?!?/br> 敬貴妃閉了閉眼,長嘆了一口氣。 “知道了,這件事你知我知便好,不可傳揚。” 季淵恭謹,“老臣明白。” “你回去寫個食補方子,悄悄交由恒王府的管家,讓膳房替她補補身子,爭取早日能懷上?!?/br> “是?!?/br> 京城恒王府的管家是宋琛母子的心腹,并不會輕易被他人左右,信得過。 敬貴妃揉了揉額角,她不愿看見的事情終于還是發(fā)生了,許錦荷再寬容,終究還是個女人。 但眼下,恒王正是用人之際,她只能把這件事悄悄埋下,暗地里補償一下褚雪了。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敬貴妃覺得褚雪當(dāng)真是個不錯的孩子,但在這皇家內(nèi)院,哪個女人能一路順遂呢,尤其是最受寵的女人。 一如當(dāng)年的自己。 無論如何,委屈總會有的,但能隱忍包容,才可走得長久?。?/br> ☆、第39章 收伏 京城,沛國公府。 雖然是一處年代不算久遠的府宅,在京城這種世家云集的地方并不特別出眾,但門口那對威猛的鎏金銅獅足以彰顯府邸主人的霸氣。 沛國公許茂如今已是古稀之年,這個年紀的公爵當(dāng)朝本就少見,更何況這還是一位曾輔佐先帝打下江山的老將軍,一想到這處府宅里鎮(zhèn)著一位開國名將,打從門前路過的車馬行人都忍不住要肅穆三分。 平南侯許冀林這個時辰剛下朝回府。盡管大齊朝已和平多年,但武將出身的他仍需早朝,而每日下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父親沛國公問安。他的大哥,沛國公的長子早年戰(zhàn)死沙場,因此功勛世家在他這一代,僅有一脈了。 打從父親許茂的院子里出來,正瞥見候在一旁的隨從,隨從上前,躬身笑道:“侯爺,趙佶回來了,正在書房候著您呢?!?/br> 許冀林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去了書房。 書房里,瞧見許冀林進門,趙佶先是規(guī)矩行了個禮,而后自覺關(guān)上了房門,才低聲道:“侯爺,奴才此去濰州與泗州多番查探,實在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之處。加之去年在京城褚府,也沒探出些什么,這次,恐怕是咱們多慮了吧?!?/br> 許冀林沒有立刻接話,只面無表情的瞟了眼面前的心腹,輕輕冷笑了一聲。 沒有可疑之處? 褚雪的那副容貌就是最大的可疑之處。 雖然時隔八年,但當(dāng)他在去年的宮宴上看見恒王身邊的女子時,仍然忍不住驚訝,在心里沉浮了多年的那個女子的身影又猛然浮上了眼前。 可她早就死了,那樣決絕的揮劍自刎于他的面前,終讓他此生再難釋懷。 他始終不懂,他比起岳瀾究竟相差在何處? 那時候,明明是他先遇見的她,那時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是年青有為的將軍,還承著公爵世子之位,他怎么就比不上從軍隊里摸爬滾打上位的岳瀾呢? 她拒絕了自己的求親示好,卻選擇了出身寒門的岳瀾,而后,得到了她的岳瀾如日中天勢不可擋,屢屢立下軍功,岳家軍的風(fēng)頭甚至一度壓過了他們許氏…… 收起腦中紛揚的過往,他不太相信僅是姑侄的褚雪與褚蓉會那樣相像,褚家一定是掩蓋了什么秘密。 他終于開口,對趙佶說:“褚霖是何等人,他若有心隱瞞,你查不出來也是正常,既然濰州與褚家祖籍泗州都沒有線索,那就去晉州,褚霖的岳丈家不是在那嗎?” 趙佶一聽,恍然道:“是!” 見他要抬腳,許冀林將他攔了一攔:“這幾天朝中恐有大變,這件事先擱著,等大局穩(wěn)了再去?!?/br> “是,奴才明白了?!?/br> 有些事可以暫且擱置,有些萬萬不能,他的父親輔佐了兩代君王登基,而今,要看他的了。 ~~ 燕州。 宋琛與褚雪已經(jīng)離開了近一個月,京中的消息也陸續(xù)傳到了這邊,接連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原定的歸期必定要拖延。許錦荷明白現(xiàn)在是她夫君的關(guān)鍵時刻,朝廷的大事她暫時幫不上忙,眼下能做的,就是照看好燕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