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寧興沖沖地走進(jìn)醉仙樓，在伙計(jì)引路下，進(jìn)到莫心兒所在的雅間。

    室內(nèi)，一身玉色衫裙的女子臨窗而立，瞧著窗臺上暗香清遠(yuǎn)顏色嬌艷的紅梅。身形高挑，背影透著清冷氣息。

    “心兒？”炤寧笑著走上前去。

    莫心兒立時(shí)回眸，展顏笑開來，現(xiàn)出腮邊淺淺的梨渦、編貝般的小白牙，“炤寧，你可算來了。”

    炤寧走到她近前，攜了她的手，喜滋滋地打量著，“真好，還是老樣子，還是那副騙死人不償命的小模樣?！?/br>
    莫心兒哈哈地笑起來，“你倒是不同了，整個(gè)人看起來喜氣洋洋的，更好看了。就怕你回來還是過得不舒心?！?/br>
    兩人相形落座，炤寧問道：“雅端和莫晨呢？”

    莫心兒道：“那兩個(gè)急性子，急著看鋪面，我可不管，先見到你才是正事?！?/br>
    “本來就是?！?/br>
    莫心兒笑笑地看著炤寧，“你和燕王的傳聞，我和哥哥進(jìn)京之前就聽到了不少。給我句實(shí)話，是不是快成親了？”

    “嗯?！睘輰幪谷稽c(diǎn)頭，“不出岔子的話，明年應(yīng)該可以嫁給他?！?/br>
    “噯，你到底還是要掉在燕王那棵歪脖樹上?！蹦膬赫Z氣戲謔，眼神卻是由衷地欣慰。

    炤寧忍俊不禁，“是啊，誰叫我死心眼兒呢?！?/br>
    莫心兒笑著刮了刮炤寧的鼻尖，“說笑歸說笑，挺為你高興的。說句俗話，飯勺哪有碰不到鍋沿兒的？沒什么過不去的事兒。”

    “那你呢？”炤寧問道，“日后有何打算？有沒有需要我?guī)兔Φ氖?？?/br>
    莫心兒放松身形，斜倚著座椅，笑容顯得有些滄桑，“我的打算就是有個(gè)應(yīng)付外人的營生，足不出戶地過清靜日子?！庇掷蠚鈾M秋地拍拍炤寧的手，“我都二十歲了，在風(fēng)塵打滾七個(gè)年頭，心已似八十歲的老太婆，該喘口氣緩一緩了。”

    炤寧牽了牽唇，“比我大兩歲而已。不管怎樣，你隨心就好。”想起她和那位才子的事，好奇地求證，“真是喝醉了一次就把人嚇跑了？”

    “是啊?！蹦膬禾职戳税刺杧ue，還沒說起，自己已覺得好笑，“我那日真是醉得太深了，起初沒爭執(zhí)的時(shí)候，還記得自己說過那些話，之后的事，全無記憶。偏生兩個(gè)小丫頭不在場，也沒別人聽到我說了什么。唉……自己給自己弄出個(gè)謎團(tuán)，怎么也不好意思去問他。過幾年再說吧，等那人娶妻生子之后，看能不能命人去打聽兩句?！?/br>
    “看這樣子，是真的不后悔、不可惜?！?/br>
    “我只可惜一件事——他家的院子建得特別好，我特別喜歡。早知道有這一日，應(yīng)該留心記下來，自己照貓畫虎地布置庭院?！?/br>
    炤寧輕聲地笑起來。

