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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十國千嬌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穆尚宮道:“娘娘這不還好好的能說話么,可別往壞處想。”

    符氏確實還沒有要死的樣子,但她覺得自己要死了,傷心起來反倒比之前的幾天精神好,起碼沒有成天昏睡。她又說道:“就算我是皇后,卻什么都沒做,如果死了,人們會很快把我忘掉吧……我要見官家,我告訴他……把我扶起來,給我梳妝?!?/br>
    穆尚宮等人當(dāng)然不聽,皇后現(xiàn)在的狀況,這種要求只當(dāng)是胡話。

    過了不知多久,她又累得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這時宦官曹泰彎著腰入見,見皇后睡著了,也不打攪,徑直在床前跪著。

    符氏睡得不沉,一會兒就醒過來,她睜開眼見曹泰跪在那里,驚道:“我還沒死,你跪著作甚?”片刻后她似乎又想起叫曹泰干什么去了,便問:“見到官家了么?”

    曹泰小心道:“回娘娘的話,見到了。官家明天就會出發(fā)去壽州,今晚不知會不會來……”

    這老宦官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臉略尖、皮膚又白又細卻沒多少皺紋,身材單薄,長得沒有半點男子的樣子。此時他卻一臉嚴(yán)肅,眉間起了兩道豎紋,似乎若有所思,在艱難思考著什么。這時他抬起頭來,擺頭看向穆尚宮。穆尚宮對這些動作何其熟悉,急忙招呼服侍在側(cè)的宮女,趕緊退走。

    若是曹泰要和皇后說關(guān)于官家的悄悄話,真是求穆尚宮去聽她都不愿意,不知道是最好的選擇。

    曹泰回頭看簾子外面沒人了,這才開口道:“有些話奴家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符氏幽幽道:“說罷?!?/br>
    曹泰沉吟片刻,不太好在皇后面前叫她別說出去,這種話不是他一個宦官該在皇后面前說的,只好暗示道:“她們都出去了,那奴家說了……”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奴家走到前院廳堂,外面站著侍衛(wèi),里面有幾個大臣。門開著,奴家就在門口側(cè)邊想聽官家和大臣說什么,若是不要緊的事,便打算求見。然后就聽到魏仁溥說……說如果皇后薨了,不能舉喪。因大軍攻淮南之戰(zhàn)剛剛開始,軍中舉喪不吉。”

    符氏瞪著眼睛,急道:“他們也覺得我要死了?”

    曹泰道:“有個御醫(yī)不會說話,說了不該說的!官家相信御醫(yī)的診斷,這才以為皇后娘娘……娘娘不必擔(dān)心,等病好了,便治那個御醫(yī)的罪,奴家已經(jīng)記下名字!”

    符氏咳得好一會兒,又問道:“他們還說了什么?”

    曹泰的聲音更低:“官家說衛(wèi)王還有女兒,準(zhǔn)備續(xù)娶衛(wèi)王次女,符家恩寵仍然不減……只是,皇后娘娘提過,要把您的meimei許給虎捷軍都使郭紹,他在秦鳳也立了大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建節(jié)了……此事恐怕只能作罷、只能失信于郭紹。當(dāng)然奴家不敢在官家面前提這事?!?/br>
    符氏又怒又傷心:“我還沒死!怎么就想到娶我meimei了?”

    曹泰默不作聲,沒說什么好聽的。他覺得把這事兒如實告訴皇后,已經(jīng)是出于感懷知遇之恩,才甘愿不惜付出可能觸怒龍顏的代價……要不是心里著實也向著皇后,如果僅僅是為了投效得好處的話,說句難聽的是樹倒猢猻散,皇后一死還能指靠她什么?何苦再說這些話?

    不過官家沒說錯,如果他愿意續(xù)弦符二妹,也算是對符家的恩寵了。對于符家而言,是大符在朝里為后、還是符二妹根本是沒有什么區(qū)別的。

    符氏哽咽道:“我死了,你們就沒人真正傷心么?曹泰,你是不是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投效我meimei了?”

