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墜崖之前,這個男人最后的一句話是,不要為我哭,我不愛你了。 他多么口是心非,這千百張相片,每一張全寫滿他刻骨的愛。 ☆、第149章 chapter149 告別 幾日后,重癥室里的慕春寅醒了過來,樊歆喜極而泣。 接下來的時光日復一日都是在醫(yī)院,樊歆24小時都在病榻前照顧,幾乎寸步不離,端水喂飯、遞湯送藥、凈臉擦身……大大小小的事瑣碎又繁重,但樊歆甘之如飴,從不假人手。 與她的歡喜相反,慕春寅醒來后便一副淡淡的樣子,有一日甚至對樊歆說:“你走吧,我不用你照顧。” 樊歆道:“說什么話,我怎么能走?” 慕春寅道:“咱倆離婚了,沒關系了,你走?!?/br> 樊歆抓住他的手,鄭重其事的看著他,“別再說氣話了,我知道你愛我,我不會走的?!?/br> 慕春寅推開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感激我救了你的命,但我不需要感謝?!?/br> 樊歆再三解釋,可慕春寅無論如何都不信。樊歆無奈,默默去削水果了。 他不信她,不要緊,時間很長,她可以慢慢去證明。 ※ 時間就在醫(yī)院不緩不慢過去了兩個月,慕春寅依舊對樊歆不冷不熱,樊歆也沒往心里去,每天該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原以為日子就這么過了,卻沒想到慕春寅在出院的前一天,失蹤了。 臨走時讓吳特助轉交一封信給眾人,內(nèi)容很簡單,說他走了,去一個無人的地方呆一呆,叫大家不要找。 樊歆拿著信怔在那,旁邊是目瞪口呆的周珅赫祈,周珅道:“春春瘋了吧!他不要這個家了,還有那么大的盛唐,他丟在那,給幾個元老看著放心???” 樊歆將信紙疊好,說:“他這個計劃應該醞釀了有一段時間,只是我以為是氣話,沒有當真?!?/br> 赫祈道:“他會去哪呢?” 周珅嘆了口氣,“誰知道啊,世界那么大!這家伙要真躲起來,我們找不著!” 樊歆問:“前兩天你不是還來探過他嗎?他有沒有說什么話?也許是線索。” 周珅道:“線索似乎沒有……但他最后說了一句挺傷感的話?!?/br> “什么?” 周珅道:“他說,他知道溫淺還在等你。” 樊歆搖頭道:“這家伙……總放不下這個梗?!?/br> 赫祈插話進來,“他放不下,那你放下了嗎?” 樊歆默然無聲。 赫祈忽然一笑,走到樊歆面前,“樊歆,其實你這么多年,也一直沒弄懂自己的心?!?/br> “什么?” “你沒發(fā)現(xiàn)自己對溫淺與春春的區(qū)別嗎?不可否認,你曾深愛過溫淺,可他負你一次,不管以后再如何愧疚彌補,你都不曾回頭。而春春,從小到大無論他怎樣傷害你,你即便再生氣再難過,最后都能包容原諒……這是為什么,你沒想過嗎?” 樊歆一怔,混沌的腦中霍然如清風涼雨醍醐灌頂,纏繞她多年的問題終于撥云見霧,她這才明了自己的心。她嘴唇顫了顫,用力點頭,“是……你說的對。” 一旁周珅插嘴,“什么對?你們在說什么?” 赫祈笑而不答,而樊歆眉眼舒展,有釋然后的開闊,“我知道怎么做了。” ※ 從盛唐回家的路上,樊歆再次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 這兩個月,她常??吹竭@輛車,偶爾是她推著慕春寅在醫(yī)院周邊散步的路上,偶爾是她獨自出門為慕春寅采購,甚至在慕春寅搶救的那天,rh型血液不夠,是這輛車調(diào)配了足夠的血漿,才保證手術順利進行。 這輛車總是呆在也許她會路過的位置,車里的人也永遠都背脊筆直的端坐,以不打擾她的方式,靜靜守護著她。 那些時刻,樊歆無數(shù)次從車前走過,而今天,她站住了腳,目光遠遠地看向車牌。 車牌尾號是819,他們曾經(jīng)的戀愛紀念日。 她看了一會,最終拿出手機,撥出那個很久都不曾撥出去的號碼。 “溫先生?!?/br> “我在?!?/br> 簡短的對話,她站在林蔭小路旁人行道上,而他林蔭路那側的車行道,雙方僅隔幾米。 然而就是短短數(shù)米,跨幾步就到的距離,卻都沒有見面,樹影的婆娑中,夏風靜靜的吹,一條窄窄的馬路,像隔開了命運的天長地久,彼此就那么握著手機,你問我答。 她繼續(xù)問:“明天有空嗎?下午四點?!?/br> “有。” “我想約你在鳳凰路公園見面。” “好,不見不散?!?/br> ※ 翌日下午,樊歆三點四十就趕到了預定地點,她是不喜歡遲到的性格,往常赴約都會提前十分鐘。 卻沒想到,溫淺比她來得還早。 樹影重重的小樹林內(nèi),雪白的三角鋼琴擺在那,他坐在鋼琴前,輕輕彈奏著一首歌。