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那我讓人把他送進(jìn)我房中了，mama說了，我也可以挑選試子了呢。”紅渠嘴上不饒，作勢(shì)就要去喚仆人，紅廖攔下她，揪起她的辮子，佯怒道：“你敢?！?/br>
    從里間出來一個(gè)小丫鬟，向他們福身道：“紅廖姑娘有請(qǐng)莊辭莊公子上樓一敘?！?/br>
    另外三個(gè)人紛紛向他拱手道喜，他內(nèi)心窘迫難言，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閣樓。

    二樓的房間樸素典雅，窗欞下放置著一張琴桌，窗臺(tái)上擺放著修剪得宜的盆景，旁邊梨花木的桌案上擺著一尊紫色狻猊香爐，薄香縈繞其上，案上摞著各種名人發(fā)帖，并上好寶硯。四周的墻壁上皆掛著名人字畫，顯得文雅清幽。瓔珞串成的珠簾及繡著淡雅蘭花的輕紗將內(nèi)室隔絕開來，有著閨中女子獨(dú)有的細(xì)膩溫婉。

    紅廖挑簾而出，唇邊含著淡笑，向他施禮道：“小女子紅廖，見過莊公子?！?/br>
    眼前的女子端莊秀美，容姿窈窕。眉修成柳葉形狀，櫻唇是淡淡粉紅，面上并無半點(diǎn)脂粉之氣，一雙含情美目中似有光影流轉(zhuǎn)。

    她穿著素凈衣裙，身上無奢貴飾物，就連那發(fā)上，也僅有一只素玉碧釵點(diǎn)綴其間。即便如此，這女子通身的書卷清氣卻從她的一顰一笑中顯露出來。

    莊辭躬身回禮道：“小生莊辭這廂有禮了?！彼粗值溃骸肮媚锏故桥c我想象中不同。”

    “哦？”紅廖唇邊微微含笑，“在公子眼中，紅廖可是與那倚門賣笑的女子一樣？”

    “不?！鼻f辭否決道：“常言道，相由心生，姑娘眉眼端莊，怎能與，與那些人一樣。”

    紅廖微笑：“方才紅廖看了公子寫的詩，山有橋松萬翠深，隰有游龍半江紅。未見樓上嬌娘面，偎香倚玉人如月?？墒浅鲎浴对娊?jīng)》，《國風(fēng)鄭風(fēng)》里的山有橋松，隰有游龍這一句？”

    莊辭點(diǎn)頭：“正是，莊辭班門弄斧，讓姑娘見笑了?！?/br>
    “公子才情，令人心折?！奔t廖的手攀在他的手腕，“紅廖愿服侍公子?！?/br>
    狻猊香爐里的檀香熏得人沉醉迷離，眼前的佳人容貌嬌美，觸手可及。莊辭只覺似著了瘋魔般，任由那女子將他引進(jìn)了內(nèi)室之中……

    寬闊的黃花梨雕花大床上懸著錦緞羅帳，帳上遍繡大朵的銀線蘭花，簾鉤還掛著精致小巧的香囊，散發(fā)著絲絲縷縷的清香。

    莊辭擁著沉睡的紅廖，心緒浮動(dòng)。這是他第二次到此處來，第一次被人慫恿便也罷了，可這次，他卻是主動(dòng)前來。

    或許是哪根筋搭錯(cuò)了，又或者是怨她太美。向來不近女色的他，竟然有些癡迷。

    懷中的人兒嚶嚀一聲，隨即張開了雙目，柔情地喚了他一聲“三郎”。莊辭對(duì)她微微一笑，在她臉頰輕吻了一下。

    他捻起她頸上戴著的一枚玄色陰陽魚吊墜，問道：“這是何物？”

    她從他手中取回吊墜，但笑不語。

    莊辭被她服侍著穿好衣衫，而后從背后擁住了她。

    “等省試結(jié)束，小生便稟告家里父母和族中長(zhǎng)輩，娶你為妻?！彼谒i邊淺吻著，溫柔地說道。

    紅廖自小在青樓長(zhǎng)大，見慣了男子的薄情寡義，也有癡心些，將喜歡的女子贖身娶回家的，即便那樣，被贖身之人也最多當(dāng)個(gè)侍妾，等夫君有了新歡，轉(zhuǎn)眼又被冷落。

    紅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三郎可是要納我為妾，安在后院，金屋藏嬌？”

