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地形實在太廣袤又太復雜,高高低低的沙丘遮蔽了視線,極易藏身又無法輕易找到敵人。即便宋朗的精神力網(wǎng)絡已經(jīng)全部展開,他仍舊有些忐忑不安。 若有若無的那一縷殺意,如芒刺在背讓宋朗不得安寧。他屏住呼吸隱藏身形,光束步槍隨時都能開火。 少年omega專心致志地搜尋聯(lián)邦機師的蹤跡,試圖搶占先機。等到宋朗一鎖定目標之后,他就會干脆利落使用步槍射擊。 alpha的精神力一向比不上omega,只此一點就是宋朗的機會。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宋朗還沒有找到那名聯(lián)邦機師的蹤跡,立時心中一沉。 恍惚間,宋朗覺得他好像錯過了什么至關緊要的東西,淺淺一層附著在表面上,并不不通透。 敏銳的精神力察覺到什么細細索索的聲響,是挖掘的聲音,是細沙涌動的聲音,更是敵人的蹤跡! 先是悚然一驚,而后恍然大悟。宋朗瞬間騰空而起,四處動力核心一起開動,藍白色火焰噴吐而出,瞬間就能將“鳴雀”送往蒼穹之中。 還是晚了,一道細細又堅固的鋼索,快如電光般纏繞上“鳴雀”的腿部,力道沉穩(wěn)又太過突兀,立時將宋朗拉得一趔趄。 黑色機甲恰巧在此時破土而出,攜著潮水般的黃沙滾落在地。 近乎完美伏擊,近乎完美的策略。聯(lián)邦機師左手拽著繩索,右手持著戰(zhàn)斧,核心全開砸向了宋朗。 整個天地瞬間顛覆,宋朗還來不及反應,“鳴雀”就被死死摔了沙丘上。即便有了沙子作為掩護,從高空墜落的沖擊力還是顛簸不已。 這一下磕得實在不清,宋朗的頭部最先落地??v然周身有機甲保護,也無法適應。他肺部的空氣被擠了出來,“嗡”地一聲,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一下又一下的沉悶聲響,戰(zhàn)斧狠狠砸向“鳴雀”。原本堅固無比的鋼鐵機甲與戰(zhàn)斧碰撞出火花,灼熱而璀璨。 第一下鋼鐵變形,第二下鑿出裂縫,第三下“鳴雀”的護甲有了龜裂。 不能再硬拼,宋朗心中了然?!傍Q雀”為了超高機動性犧牲了層層護甲,防御力只有普通制式機甲的百分之八十。 宋朗試圖憑借高出尋常機師的敏捷閃避開來,不知名的聯(lián)邦機師卻好似早就料到了他躲避的方向,戰(zhàn)斧驟然回縮防御,擊在了“鳴雀”的駕駛艙上,轟然一聲聲響可怖。 即便觀眾身處場外,巨大的全息屏幕卻讓他們身臨其境一般。不斷有碎屑隨著沙子灑落,聲音轟然巨響,聽得人瑟縮不已心懷畏懼。 早有人情不自禁張大了嘴巴,似乎一句話都說不出。死死寂靜了一瞬,而后歡呼聲瞬間爆發(fā),似能讓燈光都炸裂。 他們在為聯(lián)邦占據(jù)上風而歡呼,為帝國敗得狼狽而吶喊。見到自己的國家揚眉吐氣,誰不覺得心情激動? 這一切情景,宋朗都沒有察覺。 他血液逆流頭暈眼花,熱烈無比的呼喊聲都成了耳旁風,精神力屏障層層碎裂無法抵抗。 深紅色的機甲瞬間靜止,頹然無力地倒向了地面。毫無反抗之力,干脆利落地壓制。 那名聯(lián)邦機師仿佛真將宋朗當成了敵人,意圖徹底摧毀他或是殺死宋朗才甘心。 在這樣暴虐而狂暴的力量,卻帶著幾分冷靜機械的意味。每一下?lián)舸蚨际菢藴蕜幼?,挑不出破綻又無力抵抗。 太過突兀又太過直接,即便在噩夢中,宋朗也沒想過他會如此狼狽。他仿佛又成了當年那個軟弱無比的omega,只能任由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欺凌,毫無法抗之力。 