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壺答道：“從建州來的，才住下沒幾個(gè)月。”

    “我說呢！”張鐵樹面色黝黑，在陽光底下皮膚閃著光，張開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聽著口音也不大像。”一壁壓低了聲音對陶壺道：“京師的姑娘同建州也不同，建州的姑娘看著個(gè)子小一些，有個(gè)成語叫什么來的，小……小鳥依人？說起話來也是柔聲柔氣的，不像咱們京師的姑娘，爽辣！”

    宋研竹在一旁聽見了，問道：“你認(rèn)字？”

    “認(rèn)得幾個(gè)?！睆堣F樹撓撓頭道：“小時(shí)候家里還算富裕，送去念了兩年私塾，后來家道中落，就不再念了?！?/br>
    宋研竹瞧他的模樣似乎同旁的農(nóng)戶是有幾分不同，便問道：“你爹和娘呢？”

    張鐵樹的神色黯了黯，道：“都死了。爹好賭，把地都輸給了旁人也就罷了，房子也輸了，最后連我和弟弟都給賣了……我娘氣不過，上吊了。”

    三兩句話，算是把他的前半生都給交代了。宋研竹沉默了一陣子，方才問道：“所以莊子便是你從前的家，那地也是你家的？”

    張鐵樹悶聲“嗯“了一句，道：“我爹把我兄弟二人賣給了買地的東家，只提了一個(gè)要求，將來若是要賣地。得連我兄弟二人、莊子和地一塊賣。他人都死了，倒想要讓我們替他看著家業(yè)。這家業(yè)早就是旁人的，我們看著又有什么用。”

    他平平淡淡地說著，見宋研竹盯著他，他低下頭低聲道：“奶奶既是買了莊子買了地，總有一日也要曉得我們的底細(xì)的。”

    宋研竹點(diǎn)點(diǎn)頭，這倒是個(gè)拎得清的，又問道：“你原名叫什么？”

    張鐵樹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訝異，宋研竹道：“總不能你爹就是給你取的名字就是鐵樹？”

    在西郊有這么幾十畝良田，可都算得上地主了，又念了幾年書，總不能真取這么個(gè)莊稼漢的名字。

    宋研竹也是隨意猜測，張鐵樹悶聲道：“張志遠(yuǎn)，鐵林是張守常?！?/br>
    “志存高遠(yuǎn)，意守平常?！彼窝兄裥πδ钪澳愕故菚∶?。”

    再往前走了兩步，三三兩兩的農(nóng)夫干完活扛著鋤頭回來，瞧見張鐵樹，揚(yáng)手打招呼：“鐵樹，這是上哪兒去！”

    張鐵樹點(diǎn)頭致意，將宋研竹往旁的路帶，宋研竹隱約聽到方才打招呼的農(nóng)夫在后頭低聲議論：“他這是又換東家了？不是說那地……”

    “看樣子應(yīng)該就是新東家……快快，咱們趕緊告訴高家嫂子去！”

    聲音漸漸低下去。宋研竹心生狐疑，張鐵樹已經(jīng)領(lǐng)著他們站定了，道：“大奶奶，這就是咱家的地了?！?/br>
    “哦……”宋研竹不知怎的心里總是惴惴不安，平寶兒見她臉色不大好，忙問道：“小姐要不要想休息一會？京師這鬼天氣，早上起來時(shí)候凍死個(gè)人，到了晌午大日頭曬著，像是要把人曬化了一樣！”

    還是初夏眼尖，對宋研竹道：“小姐，那兒有棵樹，咱們在樹蔭底下休息一會，順道喝點(diǎn)兒水。”

    “嗯?！彼窝兄衤唤?jīng)心地應(yīng)著，剛走到樹蔭底下，從后方突然竄出兩個(gè)人來，一個(gè)滿臉皺紋的老婦人，一個(gè)是十歲左右的少年，兩人齊刷刷跪在宋研竹跟前。

    宋研竹嚇了一大跳，陶杯、陶盞二人攔在跟前，喝道：“哪兒來的婆子，怎么話沒說上兩句就跪在跟前！這是要做什么！”

