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遙忙拉著他過去，一前一后的輕手輕腳從屋里離開。

    珠簾被掀起又放下，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等她回過神來時，周圍已經(jīng)空了。

    擺在角落的冰山往外釋放著寒氣，白煙滾滾，腦中一片混亂，似乎什么也沒有。

    姚嬤嬤悄然進來，走到她背后，輕輕往她肩頭摁了摁。

    明霜訥訥的轉(zhuǎn)過頭，眼里噙著淚水，盯著她半晌都沒有說話。

    姚嬤嬤摸著她的發(fā)髻，澀然道：“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

    明霜呆愣許久，咬著下唇，伸手抱住她腰身，哽咽道：

    “阿嬤……連他都騙我，連他都是騙我的……”

    姚嬤嬤聽得心里酸澀，緊緊摟住她，拿手一下一下?lián)嶂臣埂?/br>
    “沒事了，沒事了，總會過去的，我們霜兒最勇敢了……”

    她全部的耐心都在這段時間里被消磨殆盡。

    如今剩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第63章 【掩重門】

    杏遙跟著江城從屋里出來，回頭瞧了一眼，直沖他嘆氣：“當(dāng)初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小姐這個人記仇，千萬別騙她，你怎么就是不聽呢？”

    江城聞言唯有苦笑。

    他又何嘗不知道她記仇。

    可從一開始就錯了的事，叫他如何開口……

    “是我對不住她。”良久，江城才低低道，“她怨我，也是應(yīng)該的?！?/br>
    聽他這樣淡淡的語氣，沒有過于傷心，也沒有過于悲痛，死氣沉沉，杏遙不由心悸，隨即地改了口：“我知道……你在這之中也難做。只是小姐她……”

    明霜這倔脾氣，如今怕是什么解釋也不會聽。

    “多謝?！彼麧灰恍Γ巴舐闊┠阏疹櫵?。”

    走到院門口，清冷的院子里遠遠近近都是蟬鳴聲，乍然想起他那年來的情景，時隔一年之久，此時回憶卻仿佛就在昨日。

    他頓了頓，遲疑著回眸，屋門緊閉，什么也看不見。

    杏遙擔(dān)憂地打量他。

    江城卻波瀾不驚地轉(zhuǎn)過身，“走吧?！?/br>
    去管事處領(lǐng)了罰，明見書許是早就想讓他走了，這一去正中下懷，連家法都免了，結(jié)了月錢之后便派人送他回嚴(yán)府。

    嚴(yán)濤自是早就聽到風(fēng)聲，見他回來并不生氣倒還有幾分欣喜。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失手就失手了，別放在心上。明家二小姐沒有嚴(yán)懲你，這是好事??！”

    起初是想借這個機會除掉江城，但沒料到明霜僅僅只是用“以下犯上”這幾個字打發(fā)他走，不知情的不明白緣由，這多少有些包庇的意思在里頭，倘若直接如實告訴明見書，江城的命絕對保不住。

    這算也是個意外收獲。

    明家二小姐在家里的地位很不怎么樣，現(xiàn)在江城又是她的軟肋，改日還得想個法子再把他送回去才行。

    “大人?！彼届o道，“我出府的事……”

    嚴(yán)濤心中另有別的算盤，要除掉明見書單靠江城是不行的，倘若再加上明霜這事就好辦了。

    “不是我不放你走，當(dāng)初說好的是最后一件事，你既失了手，自然不能算數(shù)了?！彼掌鸨砬椋林樑牧伺慕堑募缫允緭嵛浚骸叭缃窕貋砹?，那就好好休息休息。姑娘家么，臉皮薄，等氣消了我再替你想想辦法。”嚴(yán)濤很體恤地叫他別灰心，“再說了，目下你也沒處可去，嚴(yán)府就是你的家，這一年也辛苦你了，我不會虧待你的?！?/br>
    江城抬眸靜靜地與他對視，半晌后又收回目光，頷首施了施禮，一言不發(fā)地退下。

    嚴(yán)濤不放他走，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他的話越發(fā)少了。

    從前是不知說什么，眼下是什么也不想說。

    嚴(yán)濤只當(dāng)他一貫如此，也沒在意，把手里的書一翻開，接著提筆沾墨。

    房舍外草木依舊，他的房間長久沒人住了，推開門，滿屋塵土飛揚。江城走到桌邊，拉了椅子坐下。

    不曾點燈，漆黑一片。

    夜已經(jīng)沉了，他閉上眼，強自緩了很久，似乎還沒有從這場夢里走出來，指節(jié)抵在眉心上，十指深深嵌入rou里。

    明霜最后看他的眼神還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從沒想過自己會把她逼到這種地步。

    ——這個人，以下犯上，出言不遜冒犯了我！

    她那時滿臉是淚，說出這話分明是手下留了情，現(xiàn)在想起來，他心中仍舊百般滋味，難以言喻。

    *

    入秋了，三十這日下了場大雨，雖然還沒到秋分，氣候卻漸漸轉(zhuǎn)涼。

    自打江城走后，明霜就整日關(guān)在房中睡覺，杏遙每回進去都見她背對著自己，面朝墻而睡，縮成一團，半點動靜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在喬清池事發(fā)那會兒也出現(xiàn)過，只是這回更加嚴(yán)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