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三個月后，卻是傳出蘇臨和明家五小姐明麗私相授受的流言蜚語。當(dāng)即，明老爺大怒，將蘇臨給趕出了明府，而明麗也被動用了家法。因為此事，明麗名聲受損，明老爺和夫人商議決定將明麗嫁給長壽伯府的一個庶子為續(xù)弦，也好早日斷了麗姨娘那些不該有的念想。誰知道，這麗姨娘卻是在成婚前一日和蘇臨私奔了。兩人在途中被明府和長壽伯府的人找到，明家顏面盡失，給長壽伯府做了許多補償，才算是平息了長壽伯府的怒火。

    自此，麗姨娘被明家?guī)Щ亟甜B(yǎng)，蘇臨則是被長壽伯府帶走，這個令長壽伯府蒙羞的人，被長壽伯府送進(jìn)了牢獄，一做就是十幾年。

    以為此生再不會見到的人，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見到，明氏有種恍惚的錯覺?？茨侨?，白衣文雅，一如當(dāng)年在水榭中給她們講解詩詞般。時光，似乎從未走過。

    蘇臨，看著依舊干凈，只是內(nèi)里怕是早就黑透了，明氏這般想著。

    明氏目光撇開，跟著麗姨娘的腳步進(jìn)了堂屋。

    麗姨娘當(dāng)先坐下，“這事情說了，怕是夫人要感謝我才是?！?/br>
    明氏一雙眼睛安靜的看著麗姨娘，等著她的話。

    麗姨娘輕輕一笑道，“難道不需要感謝我嗎？我可是幫著夫人白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呢?！?/br>
    麗姨娘話落，明氏眸中閃過急切，“她在那里？”

    “夫人竟然不知道嗎？自己的女兒在眼前晃了十幾年竟然不知道嗎？”

    “什么？”

    明氏茫然而急切，一雙眼睛牢牢的盯著麗姨娘，深怕錯過一個細(xì)節(jié)。

    “你女兒馬上要成親了，你也不知道嗎？”

    明氏的身子一僵，一句一句的串連在一起，她似乎知道了，卻好像還是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明氏覺得嘴巴干澀，說話都顯得艱難無比。

    “你已經(jīng)猜到了不是嗎？沒錯，沈玥就是你的女兒?！?/br>
    明氏此刻卻是沒有驚喜，反而有些慌亂，“那明明是你的女兒。”

    “我的女兒早在十五年前那個夏天就死了?！丙愐棠飸嵟穆曇艏饫南袷且獎澠泼魇系亩?。

    明氏猛然起身，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我去查，一定要知道真相。”

    明氏離開了，麗姨娘卻是怔怔的坐在原地，不一會就淚流滿面了。蘇臨走進(jìn)來看到，心疼的將她摟進(jìn)懷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的?！?/br>
    麗姨娘靠在蘇臨懷里哭了起來，哽咽道：“可是那一個卻是永遠(yuǎn)的離開我們了，其她的孩子總不是那一個了。”

    蘇臨此刻眸中也是染上了恨意，原先還會有勸說麗姨娘放下這邊的事情和他早些敢去南疆，如今倒是也想著要一起讓明氏痛苦絕望了。

    另一邊，卻說明氏跑出了麗姨娘住的地方，來到外面后，卻是停住了腳步，不知道要去哪里。

    一邊的秋菊適時上前出主意，“夫人，不如去找梅婆子吧，當(dāng)年是她給夫人接生的，她最清楚事實了?！?/br>
    明氏一聽，眼睛頓時一亮，找到了方向，心頭就不再那般慌亂了。明氏跟著秋菊的步子，一個時辰后就找到了梅婆子。

    梅婆子看到明氏的時候，很是意外，“夫人怎么來了？”

    梅婆子手里抱著她的小孫女，活潑伶俐，正睜著一雙大眼睛，天真的看著明氏。

    明氏看著這幅景象，心頭突然就想到，她的女兒這么大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天真浪漫，可愛喜人？

    “沈玥是我的女兒?！苯?jīng)過了這一個時辰，明氏已經(jīng)冷靜了很多，想起往日的點點滴滴，想起沈玥的眉眼，想起對沈玥的心疼和莫名不舍，那是一種破開迷霧后越發(fā)清晰的血脈牽扯，她確定沈玥就是她的女兒。