    二人要拉婦人，婦人不肯，嘴里念著：“夫人，您就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嘴里反復(fù)念著這幾句話。宋研竹起初以為二人是要乞討，可是定睛一看，二人身上的衣裳雖有些半舊，卻也是干凈整潔，男孩垂眉斂眸，看著虎頭虎腦。

    “陶壺，”宋研竹低聲喚著，讓陶壺和陶盞讓開，走到二人跟前，輕聲道：“大嫂這是有話要對我說？”

    “他們是誰？”宋研竹扭頭問張鐵樹，張鐵樹悶著聲不肯說話，宋研竹樹眉怒道：“你一路將我們領(lǐng)到這兒來莫非不是為了他們！你說不說，不說我讓陶杯陶盞卸了你胳膊！”

    方才來的路上她便覺不大對勁，到了樹邊才發(fā)現(xiàn)，若是要走到他們的地里壓根不必繞這么大一個(gè)圈子，莊子里走出來，直直走上兩步也就到了。可偏偏張鐵樹就這么繞了，還刻意將他們帶到了這一對父子的住處附近。

    “陶杯！”她冷聲道，陶壺雙手一扣便將張鐵樹控在手里。

    一旁的男孩沖上來，敲陶壺的手道：“你放開我鐵樹哥，你放開他！”

    那婆子也上來，求情道：“夫人別生氣，這都是小婦人求著鐵樹幫忙的！他是個(gè)好人，求夫人別難為他！”

    這場面熱鬧的，好似宋研竹便是拿人性命奪人錢財(cái)?shù)呐x。宋研竹哭笑不得，就聽張鐵樹悶聲道：“這是高夫人，那是高家小少爺……我原來的東家?！?/br>
    “你原來的東家？”宋研竹示意陶杯松開他的胳膊，問那婦人：“你是他原來的東家，我是他現(xiàn)在的東家……咱們不過是做了筆買賣，我能幫上你什么？”轉(zhuǎn)念一想又覺不對，“這地契上白紙黑字寫著的，賣這塊地的人姓朱，怎么變成姓高的了？”

    “換了好些個(gè)東家了……”張鐵樹悶聲道。

    宋研竹被繞得云里霧里，凝聲問道：“大嫂子到底想讓我如何幫你？”

    高夫人實(shí)在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想了半天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硬生生一句：“夫人，您能不能……能不能將我的地還給我！”

    “還，還你？”宋研竹一怔，高夫人上前握住她的手求道：“夫人，求求您把地還給我吧，我們母子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會來求您……”

    “你這是做什么！”平寶兒忙上前將人拉開，高夫人卻跪下了，紅著眼道：“您若是能還給我，我母子二人定將人當(dāng)菩薩一般供起來，一天三炷香為您祈?！?/br>
    “你這人講不講道理！這是我家夫人真金白銀買回來的地，賣家又不是你，你紅口白牙上來便要讓咱們把地還你，我問你，這地當(dāng)真是你的么！”

    “就是我的！我爹臨死前說要將這地留給我的……”靜默了半晌的小男孩忽而站起來，滿臉赤紅地便要往宋研竹身上撞。宋研竹急急往后退，退了兩步，就見一旁的陶壺快步上前，拎起男孩的衣領(lǐng)便將他丟在一旁，男孩頭撞在樹上，愣了好一會，摸摸頭，竟是出血了！

    那高夫人也是一愣，撲上來護(hù)在男孩身上，嚷了聲道：“殺人啦！殺人啦！快來人啊！”

    她的聲音極其尖利，不一會便引來三四個(gè)農(nóng)夫，一人扛把鋤頭沖上來，見了宋研竹虎視眈眈：“誰在咱們地頭上動人！”

    方才還是期期艾艾的高夫人忽而變成了潑婦，一拍大腿嚎啕大哭：“這天底下竟沒有地方容得下我們母子！誰都要欺負(fù)我們母子，讓咱們怎么活下去，怎么活！”

    “沒事，退下！”張鐵樹面色一凝，對那幾個(gè)農(nóng)夫道。一壁扶起小男孩，一壁對高夫人斥道：“夫人這是做什么！咱們原先說好了，只是將事情本末告訴新東家，該買地還是退地都由她，你若是再鬧，我也不幫你！”