血液的味道從口腔蔓延,腥甜而令人作嘔。宋朗吐出一口鮮血,瞳孔瞬間放大。 不知是哪里疼痛,抑或渾身上下都在疼痛,一寸寸凌遲著他的神經(jīng)。瞳孔收縮又舒張,心跳極速又放緩。 顏色鮮亮的烈日黃沙萬里藍天,在宋朗眼中逐步褪去顏色。世界只有黑白灰三色,毫無亮點灰暗一片。 唯有他尚未關閉的精神力,忠誠而盡職盡責地將一切傳遞到宋朗身邊。 若有若無的喊叫聲與哭泣聲,觀眾的嗡嗡交談聲,似蜜蜂般縈繞在宋朗周圍。 “果然只是omega罷了,面對精英機師毫無抵抗力?!?/br> “一個軍校都沒畢業(yè)的駕駛員,誰給他的膽子參加最頂級的機甲對抗賽?那個小omega怕是哭了出來,多可憐?!?/br> “吃一塹長一智,omega還想涉足alpha獨有的領域,實在不知好歹?!?/br> “帝國第一場對決就輸了,還輸?shù)眠@么狼狽,真是不好看?!?/br> “據(jù)說這名帝國機師是帝國太子的未來伴侶,所以才有這么多優(yōu)待,難怪如此啊……” 全是負面的指責與否定,聲聲重重擊打在宋朗心上。他試圖尖叫試圖反抗,然而在暴虐如大海的力量面前,只能瑟縮著停滯不前。 見到自己這么狼狽,霍爾會不會覺得羞愧心疼?少年omega的精神力凝聚成形,掃落在選手席上。 聯(lián)邦少將這回誰都沒看,他專心致志盯著自己的修長的手指,百無聊賴地輕輕敲打又分開。 仿佛他根本不在意場中機師的勝負,更不在意誰是最后的勝利者。神祇云淡風輕坐看凡人掙扎不休,不能令他動容也不會讓他失態(tài)。 比身體上的疼痛,更為難過的是心靈上的打擊。剎那間,宋朗仿佛xiele一口氣,又被他強行提起忍住不服輸。 心儀之人如此冷漠,那萊因哈特呢,他的未來伴侶呢?細細的一縷精神力鉆入貴族包廂,將所有人神情打量得一清二楚。 金發(fā)青年眉頭緊皺,俊美面容上毫無表情。他身邊的中年人饒有興致地揚了揚眉,輕聲說:“貴國機師有些經(jīng)驗不足啊,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br> 意料之中,什么意料之中?是說omega注定輸給alpha,亦或是他注定一無所成只能生育后代?宋朗恨不能撲上去咬他一口,咬得血rou橫流也絕不松口。 “畢竟經(jīng)驗不足,情有可原?!比R因哈特薄唇張合,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在宋朗心上重重敲了一下,“即便宋朗現(xiàn)在狼狽,我想他也不會輕易認輸。這關乎著帝國的榮譽,我對每個帝國機師都有信心?!?/br> “我這次帶宋朗來,不過是想讓他開開眼界罷了,也可積攢一些經(jīng)驗。等到四年之后的下次機甲對抗賽,他會有很大進步?!?/br> 再完美不過的回答,再客套不過的話語。仿佛萊因哈特提起的那名機師并不是他的未來伴侶,而是什么素不相識的人。 下一次,再也沒有下次一次。少年omega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似是解脫又似心死一般。 萊因哈特的地位并不穩(wěn)固,阿諾德隨時都在虎視眈眈。這次宋朗敗得狼狽,萊因哈特已經(jīng)失去了最后的機會。 四年以后,恐怕整個帝國都不會有宋朗的容身之所。與其陪著萊因哈特一并沉淪,倒不如早些謀求出路,也不必那般下場可憐。 看那不知名聯(lián)邦機師的氣勢,宋朗不服輸他就會直接殺了宋朗。究竟自己的性命重要,還是堅強不屈的名聲更重要,誰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更何況,他何必為了萊因哈特出生入死?