    莊辭面色堅(jiān)定道：“不，小生一言即出，便是要娶姑娘為正室妻子?！?/br>
    紅廖的眼睛忽而大睜，難以置信道：“紅廖出身風(fēng)塵，三郎可怕父母親朋反對(duì)，四鄰嘲笑？”

    莊辭依偎著她，笑意溫和：“我父母甚是疼愛我，若小生堅(jiān)持，他們不會(huì)反對(duì)。至于親朋四鄰，是莊辭娶婦，又不是他們?nèi)D，小生不怕?！?/br>
    紅廖掙脫他的懷抱，走了幾步，手撐在梨木桌上，才勉強(qiáng)支撐著身子。她眼中噙滿淚水，咬咬牙道：“三郎難道不在乎人言可畏，耽誤仕途！”

    莊辭在她身后道：“小生心意已決，除非姑娘厭棄小生，不愿嫁我?！?/br>
    紅廖轉(zhuǎn)過身來，淚水迷蒙，她搖著頭：“不，不該是這樣的，公子難道就沒有懷疑過紅廖嗎？”

    莊辭溫柔地幫她擦著眼淚，言語決絕道:“縱使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與姑娘在一起，莊辭無悔。”

    心突然被什么狠狠地抓了一下，紅廖看著他，慢慢地道：“紅廖所為，只是為了籠絡(luò)才子，為背后的主上所用。嫁入他們的府邸，亦是為了監(jiān)視。除你之外，紅廖還需引誘別人。如此，你可要走了吧?！?/br>
    他的眼中是那么真誠，她望著他，只覺得自己污濁不堪?，F(xiàn)在放他走，或許還來得及。

    莊辭有一瞬間的錯(cuò)愣。在她轉(zhuǎn)身要走的時(shí)候，手臂一提，猛然被他拉入懷中。

    “姑娘和盤托出，即是真心待我，莊辭怎能不明白。如今清明盛世，朝中怎還會(huì)有如此結(jié)黨營私之人，莊辭愿上表朝廷，揭發(fā)那幕后之人，救姑娘脫離苦海。”

    他的聲音在頭頂盤旋，帶著震懾人心的力量，她多想此刻可以留得長(zhǎng)久。

    片刻，她離開他的懷抱，長(zhǎng)笑一聲，“主上權(quán)傾朝野，你是斗不過的，公子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公子自己想死，可別連累了我。時(shí)候不早，還請(qǐng)公子離開?！?/br>
    莊辭被她話語所傷，郁郁離開。

    省試放榜之后，莊辭再一次來到蒔花苑，院中奴仆未有阻攔，他上了閣樓，卻看見紅廖正衣衫不整地伏在一個(gè)男子身上。

    他震驚不已，心中更是怒火沖天。

    紅廖從床上下來，身姿婀娜地走到他面前，手指勾著胸前秀發(fā)，朝他嫵媚一笑：“哎吆，這不是落了榜的莊公子嗎，怎么還有臉面來到這里，紅廖可是牡丹坊的頭牌，只待見榜上有名的試子。”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決然道：“紅廖，跟我走，我?guī)汶x開。”說著就要拉她往外走。

    紅廖心中一動(dòng)，用力甩開他的手，冷聲道：“出了這牡丹坊，紅廖便是死路一條，你覺得我會(huì)如此傻嗎？紅廖在這里享盡榮華富貴，萬人追捧，你憑什么以為我會(huì)愿意跟你走？我只是在利用你，如今你落了榜，便沒有了價(jià)值，紅廖只好再尋別的目標(biāo)。公子還是請(qǐng)回吧。”

    一席話潑得莊辭渾身寒冷，他仔細(xì)看著她，試圖在她臉上尋找一絲虛假的痕跡，但是，卻沒有。

    “是小生自作多情了?！?/br>
    他訕訕地放下手，轉(zhuǎn)身離去。

    莊辭走后，紅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眼淚簌簌落下。內(nèi)室的人走了出來，安慰她道：“jiejie，你這又是何苦！”

    紅廖看向女扮男裝的紅渠，抽泣道：“meimei你不知道，他與別人，是不一樣的。他說，他要娶我，要我做他的妻子。我就心軟了?！?/br>
    “我看他就是個(gè)呆瓜。”紅渠道，“你就為了他這幾句話，把自己的一顆心也折進(jìn)去了。你這次枉顧主上之命，選了人卻不留人，上面的人只好施計(jì)讓他落了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