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回憶一面頷首：“三衙副都指揮使？”

    “正的?！?/br>
    *

    幾輛黑漆平頭車從巷子口緩緩駛出，前有禁衛(wèi)開路，后有仆從跟隨，排場之大，街頭巷尾的人都跑出來瞧熱鬧。

    隔壁家的兩個婦人驚得目瞪口呆，眼看著江城把明霜抱上馬車，心頭又詫異又艷羨。

    氣候尚冷，車上的坐墊鋪的厚實，小桌邊還有茶爐子，一進來便覺得暖和，茶香撲鼻。明霜在窗邊撩起簾子往外看，見得如此氣派之景，不由好笑：“怎么搞得這么張揚，這可不像你?！?/br>
    江城捅了捅小風爐，讓火燒得更旺盛一些，然后給她倒茶水。

    “我不在的這段時日里，你一個人住在這兒，想必會有人傳些什么風言風語出來。這樣也好?！彼溃爸辽倏梢远伦∷麄兊淖??！?/br>
    原本明霜是不在乎的，自打來了京城，對于這種情況她已然適應，可聽他這么說來，心里忍不住歡喜，摟著他胳膊一頭靠上去，喃喃道：

    “真好，我以為你回不來了?！?/br>
    江城拍拍她腦袋：“我答應過你會活著回來的，說到做到?！?/br>
    車子走得平穩(wěn)，這空間里終于只剩他們兩個人，他垂下頭去吻她，細細斟酌，淺淺溫存，帶著多日來的思念，摟在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緊。

    “往后，咱們再不用東奔西跑了?！彼崧暤?，“你只管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你cao心，有我在?！?/br>
    明霜聽完就笑了：“好像一個廢物啊?！?/br>
    江城不禁苦笑：“有這么說自己的么？”

    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肌膚溫軟細膩，卻因為太清瘦，骨骼分明。折騰了這么久，她的確應該好好休息休息了，江城下定決心，等回了京城要仔細給她補一補身子。

    車窗外，山山水水，小橋人家，一并緩慢倒退，明霜出神地看了一會兒，還沒從這樣的變化中緩過神來。不到半年的時間里，她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仿佛在明家小院里侍弄花草的時光就在昨日，一覺醒來，杏遙還沒出嫁，江城還在門外站著，鳥雀嘀嘀咕咕……

    原來不知不覺，許多人，許多物都不一樣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家？是回……哪個家？”

    江城喝了口茶，沖她一笑：“江家?！?/br>
    趕了兩天的路，到京城城門下時，已近黃昏。明霜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心中卻無端慌張起來……

    她從來沒去過江城的家啊……

    明家已經(jīng)被抄了，據(jù)說之后宅邸已讓人買了下來，等著重建。江家的老宅當年雖也有抄家，不過一直保存著，只略略翻修整頓后便能入住了。

    時隔多年，江家的人大部分已經(jīng)離散失去了聯(lián)系，饒是如此，明霜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

    車馬停下，江城抱她下來，朱紅的大門早已敞開，管事頷首恭敬地喚了一聲“大人”隨后又朝明霜鞠躬，叫了聲“夫人”。

    宅子很大，和明府不相上下，可以想象出曾經(jīng)亦是一副繁榮昌盛之景，只是現(xiàn)在人少，看著冷冷清清的。

    “前面就是書房，我把你從前愛看的那些都搬了過去?！苯翘纸o她引路，“往后若是想看別的，咱們再叫人買?！?/br>
    明霜含笑：“好?！?/br>
    大約他也是剛剛回家，府里的下人置辦得不多。走半天也沒見著一個，四下里格外安靜。

    她倒是很喜歡這種氣氛，院子里有一方小池塘，明霜拉拉他衣袖：“叫人種點荷花吧，光禿禿的也不好看，等夏天我們還能吃鮮蓮藕呢，你說好不好。”

    “嗯，一會兒我命人去辦?！?/br>
    沿著回廊一道走，不遠處忽然隱隱聽見有刀劍破空之音，草木疏影之后，有個少年正手持一把□□舞得虎虎生風。

    許是聽到動靜，他回身收了槍，轉(zhuǎn)過眼朝這邊看。

    江城抬頭喚道：“言兒，過來?！?/br>
    少年聽話地把槍擱下，小跑著到他身邊。

    “哥?！?/br>
    這孩子年紀輕輕的，瞧著也就十二三歲，但個頭很高，身強體壯，眉眼和江城有幾分相似。

    他頷了頷首，向明霜介紹：“我弟弟，江言?！?/br>
    她眼角一彎，微笑道，“小言?！?/br>
    對方明顯詫異了一下，皺著眉看了看江城，微頓片刻，神色又恢復如初，乖巧地向明霜施禮：“嫂嫂?！?/br>
    “真乖?！彼[著眼睛笑，順手撫上他腦袋揉了兩下。江言無比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后退躲開，抬眸瞅見江城皺了皺眉，他只好順從地把腦袋低下來讓她摸個夠。

    “多大啦？”

    “十三……”

    “十三呀，不小啦，定了親事沒？”

    “……”

    江城輕咳了一聲：“他還小，暫時沒考慮這些，先立業(yè)后成家，我想等他有出息了再考慮親事。”

    看著這孩子活像是看見他小時候，明霜忍不住支著下巴仔細打量他。

    江言倍感壓力地向江城投出求助的目光，然而后者只平淡地對他點點頭，點得他心里直發(fā)虛。

    “時間不早了?！苯墙K于出聲打圓場，“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