她慢慢走了上去,他從琴譜中抬頭,看到她抱著小提琴款款而來。 他微微一笑,停下了手中琴,“來了?” 她也跟著淺淺笑,“想跟你合奏一曲?!?/br> “合奏什么?” “愛德華·埃爾加的《salut d'amour》” “好?!?/br> 下一刻,他指尖輕快拂過黑白琴鍵,叮咚的琴音如珠玉落盤,而她的琴弦隨之撥動,優(yōu)美如流水潺潺。 有風吹過,林中有輕微的簌簌聲,旋律回響在在枝椏間,時高時低,時婉轉時徘徊,依稀還是那些年,他們在演奏會上天衣無縫的配合,一個樂器之王,一個樂器之后,琴聲清亮而小提琴婉轉,錯落有序完美融合。 午后陽光投入樹林,為兩人鍍上一層淡金的輝光。音樂隨著高.潮不斷推進,旋律的激撞中,他微微垂首,濃密的眼睫靜雅如畫,而她專注偏頭,側臉在風中恬靜白皙,有樹葉隨著風從枝頭墜落,飄到兩人肩上,但雙方無暇顧及,手中旋律不停。 一曲終完。 她放下提琴抬頭看他,臉是笑著的,低聲道:“希年。” 時隔數(shù)年,她再這樣喚他,他笑了,應她:“歆歆。”這稱呼在熱戀時,他曾親昵地喊過無數(shù)遍。 她低頭,從兜內(nèi)小心翼翼掏出了一個盒子,遞到他面前,“希年,這是當年你送我的合歡意,現(xiàn)在物歸原主?!?/br> 他視線落在盒子上。 她輕輕笑了,“希年,我來,是跟你告別的?!?/br> 頓了頓,她說:“我們有認真的開始過,卻沒有正式的告別……糾糾纏纏十幾年,這一次就徹底結束吧?!?/br> 他握著裝合歡意的金絲絨盒子,輕笑起來,“好,我尊重你?!?/br> “謝謝?!?/br> 他凝視著她,張開雙臂說:“歆歆,我想最后抱你一次?!?/br> 她還沒答,他倏然傾身將她攬入了懷里,他的懷抱還是那樣溫暖,他的氣息一如既往的清雅宜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手臂的力度,那樣緊,像用盡了全力,要將她鑲進他的生命里,再不松手。 可最終他還是松了手,附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很輕的口吻,卻凝著千言萬語,“要幸福?!?/br> 她重重點頭,也回了三個字,“你也是。” 懷抱終于撤去,他平靜地說:“你走吧,不要回頭。” 她怔了片刻,最終抱著小提琴,一步步離去。昏黃的天,油畫般的色彩,金色的陽光穿過枝椏樹叢,在林里拉出重影,密林的楓葉紅得像血。 林中漸漸有音樂傳來,應該是溫淺坐回了鋼琴前,用琴聲相送。 那一霎她眼圈一紅,百感交集。 這個她從豆蔻年華愛到青春遲暮的男人,這個她曾寄托全部人生幸福的男人,她曾愛他像信仰,她曾將他深烙在她心上,成為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然而,再如何深愛,他終是成了回憶。 可是這又怎樣呢?即便緣分止步于此,他仍然是她心中,那年端坐琴房,穿著干凈襯衣,有著修長十指的清雋少年。 最美好的記憶,歲月不會忘。 . 太陽漸漸沿著軌跡滑下,樊歆離開了,斬斷過去,奔向未來,而樹林里的琴聲卻不眠不休,彈奏著似要將所有情感注入永不停息的旋律中。 從他看著她抱著提琴過來,他便懂了她的心。方才的琴瑟相合,在每一個音符落下的同時,他都清楚知道,這是最后的休止符。 過去他們因琴相識,因琴相知,然而今天,以琴作別。 這一生,她曾用一半的光陰在愛他,他也以為,他會用加倍的愛去回報她??蛇@世間強大的就是命運。他終究錯失了她。 他曾以為還有機會回頭,然而珠寶易碎,真心難回。那顆曾為他跳動的心,漸漸在命運的逆流中,越行越遠。 日后,他再如何竭盡全力,也無法企及彼岸的她了。 只剩這最后的旋律,為她而奏,為她而鳴,而那么多夜深人靜發(fā)了瘋的想念,他再沒機會向她傾訴。 . 斜陽終于滑入黛色的山巒,琴音終停。 而他轉過身,一滴晶瑩的液體,飛濺于這晚秋的最后一縷夕暉中。 自此,他人生中最明亮的那束光。 再也不會照耀他。 . 很多年后,他曾問自己,假如那年溫雅的葬禮上,他沒有松開她的手,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然而,這世間哪有什么假如,很多時候,錯過一瞬,即是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正文里溫先生的最后一場戲。寫這段時,一邊寫一邊想著溫樊兩人艱難的路程,不覺竟哭了。這個人物,很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