    許是他一聲大喝將她驚住了，她嚎啕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最后變成低聲的嗚咽，碎碎念道：“走投無路了，當(dāng)真是走投無路了，閨女女婿大逆不道，將我趕出家門，如今還要壞我名聲，連地都不肯還給我。老爺，老爺，你怎么走得這么早，你把我也帶走吧！老爺……”

    第130章 魚蒙

    她一哭，周邊越來越多的村民圍過來，不一會，便有留著五十開外的中年男子過來，見狀道：“高家嫂子，你怎么又哭起來了！張鐵樹，這是怎么了？”

    想來他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地位，他剛問完話，便有一旁的村民告訴中年男子，宋研竹便是張鐵樹的新東家。

    中年男子微斂了神色，對高夫人道：“高家嫂子，你這樣胡攪蠻纏又有什么用！地契田契都在旁人手上，你就是說到天邊，也沒人幫得了你！”

    高夫人聽完還要嚎啕，中年男子已經(jīng)上前對宋研竹自我介紹，說是這兒的村正，一壁又將高夫人的情形告訴她。

    原來金氏買給宋研竹的這塊地，最早時(shí)候是張鐵樹家的，張鐵樹爹嗜賭如命，將房子輸給了高夫人的男人高必旺。高必旺一直有一妻一妾，高夫人是正房。高夫人過門多年毫無所出，倒是高必旺的妾替她生下了一個(gè)女兒蕓娘，十前高必旺便絕了生兒子的心，替女兒尋了個(gè)上門女婿叫趙謙。上門女婿到家后，倒也不錯(cuò)，幫著高必旺打理生意，家里的產(chǎn)業(yè)越來越好。

    那年高夫人尋醫(yī)問藥成功，竟意外懷上了一個(gè)孩子，正是歡喜至極時(shí)，卻意外發(fā)現(xiàn)高必旺好上了尋花問柳，家里產(chǎn)業(yè)全然不顧了，整日流連花叢中。高夫人屢勸不止，氣得懷著孩子離家出走。

    等她氣消了再回來時(shí)，高必旺卻是得了花柳病，死了，家中的產(chǎn)業(yè)也全數(shù)落入了女婿的兜里。家中庶女更是不認(rèn)她這個(gè)嫡母，將她趕出了家門。高夫人在寒風(fēng)露重的天氣里生下了高必旺的遺腹子，取名叫做高恪。這些年，高夫人孤身一人萬分艱難地將高恪養(yǎng)大，還要時(shí)不時(shí)防著女兒女婿尋她們的晦氣。

    私下里，高夫人都不相信高必旺死之前竟不留下一分一毫與她和孩子，私下里也尋了家里好些個(gè)老人詢問此事，大家眾口一詞，說是高必旺臨死前親口說了，要將家中產(chǎn)業(yè)全數(shù)交給女婿。

    直到去年，高夫人百般追問，才撬開家中伺候高必旺很多年的老人的嘴，說高必旺死之前對女兒女婿說的是，家里庫房里的擺設(shè)首飾等物均留給高夫人做個(gè)念想，家里的房屋、田地等卻是讓女兒與高夫人肚子中的孩子均分，在孩子年滿十六歲之前，暫時(shí)由高夫人代為保管，不知說了，還有一份文書。

    高夫人當(dāng)下便氣憤難當(dāng)，拉著那老人家要去官府告狀，沒想到老人家行到半途竟猝死了，只剩下一份文書，告到官府去，官府也是推三阻四，一拖再拖，至今也沒個(gè)眉目。

    說到此處時(shí)，高夫人泣不成聲。陶杯在一旁聽得氣憤難當(dāng)，道：“那是庶女和庶女婿，你卻是當(dāng)家主母，他們這般不孝，你怎么不去府衙告他們一個(gè)忤逆不孝罪！斬立決或凌遲，還不是隨你心意。這兒站這么多人，還沒人替你作證不成！”

    村正嘆了口氣道：“咱們也是這么勸她的?？上Х寤芈忿D(zhuǎn)，那女兒女婿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封高老頭親手寫下的休書，便是要休了高夫人的！既是被休，便與高家無關(guān)，哪兒來的忤逆不孝！”