    曹泰默不作聲,萬一皇后真死了,自己還得活下去,當(dāng)然要投靠后宮新的主人。不過他為皇后效力那么多,好不容易得到信任,主人一下子就沒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怎么能不難受?而且符后待他不薄,心里也是感恩的,肯定也不好受。

    “郭紹……紹哥兒來救我!”符氏突然喃喃說道。

    曹泰道:“他只是個武將。沒有人會威脅到皇后娘娘,您還是安心養(yǎng)病,要是病能痊愈就好了?!?/br>
    第九十一章 陰霾

    遙遠的地方傳來隱隱的雷聲,陰霾蔽空。

    固鎮(zhèn)據(jù)點附近很荒涼,但近月以來北面上坡上每天都敲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無數(shù)的民夫士卒正在修一座城堡,山坡上塵煙騰騰毫不熱鬧。

    郭紹在據(jù)點軍營門口瞧了一陣,不知怎地,今天總覺得心神不寧。他抬頭看天時,天空烏云密布,沒有陽光卻悶熱異常。一旁的羅彥環(huán)慢悠悠地說道:“要下雨哩,下雨前就是悶熱,汗水不停地冒。”

    話音剛落,天地間電光閃耀,郭紹提起心來,果然等了片刻便“喀喀轟”地一聲巨響。這一身驚雷沒把他驚醒,卻有一種莫名的心慌襲上來,總覺得好像會發(fā)生什么事一樣。

    空中烏云涌動,風(fēng)也刮了起來。沒一會兒,豆粒大的雨點便斜飄飄地灑將下來,山頂上的民夫士卒四散找地方躲雨,無數(shù)的人在山上走動,和天地間無形的氣勢比起來,就好似螻蟻一般。

    風(fēng)雨飄搖,地面上濺起水霧夾雜著還沒濕透塵埃,在風(fēng)中一層層地涌動。

    “嘩嘩……”瓢潑似的的大雨好像動了怒一般在風(fēng)中呼嘯傾斜下來,急促得就像催促的鼓號??諝庵泻芸炀捅粚訉盈B加的雨簾彌漫,雨聲風(fēng)聲的嘈雜無孔不入,一片喧嘩。

    郭紹感覺有些恍惚,好像這嘈雜聲和朦朧陰沉的景象中,正有千軍萬馬在吶喊。不,不是看得見的千軍萬馬,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戰(zhàn)爭中死掉的無數(shù)亡魂,正在荒野之上、山川之間哭泣、悲鳴。

    他長吁一口氣,沉下心一想:虎捷軍在青泥嶺得手后,為防蜀軍援兵爭奪青泥嶺;退路又太難走,他已經(jīng)將虎捷軍主力已經(jīng)盡數(shù)撤到固鎮(zhèn)。蜀軍不太可能追過青泥嶺,固鎮(zhèn)應(yīng)該是比較安全的后方了。

    既然如此,心慌又從何而來?

    郭紹轉(zhuǎn)身離開營門,徑直從雨中往中軍行轅方向走。后面的部將喊道:“郭都使?!彼麤]有理會,任憑雨水浸濕甲胄和里面的衣服布料,故作鎮(zhèn)定地步行。

    步行了好一陣,走進作為中軍行轅的一片青瓦土墻的建筑群。只見京娘和清虛正在屋檐下看雨,清虛把手伸到屋檐邊緣,接著從瓦上留下來的雨水把玩,她看起來百無聊賴。又見郭紹徑直從雨中走來,便與京娘一起好奇地看著他。

    郭紹走到屋檐底下,站的地方積了一攤水。他看向清虛,說道:“我已經(jīng)派人去峨眉山找你師父了,這都一兩個月了,蜀軍運錢贖人的已來過兩趟,陳摶怎地還沒來?”他終于忍不住加了一句,“你師父應(yīng)該會關(guān)心你的死活吧?”

