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方桔才不會自亂陣腳,順著他的話沒皮沒臉又道:“是嗎?可是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呢。” 城管小哥成功被噎住。見過不要的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而且還是個長得漂漂亮亮的年輕姑娘。 什么世道! 旁邊的男人似乎對城管和疑似小販之間的對話,沒什么興趣,走到方桔面前,與她只隔了半米的距離,居高臨下,像是故意提高了聲音,聲音冷淡的一本正經(jīng):“老板,請找我錢?!?/br> 因為沒抓現(xiàn)行,又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城管小哥其實也不會多為難,朝她瞪了眼,說了聲下次不準再擺了,便回了車上。 方桔沒好氣地將男人拉走,離城管車有一段距離才停下:“你急什么急?沒見有城管么?我們這種人最怕就是城管,你難道不知道?再說了,我還能騙你那點錢?”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渾水摸魚不給我找錢就溜走了?” 方桔瞪了他一眼,因為還是逆著光線,她仍舊沒有將他的五官看得太清,只覺得這人非常高大,此時嘴角微微上揚,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她搖頭擺脫掉這奇怪的感覺,從錢包里掏出錢。因為今天生意不佳,零錢寥寥,她找了許久才找出幾塊錢的鋼镚,湊夠八十五塊錢遞給他,語氣有點不爽道:“自己數(shù)數(shù)?!?/br> 男人倒是沒數(shù),只是隨手塞進褲子袋內(nèi),又歪著頭,似是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朝斜對面走去。 方桔眼睜睜看他上了不遠處那輛黑色的車子,呸了一聲:“真是越有錢的人越摳門,明明開著上百萬的豪車,竟然還跟自己計較那幾塊錢。” 而那人像是聽到她的吐槽一樣,忽然一加速,開過來貼著路邊的方桔揚長而去,留下一串嗆人的尾氣。 方桔被嗆得連連揮手,跳起來想要大罵,但看著消失的車尾,又特別*阿q心理地幸災(zāi)樂禍想道,“再有錢又怎么樣?還不是要跑到路邊偷偷摸摸來買那種盜版碟?!?/br> 想完,背著包歡快回家去了。 第2章 大師 方桔晃晃悠悠回到家,已經(jīng)是十一點。 她的大學(xué)好友兼現(xiàn)任同居室友朱然聽到客廳的動靜,頂著一張貼著面膜的臉從臥室鉆出來,看到的便是方桔盤腿坐在沙發(fā)前,守財奴似的盤點自己那點家當(dāng)。 朱然含含糊糊問:“方老板,今晚生意怎么樣?” 方桔邊清點包里的小飾品,邊扒拉著錢包里的那幾張可憐的票子:“別提了,這兩天學(xué)校的學(xué)生都走得差不多,我這生意也進入淡季了?!闭f完她忽然眼睛一亮,笑嘻嘻道,“不過豬哥,我那幾張碟,全部賣完了,今晚買碟的還不是大學(xué)宅男,是個開豪車的男的,好像還是個帥哥?!?/br> “不是吧?”朱然嘖嘖道,“開豪車的帥哥還用得著去路邊買盜版黃碟?什么心理?” 方桔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這年頭奇怪的人多著啦,我估計那人心理就不正常。你說他開一豪車來路邊攤買盜版碟也就算了,還非要跟我砍幾塊錢的價,最可氣還故意在城管面前暴露我的身份,生怕我不給他找錢?!狈浇壅f著有點義憤填膺道,“你說是不是有心理問題?” 朱然同仇敵愾:“我靠!這什么世道,這種人都有?想都不用想,為什么一個開豪車的帥哥會買盜版黃碟,肯定是舍不得錢找小姐?。 ?/br> “嗯?!狈浇蹖λ母咭姳硎菊J同,可腦子里浮現(xiàn)那逆著光線面目不甚清楚的男人時,不知為何忽然有點心虛。 朱然看她手里拿著幾張皺巴巴的人民幣,一時怔怔然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桔子,你家到底現(xiàn)在還欠多少錢?你都這么三年了,怎么還沒還完?” 