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佟念柔彎了彎唇,“那可要多謝你了?!?/br> “客氣了。您回房等著就好?!备呶恼招辛藗€禮,轉(zhuǎn)去筵席上找到榮國公,低語兩句。 榮國公神色一滯,隨即頷首起身,急匆匆離席。 今日他本不想來的,可是佟煜說還是赴宴去更妥當(dāng),躲著不見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jì),在筵席上露個面,既能讓人知道他身子已見好,興許還能給人清者自清的感覺。 他想想也是,雖然對這件事情膈應(yīng),還是來了。 倒是沒想到,念柔會在這時提出想見他。 他這段日子,經(jīng)常記掛著她,也不知道她身子好些了沒有。 佟念柔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著榮國公一步步趨近。 她抬手示意,下人齊齊退出院落。 榮國公走到她近前,張了張嘴,想喚她名字的同時,意識到長女一定沒少跟她說他的是非,忙將那兩個字咽了回去,轉(zhuǎn)而問道:“你還好么?” 佟念柔反問:“你覺得呢?” 榮國公環(huán)顧周圍,沒見到下人,還是有所顧忌,低聲道:“我知道你怪我,我也不會推脫罪責(zé)。可如今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你說是不是?可曾為來日打算過?你只管告訴我,不論怎樣,我都會成全你。即便是你想離開東宮,我也會幫你?!闭f到這兒,語氣變得關(guān)切,“你jiejie可曾繼續(xù)刁難你?” 佟念柔想到太子妃說過的話,諷刺地笑了。 是真的,榮國公對長女并無愧疚,他都無心為太子妃計(jì)較身子受損不能有喜那筆賬。 對她卻是這個態(tài)度……她心念數(shù)轉(zhuǎn),明白過來。 這情形是因?yàn)槟赣H。母親去世之前,定是百般開脫過太子妃指出的罪名,而他,應(yīng)該是相信幾分的。后來,母親自盡,又讓他心生愧疚,便全然相信了。 母親會怎么跟他解釋呢?應(yīng)該是告訴他,太子妃有江炤寧、韓越霖相幫,早就知道了他年輕時那些事,因?yàn)椴恍肌⒉积X,替榮國公夫人不值,將小產(chǎn)的罪責(zé)推到她們頭上,玉佩也是太子妃栽贓的。 至于太子那邊,榮國公根本沒臉提及與她相關(guān)的事,無法了解詳情。太子起初是痛恨她,恨不得殺了她,之后便是為著她可恥的身世嫌惡至極,處死她都嫌臟了手。這種情形,他才不肯跟任何人提及與她相關(guān)的事。 榮國公對她這點(diǎn)兒感情,只是為著母親。 母親到死還是狠狠地算計(jì)了他一把。 他活該如此。 在他心里,頂門立戶傳宗接待的兒子最重要。至于女兒,不喜的女人生的,便連帶的不喜;虧欠的女人生的,便連帶的心懷歉疚。 這哪里是個人。 忘記了曾聽誰說過,風(fēng)流的男子其實(shí)最是無情。眼下看來,果然不假。 這些念頭在腦海飛快略過,她淡淡問道:“我娘臨終之前,可曾留下什么?” 榮國公低聲答道:“留下了一封信。字字泣血,要我照顧你。你便是為了她,也要好好籌謀前程?!?/br> “為她?”佟念柔扯扯嘴角,“人死大過天,我就不數(shù)落她了。只是,她真不該生下我?!?/br> “你怎么能這么想?……” 佟念柔打斷他:“知道坊間流言是誰散播出去的么?是我。” 榮國公如遭雷擊。 “我已沒有前程了?!辟∧钊嵋恍?,“我的前程,在出生時便已斷送在你們手里。我不會去祭拜她,你死之后,我要將你從墳?zāi)估锿诔鰜肀奘?。千萬要保重,別死在我前頭?!?/br> “你……你們怎么都是這樣!為何就不能……”榮國公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去。 佟念柔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等他站直身形,她留意到他唇上有血跡,由衷地綻放出快意的笑容。 她一面希望他即刻死在自己面前,一面又希望他嘗盡誅心的滋味。 她是沒有盼頭的人。犯過的錯,無從彌補(bǔ),受到的懲罰,是罪有應(yīng)得。 生養(yǎng)她的人,只要她活著。 可是,她情愿從未出生。 這般的悲慘生涯,這般的自我嫌惡,不能支撐任何人茍延殘喘。 她早就想死了。 只是,不甘心。 任這條命再輕再賤,也該在最后有點(diǎn)兒用處,叫那無恥之人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 ** 這晚,太子妃歇下之前,聽說了佟念柔那邊的事情,只是笑了笑。連翹想要告知榮國公與佟念柔說了什么,她擺一擺手,“算了,聽了也是生氣,我還想好好兒睡一覺呢?!?/br> 她還能指望榮國公能說出叫人高興的話不成? 他要是肯說幾句人話,佟念柔大抵也不會讓他狼狽的失魂落魄的離開。 翌日一早,佟念柔、林千惠、何從云先后來到太子妃房里請安。 佟念柔是近期慣有的面無表情,林千惠看著何從云雙眼中有憤恨之意,何從云倒是安之若素言笑晏晏。 有那么一刻,太子妃覺得這場面很是荒謬。 四個女人,三個都不大正常了,這何從云會不會步她們的后塵,誰也不知道。 何從云對太子妃的態(tài)度透著應(yīng)有的恭敬,有問必答,但不多話;對佟念柔的態(tài)度,因著早先算得熟稔,是稍稍有些恭敬;對林千惠的態(tài)度則很是隨意,因?yàn)殡m然是后一步嫁入,何家的門第卻比林家高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