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好看，這是她親手挑的筆，怎么能不好看！

    這支筆是剛?cè)雜大那年的事，她從莫婉婉那得知溫淺對s.n的簽字筆情有獨(dú)鐘，為了能趕在他生日之前買到，她利用課余時(shí)間連打了兩個(gè)月的工，發(fā)傳單做家教送外賣，甚至去街頭替美容院推銷產(chǎn)品，沒賺到多少票子，反而招來滿滿白眼，期間有幾個(gè)小混混指著她臃腫的腰身與臉上疤痕放肆嘲笑，“這么丑站在街頭嚇人，還有沒有社會(huì)公德心？”

    她窘迫到無地自容，換了一家保險(xiǎn)公司做電話銷售，一天幾百個(gè)電話中，她說到喉嚨沙啞嘴唇發(fā)裂，得到的是客戶不耐的拒絕與厭惡的謾罵。

    那一天，她經(jīng)歷了人生中最多也最臟的羞辱，但工作結(jié)束后，她捏著那張單薄的紅票子，心里充滿了喜悅。

    一天賺一百，再硬著頭皮被罵半個(gè)月，那支簽字筆就可以做他的生日禮物了。

    半個(gè)月后，她終于買到了那支筆，莫婉婉卻突然告訴她一個(gè)消息：“樊歆，他跟齊湘在一起了，前天的事?！?/br>
    她哦了一聲，緊捏著手中的筆，在心臟針扎般的疼痛中揚(yáng)起一抹笑，“是嗎？我見過齊湘，藝術(shù)系的女神嘛，很美，他們很配?！?/br>
    這強(qiáng)顏歡笑過后，她還是借莫婉婉的名義將那支筆送了過去——盡管知曉他的戀情，但那支她努力很久的筆，她仍想善始善終。當(dāng)然，她禁止莫婉婉透露這筆的真正出處。

    莫婉婉問為什么，她只一笑，說：“有時(shí)候，我們喜歡一個(gè)人，只是想讓他歡喜而已。至于這歡喜是誰給的，不重要?！?/br>
    那個(gè)夜晚，莫婉婉帶著她的筆去了溫淺的生日派對。而她，留在學(xué)校練功房獨(dú)自練舞。

    跳躍，扭腰，旋轉(zhuǎn)……累到氣喘吁吁，腦中卻不?；叵胫侵ЧP，不知道他收到了沒有，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不知道他日后會(huì)不會(huì)用，是會(huì)拿來畫他最愛的五線譜，還是給齊湘寫下歌曲般動(dòng)聽的情詩？

    此后她便無法忘懷的在腦中烙下筆的模樣，精致流暢的寶藍(lán)色筆身，筆帽上的寶石瑩瑩閃爍著光，像她幼年看過的童話劇，愛上了小王子的精靈，得不到王子的愛，在黑夜中整宿整宿的跳舞，最后一秒，她滑下一滴藍(lán)色的淚，悲傷如破碎的星光……

    ……

    車窗外小雨淅瀝，高速兩畔物景移變，在車燈中幻出迷離流光，前方蜿蜒的高速公路漫長到?jīng)]有盡頭。樊歆沉浸在往事之中，而車內(nèi)cd放到那首《匆匆那年》。

    “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還能紅著臉/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遠(yuǎn)一起/那樣美麗的謠言……

    如果過去還值得眷戀/別太快冰釋前嫌/誰甘心就這樣/彼此無掛也無牽/我們要互相虧欠/要不然憑何懷緬……”

    王菲空靈而微含慵懶的嗓音輕悠傳來，低處如春燕呢喃，高處又通透婉轉(zhuǎn)，拖長的尾音與獨(dú)特的顫音巧妙融合，透著一種奇異的美，加之林夕纏綿刻骨的詞，更是將這滾滾紅塵里紅男綠女的悠遠(yuǎn)癡怨，訴說個(gè)淋漓盡致。

    樊歆默默聽著，任由雨絲飛過半開的車窗撲到臉上，過去的悲歡離合隨著旋律電影鏡頭般回放，她抹掉臉上的雨珠，瞥了一眼身畔的溫淺。

    那一刻她想，這首《匆匆那年》寫的真好，她此時(shí)心境被那低吟淺唱刻畫的入木三分。

    她曾為溫淺不顧性命，然而事隔經(jīng)年，一切都不再重要，倘若此生得不到他的愛，讓他愧疚愧疚也是好的——不然，這一生癡戀，憑什么懷緬？

    樊歆想著想著，竟輕笑起來，不知是因?yàn)槲咳?，還是悲哀。

    而車廂里汪姐的話題還在那支筆上，“溫先生，這支筆越看越有味道，送你筆的人眼光真好！”