他已經(jīng)被徹底放棄,他們兩人之間也從不存在什么信任。 “我認輸?!鄙倌阰mega聲音細細,時斷時續(xù)。 光腦立時做出了判斷,原本熄滅的燈光又重新亮起,映亮了寬闊而龐大的場館。 那種軟綿綿不著力的感覺瞬間消失,宋朗與那名帝國機師已經(jīng)被強行分開,仿佛一切仍如先前般平靜。 唯有宋朗手心的血跡,與嗡嗡作響的大腦,提醒他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輪初賽結束,聯(lián)邦機師海因斯獲勝,用時一分三十七秒,創(chuàng)下最快結束初賽的記錄!” 光腦虛無縹緲的聲音毫無感情,卻在場館中掀起了一陣驚天波瀾。 太過驚異的結果,快到所有人都沒有看到發(fā)生了什么。不大細心的觀眾們甚至沒有找到位置,第一場比賽就已經(jīng)結束。 帝國的第一名omega機師被吹捧得太高,即便是遠在聯(lián)邦的民眾也有所耳聞。omega保護協(xié)會已然將宋朗視為一面旗幟,一個永垂青史的英雄。 只要宋朗在這次機甲對抗賽中,能夠戰(zhàn)勝一名alpha機師,他恐怕都會滿載榮譽而歸。 偏偏宋朗落敗的如此快速而輕易,從始至終他都被聯(lián)邦機師強勢打壓,一下下砸進地面在拉出來繼續(xù)。 沒有反抗能力甚至沒有拼命一擊,完全是一邊倒的局勢。誰能想到帝國一方吹噓得如此厚顏無恥,最后的結局竟是如此,也不由得讓聯(lián)邦民眾詫異。 驚訝終究是短暫的,他們又開始回過神來。歡呼聲與噓聲并存,不斷有人鼓掌或是冷言冷語。宋朗眨了眨眼睛,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什么都沒有看到。 帝國工作人員將他從機甲中解放出來,少年踉踉蹌蹌站在地面上,仿佛整個人都沒有回過神來。 那邊的聯(lián)邦機師也從機甲中掙脫,沒有汗水更沒有狼狽模樣,好似他的頭發(fā)絲都沒有亂一根。 他態(tài)度冷淡地握了握少年omega的手,只此一下轉(zhuǎn)身就走。不屑交談更不屑安慰,仿佛從始至終,他與宋朗就不是一個層面的人。 即便是這樣無趣冷酷的人,也能博得民眾們齊聲贊賞。他們紛紛為聯(lián)邦機師獻上歡呼與祝福,全場十萬名觀眾呼喊著他的名字。 在這樣的歡呼聲中,仿佛一切都成了陪襯,宋朗也不例外。 少年omega的指尖僵硬了一下,咬了咬唇又很快松開。他試圖露出一個微笑,最后只能頹然地皺了皺鼻子,眼中似乎也有了淚水。 每一步宋朗都走得沉悶而頹喪,仿佛一只縮著尾巴逃竄的小獸,沒有人理會他更沒有人安慰他。 然而當宋朗回到選手席時,他卻聽到有人不輕不重吐出一句話:“真是無趣?!?/br> 霍爾雙手抱胸,微微側(cè)目對左溫說:“想不到你們的第一位omega機師,就只有這種水平。” “所謂的a級精神力者,甚至不能發(fā)現(xiàn)藏在沙丘中的敵人,實在讓我失望。不管是應對策略抑或臨場應變,都是不合格。這樣的機師,我懷疑他是怎么被熾天軍團錄取的?!?/br> 不,不是這樣。他已經(jīng)用精神力竭力搜尋敵方蹤跡,卻一無所獲,才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顯然是那具看似普通的機甲上,帶有某種特殊裝置,能夠屏蔽自己的精神力搜尋?;魻柹頌槁?lián)邦少將,必定知曉其中內(nèi)情,他還如此光明正大地貶損自己,顯然是不懷好意。 少年omega面色赤紅,想要替自己辯解一句,卻悻悻住了嘴。好在帝國還有三名機師沒有出場,如果他們之中有誰像自己一樣敗得可憐,到時受到責罵的就不止是自己一人。 