    “偽造公文可是重罪！”陶盞在一旁道。

    “那休書還是在官府里報(bào)備過的，千真萬確！”村正回道。

    “那可真是離奇了，”宋研竹道：“可這與我的地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你這人怎么這般毒辣！”高恪沖上來道，“我娘都與你說了這地是我爹留給我的財(cái)產(chǎn)，是被賊人害了才會被賣了！官府總有一天會給我們一個(gè)公道！你既知道了事情的緣由，不是應(yīng)該還給我們么！”

    “還給你？”宋研竹輕聲笑道，“憑什么？這地是我真金白銀買回來的，我有官府認(rèn)定的田契地契，我問心無愧！”宋研竹朗聲說道，一壁望著哭泣不止的高夫人，譏誚道：“照你這么說，這地應(yīng)當(dāng)不是頭一回賣，夫人怎么不去尋上個(gè)買家鬧，卻是鬧到我這兒來？莫不是看著我年輕，便要欺負(fù)我么！”

    “不是……”高夫人頓時(shí)慌了手腳。當(dāng)時(shí)遠(yuǎn)遠(yuǎn)便去瞧見宋研竹，確然覺得她年輕經(jīng)不住事兒，或許心一軟便答應(yīng)了，卻沒想到她三兩下就想通了此中關(guān)節(jié)，她支支吾吾了半晌，哭道：“夫人，這地早晚也是我的。咱們都是女人，將來你也要當(dāng)娘親的，你難道就不明白我做為一個(gè)娘親有多不容易。您就看在我不這么不容易的份上，幫幫我吧！”

    “簡直可笑！”宋研竹實(shí)在忍不住，罵道：“你辛苦又不是我害的，憑什么我就一定要理解你！這世上不幸的人多了去了，若都如你這般強(qiáng)仗著自己不幸便要旁人都讓著她，世上豈不都是菩薩！你若要搶家業(yè)，同你女婿搶去，贏不贏得了也是你的事，恕不奉陪！”

    宋研竹走了兩步，越發(fā)覺得荒謬，想起從前趙思憐也是這般，每每對著旁人哭訴，都是一個(gè)意思：我死了爹死了娘，我特別凄慘，你擁有這么多你就該讓給我一些，否則你就是不厚道！

    憑什么呀！

    她簡直要暴躁了，撇下哭泣的高夫人，揚(yáng)聲道：“陶杯，打道回府！”

    “東家……”張鐵樹還要再攔，宋研竹眸色一沉，喝道：“陶杯，替我卸了他一條腿，叫他知道吃里扒外是個(gè)什么下場！”

    “好嘞！”陶杯應(yīng)了一聲，宋研竹快速走著，只聽身后張鐵樹的哀叫聲，高夫人的哭泣聲，還有隱隱約約村民傳來的咒罵聲交織在一塊。

    來時(shí)的心情卻與去時(shí)的心情大有不同，宋研竹一路望著窗外不吱聲，到了府里下了車，對陶杯道：“幫我打聽個(gè)人。”附在陶杯耳畔低聲說了兩句。

    不到黃昏的時(shí)候，陶杯便回來了，見了宋研竹道：“夫人，打聽到消息了?！?/br>
    原來，高必旺的女婿趙謙不知是從哪兒得知高夫人尋到文書的事情，當(dāng)夜便急急將田地賣了，賣的也不是這旁人，正是他的遠(yuǎn)房舅舅，姓朱，是九王府的管事。

    “聽說這位朱管事是九王身邊的紅人，行事為人囂張跋扈。趙謙賣這片地與他也是半賣半送，討個(gè)人情罷了。也是巧了，我尋到他時(shí)，那個(gè)趙謙恰好同朱管事在大舅爺?shù)慕鹩袷撤缓染?，二人正好說起那片地的事情，朱管事說，那地他已經(jīng)賣了，若是高夫人要鬧，便讓她尋買主鬧去，左右與他無關(guān)。他還說……”

    陶杯頓了頓，打量宋研竹，宋研竹沉聲道：“他還說什么了？”

    “他還說，府衙他已經(jīng)打好了招呼，高恪就是鬧一輩子，也別想從趙謙手里得到半點(diǎn)財(cái)產(chǎn)！”