    溫淺面上騰起一絲恍惚，好久后道：“一個(gè)慕姓校友送的，她很有才華?！?/br>
    汪姐沒再問，話題到此為止，而副駕駛上的樊歆卻扣緊了腰上的安全帶。生硬的金屬扣觸到掌心傳來冰涼的冷意，她絲毫感覺不到似的，大腦里只有兩個(gè)念頭:第一，溫淺知道了這筆的來源,二，他居然用才華兩字來形容她。

    呵，車廂里的樊歆無聲嗤笑。原來在他心里，除了厭惡與歉疚以外，他還有其它認(rèn)知。

    她一時(shí)百味陳雜，后面汪姐見她久久不說話，以為她是累到了，忙道：“樊歆，比賽完了你就回去休息幾天，反正秦晴這兩天在米蘭陪慕總看時(shí)裝秀，你們專輯的mv也拍不了。”

    駕駛座上的溫淺眉頭微皺，“還有空去米蘭？我不是讓她快點(diǎn)把歌再錄一遍嗎？上次唱的根本不合格。”

    見溫淺不悅，汪姐趕緊打圓場：“溫先生您別生氣，雖說秦晴歌曲功底不如樊歆，但我們慕總對她寵愛有加，她跟著慕總上了那么多期頭條，知名度也是大漲，沖這人氣，這歌曲也是有市場的。”

    溫淺的回答*，“我不認(rèn)名氣，我只認(rèn)歌喉。如果秦晴不行，我會(huì)取消合作，哪怕毀約我也不要一個(gè)垃圾來糟蹋我的音樂?！?/br>
    汪姐：“……”

    ※

    回到y(tǒng)市是夜里十一點(diǎn)，溫淺將樊歆與汪姐直接送到醫(yī)院門口。

    跟溫淺告別后，汪姐挽著樊歆的手輕聲道：“這溫淺性格真怪，你說他好接近吧，他硬梆的像個(gè)石頭，說句話能噎死人，可你說他難接近吧，我請他幫忙救場時(shí)，他又毫不猶豫。”

    樊歆笑了笑，沒答話，徑直去了病房。

    赫祈躺在床上，看來已沒什么事。他笑著拍拍她的手臂，“我沒大礙了，倒是你臉上那黑眼圈，快回去補(bǔ)覺吧。”

    ……

    樊歆與汪姐出了醫(yī)院的大門，樊歆正要攔的回去，汪姐卻突然喊住了她。

    汪姐眼里有猶豫，卻還是說了出來，“樊歆，有件事我瞞你幾天了，怕影響你比賽的心情一直沒講?！?/br>
    “什么事？”

    “那個(gè)……高層把你的德里廣告給秦晴了?！?/br>
    樊歆怔住。

    ——德里是全球最大的彩妝公司，但凡能與它合作的藝人，哪怕只是一個(gè)幾秒鐘的短廣告，知名度都會(huì)大漲，所以圈里藝人們削尖了腦袋想跟它合作。

    這次德里的粉底液廣告競爭激烈，樊歆沒靠慕春寅的關(guān)系，毛遂自薦去的。為了拿到這支廣告，她可沒少想心思。如今高層們隨手一揮，跟德里通通氣，這個(gè)名額居然就給了秦晴。

    見樊歆不語，汪姐道：“你別太難過，畢竟高層有權(quán)調(diào)動(dòng)員工的工作安排。”

    樊歆卻問：“是哪個(gè)高層給秦晴的？”

    汪姐道：“這還用問，當(dāng)然是高層里最高的那個(gè)，慕總啊?！?/br>
    樊歆抿唇沉默，好久后她答：“我知道了。”她向汪姐揮手，“很晚了，汪姐您回去休息吧?！?/br>
    汪姐走后，樊歆沒有回家，辛苦得來的廣告被慕春寅給了她人，她不可能沒有氣。想想慕春寅還在米蘭，她也不需要人回家伺候誰，便返回了醫(yī)院。

    赫祈雖然貴為天王級明星，可住院時(shí)身邊除了助理與經(jīng)紀(jì)人，連個(gè)親人都沒有，孤兒出身的她難免產(chǎn)生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再加上她入行后他幫了自己許多，她不忍心把他丟在醫(yī)院。就這樣，她在醫(yī)院里陪了一晚上。