方桔嘿嘿笑道:“還有三十萬吧。我算了算,照我現(xiàn)在的收入,最多三年就可以還完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朱然有點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她有時候不得不佩服自己這最好的朋友,心還真不是一般大,遇到什么事都樂呵呵,就好比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十個有八個估計都是哭天搶地,但換做是方桔,她肯定說“哎呀,沒事呢,還有一天時間?!?/br> 說起方桔家的那幾十萬債務(wù),也是挺荒唐的。 方桔家就在江城郊區(qū)小鎮(zhèn),以前也算是小康之家,因著老家小鎮(zhèn)是旅游開發(fā)區(qū),爹娘開了間賣紀念品的小店,家里還有一個祖?zhèn)鹘圩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方父是個玉石迷,家里小店也賣一些廉價的玉鐲子之類。后來不知怎的,迷上了賭石,嘗到了一點甜頭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后來聽人忽悠,拿了家里全部存款又向親戚借了幾十萬,跑去云南賭石,在“高人”的指點下,拖了一塊兩百萬的石頭回來,本指望靠著這塊石頭發(fā)家致富,哪知回來一刀下去…… 都說賭石“一刀窮一刀富”,方家這一刀真是窮得徹底,一塊兩百萬買來的翡翠原石,切下去見綠是見綠了,不過種水太差,就值二十萬。 方父腸子悔青也無濟于事,聞訊而來的親戚,看到借出的錢打了水漂,個個催著方家還錢,方桔爹媽傻了眼。 這時方桔才大學(xué)剛畢業(yè),薪水不過三四千,但她跑回家看到這情形,想都沒多想,在一眾勢利眼親戚面前,一拍胸脯:“你們的賬我來還?!?/br> 方父雖然還是個石頭迷,但不敢再玩賭石,老老實實和方桔媽守著自家小店過日子去了,眼饞了就看看鑒寶節(jié)目,總之一大堆債務(wù)全壓在方桔腦袋頂上。 幾十萬說多不多,但對一個月薪幾千的女孩來說,可真是天文數(shù)字。 方桔白天上班,晚上擺攤,勞勞碌碌,渾渾噩噩,嘻嘻哈哈,每個月底按時給她家那幾個黃世仁親戚打款還錢。 三年就這么過去了,有時候,方桔還樂呵呵感嘆:“要是不用還債,這幾年我也能算個小富婆了?!钡D(zhuǎn)念又想,要是不用還債,估計她也不會這么努力賺錢,就她自己那得過且過的尿性,說不定到現(xiàn)在也還是一窮二白的月光族。 好就好在,就跟朱然說的,方桔心大,一點沒怨天尤人,反倒每天賺錢存錢到月底還錢,這循環(huán)往復(fù)的日子,過得還挺自在。 朱然看她露著小虎牙笑嘻嘻的模樣,開玩笑道:“你說你小模樣長得也挺俊的,換別人早傍個大款,誰愿意自己一個人扛著!” 方桔哈哈大笑,拍拍胸口:“咱可是長在紅旗下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兩袖清風(fēng),坦坦蕩蕩,絕不搞歪門邪道?!?/br> 朱然噗嗤笑出來:“就你?幫人賣了幾十張盜版碟,還不算搞歪門邪道?” 方桔義正言辭:“我那是為兄弟兩肋插刀,為宅男們謀福利,減少社會犯罪。再說了,哪個男的愿意找個身負巨債的女朋友,不是壕就是缺心眼?!?/br> 朱然也笑:“確實,估摸著比楚楓還要缺心眼兒?!?/br> 兩人口中的楚楓是她倆的好哥們,這位缺心眼本是朱然高中一路來的死黨兼馬仔,后來到了大學(xué),方桔認識了朱然,也就順便認識了楚楓,三人就跟鐵三角一樣,又鐵又純潔。 不過這兩年,楚楓又多了另外一個身份——方桔的上司。 有時候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楚楓一雙q欠費的家伙,小學(xué)中學(xué)都留了幾次級,大學(xué)考試全靠小抄,可大學(xué)畢業(yè)跑去英國混了一年,英語都沒說利索,卻買了張碩士文憑,回來搖身一變成了方桔的上司。 命運啊命運!你為什么這么愛作弄人? 隔日,方桔到公司上班,一靠近辦公室門口就聞到一股nongnong的火鍋味。 