    梅婆子聽了，眸中出現(xiàn)了淚光，嘆息道：“是，我這一生就做了這一件錯事。”

    明氏不想再聽，轉(zhuǎn)身就走，再次回到了麗姨娘的住處。

    麗姨娘看到明氏回來，一點也不意外。

    “為什么？”

    明氏不懂，她對麗姨娘那么好，為什么她要這樣傷害她？

    麗姨娘是庶女，在明家的時候受到下人姐妹姨娘們的刁難欺負(fù)的時候，她總是會幫其出頭，讓她在明府的日子好過一些。后來麗姨娘和蘇臨私相授受的事情被其她姐妹揭發(fā)出來，她費盡思量勸說母親，為麗姨娘找了一個算是不錯的歸宿。長壽伯府的那門親事，雖說嫁進(jìn)去是做繼室，但是那男子并無子女，本人也是本分可靠的。她都打聽清楚了，麗姨娘嫁過去，日子不會難過的。可是麗姨娘卻逃婚了，和蘇臨私奔。私奔被抓回來，明老爺原本是要打死麗姨娘的，也是她苦苦哀求，麗姨娘才被饒了，只是被送去了庵堂。后來，她就借著自己身子不好的緣故，求母親放麗姨娘去沈府照顧她，救出了麗姨娘。后來怎么樣呢？明氏想起那時沈州酒醉，進(jìn)了麗姨娘的屋子，讓麗姨娘有了身孕。她覺得錯不在麗姨娘，就抬了麗姨娘的位份。接著，兩人同一天生產(chǎn)，她的女兒沒了，麗姨娘的女兒活下來了。她卻沒有任何遷怒，對待麗姨娘母女極為周到。她傷了身子，長年病榻，更是將府中大小事都交給了麗姨娘，麗姨娘儼然沈府的女主人般。

    從頭到尾，一件一件事情想過去，她沒有半點對不起麗姨娘的。相反，她幫過麗姨娘那么多次?？墒躯愐棠锘貓蠼o她什么呢？

    搶了她的夫君，搶了她的女兒，讓她產(chǎn)后憂傷過度，身子越來越差，到了如今的久病沉珂。

    “為什么？你竟然問我為什么？”麗姨娘聽了明氏的問話，卻是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伸手指向明氏，怨恨道：“為什么你是嫡女，是明府的掌上明珠，而我卻只是個庶女，從小受盡白眼和欺凌，只能靠你的可憐和施舍活著。為什么我喜歡蘇臨就要被阻攔被用家法，而你喜歡沈州就可以如愿以償？為什么我的女兒死了，你的女兒卻活著？那是我和臨哥的第一個孩子啊，就那樣在我懷中咽氣了。我怎么能不怨？那一刻我就想，憑什么幸福都是你的，而我永遠(yuǎn)只有苦難？所以我找到了梅婆子，恰好那時她家獨子病重，急需一大筆錢，不費什么力氣的，她就答應(yīng)我了。然后，你的女兒就成了我的女兒?！?/br>
    明氏駭然后退一步，不敢相信她的付出在麗姨娘眼中，竟然扭曲成這般模樣。

    麗姨娘卻還在那里說著，“沈玥那個小賤人命還挺硬的，小時候我經(jīng)常餓她，凍她。她一開始還會發(fā)燒生病，大夫都不用給她請，她也能自己熬過來。你看看，這命是有多賤？即便這樣，她對我還是滿心儒慕，只是想讓我多看她一眼。你不知道她那副渴望的樣子有多蠢，有多賤。我每次看到，就會想到你，覺得特別惡心。我一不高興了，就會更加的虐待她?？粗纯嚯y受，我的心里就好受了。還得感謝你，這么多年了，多虧有了你的女兒來消磨我心頭的恨意，我才能堅持活下來，等到臨哥出來呢?！?/br>
    明氏再也忍不住，怒極攻心，一口血噴出來，面如金紙，手顫抖的指著麗姨娘，“你……你……”卻是半天吐不出完整的話來。