    ※

    她是第二天早上九點(diǎn)回到家的，天氣陰沉，濃重的烏云重重堆砌在頭頂，顯示還有雨要落。庭院里傳來泥土的潮濕之氣，空氣有些壓抑。

    她進(jìn)了家門，走上二樓臥室。推開門的霎那，她的目光掠過一道身影，怔住。

    她的白色歐式小床上，慕春寅背對著坐在那，陰暗的光線里雕塑般一動(dòng)不動(dòng)。

    他竟然回了，他不是還在米蘭嗎？

    樊歆心下好奇，卻沒有開口問，廣告的事她多少有些惱意，便視若無睹的走進(jìn)房間，將行李箱往地上一放。

    慕春寅聽到她的動(dòng)靜，扭過頭來盯著她，表情很平靜，“去哪了？”

    樊歆沒理她，自顧打開行李箱，將換洗的臟衣服一件件拿出來，還未等她拿完，忽然“砰”地一聲大響，床邊慕春寅一腳踢了過來，整個(gè)箱子被他飛踹到門外，衣服亂七八糟散了一地。

    樊歆嚇了一跳，旋即整個(gè)人便被一股大力拽了起來，重重推到墻上，慕春寅壓著她的肩膀，眉心沉沉如窗外烏云密布，“說，整夜沒回來，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樊歆不知他的火氣從哪來，她不想跟他硬碰，當(dāng)下便轉(zhuǎn)過頭去。

    見她好不理會(huì)，慕春寅揪住她的衣領(lǐng)，更大聲的質(zhì)問：“說，你是不是跟溫淺在一起？”

    樊歆莫名其妙，“你瞎想什么呢！”

    “那為什么不接我電話？為什么關(guān)機(jī)！為什么連你經(jīng)紀(jì)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除了跟他茍且還能有什么！”

    “你胡說八道！”

    “是我胡說還是你心虛！整個(gè)報(bào)紙都在說，你昨夜上了溫淺的車！怎么，舊情郎登臺助你一臂之力，于是你舊情重燃，迫不及待就想爬上他的床了！”

    “慕春寅你夠了！”樊歆本還想把赫祈的事解釋一番，此刻再忍不住，她掙脫他的雙臂，“你再這樣疑神疑鬼，我沒辦法呆在你身邊！”

    她轉(zhuǎn)身朝外走，慕春寅站在房門口看她，眼神凜冽如寒冬臘月的北風(fēng)，“你去哪？”

    樊歆扭頭看他一眼，一半憎惡一半不耐，“我是個(gè)人，不是你的私有物品，我愛去哪就去哪！”

    慕春寅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不怒反笑，“好啊，很好。”

    他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攔在她面前，擋住了窗外光線，投下一片壓抑的陰影。他慢條斯理，口吻卻極冷，“怎么，你想散伙？想跟我撇清關(guān)系好跟他重修舊好？”他笑起來，嗓門陡然拔高，震得窗戶都在顫，“我告訴你，沒門！”

    他逼近身來，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往門上推去：“如果沒有我們慕家收養(yǎng)你，你早該流落街頭！我們養(yǎng)你育你，可你是怎樣回報(bào)的？你這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

    樊歆爭辯道：“我過去是對不起你，可我為你做牛做馬這么多年，便是欠你再多，這筆債也該還清了！”

    “還？”慕春寅猛地吼出來，將她往床上一摔，“我爸睡在冰冷的墓地里！我媽還在醫(yī)院！她像個(gè)活死人一樣躺了十多年！樊歆！你拿什么跟我還??！”

    樊歆重重摔在床尾，還未回過神來，喉間一窒，一雙手已狠命卡了過來，越收越緊，咽喉處的劇痛讓她斷斷續(xù)續(xù)出聲：“慕……春寅……放……放手……”

    “放手？”慕春寅的笑意像刀子，刮人的疼，“我的人生被你所毀！而你呢，你親手把我推進(jìn)地獄，然后裝個(gè)死拍拍屁股去了加拿大！你知道你不在的五年，我過得是什么日子嗎！你知道嗎！”

    慕春寅薄唇緊抿，眼神凌冽，刻骨的恨意宣泄而出，那扣住她喉嚨的指節(jié)繃成青白色，他一字一頓，近乎咬牙切齒，“你猜，這五年……我有多恨你？”