    清虛無辜地看著他:“我?guī)煾覆皇撬X,就是四處游學(xué)。你派去的人不一定找得到他?!?/br>
    郭紹又問:“如何才能找到他?”

    清虛道:“峨眉山有一座道觀,師父常在那里落腳。要不你讓我去,我在峨眉山等他,以前師父也總是找得到我。我見到了師父,就說你和玉貞救了我的性命,讓他來找你們。”

    郭紹不答,心道我放你走了,如果陳摶不來,我上哪兒找人去?

    清虛又問:“你找我?guī)煾缸魃???/br>
    郭紹好言勸道:“蜀國與中國還在戰(zhàn)爭狀態(tài),蜀道很危險,你現(xiàn)在和京娘在一起很安全?!?/br>
    清虛道:“你把我送到華山也行,等師父從峨眉山回來,會去華山,他會來找我?!?/br>
    郭紹不作理會,轉(zhuǎn)身進去換衣服了。心道反正陳摶的弟子在我手上,至少有一張底牌;若是手里一點東西都沒有,今后要求他,連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如何見得到人?

    他拿了一件布袍換上,想著這大雨天的不可能有什么戰(zhàn)事,便連甲胄也不披了,叫侍衛(wèi)拿木架子掛起來晾。他從包裹里拿出一封書信來,在雨天左右無事,又看了一遍。

    向訓(xùn)回京后寫的信。提起朝廷已經(jīng)全面對南唐國開戰(zhàn)等事。郭紹這回駐守固鎮(zhèn),沒能立刻參與淮南之役,不過現(xiàn)在他反而對軍功沒有什么期待急迫心情……若是換作攻蜀之前,他肯定很著急去立功。但自從上次琢磨了符皇后的事,便沒什么了心思。后來連蜀軍送來了贖人的財貨,他也沒興趣過問,直接叫左攸和諸武將拿來分掉。

    之前還只是掛念著,最近這幾天不知怎地,精神非常恍惚,莫名焦躁??傆X得好像有什么事一般。

    郭紹回頭見硯臺丟在墻角,便招呼門口值守的親兵侍衛(wèi),喊道:“那邊的硯臺,去裝點水調(diào)一下墨,我要寫信?!?/br>
    “喏?!庇H兵應(yīng)答了一聲。

    那硯臺上回用了沒洗,里面本來就沾著干涸的墨,拿點水一調(diào)就是墨汁。郭紹擺好紙筆,便琢磨著給向訓(xùn)寫信,準(zhǔn)備在信中提及皇后,問問皇后近況。

    他寫信還是那樣,有斷句符。這個他不是擔(dān)心別人不能識字?jǐn)嗑?,字面用的不是文言文,而是口語文字,這玩意已經(jīng)脫離了文言斷句的規(guī)則。他也不使用標(biāo)點,寫到語氣停頓的時候就打一個墨點了事,反正看信的人應(yīng)該讀的通。

    不一會兒,京娘入見。她上前招呼,郭紹頭也不抬,拿毛筆指著左邊,他剛才記得那里有一條圓凳。京娘見他寫得專心,忍不住好奇,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只看一眼,就發(fā)現(xiàn)上面潦草又有許多墨點的文字,她的神情頓時愕然。

    郭紹察覺她的目光,并不以為意,反正他是個武將,識字都算不錯了。他心道:其實我讀的書學(xué)的知識,比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多,只不過沒有專一研讀古文而已。

    京娘道:“清虛在這里成天無所事事,想去華山,我看送她去華山罷,扶搖子也常常會去華山……”

    “絕不能放走清虛。”郭紹脫口道,沒有半點猶豫。

    頓時京娘沒有了聲音,他這才回過神:京娘也不知道自己的考慮,這么說一定會讓她感到很奇怪。

    但等了一會,卻沒聽到京娘問為什么不能放走。郭紹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心道她不問正好省去解釋,因為本來就難以解釋。但他又不放心:清虛是個女的,時時刻刻能看管清虛的人只有京娘最方便;而且清虛也信任京娘,只要京娘能穩(wěn)住她,便能省去許多麻煩。

    郭紹不禁問道:“你不問我為何要留住清虛?”