一大早吃火鍋,要不要這么重口味?! 她剛剛進門,辦公室中央圍坐一團的四個人,齊齊跟她招手:“桔子,你今兒怎么來這么遲,我們都開吃了?!?/br> 楚楓夾了一大筷子紅燦燦的毛肚送入口中,邊享受地咂舌邊道:“我這兩天研究了很久,終于研究出我獨門楚氏火鍋底料配方,第一時間讓你們品嘗,我是不是個好上司啊?” 方桔嘴角無語地抽了抽,朱然說得沒錯,楚楓就是個百分之二百的缺心眼。 其他三人則配合地敲筷子高呼:“楓帥萬歲!楓帥萬歲!” 楚楓表示對這種拍馬很享受。 別懷疑,這烏煙瘴氣的場景,確確實實是來自江城最大傳媒公司新楚集團的某個部門。 這部門就是方桔供職的時尚網(wǎng)站“尚品”,被人呼萬歲的楚楓是網(wǎng)站主編,其他三人分別是兩個文字編輯和美編。因為新楚集團有獨立的it和廣告部,所以五個人對一家網(wǎng)站編輯部來說已經(jīng)足以。 一個一大早就召集下屬在辦公室涮火鍋的奇葩,必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主編,所以尚品成立兩年,除了集團內(nèi)部,外頭基本上沒幾個人知道。 至于為什么楚楓這么奇葩缺心眼,搞得網(wǎng)站半死不活,辦公室烏煙瘴氣,還能穩(wěn)坐主編這個位置? 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集團那位霸道總裁楚槐恰好也姓楚,還和楚楓的名字只差了半個字,更巧的是,楚槐的老爸跟楚楓的老爸是同一個人,楚楓的老娘又是楚槐的親媽。 沒錯,新楚集團是楚楓家的,集團的大老板是他親哥。 有錢任性,沒錢認命。 楚楓很任性,方桔很認命。 其實當(dāng)初大學(xué)畢業(yè),方桔也是正正當(dāng)當(dāng)應(yīng)聘進來的新楚集團。楚楓雖然是個二世祖,但在學(xué)校的時候很低調(diào),除了是個學(xué)渣這點符合某些富二代特征之外,完全沒什么富二代的作風(fēng)。而且還時常抱怨他哥很變態(tài)時不時克扣他生活費,經(jīng)常腆著臉跟朱然和方桔去吃路邊攤,所以方桔并不知他與新楚集團的關(guān)系,更不知他口中的變態(tài)哥哥是新楚集團的大老板。 方桔在新楚集團當(dāng)了一年便利貼般的新兵后,人事部忽然發(fā)來一紙調(diào)令,讓她去新成立的網(wǎng)站做主編助理。 她當(dāng)時還挺高興,覺得這個職位聽起來挺拉風(fēng),可抱著家當(dāng)屁顛屁顛去到新辦公室時,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剛剛從英國鍍金回來的楚楓翹著二郎腿,一臉嘚瑟地看著她。 然后她就成了楚大主編的助理,也開始了和楚楓一起渾渾噩噩的職場生涯。 雖然方桔偶爾也會生出對未來的恐慌和焦慮感,覺得自己這樣混日子不是辦法,但又想如果不是工作清閑,她也沒時間做手工擺攤賺外快,想要還債還不知猴年馬月,于是也就心安理得混了下來。 何況作為一個學(xué)渣,在過去的十幾年求學(xué)生涯,她早已經(jīng)熟諳“混”這門技能,從來沒什么人生目標(biāo)和理想。 網(wǎng)站的其他幾個人,跟方桔一樣,開始估摸著都抱著一腔熱血過來,但跟著楚楓時間混長了,也就習(xí)慣了,甚至還特別享受。 話說回來,都是打工,有機會拿著優(yōu)渥薪水混日子,傻子才不樂意。 所以,看到四人一早墮落地在辦公室吃火鍋,方桔那點憂患意識剛剛冒出苗頭,就被香噴噴的火鍋味給壓了下去,捋起袖子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起一雙筷子就加入了火鍋大戰(zhàn)。 吃著火鍋唱著歌,尚品網(wǎng)辦公室的這一天開始得很快樂。 但這幾個人很快明白了什么叫做樂極生悲? 美編大肖出去上廁所,回來時慌慌張張跑進來,壓著嗓子叫道:“總裁朝我們這邊來了!” 幾個吃得正嗨的人,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楚楓手忙腳亂地指揮:“桔子,你去攔我哥,大肖我們幾個趕緊收拾,把東西都藏起來。” 方桔嗯了一聲,隨便抹了一下嘴巴,沖到門口,與帥酷的霸道總裁楚槐撞了個正著,立馬做出立正姿勢,夸張地高聲道:“總裁,早上好!