有了他人襯托,想來帝國民眾也能原諒自己。由此一來,宋朗也有周旋的余地,并不用他太過擔心。 原本閉目養(yǎng)神的黑發(fā)青年眼皮一掀,每個字都說得光明正大沒有半點偏頗:“宋朗機師由萊因哈特殿下親自推薦,并非由熾天軍團選派而來。他還是中央軍校的在讀生,何必對他那么苛刻?!?/br> 看似好意的辯解話語,聽在宋朗耳中,卻不亞于諷刺。左溫如此強調(diào)他的身份,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悲憫之意,讓他聽了十分不愉快。 等到左溫也落敗之后,宋朗倒想看看他還能不能這般點評自己。少年omega垂下眼睫,意圖將自己身形縮小不再引人注目。 偏偏霍爾不想放過他,聯(lián)邦少將思索了片刻,似是恍然大悟般揚眉笑道:“哦,原來如此。我記得他曾經(jīng)還是你的學生,隱瞞性別進了中央軍校,與你鬧得十分不愉快。” “他借助omega保護協(xié)會施加壓力,最終成功讓自己留在機甲駕駛系,也是難得。你們帝國就是不靠譜,一個沒有切除腺體的omega會引發(fā)怎樣的動亂,誰都清楚?!?/br> “如果十分優(yōu)秀也就罷了,看他這種表現(xiàn),我替你們覺得可憐。” 若有若無的嘲諷話語,每個字戳在宋朗心上,都是淋漓的一道血口。霍爾仿佛將他的當做了空氣,放肆地談論他沒有半點顧及。 被心愛之人背棄又無視,宋朗簡直再忍耐不住。他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快要將手指捏斷。 眼看就是另一場比賽,他倒要看看其余帝國機師表現(xiàn)如何。 第117章 “看來貴國機師最近狀態(tài)不佳, 并沒有上一屆比賽時的風采啊?!甭?lián)邦議長很是感慨地嘆了口氣, 仿佛他是真心實意地遺憾。 帝國皇子沒有答話,只是他藍色眼眸由淺轉(zhuǎn)深,似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不需要說話, 其余人都能看出這二人間狀況尷尬,萊因哈特更是心情不佳。 不管是周圍的聯(lián)邦議員, 或者是周圍萊因哈特的副官們,全都屏氣凝神保持沉默,氣氛尷尬得似能擠出水來。 也是之前的比賽狀況太過出人意料,宋朗落敗之后, 其余兩名帝國機師也很快被淘汰。 仿佛是新手駕駛員遇上了從戰(zhàn)場上歸來的王牌機師,實打?qū)嵉貏萘δ雺骸9倘粓鐾獾穆?lián)邦民眾們紛紛叫好, 貴賓包廂中的帝國高層們個個面色都不好看。 帝國與聯(lián)邦之間雖說暫時和平,雙方過去源與仇恨太深。不管哪一方都想統(tǒng)治整個星系, 偏偏狀況總是陰差陽錯。 隨著雙方人口與資源的不斷減少, 帝國與聯(lián)邦也不得不學會和平相處。然而和平相處也是有前提的,非要以一方實力為上,另一方稍弱才能維持長久的安穩(wěn)。 以前判斷國家實力高低的方式簡單粗暴,直接打上一仗就好。 現(xiàn)在情況有所不同,雙方不再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轉(zhuǎn)而小方向地摩擦, 亦或是用其他手段展現(xiàn)自己的國力。每四年一次機甲對抗賽,就是這樣一個極佳的舞臺。 科技提升水平也罷,培養(yǎng)人才多寡也罷, 都能從機甲對抗賽中窺見一些事實。因而這幾百年間,不管帝國還是聯(lián)邦都對機甲對抗賽極為看重,比賽勝負不僅關系著民眾信心,更關乎著接下來四年雙方的交涉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