    京娘的聲音沒有了剛才的隨口,口氣很冷淡:“你想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只需遵命?!?/br>
    郭紹道:“你又不是軍中的部將,只有軍人才以服從命令為分內(nèi)之事。”

    京娘沒有回答。

    郭紹抬頭看她的臉,皺眉道:“你不會為了報清虛的恩,私自把她放了吧?”

    京娘道:“你不信任我?”

    信任當(dāng)然分輕重和程度,郭紹現(xiàn)在已經(jīng)信任京娘對自己沒有什么危險,但有些事他誰都不說的,也說不清楚……京娘不了解清虛的重要性,若是放了又能怎么辦?

    郭紹嘆了一口氣,心里有些煩悶,說道:“反正你絕不能放走清虛!今后你和清虛要離開中軍行轅,都必須讓我知道;我會下令值守武將看好?!?/br>
    京娘冷道:“不用侍衛(wèi)看著,我比他們更能服從你的意愿。只要你下令,我都會遵命。”

    郭紹聽得蹊蹺,抬起頭又仔細打量了一番京娘。她的身材高大,身姿舉止之間確實沒有什么女子的扭捏,不做道士圣姑之后,連那點故弄玄虛的模樣也不見了,氣質(zhì)反倒很像一個軍人一般。五官乍一看去也毫無女子的嬌媚之感,卻是嚴(yán)肅堅定,眼睛最是明亮;郭紹有種錯覺,她的眼神里帶著某種極端情緒。

    他頓時一愣,恍惚覺得面對的是一個職業(yè)女強人。京娘竟然直視他的眼睛,在這個時代,婦人這么做是相當(dāng)無禮失態(tài)的舉止……郭紹不禁想:難道是見了部下女道士和那一幫尼姑被殘殺后,她心理出現(xiàn)了問題?

    這時又聽得京娘冷冷道:“你不相信我,是因為你不了解我是怎樣的人?!?/br>
    郭紹皺眉道:“令尊是武將?”

    京娘道:“不是。先父以前在南漢,只是一個門客,我也曾在先父身邊效力。”

    郭紹沉吟道:“先父?他已經(jīng)過世了?”

    “是。幾年前,先父的主公得罪了一個權(quán)貴親屬,對方派了幾十個刺客圍攻府邸。先父奮力護衛(wèi),戰(zhàn)死了。”

    郭紹便表現(xiàn)出亡者的尊重神態(tài),贊了一句忠勇。京娘面無表情道:“你可以讓我做任何事,何況只是看管清虛?!本┠锖鋈蛔兊妙H為怪異。正如她所說,認識她這么久了,郭紹覺得自己確實不是真正了解她。

    “任何事?”郭紹輕輕把毛筆擱在硯臺上,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京娘,沉吟不已,似乎很難理解她今天的言行。

    第九十二章 發(fā)酵

    京娘都把話說到那份上,郭紹便讓她看著清虛。六月中旬,樞密院事帶著公文到來,調(diào)郭紹部虎捷軍第一軍、第二軍回東京整頓。

    郭紹預(yù)感到自己將會被調(diào)到淮南戰(zhàn)場參戰(zhàn),這些安排是不是通過皇后的影響?他心中還是不安生,對未知的恐慌……不過軍令還是要執(zhí)行。

    王景此時已出任秦州節(jié)度使、加兼西面沿邊都部署,他能調(diào)動西北諸鎮(zhèn)的兵力換防。郭紹要調(diào)兵離開固鎮(zhèn)這種扼守道路咽喉的地方,須得等待王景派兵前來接手軍事?lián)c。

    于是諸部兵馬暫時沒動,只是開始準(zhǔn)備行程。

    郭紹精神萎靡,幸好目前不用作戰(zhàn),否則狀態(tài)真是極為不好。暴雨已經(jīng)停了,天氣又恢復(fù)了炎熱,還有很多蚊蟲。當(dāng)天晚上,他在木板草席床上十分不舒服地入眠。