    “呃……”樊歆答不出來話，劇痛的喉里只能艱難地吐出單調(diào)的音節(jié)。慕春寅眸中恨意越來越深，手勁越發(fā)大，她幾乎聽到了來自咽喉深處骨節(jié)咔咔的聲響，她又痛又窒息，抓著床單拼命想掙扎，身軀卻被他壓制得完全不能動(dòng)彈。漸漸地，她缺氧的感覺愈發(fā)明顯，眼前的世界模糊起來，燈光還在頭頂上晃，卻更像死亡的召喚——朦朧的意識里，她奇異地看見珍姨跟慕叔叔的臉，珍姨那張跟慕春寅神似的臉龐，正對她慈愛的笑，“我家慕心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慕叔叔也在那笑，“慕心，以后等我們老了，就歸你照顧阿寅……你們一定要相親相愛……”

    ……

    床畔慕春寅的暴戾還在繼續(xù)，他身下的人卻徹底停止反抗。她松開緊捏著的拳頭，微微張唇，用微弱到近乎瀕死的聲音，低低吐出兩個(gè)字眼。

    “阿……寅……”

    只那一霎，壓在她身上的人的動(dòng)作驟然一僵，隨后，扣在她喉上的手一寸寸松開。

    下一刻，他迅速起身，“砰”地摔上門大步離開。

    慕春寅走后，死里逃生的樊歆直挺挺躺在床上。緩了會(huì)后，她掙扎著起身，捂住喉嚨劇烈咳嗽。

    約莫在床上呆坐了半小時(shí)，她下床走到房間的角落，慢慢坐下去，雙手抱住膝蓋。

    地板冰冷，墻壁亦是冰冷，她將背脊抵在堅(jiān)硬的墻壁上，緩緩捂住了臉。

    窗外雨聲淅瀝，她緊閉著眼，想起那個(gè)暴雨肆虐的深夜，大橋垮塌，車子轟然墜入湖中，呼救聲，喊叫聲……最終隨著冰冷的水漸漸淹沒……

    臥房內(nèi)光線陰暗，縮在角落里的樊歆渾身發(fā)抖，“對不起珍姨，對不起慕叔叔……”

    ……

    晚上七點(diǎn)，窗外夜色幽靜，辦公室內(nèi)燈光迷離，美人眼神也迷離，纖纖十指舉著水晶杯，優(yōu)優(yōu)雅雅抿下一口香檳。見慕春寅走了過來，薄而精致的唇瓣勾起漂亮的弧度，嬌嗔道：“慕少，從米蘭回來您怎么就不高興的樣子？”

    話落，柔弱無骨的雙手已經(jīng)攀了過來，勾著慕春寅的脖子，慕春寅彎起薄唇一笑，順?biāo)浦鄣貙⑶厍绶诺搅巳彳浀纳嘲l(fā)上。

    柔軟的床榻，愈發(fā)急促的喘息聲，伴隨著一件件甩在地毯上的凌亂衣裳，空氣里蕩漾的女人的甜與男人的香。

    □□曖昧旖旎，男人的動(dòng)作卻突然止住，他手肘撐在床沿，視線仍停留在身下楚楚動(dòng)容的臉龐上，眼神卻有些放空，像是在走神。

    “慕少?！辈煊X出他的異常，秦晴嬌聲喚道：“怎么了？”

    慕春寅保持著俯在秦晴身上的姿勢，姿勢仍很曖昧，可表情卻無半分□□。三秒后，他翻身坐起，撿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搭，就那么下了床。

    秦晴愣在床上，“慕少，您這是……”

    慕春寅頭也不回地向側(cè)房走去，“看電影去?！?/br>
    “看電影？”秦晴愕然——好事才開了個(gè)頭，還沒深入主題呢，他這就半途而廢了？

    秦晴有些不安，她跟了慕春寅快一個(gè)月，還沒摸透他的脾氣，平日他雖待她親昵溫柔，摟摟抱抱頻繁的緊，卻從不正兒八經(jīng)碰她，今天瞧見他這么熱情，她正欣喜，誰知?jiǎng)偯摿送馓姿筒粊砹恕?/br>
    她低下頭，掃掃自己的身段，一身細(xì)膩肌膚，緊身性感連衣裙更顯得曲線高聳起伏，怎么看都是令人血脈噴涌的妙曼身姿，為什么那人離去之時(shí)毫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