您來視察工作呢?” 如果是作為員工,楚槐是不太可能認識方桔這種小角色的,但是作為自己弟弟的助理,楚槐對方桔還是有點印象。 見方桔一副毛毛躁躁的樣子,還挾裹著幾縷他不太喜歡的火鍋味。霸道總裁皺了皺眉,看了看表:“十點多不早了,我隨便來看看,楚楓呢?” 方桔繼續(xù)大聲道:“主編他正在工作?!?/br> 楚槐看著她,再次皺了皺眉,淡淡道:“哦,我找他談點事情。”頓了下,又補充了一句,“我耳朵沒聾,不用這么大聲?!?/br> 方桔嘻嘻一笑,聲音是放低了,不過語速拉得更長:“總——裁——您——找——主——編——談——事——情——?。 ?/br> 楚大總裁眉頭此時已經(jīng)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子,因為擋在他面前的方桔,不僅咋咋呼呼得欠揍,還一點移開的意思都沒有。 但鑒于她是一個女孩,他也不好為這點小事跟她發(fā)飆,只耐著性子道:“麻煩方助理借過一下?!?/br> 方桔眼睛一亮,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然不知好歹地擋了總裁的路,連連道歉:“不好意思,總裁您請進?!?/br> 她慢悠悠退后兩步,轉(zhuǎn)過身往里面一瞧,中央那火鍋桌此時已經(jīng)撤退干凈,楚楓和其他三人正裝模作樣都對著電腦工作,還悄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方桔提著的一口氣落下,領(lǐng)楚槐進屋,狗腿地跟在他后面,和里面幾人悄悄交換了一個ok的眼神。 楚楓當(dāng)初美名其曰不搞特殊待遇,要和下屬打成一片,所以沒有要求獨立辦公室,楚槐還對他這一點表示了贊賞。他不知道的是,自家弟弟和下屬打成一片的意思,與他理解的不太一樣,楚楓的打成一片就真的是打成一片,比如說打牌打麻將打游戲,幾個人真是在這間辦公室打成一片,有時候都打的廢寢忘食。 楚槐走到弟弟辦公桌面前,用手指磕了磕桌面?!俺两痹诠ぷ髦械某魈ь^,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看到桌前的人,立刻站起來,一臉驚喜道:“大哥,您怎么來了?” 方桔暗暗對他點了個贊,這演技不當(dāng)演員真是可惜了。 楚槐一張撲克臉對楚楓的笑臉沒什么反應(yīng),淡淡道:“來看看你工作的情況。” 楚楓假意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大哥,這個月網(wǎng)站訪問量還是沒有起色。不過你放心,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俗話說長兄為父,楚槐比弟弟長了七八歲,小時候父母忙碌,基本上是他看大的。所以他對自己這弟弟肚里有幾根花花腸子,比誰都清楚,見他這裝模作樣的神情,冷哼一聲:“別裝了,我給你下最后通牒,如果下個月網(wǎng)站訪問量還是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網(wǎng)站關(guān)閉,你搬去十六樓我辦公室。” 楚楓臉色一變,立刻換上平日死皮賴臉的模樣:“不是吧,兄長大人,你這也太狠了。”他指著旁邊幾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偷看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們幾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我們網(wǎng)站關(guān)閉了,他們?nèi)ツ睦???/br> 幾人忙不迭點頭,做出悲痛狀。 楚槐面無表情掃了旁邊幾人一眼,冷聲道:“去別的部門,或者打包回家?!?/br> 還好還好,起碼不是直接被炒掉。 包括方桔在的幾個家伙都暗暗松了口氣。大老板雖然長著撲克臉,但也不是不近人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