    陳舊的瓦房屋子,空氣中彌漫著有點像燒秸稈的味道,是民夫送來的干草藥,據(jù)說可以熏走蚊蟲。郭紹認為就是蚊香,但這種蚊香似乎作用不明顯,耳邊仍舊有“嗡嗡”的蚊子攪得人心煩。軍中沒有準(zhǔn)備蚊帳,穿著衣服都被叮得手腳上全是紅疙瘩……還好不久就要回東京了。

    迷迷糊糊中,郭紹忽然發(fā)現(xiàn)床邊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穿著睡衣一樣長長的衣裙,披頭散發(fā)。他大驚,想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手腳動不了!那女人像自己的jiejie,又像是符皇后……都不像,她就是個女鬼!

    郭紹覺得自己膽子還算大,但這時發(fā)現(xiàn)手腳都軟了,瞪圓了眼睛看著她。她幽幽說:我要走了,來向你道別。

    只一會兒工夫,郭紹都沒看清人,也來不及反應(yīng)。人就不見了,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抬頭看去,門開著,門外煙霧騰騰……好似濃霧,又好像彌漫著什么煙,泛著幽藍色的光。那霧、那光帶著凄清,帶著幽冷。

    郭紹頭昏腦漲,猛然想坐起來,終于睜開了眼。頓時發(fā)現(xiàn)自己滿頭大汗,眼前的霧和光都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屋頂上沾滿了塵埃的蛛網(wǎng),陳舊的瓦頂;黯淡的光線,窗戶的縫隙里閃著火光,忽明忽暗??罩幸廊荒苈牭轿米印拔宋宋恕焙苄÷晠s似乎無孔不入的煩人聲音,鼻子里聞到一股燒過的煙灰味兒。

    身邊沒有一個人,他漸漸才想起自己真身在陌生的固鎮(zhèn),自己是這里的一個過客,等王景的兵馬來接防就要走了。

    他想起來不是后怕,竟然有點悵然若失,那個女人就算不是jiejie,是符氏也好。

    忽然之間,他才漸漸感受到,就算不娶符二妹也不是那么要緊,就算不能建功立業(yè)也可以接受……但他舍不得失去符氏的關(guān)懷,哪怕連她什么樣子都沒看清過。

    除了屬于“少年郎”的記憶,最近幾年郭紹就見過符氏兩次,第一次在東京鐵匠鋪,太遠了沒看清;第二次是護送符氏去大相國寺還愿,她先在馬車?yán)?,后來被一群人包圍著,郭紹哪敢不顧禮儀目不轉(zhuǎn)睛去瞧?然后她在佛堂里背對著說話,郭紹當(dāng)時連臉都沒看清,別的時候都是躬身行禮眼睛只能看地面。

    但自己為何會那么沉迷于她對自己的關(guān)心和照顧?

    郭紹爬了起來,打開門走出臥房,只見天上一片黑暗,夜幕當(dāng)空,還不到早晨。遠處的藩籬附近,正有一小隊士卒緩緩走過,巡視著中軍行轅周圍。藩籬上放著火把,中間的空地上點著一堆柴禾,已經(jīng)燃燒過半,露出了木炭特有的形狀。

    在固鎮(zhèn)據(jù)點及周圍,有至少六千人,光是中軍行轅都很有多他認識的熟人。但此時此刻夜色如此凄清,他莫名地感到非常孤獨。

    忽然一聲細微的響動吸引了他的注意。郭紹抬頭看時,只見屋檐下有一只燕子,接著空地上的火光,他看清了那鳥如剪刀一般的尾巴,應(yīng)該是燕子。他頓時覺得十分奇怪,在這里從來沒見過燕子,哪怕是剛?cè)胧駠鲬?zhàn)的春季、應(yīng)該是燕子常見的季節(jié),也沒見過,怎么在這里看到了一只?何況固鎮(zhèn)據(jù)點那么多人,什么動物還沒被嚇走?