    麗姨娘看到明氏這樣，心頭非?？煲猓鲞@些，就是為了氣死明氏，看沈玥那個小賤人還能不能好好出嫁。

    “夫人我們回去吧?！鼻锞湛吹矫魇线@樣子，心頭恐懼，明氏真要是出個什么事情，麗姨娘不一定有事。但是她知道，她肯定會有事的。

    明氏沒有說話，身子軟軟的靠在秋菊身上，秋菊扶著明氏就出了院子。

    麗姨娘在后面看著，面上滿是笑意，“看明氏這樣子，撐不了多久了?！?/br>
    “明氏若是回去說出真相，怕是我們不容易脫身?！碧K臨有些擔(dān)憂。

    “不會，這么多年了，我太了解明氏了。我剛才那般說，就是為了讓明氏愧疚。她自覺虧欠沈玥太多，對于自己才是沈玥親生母親這件事情說不出口的。她要如何對沈玥說，她這個親生母親在身邊十幾年，卻是任她被人欺凌虐待而不聞不問。所以這件事情，她只能藏在心中，只會把自己氣出好歹來?！?/br>
    蘇臨當(dāng)年和明氏也有一些接觸，也略知些明氏的性子，也覺得麗姨娘的分析很有道理。只要明氏不說，只靠明氏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她和蘇臨。畢竟她在沈府那么多年，明氏身邊早沒有了可用的人了。

    兩人這才慢慢的轉(zhuǎn)身去收拾東西，準(zhǔn)備趕往南疆。

    ……

    秋菊扶著明氏慢慢走著，突然明氏卻是停住了腳步，秋菊嚇了一跳，“夫人，怎么了？”

    明氏轉(zhuǎn)頭看向秋菊，眼睛血紅血紅的。

    秋菊被嚇得往后退，沒站穩(wěn)，噗通就坐地上去了。

    明氏眼中的血色卻是慢慢消散，最后變成了濃稠的黑色，若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秋菊覺得此刻的夫人很可怕，比麗姨娘還要可怕，不住的往后退著。

    明氏卻是看著秋菊，說道：“你們的賣身契都在我手上，你們的生死由我決定?！?/br>
    秋菊一時間沒聽懂這話的意思，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

    ☆、061 人手

    “你們的賣身契都在我手上，你們的生死由我決定。”明氏的話清凌凌如碎冰一般落在寂靜的巷子深處，秋菊莫名的覺得全身發(fā)寒。剛才麗姨娘院中，經(jīng)歷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的善良，她的包容，她的忍讓，一一被殘酷的現(xiàn)實所粉碎。在那樣極致的痛悔之中，她不是如麗姨娘所說的被活生生氣死，就是浴火重生。

    而她明氏，在滔天的悔恨之中重生了。此生只愿護(hù)住女兒下半生，讓她不再受到任何傷害。一切的罪惡都讓她來承受吧，心底純善開就的蓮花緩緩枯萎，她愿意提起屠刀，為女兒斬盡威脅和傷痛。

    為母則剛，明氏終究是在黑暗之中站了起來。

    她一步一步朝著坐在地上的秋菊走去，秋菊害怕的避開目光，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身子輕輕顫抖了起來。

    此刻的夫人真可怕，讓她有種面臨死亡的感覺?？墒牵髅鞣蛉四敲礈厝嵘屏嫉囊粋€人。

    “秋菊你是家生子，一家子的賣身契都在我的手上呢。你說你怎么還敢吃里爬外，是吃定了我性子好嗎？”

    聽到明氏說話，秋菊輕輕抬起頭來，看著明氏溫和未變的眼眸，用力的搖著頭。

    明氏細(xì)細(xì)想了想，突然笑著說道：“你那個meimei生得美貌伶俐，總是往融兒身邊湊，想來是沖著姨娘的位置去了，打得倒是好算盤。”

    一點想通了，其它的事情略一思量，就都能想得明白了。明氏如今一通百通，將府中的關(guān)系理了個大概。

    秋菊聽了這話，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冒上來。

    明氏猶自說道：“那般美貌，若是去了窯子里，想來應(yīng)該很受歡迎?！?/br>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秋菊頓時一個激靈，手腳并用的爬到了明氏身邊，雙手抱著明氏的腳，抬頭驚恐的求情。

    她仰著頭，看到明氏恰好低頭看下來，那樣的角度，只覺得明氏此刻溫和寬厚的面容，竟然猙獰得讓她在夏日的午后身上都覺得寒徹骨。她更加的抱緊明氏的腿，仿若抱著救命的稻草。

    明氏卻是伸手輕輕的撫摸秋菊的臉，贊嘆道：“真是一張好看的臉?！?/br>
    “夫人……”秋菊此刻眼淚不要錢一般的滾落，此刻溫柔而笑的夫人讓她害怕到了骨子里。