    莫心兒也笑，“對他那個(gè)人真沒真心。什么人都見過，什么好聽的難聽的話都聽過，他夾在中間，不過資質(zhì)平平。到眼下，連他長什么樣子都快忘了，不確定他臉上的痣是長在左邊還是右邊?！?/br>
    “他要是聽到，會氣得跳腳，或是很傷心?！?/br>
    “才怪?！蹦膬浩财沧欤八矊ξ蚁袷撬f的一般，能被我?guī)拙渥碓拠樧?？”說著便自己擺手否定，“說不定他以為酒后吐真言呢。有時(shí)候，一句話的分量，比捅人一刀還傷人。隨他去吧?！?/br>
    炤寧又問起她的住處，“要是當(dāng)下沒有合心意的宅子，我可以撥一個(gè)別院給你住著?！?/br>
    “那怎么行?！蹦膬焊屑さ匾恍?，“我們偶爾見一面，說說話就好。你是真心實(shí)意待我好，可別人不會這么看，咱們兩個(gè)底氣再足，也改變不了世俗的眼光。再說了，便是要大大方方地來往，也要等你嫁給燕王之后。你們的事，我聽哥哥說了一些，這上下正是多事之秋，我可不能給你添亂?！?/br>
    “你待人好起來，還真是讓人受不了。”炤寧笑道，“那我讓越霖哥不時(shí)幫襯你一些吧?！?/br>
    莫心兒與韓越霖有過幾面之緣，兩個(gè)人一見面就斗嘴，你一言我一語地各不相讓，但是對方有事需要幫忙的時(shí)候，從不含糊。

    “他升官兒了可是？”

    “對啊，現(xiàn)在是韓統(tǒng)領(lǐng)了?！?/br>
    莫心兒眉心一蹙，“皇上怎么會重用他的？成日里跟老和尚泡在一起的人，能擔(dān)得起禁軍統(tǒng)領(lǐng)這樣的要職？”

    語聲未落，房門被人推開，韓越霖揉著鼻子走進(jìn)門來，“連打了好幾個(gè)噴嚏，猜就是有人背后念叨我?！?/br>
    莫心兒揚(yáng)了揚(yáng)眉，“不能這么不經(jīng)念叨吧？每日里在家跳著腳罵你的人可多呢?！?/br>
    韓越霖也不惱，“你還會做那種事呢？那可不好，潑婦行徑，要不得?！闭f著走到炤寧近前，拍拍她的額頭，“剛剛?cè)ソD(zhuǎn)了一圈兒，聽紅蘺說你們敗家每日打碎一個(gè)物件兒，你居然也不管?！?/br>
    “不管?！睘輰幮Φ?，“等它把家底敗空了，找你接濟(jì)就是?！?/br>
    韓越霖轉(zhuǎn)到一旁落座，“它在家生悶氣呢。你也是，也不帶它出來轉(zhuǎn)轉(zhuǎn)。往后少不得變成個(gè)窩里橫的主兒。”

    炤寧不接這個(gè)話茬，轉(zhuǎn)頭跟聽得一頭霧水的莫心兒說了吉祥的由來，末了道：“等它再大一些，我?guī)斫o你看。”

    “好啊?！蹦膬盒^之后又擔(dān)心，“我養(yǎng)了兩只貓，只怕你們家吉祥會不喜歡我?！?/br>
    “不喜歡你就對了。一個(gè)女孩子家，牙尖嘴利的。”韓越霖倒了一杯茶，毫無預(yù)兆地岔開話題，“今日剛到京城？”

    “嗯?！?/br>
    “找到窩沒有？”韓越霖放下茶壺，聞了聞茶香，有些嫌棄地把茶盞放到一旁，“我手里不少宅子閑著，敢住進(jìn)去么？”

    炤寧心說你就不能好好兒說話么？

    莫心兒笑微微地反問：“你敢讓我住進(jìn)去么？”

    “廢話?！表n越霖睨了她一眼，“就這么定了？”

    “行啊。日后惹麻煩上身的時(shí)候，不準(zhǔn)怪我。這可是你求著我住進(jìn)去的。”

    韓越霖笑起來，“炤寧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肯定是跟你學(xué)的。”他指的是炤寧理直氣壯地騙榮國公那件事，說著站起身來，“去看看宅子？今日得空，日后不好說?！?/br>
    “那——炤寧呢？”莫心兒坐著不動，“我們還要說話呢?！?/br>
    “她得回家，不是說了么，敗家給她氣得都打蔫兒了?！表n越霖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去不去？”

    “去?！睘輰帉⒃捊恿诉^去，“心兒，快去吧。他難得有空。再說了，等你安頓下來，我去找你更方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