    “恬不知恥！”宋研竹站起來踱了兩步，越發(fā)覺得氣憤：真是倒了血霉了，好好地收了金氏一份大禮，沒想到竟?fàn)砍冻鲞@么多事端來。若是金氏知道了，怕又得難過一陣子！又想到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過就是九王府的管事，竟就這么藐視眾生，輕賤他人！明知道地是塊燙手山芋，卻還賣給旁人，一推四五六了！更加窩囊的是，論起來她還是九王爺?shù)男∫套樱贡痪磐醺锏娜丝恿耍?/br>
    初夏見她氣得滿面通紅，勸慰道：“按奴婢看來，這事兒也不難辦。小姐若是愿意，便去問問宋側(cè)妃。沒有讓自家下人坑騙自家姐妹的道理！”

    “你不曉得……”宋研竹遲疑道。一想到幾次同九王爺擦肩而過，還險(xiǎn)些嫁給九王爺，她便覺得心里發(fā)虛。

    陶杯也在一旁道：“按我說去找宋側(cè)妃也是可以，免得到時(shí)候鬧起來傷了姐妹和氣，只是，聽說九王爺近來都在蘇州，怕是不在府里，宋側(cè)妃也做不得主！”

    “九王爺不在京師？”宋研竹眼睛一亮，對陶杯道：“替我準(zhǔn)備一張拜帖，再備些厚禮，咱們這就去拜訪宋側(cè)妃去！”

    馬車一路疾行，宋研竹到九王府時(shí)，正是烈日當(dāng)頭，王府里的婢女帶著她繞了許久，才在花園里找到宋歡竹。宋研竹站定了，只見陽光落在宋歡竹身上，錦衣華服，妝容精致，站在花叢里，就像是一副畫一般?？上У氖牵哪樕蠀s是掩不住的nongnong倦怠。

    婢女將人帶到便先行退下了，宋歡竹這才瞧見宋研竹，迎上來笑道：“meimei來京師好些日子，怎么才想起來看我！我還以為你忘了京師里還有個(gè)jiejie呢！”

    宋研竹喚了聲“問娘娘安”，正要福身下去，宋歡竹忙扶住她道：“幾個(gè)月不見，竟這樣生分！”

    “應(yīng)當(dāng)?shù)?！”宋研竹福了一福，笑道：“來了京師之后身子便不大好，養(yǎng)了好些日子才緩過勁兒來。娘娘呢過得可好？”話音落了，她自個(gè)兒都笑了，奉承道，“瞧我，娘娘有王爺疼愛，自然是事事順心?！?/br>
    宋歡竹臉色一僵，苦澀笑道：“都好，只是偶爾想起來，倒是懷念咱們在府里爭吵不休的日子。這王府里頭，太靜……靜的時(shí)常像是只有我一個(gè)人！”

    言語里頗為落寞。宋研竹也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一會接話道：“jiejie若是實(shí)在想念家里，便跟王爺求個(gè)情，回趟建州省親……”

    “省什么親！”宋歡竹悵然嘆道：“你當(dāng)我在京城，便什么都不曉得么？如今家里家不成家，我娘和我爹鬧成那個(gè)樣子，喜兒更是教人失望……”

    “喜兒不是好好的在家里么？”宋研竹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只能叉開話題。

    前些日子便聽陶墨言說起過，九王爺?shù)膬蓚€(gè)側(cè)妃，可側(cè)妃娘家比起宋歡竹來，不知好上多少，九王爺也頗為倚重包側(cè)妃的父親，比起來，宋歡竹真是只有一張臉能拉攏住九王的心了。然后，色衰愛弛，又能頂?shù)米《嗑茫?/br>
    宋歡竹好生地看了她兩眼，正在判斷她是裝不知道還是真不知道，忽而蹙眉，厲聲道：“朱管事若是要聽便站過來聽，躲在一旁做什么！”

    宋研竹順著宋歡竹的視線望去，就見一個(gè)中等個(gè)子的中年人從假山后面走出來，一身青衣，鼻子下留著一撮小胡子，眼睛里透著一股精明，臉上卻是帶著諂媚的笑，躬身行禮解釋道：“奴才方才路過花園，瞧見娘娘有客人，怕打攪了夫人，一時(shí)進(jìn)退兩難?！?/br>
    話音落，雖是低著頭，卻是略偏了偏，疑惑地望了兩眼宋研竹，恰好宋研竹也在望著他，四目相對，他忙將頭轉(zhuǎn)開了。

    第131章 魚蒙毒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