    “我會讓人將你的meimei先送到翠紅樓左清官，你接下來的差事辦得好，自然就將你meimei贖出來。若是辦得不好，你也一起進(jìn)去吧，和你meimei正好有個伴?！?/br>
    秋菊不敢置信的抬頭去看明氏，明氏卻是沒有理會她，抬腳就走了。

    秋菊坐在地上，牙齒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唇瓣，直到唇齒間感到了那種鮮甜的血腥味，秋菊才冷靜了一下。越是冷靜她越是害怕，忙爬起身來，急忙跟了上去。

    明氏回到府里，才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沈州就匆匆過來了。

    “夫人，你去了哪里？怎么氣色這么差？”沈州早上過來看望明氏，發(fā)現(xiàn)明氏不在，大驚之下又不敢聲張。如今府中在cao辦喜事，結(jié)親的對象又那般身份顯貴，萬事不能出一點差錯的。因此沈州雖然急切，到底還顧著沈玥。

    明氏看到沈州，只覺得內(nèi)心復(fù)雜，張口想要說些什么，還是忍住了，將一切藏在了心底，她對著沈州柔柔說道：“今日早上醒來突然就想回明府看看父親和母親，遂帶了秋菊就出門了。走到半道上，才想起忘記和老爺說了。瞧我這性子，瞻前不顧后的?！?/br>
    沈州看了，才放下心來，伸手扶著明氏坐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夫人這幾日身子才好一些，這般出去怕是不太妥當(dāng)。還是再養(yǎng)養(yǎng)吧，到時候我再陪夫人一道回去。”

    明氏聽了卻是笑道：“我如今身子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又不是長途跋涉去遠(yuǎn)方。明府離沈府也就隔著兩條街，我又是坐馬車去，身邊還有陳奶娘和秋菊她們，一點差錯也不會有。老爺，玥兒成親府中事多，老爺你去忙你的吧，我無煩的?！?/br>
    沈州聽了，看了看明氏真誠而期盼的目光，再想著明氏的話，也覺得有理，就點頭了。只是在離開的時候，還是對著陳奶娘和秋菊交代了一番才作罷。

    沈州一離開，明氏立刻讓陳奶娘將她心中剛剛?cè)Χǖ娜私辛诉^來。陳奶娘辦事很利落，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十幾個人都被喊了過來。明氏一邊喝茶一邊看著下面站著的十幾個人，神色莫名。

    這十幾個人乃是有后宅的管家林泉，廚房的管事mama劉mama，負(fù)責(zé)采買的趙貴，不拘做什么的，明氏只知道這些人和麗姨娘關(guān)系密切，因為這些人曾經(jīng)不顯，都是被麗姨娘提上來的。這些個人，都是麗姨娘的爪牙，但這些人的賣身契卻都在她身上。此刻她不得不感嘆，幸虧當(dāng)初她太柔順太好說話，麗姨娘覺得整個沈府后宅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所以對于賣身契在明氏手上這樣的事情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了。

    而這些，卻在如今起了大用。明氏看著下面的人，眸色涌動。麗姨娘，我今日就要用你培養(yǎng)出來的刀去割開你的胸口，看看里面的那顆心是有多黑！

    “全部跪下。”

    明氏輕飄飄的聲音落下，砸得在場的人眼暈。她們沒聽錯吧，最溫柔寬和的夫人突然讓她們跪下，沒任何理由的。其中有幾個人就要出聲，卻是被管家林泉的眼神給制止了，林泉已經(jīng)看到了跪在角落的秋菊了，只覺得今日有所不同，是出反常必有妖，還是小心為上。

    眾人就這般不太情愿的跪下了，明氏卻是沒立刻說話，不緊不慢的喝著茶。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后，院子外面?zhèn)鱽砹顺臭[聲，越來越近。

    跪著的眾人中更是有幾個轉(zhuǎn)過頭去，面上帶著憂色。

    當(dāng)吵鬧聲終于進(jìn)了院子，跪著的人終于看清了院門口的景象，再轉(zhuǎn)回頭看著明氏的眼神完全變了。

    明氏看著時候差不多了，將茶杯放下，笑著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br>
    ☆、062 出手

    明氏看著時候差不多了，將茶杯放下，笑著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